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飛起來了！

騰空的時間無比短暫,蕭霖來不及細細體味那種難以言表的美妙感覺，努力睜大眼睛，準備“着陸”。

她的位置把握得很好，如果順利的話,差不多剛好可以落到四樓前面的走廊裏。

當然,前提是，順利的話。

就在三個人都要松一口氣的時候，一陣大風突然襲來,将還處在半空中的蕭霖整個往旁邊吹了開去！

003頓時連呼吸都忘了,立刻握緊了手中的繩子,準備随時把掉下去的蕭霖給拽回來。

蕭霖真真兒的讓這做妖的大風吓出一身冷汗來,千鈞一發之際，趕緊伸出手,堪堪抓住了走廊的鋼管圍欄。

“呼~！”

等親眼看到蕭霖抓着圍欄，一點點的爬上去之後，003和老九憋在嗓子眼兒裏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來。

“卧槽。”

真是光看就看了一身冷汗。

活動下被墜的隐隐作痛的胳膊，蕭霖把繩子從腰上解下來系到圍欄上，然後對着車間那邊豎了豎大拇指。

也不知是真就這麽自信呢還是人手有限，整棟樓除了下面的倉庫和一樓兩邊的樓梯口之外，基本上就沒人守夜。

蕭霖屏住氣，蹑手蹑腳的下到三樓，從樓梯口探出腦袋瞄了一眼，然後直接趴到地上，匍匐着朝有燈光漏出來的房間挪過去。

“哈哈，這妞兒不錯！”

“大哥眼光更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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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哄笑聲四起，伴着女人拼命壓抑的哭聲和慘叫。

蕭霖停下，小心翼翼的從窗子最下面的位置往上面一瞟，頓時心灰意冷！

什麽都看不到！

室內外溫差太大，窗玻璃內部都結了厚重的水汽，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

蕭霖不死心的把所有的窗子都看了個遍，總算是明白為什麽那些人要集中在這兩間屋子裏了：

因為其他的房間，門窗玻璃要麽缺頁要麽掉扇，壓根兒就沒有一個完好的！

沒辦法，蕭霖只好蹲在窗子下面，努力把耳朵貼上去聽。

“啪！”

似乎是甩耳光的聲音，然後就是女人陡然升高，不過瞬間又像是被什麽捂住了一樣的抽泣聲。

“你他媽的，給臉不要臉！”

“大哥就不用憐香惜玉了，哈哈，這臭娘們兒就是欠收拾！”

“啧啧，這小腰身。”

又是一陣鬧哄哄的笑聲，聽着就讓人不舒服。

緊接着，有一個無限猥床瑣的男人嚷嚷道，“就是，我們大哥那麽大的寶貝，伺候的你不舒服？啊？”

最後幾個音節被刻意拉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氣息迅速彌漫開來，剛剛開始回落的哄笑再次掀起一個高潮，女人們掙紮抽泣的聲音更大了。

接下來就是一種蕭霖從未聽過的，很是奇特的聲響。像是難過，又像是舒爽，總之是說不出的別扭。

過了約摸十來分鐘，室內亂七八糟的聲響漸漸消下去，剛才那個猥瑣男又道，“大哥不滿意？要不要再從二樓弄幾個上來瀉火？”

“不用了，”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懶洋洋道，“上菜吧。”

“好嘞！”

然後蕭霖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像是肉香，但是她卻隐約覺得，這香味似乎有哪裏不對，然而究竟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都別客氣，吃吧！”

有什麽重物被拖動，好像是個人，因為蕭霖聽到了越來越激烈的掙紮聲。

“嗚嗚嗚！”女人突然崩潰的大哭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好像要把她的心肝脾肺全都嚎出來一樣，讓在外偷聽的蕭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顫一顫的。

“啊啊啊啊！”

“操，滾你媽的！”

“別管她了，咱們兄弟吃！”

緊接着就是碗筷相碰和大聲的咀嚼，以及含糊不清的誇贊。

“老李頭兒手藝越來越好了哈哈，這兩腳羊炖的越來越入味了。”

兩腳羊？

外面的蕭霖在心裏跟着念了遍，卻發現記憶中一片空白。

世界上還有兩只腳的羊麽？還是末世降臨之後變異的新品種？

不懂。

聽說話聲，蕭霖判斷裏面大約有五六個男人，而且聽他們的話，貌似也都挺有兩下子。不過應該也不是那種很厲害的進化者，不然也不會被堵在這裏。

後面都是斷斷續續的胡話，有蕭霖能聽得懂的，也有她聽不懂的。

說着說着就談到蕭霖他們身上了。

“大哥，今兒那車不錯啊。”

“對啊大哥，要是咱們弄過來的話，就不用非憋屈在這一旮旯了。”

那大哥頓了下，“是不錯，也不知道那車到底開沒開走，這樣，明天鵬子你點幾個人跟我出去看看，合适的話直接搶了他娘的。”

“對，搶了！”

“哈哈哈！”

“說不定有女人吶！”

談論聲頓時更加猥瑣難聽，“哎呀呀呀這事兒鬧得哈哈哈哈！”

又聽了十來分鐘，最後蕭霖的腳都蹲麻了，也沒再聽到有價值的信息。

裏面說話聲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鼾聲。

蕭霖小心的退回到樓梯口，又爬上了四樓。

那邊003他們一直等着，見蕭霖探出頭來，立即用力揮舞胳膊。

蕭霖舉起胳膊畫了個大大的圈，表示任務完成。

003指了指繩子，示意她趕緊過來。

蕭霖把繩子重新系到腰上，然後就直接跳了下去。

怕功虧一篑，老九在蕭霖進去之後就帶着003稍微挪動了下位置，這會兒他們腳下正對的就是車間的入口處。

車間的大門早已經沒有了，那裏就是一個黑洞。

如果還在原處的話，蕭霖蕩過來之後勢必會撞上車間外牆，而這種合金鋼板材質很容易發出巨大聲響不說，黑燈瞎火的，蕭霖也很容易受傷。

蕭霖從半空中蕩下來，繩子的上半部分擋到門框，把她往車間裏面猛地甩了出去，幸虧她早有準備，一直都穩穩地抓着繩子。

在空中晃悠悠的蕩了兩分鐘秋千之後，蕭霖終于被老九和003拉了上去，期間半點聲響都沒出。

三個人原路返回，一路小跑，來回共花了不到兩個小時圓滿完成任務。

回去之後三人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舒舒服服的灌了一大杯熱水之後，他們用接力的方式把牧哲需要的信息都交待了出去。

蕭霖是最後說的，在聽她描述到室內發出的某種奇特聲響的時候，在場幾個成年人的表現都有些怪異。

老九無比佩服的看着蕭霖，卻在對方看過來的瞬間嗖的移開視線；

老六和老八對視幾眼，然後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就是不去看蕭霖那求知若渴的眼神；

薛冰俏臉緋紅，直接在薛涼開口要問的時候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強裝鎮定道，“上火。”

蕭霖和003只得把求知的視線投向牧哲，四只黑眼睛閃閃發亮。

牧哲依舊一派不動如山，無懈可擊的微笑，四兩撥千斤，明目張膽的轉移話題，“還有什麽特殊的發現嗎？”

在某些方面分外好糊弄的蕭霖立刻就被帶偏了，她順着牧哲的問話想了會兒，“他們有肉吃的！”

“有肉吃！”老六頓時來了精神，“真的？這時候可不容易啊！”

可不是，動物遠比人類要敏感的多，這會兒早就不知道躲到那個旮旯避難去了。聽老九的描述，外面守衛的那些就是普通人，就算室內那五六個男人都是進化者吧，被圍堵在那裏跟大肆吃肉這兩點，基本上就是矛盾的。

“嗯。”蕭霖用力點頭，這個她肯定不可能誤會的，多明顯的味道啊。

老九和003所處的位置是上風向，啥都聞不到也聽不到，一切都只能依靠蕭霖的判斷。

“是麽。”牧哲聽了之後，緩緩眨了下眼睛，神色不明。

“對了，”提到這個，蕭霖又想起來那個問題，于是再一次發揮了勤學好問的精神，“兩腳羊是什麽羊？”

“兩腳羊？！”

話音未落，老九幾個頓時臉色大變，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蕭霖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們，點頭，“嗯，他們說的，老李頭兒兩腳羊肉炖的越來越好吃了什麽的。”

003也不明所以，一臉茫然，“羊不都是四條腿兒的麽？”

蕭霖同茫然。

以牧哲為首的幾個人臉色變了幾變，有點兒黑雲壓頂的架勢。

“兩腳羊啊，”牧哲擡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蕭霖和003，“就是人。”

“人？”蕭霖和003跟着重複了遍，下一秒就瞪圓了眼睛，“他們吃人？！”

薛涼的臉直接煞白一片，整個人就是一種當機重啓的狀态。

世道雖亂，但是在牧哲他們有意無意的保護下，這姑娘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慘劇，還是少了些。

将聽來的話遲緩的消化了小半分鐘，薛涼一把推開薛冰，趴到一邊一個勁兒的幹嘔起來。

牧哲轉頭看着火堆，緩緩道，“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又通目為‘兩腳羊’。”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帶着一股說不清的壓迫感，不停躍動的火光映在他臉上，平添了幾分殺氣。

良久，老六冷哼一聲，“難怪那些喪屍都圍在那裏。”

再冰冷的空氣也無法掩飾活人血肉的味道，那對于喪屍而言，就是世上最甘美的誘惑。

出去走了一趟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再一次騰地翻上來。

只要一想到自己剛剛與一牆之隔的兩腳羊大聚餐共處了近二十分鐘，蕭霖就抑制不住的想砍人。

誰也不得不承認，末世的日子不好過。

誰都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在大部分人的心中，還是存在某些不可逾越的界限的。比如說，吃人。

說到底，人也是動物。可是，将人與其他動物區別開來的最大緣由是什麽？

是創造力？是智慧？

不，是人性。

可是，當這種最基本的人性也在某一天被打破，最底線的尊嚴也被抛棄，那麽，人還能稱之為人麽？

這樣的人，又跟外面那些行屍走肉有什麽分別？

被喪屍吃，還是被人吃，有區別麽？

現場的氣氛頓時就不好了，除了前途問題之外，裏面又摻雜了些別的東西。

沉默片刻，牧哲在柴火爆裂的劈啪聲中幽幽開口，“他們說，明天要來一鍋端了我們是麽？”

老九幾個頓時就抖了幾下，卧槽，多久沒聽過哲爺說這麽匪氣的話了？這是要大開殺戒的節奏啊。

牧哲誠然不是個好人，但是更看不慣人渣，尤其是還預備把火綿延到自己這邊來的人渣。

哼哼，爺還沒準備趕盡殺絕的，你們就上杆子找死了了？

既然如此，少不得接了！

蕭霖把這話消化了幾秒鐘，終于勉強将原版本的“搶了”和牧哲口中的“一鍋端”畫了個約等號，然後點了下頭，“嗯。”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牧哲和蕭霖還是很像的，都屬于锱铢必較型。

當然也略有區別的：

蕭霖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一般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劈了他。

而牧哲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未必不犯人；而人若犯我？呵呵，抱歉，這種念頭你最好都不要有。

“很好。”牧哲微微笑了下，空氣中頓時一陣鬼氣森森。

他用蕭霖三人出發前那種将帥之才的霸氣環視四周，平靜道，“阿九阿發阿陸，檢查槍械，到時你三人打先鋒，務必将三樓內的最大威脅一一擊斃。”

三人領命起身，沉默着開始檢查槍支彈藥。

“至于你們，”牧哲轉向蕭霖和003，繼續用仿佛僅僅是說明天早上要吃什麽的語氣道，“把斧頭磨光，兩個半小時之後，我們去送他們上路。”

計劃簡單粗暴且直接，牧哲布置完畢之後就加入了老九他們整理槍械的行列，十五分鐘之後，衆人進入夢鄉。

兩小時又十五分鐘之後，鬧鐘響起，牧哲最後一一确認各人任務，然後對薛冰道，“随時注意那邊動靜，一旦看到信號彈馬上轉移，明白麽？”

薛冰用力點了下頭，臉色微微發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