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十幾分鐘後,槍聲響起。

薛涼的雙手不受控制的發抖,她坐在駕駛座後面,死死地揪着薛冰的衣角,聲音顫抖,“姐。”

薛冰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道,“沒事的,沒事的。”

說到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話究竟是在安慰她自己還是薛涼了。

假如那些人都回不來,僅憑她們姐妹兩個,能順利回到北京麽?

那樣嚴重的後果,薛冰不敢想,卻又控制不住的想。

現在的她什麽都做不了,事實上她也很害怕,怕的發抖,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死死攥緊了,指關節煞白,指尖用力到仿佛要掐出血來。

可是薛冰不能表現出來,一點兒也不能。

她不能亂,為了妹妹也要挺住,不能亂。

好在信號彈遲遲沒有升起,薛冰擔憂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大約一小時之後,一輛卡車踏着夜幕歸來,從副駕駛位置上探出腦袋來的正是老六。

長時間提在心口的氣驟然散去,薛冰這才發現冷汗已經将內衣打濕。

“回來了?大家都好嗎?有沒有受傷?”

忙不疊的沖過去,薛冰一邊努力向外看,一邊不住的問着第一個進屋的牧哲。

等到牧哲完全走進來,火光照在他身上之後,薛家姐妹才倒抽一口冷氣:

牧哲身上濺滿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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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後面陸續進來的老九、蕭霖等人,身上無一例外都沾了血。

尤其是蕭霖和003,捂臉的圍巾上面直接就是噴射狀的血痕,看着就觸目驚心。

薛冰說話的聲音都在抖了,眼圈也紅了,“你,你受傷了?”

牧哲把手套扯下來丢到地上,搖頭,聲音淡淡的透着股疲憊,“沒,別人的血。”

心中一塊巨石落地,薛冰用力抹一下火辣辣的眼角,轉身把水端過來。

大家先簡單的将武器沖了下,然後開始洗手洗臉。

熱水瞬間變成紅色,薛家姐妹什麽也沒說,咬牙繼續燒水給衆人洗漱,一遍遍潑出去的水把附近的雪地都給染成了淡紅色。

牧哲他們倒是還好,就是蕭霖和003,簡直就像是剛從屠宰場回來一樣,有遮擋的下半邊臉都已經被血染紅了,真不知道方才經歷了怎樣的場景。

圍巾和口罩已經沒法再用,這樣酷寒的天氣顯然不适合洗滌并晾曬這樣的活動,因此只是略一猶豫,蕭霖就把自己和003的圍巾口罩都丢到火中燒掉了。

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一種淡淡的腥甜。

見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薛冰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沒有幸存者嗎?”

牧哲看了她一眼,也沒說有也沒說沒有。

薛冰見狀,也就很識趣的不再問了,轉而換了個話題,“你們先休息,我跟阿涼這就去把卡車上的東西轉移過來。”

牧哲點了下頭,“嗯。”

有幸存者麽?

當然有。

不光是牧哲,包括蕭霖和003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薛冰問的瞬間想起了方才的場景:

在将三樓幾個頭目擊斃之後,剩下的人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完全不足為俱。

按照蕭霖他們事先探明的情況,牧哲很快就帶着老八打開了倉庫,立刻赫然擺放着許多油桶和食物。

确認了的确有需要的97號汽油之後,衆人又習慣性的開始了掃蕩工作。

一是怕遺漏了一時間想不起來卻又十分必要的物資,二也是怕萬一有漏網之魚,對方一旦趁大家往外走的時候放冷槍就得不償失了。

然後衆人就看到了活生生的地獄:

二樓拐角處的一個被鎖的嚴嚴實實房間內,遍地都是噴濺的血跡和碎裂的屍骨,情況慘烈到目不忍視。破門而入的瞬間,裏面噴湧而出的那股濃烈的血腥氣,幾乎将人熏翻。

水泥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血污,早已經看不出原貌,輕輕一踩就是明顯的一個腳印,牆壁上噴濺的血跡也已經有很大一部分變成了深褐色,這顯然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

牆角胡亂的丢棄着許多人類的肢骨和頭顱,那一顆顆早已經毫無生機的頭顱上,無一例外都呈現出萬分驚恐的絕望之色,只要看到的人,仿佛都能透過這些絕望的表情,聽見那種啼血一般徹骨的嘶吼。

另一角密密麻麻的擠着二三十個活人,說是活人,或許已經不很準确了。

因為他們實在已經不像活人:

臭氣熏天的身體下面滿是屎尿橫流,一雙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麻木的看着前方,毫無光彩,表情麻木至極,甚至沒有任何被救的喜悅。

他們口中間或發出無意識的呻床吟和痛呼,神經質的抽搐、發抖,就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樣胡亂的擠在那裏。

有幾個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稍有動靜就嗷嗷大叫,又哭又喊,随便抓過旁邊的人來厮打踢咬。而被抓住的人要麽毫無反應,如同一尊完全沒有生命的木偶;要麽與對方一樣瘋狂,歇斯底裏的厮打回去。

他們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了。

原本鮮活的靈魂早已經離他們而去,剩下的盡是麻木不已的空殼子。

等到蕭霖走進來的時候,老九下意識的就擋住了她的眼睛,“小孩子別看。”

然而遲了,蕭霖早已經在前一刻将室內狀況收入眼底。

沉默了一會兒,蕭霖拽下老九遮住自己眼睛的手,再也不往裏面看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蕭霖!”003緊跟着追了出去。“蕭霖!”

蕭霖沒有亂跑,只是安靜的回到了三樓,沉默着舉起還在滴血的斧頭,一聲不吭的,對着那幾具還未徹底涼透的屍體,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連日來的煩躁和突如其來的憤怒,都在蕭霖默不作聲的砍劈中發洩出來。

過來找她的003看着眼前的一幕,張了張嘴,終究什麽也沒說。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門口,安靜的等了大約一分鐘。

之後,003踩着滿地緩緩流淌的鮮血走進去,一把拉住蕭霖高高舉起的斧頭,努力放低聲音,“沒事了。”

蕭霖的頭腦一片空白,胸腔劇烈起伏,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什麽也感覺不到。

只有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叫嚣:

殺,殺了這些畜生!

砍了,都砍了!

003轉到蕭霖面前,靴底随之發出一種粘膩的粘連聲。

溫柔而強勢的将蕭霖手中的斧頭奪下來,003微微低下頭,讓兩個人的額頭相抵,“蕭霖,看着我。”

熟悉的黑眸,緩慢的流露出堅定,淡淡的熱度從額頭相接的地方傳遞過來,蕭霖的心情奇跡般的開始平複。

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男人,用屬于自己的沉穩感染身邊的人,“沒事了。”

“嗯。”

門外的老九終于松口氣,搖搖頭,對着後面趕過來的牧哲笑笑,做了個ok的手勢。

如果這是在和平年代,那麽将這些受害者轉交給警察就行了,至于稍後是要聯系受害者家屬還是直接轉送療養院或是心理治療機構都不是牧哲他們該插手的了。

然而現在不是和平年代,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救苦救難的警察。

而附近,也沒有基地。

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提出關于這些人歸屬的任何話題,包括蕭霖。

就算是身心健康的進化者,要一同上路也要細細思量幾番,更不要提這些一看就是累贅的普通人類了。

更何況,他們已經徹底崩潰,就算是放在條件充分的和平年代,究其一生也未必能調理的過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身體再如何健全也無濟于事。

牧哲也好,蕭霖也罷,他們都很清楚,自己不是救世主,也不具備一看到弱者就善心大發的柔軟素質。

在連自己都前途未蔔的情況下,帶着這麽一大群連生活都無法自理的人上路,無異于自殺。

是,上到牧哲下到蕭霖003,他們都很自信,但是自信不同于自負。

情緒已經平複下來的蕭霖從三樓下來,經過二樓時停都不停一下,直接下到一樓,一言不發的幫老六和老八往卡車上面裝東西。

她本就不是什麽聖母之類的人物,憤怒歸憤怒,該有的理智和冷情、疏離她半分不少。

蕭霖是個很負責任的人,一旦答應了,不管這承諾說沒說出口,她都會堅持到底。

如果對這些人出手了,那麽就必須負責到底。

可是她不能,自問也做不到。

世界太大,她的能力太有限,做不了救世主,也不想做,那樣太累。

再如何慘,終歸也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人罷了,同情也不過是同情,做不了一輩子的主。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想活下來就得靠自己,成王敗寇,放到這裏也一樣。輸了、死了,怨不得別人,沒本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再如何不甘也不得不閉上嘴,因為只有活人,只有活人才有資格抱怨。

倉庫裏的東西不算太多,但是也實在算不得少。

牧哲迅速掃了幾遍,指揮人将必要的物資全都送上卡車。

汽油、面粉、大米,甚至還有香煙和酒水。後面這些看着暫時用不到,但是請別忘了,最多再有三四天他們就會到達北京,到時候這些奢侈品必将迸發令人難以想象的作用。

不過牧哲并沒有搜刮幹淨,畢竟越野車空間有限。

臨行前,衆人都不約而同的往後面瞥了一眼,然後沉默着離去。

倉庫剩下的那些吃的,還是能撐幾天的,如果那些幸存者自身意志力夠強,也許會尋得一條生路。

僅限于此。

誰也不是神,都只是艱難求生的凡人罷了。

薛氏姐妹開始飛快的清點物資,一邊分門別類的記錄在小冊子上,一邊麻利的把它們塞到越野車上。

車內因為消耗而空出來的空間再一次被填滿,就連車頂的行李架也用繩子緊緊地紮了不少東西,光是看着就讓人感到踏實。

薛冰小心的将汽油搬出來,讓薛涼扶着漏鬥,自己一下下的往油箱裏面灌。

油箱填滿之後甚至還剩出來二十來升,薛冰長長的松了口氣,把油桶擦拭幹淨,小心的放到車廂後半部。

稍事休息後,再次上路。

連夜作戰讓大家都很疲憊,安排好輪值次序之後,暫時輪不到的人紛紛陷入夢鄉。

蕭霖睡得很不安穩,睡夢中時不時會有血肉模糊的肢體殘塊萦繞其中,她的眉頭皺的緊緊的。

中間003醒過來一次,見蕭霖哪怕是在睡夢中還全身緊繃的樣子,他抓了抓腦袋,直接把人放到自己大腿上,順手還在蕭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即便是在睡夢中,蕭霖也保持有相當的警惕性,這樣被人挪動自然不可能不被驚醒。

“這樣你能睡得舒服點。”003打個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又拍拍蕭霖的後背,順手給她拽了拽帽子,“睡吧。”

蕭霖将視線從他臉上努力擠出來的傻笑上面移開,輕輕合上眼睛,“嗯。”

再次入睡,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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