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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船原本在狂風驟浪中颠簸來去,下一刻卻忽然像是穿越到了風平浪靜的海面似的,突然行駛平穩起來。

徐雲笈轉頭看向那位不認識的女修——對方正愕然看着他,隐隐露出驚嘆感激。相比于另一個目光如刀、恨不得戳死他的,還是這位讓他更願意打交道。

“我去船頭看一下,還麻煩您看着這陣。”他伸手點了點自己方才選定的陣心,“如果靈石顏色泛白了,麻煩您換一枚。”

那女修點點頭,語氣感慨:“徐道友是嗎?百聞不如一見,不愧是于司信重的專家。”

徐雲笈:“……”

他想起之前在船頭碰到的那位常須信,有點茫然。

怎麽這一個個的,他不認識的修者,都認識他呢?

而且怎麽好像都聽了他很多次的樣子?

他茫然不解,一旁張華德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了:他之前嘲諷于祥英不斷聯系徐雲笈、似乎格外看重他,怎麽反倒起了反作用?

——如果徐雲笈全程沒有出現,或者實力不濟,或許他的酸話還真能讓人多少認同。然而徐雲笈露面直接就穩定了一船局面,那又完全不同了,只會讓人覺得名副其實、難怪于祥英非要他過來幫忙。

徐雲笈并不知道前因後果,一面驚訝于自己居然有這麽大名氣,一面去了船頭。

“常……”他差點叫了“常前輩”,腦子裏突然想到某位大佬說過的話,莫名拐了個彎,“常道友,怎麽樣?”

徐雲笈年紀雖小,在實力上卻不遜于常須信,所以後者也完全不覺得他這麽叫有什麽問題。聽到他聲音,立刻松了口氣:

“我說怎麽這一下子輕省了。原來是你幫忙。再像那麽颠下去,這船要受不住。海裏靈力太狂躁了,這怎麽回事。”

“應該是異獸出海。我已經和于司說了,我們調頭,不能往前走了。”

像是呼應他所說一般,兩人站在甲板上,都察覺到船開始慢慢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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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須信有點急:“我們走了,那邊什麽情況誰知道?由着祂興風作——嗝?!”

徐雲笈眨眨眼,看着眼前突然像是噎到了的發福中年男人,剛想詢問,卻忽然在他眼睛當中看到了一抹迅速放大的影子。

那是——

徐雲笈猛然轉過頭,就看到他身後,黑藍色的被烏雲裝點得層次分明的蒼穹之上,一道蜿蜒的五爪長龍穿透厚重雨幕,由近及遠,由高向低,直朝他們這艘海警船而來!

而那龍首還銜着一團奇形怪狀的什麽,并且不時掙動。

徐雲笈心下一喜:“沈燮前輩!”

他下意識輕呼,但其實那道龍影離這艘船還有個幾十米遠。但不知為什麽,徐雲笈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分明威嚴,在接觸到他視線時卻又陡然溫和。

他不由翹了翹嘴角。

他這樣的反應,叫常須信愣住了:“你、你認得那條……那位?”

徐雲笈點了點頭,表情是顯而易見的輕快。

常須信不由抽了口氣,喃喃道:“我還以為是于司吹牛。”

結果,居然那條龍真的是他們超管司請來的?難怪一看勢頭不對,說返程就返程,都不擔心海上異象無人控制、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局面。

有這樣的大佬控場,确實沒什麽好擔心的。

他說話功夫,那條通體金青色的巨龍已直撲船頭。龍首看起來就有船頭那麽大,更別說祂還銜着一只龐然異獸,身量也到了駭人的地步。

大概是看到這一幕,船後面響起某種破音的驚呼,充滿恐懼,聽起來像是吓破了膽。

徐雲笈覺得刺耳,皺了下眉——雖然破音,還是有點耳熟的,好像是那個、那個張家的什麽來着?

別說是那幾個不知真相的,就算常須信知道這是自己人……自己龍,看到那威嚴龍首直逼他們這艘船,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心:

“這位這個速度和身……材,要是降落在船上,船都要翻了吧?”

這自然不可能發生。

就在巨龍即将撞上海警船前幾秒,祂便微微卷尾,身形一閃就化作了一個高大的男人,眉目深鑿,鼻若懸膽。但即使他五官英挺相貌出衆,所有人第一眼看到他所注意到的,必然是他周身沉凝到令人感到壓迫的氣勢。

尤其此刻,他已不複巨龍之軀,僅憑着人類的身形,手裏——

拎着一團方才被龍銜着的、高約五米的異獸,後者還不斷掙動着,發出雷鳴似的吼叫。

在這龐然大物襯托之下,男人的身形本已堪稱纖小了。然而他僅僅用一只手,便拎着那一團的後脖頸,帶着對方立在空中。無論那五米高的存在如何掙紮吼叫,竟奈何不得後頸上五指修長一只手。

常須信看得目瞪口呆,整個人心裏生出油然敬畏,喃喃道:“這便是龍神之威嗎……”

也就只有他邊上那位青年在這一叫人心神恍惚的景象面前,竟似乎沒什麽驚愕之情,自然地露出笑容:“沈燮前輩您回來了?沒受傷吧?這位是誰?”

說着将男人拎在手裏的異獸仔細打量一番。

這位模樣看着像牛,牛首牛身,通體蒼青,只是竟然只有一條腿,整個身體形如半個紡錘。

這長相有點奇怪,卻似乎又有點熟悉?

雖然肯定未親眼見過,但好像在什麽時候看到過圖片或是照片之類的……

“祂能傷我?”

徐雲笈還在思考,卻聽沈燮嗤笑了一聲,帶着手中的存在一躍上了船頭。

那牛首單足的異獸一落在甲板上,船頭立刻重重往下一沉。明明不低的船,船頭甲板都快被壓到水面了,船尾則一下子被擡得高高的。

因為沈燮現真身,于祥英秦彤安等人都從船的各個位置往這邊走,就算是一開始被吓壞了的張華德,後來看沈燮現了人身,也反應過來這是超管司一邊的,跟着往船頭走。

結果七八個人剛剛到船頭,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兩位就落下來了。

這一下猝不及防,兩三個修為不高的直接摔了,發出重重的悶哼。

徐雲笈倒是本能地飄起來十幾厘米避免了尴尬,但也忙不疊道:

“不行不行,前輩,船這樣會翻的!”

沈燮眉毛一皺,不耐煩地狠狠把手裏異獸從甲板上揪起來:“變成人形。”

他拎着的“那一團”發出不滿的吼聲,如重雷砸響在耳邊,激得人腦殼嗡嗡直響。關鍵是,這聲音中蘊含着靈力——正是這茫茫海上和陣陣陰風中傳來的屬性暴烈的靈力。

修為低如秦彤安者,直接一口血噴出來,搖搖欲墜。還是玉心門的女修扶了一把,忍着自身犯惡心想吐的感覺,先給她立刻貼上幾片符箓,才堪堪好轉。

即使是徐雲笈都一陣氣血翻湧,整個人站立不穩,倒退了一步,不得不強行運轉靈力調息。

然而這靈力一動,一下子便壞了:

他之前就隐隐有了壁障突破的預感,只是因為聽見海警船這邊出事,強行壓下去了。這會兒氣息略動,之前被壓制的靈力便再也控制不得,四肢百骸的能量都迫不及待湧向丹田,拼命沖擊那隐隐松動、搖搖欲墜的壁障。

“該死。”

青年忍不住低咒。

——突破自然是好事,哪怕是船上、周圍什麽人都有,有應龍大佬在,他也不擔心安全問題。

關鍵在于,突破是要吸收天地靈氣的,而此地因為那異獸,整片海域的空氣中靈氣都帶着狂躁的氣息。

這樣的環境,毫無疑問是不适合他突破的!

徐雲笈努力深吸了兩口氣,拼命試着把固執地竄向丹田的靈力緩和下來,暫且引入經脈中,但體內突破之兆已漸漸成形,他卡在半途中,進不得退不得,竟是分外艱難!

徐雲笈想說點什麽,卻連開口都格外費力。

這會兒衆人都盯着沈燮揪着的異獸——對方不情不願,可是懾于沈燮的壓力,只得化作人形。

是個極為高大、衤果着上身、膚色黧黑、肌肉虬結的男人。

于祥英剛想代表超管司問問沈燮,這是何方神聖,海上又出了什麽變故。不料沈燮原本正想跟這化形的男人說點什麽,嘴巴都張開了,卻陡然扭頭看向了徐雲笈,臉色沉了下來。

男人單手結印,泛着金芒的印記落在化形異獸身上,沒入其中。後者英挺而粗犷的面容上顯出不服:“憑什麽束縛我法力?”

然而沈燮這會兒卻顧不上看他一眼。

他結了那個束縛之印之後,便直接兩步跨到徐雲笈跟前,伸手攬住對方後背,極為簡煉地丢下兩句話:

“我帶他先走。夔牛已被束縛,傷不了你們。”

下一秒,這男人連同他攬着的青年,便同時消失不見了。

徐雲笈正努力和經脈中的靈力作鬥争。

方才那異獸如何化人、沈燮如何和超管司說的,他都模模糊糊知道,卻根本分不出心神關注。

而此時,身邊接觸到的靈力從狂暴忽然變為他所習慣的溫和,徐雲笈忍不住下意識地喟嘆了一聲,就要引導靈力盡數回流到丹田,開始沖擊壁障。

然而,他剛才為了抑制突破,将靈力艱難驅向經脈,此刻又忽然向反方向使力,就仿佛吃飯噎着的人,那一口食物上不去下不來,叫人胸悶,繼而呼吸都開始不暢。

青年心頭大急,他從小到大突破這麽多次,還沒有哪次這麽跌宕起伏、危機重重。

都是感受到突破跡象便立刻找到安靜安全的房間,布好陣法再有條不紊地開始破障。

可這次卻全然不同,這會兒出了問題,他只好一邊努力收束心神、維持平靜,一邊默念着最基礎的疏導經脈的口訣緩緩疏通經脈中一來一回堵住的靈力。

難受的感覺當中,耳邊隐隐聽到一聲介乎嘲笑與無奈之間的感慨:

“突破都能把自己搞成這樣。蠢死了,人修。”

随即有溫熱的觸感覆上後背。

是誰的手?

突破之時最忌打攪,且因為突破者無暇關注其他,也往往最脆弱。甚至只是聲音驚擾都能叫修者運岔了氣,突破失敗留下內傷。

可這突兀的觸感,卻叫徐雲笈詭異地放松了下來。

有熱流從背心緩緩導入,沿着經脈一路不疾不徐地流淌,遇到靈力堵塞之處,竟然連絲毫停頓也無,順暢無比地向前流去。而那塞在經絡中的徐雲笈自己的靈力,竟然也仿佛融化在熱油當中的白糖,輕輕松松地軟成一團,和那團熱乎乎的靈力一起,融合成甜甜蜜蜜的糖漿……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都說希望張家涼啊。

但是張家……咳咳咳,後面的劇情需要,暫時是不會涼的啦(不劇透,頂鍋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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