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長靈崖很深,花不語墜落片刻,才斂神緩緩落地。

這裏已經徹底看不見懸崖上的人了。懸崖陡峭,青石上覆蓋着綠幽幽的、厚實而滑膩的青苔,攀開石縫而出的枝條遮擋住了崖頂的視線。

而那岌岌崖壁之上,爬滿了無數的毒蟲毒蛇,它們顏色鮮豔而張揚,因為落下來的人而興奮了起來。

身後是郁郁蔥蔥遮天蔽日的樹林,這個時節已是枝葉茂盛,林間灌木雜草叢生,窸窣攢動着危險的生物,不論進退,對于普通人來說都十分危險。

接近地面二尺有餘的空中萦繞着淡淡的綠色瘴氣,若不是仔細觀察根本不易發現,好在今夜月色明亮,将這若有似無的瘴氣凸顯出來。

花不語輕輕皺起眉頭,運轉體內靈氣以抵擋瘴氣,卻發現體內靈力運轉十分不暢,連血液都變得黏膩起來。

他擡手捂住口鼻,怪不得說即使是修者落入此地也難以逃脫,從懸崖攀爬而上還是進入樹林另尋出路皆險象環生,可謂是進退維谷。

花不語也算是略有犯難了,他有實力從二十二峰出師,自然不會被這樣的情形難倒,只要小心一些,從樹林出去完全不成問題,而現在他只想立刻飛上懸崖,看看季滄笙究竟在搞什麽鬼。

竟然把自己推下長靈崖,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發現了他的計劃,想要殺人滅口?

原來自己不過是季滄笙的一枚棋子,借口考核過來的幌子罷了!一旦達到了目的,轉眼就把他人的性命視如草芥,也難怪他能拖下那麽多人替他陪葬!

八年時間,光陰荏苒,将花不語心底那些仇恨變為了懷疑,而此刻,他終于明白了,季滄笙就是這樣一個表面君子、道貌岸然的小人!

月光很亮,慘白而凄涼,凝成一道細長的冰刃,在花不語心中劃下一刀又一刀。

自己怎會相信這個人?

這個前世草菅人命的惡魔!

花不語不禁怆然嘆息,安逸的生活果真會磨鈍一個人的意志。

現在該怎麽辦?上去長靈崖,必定會被季滄笙再次手刃,他現在的修為在季滄笙面前如同蝼蟻般可笑,絕不可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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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長鞭一甩揮開瘴氣,而這瘴氣卻好似泥淖黏膩過來,越攪越濃。

眼見瘴氣愈發濃郁,花不語不得不往樹林走去,林間窸窣之聲戛然而止。

來了!

花不語短鞭甩出,直取一條青蛇七寸。這樹林枝葉太過繁茂,實在不适合使用長鞭。

面對着不斷襲來的毒蟲毒蛇,花不語長短鞭子用得是游刃有餘,不會兒便穿過了一片茂密的叢林,來到了一圈開闊的地界。

越接近這植被稀疏的地界,瘴氣就越淡薄,這邊的溫度比崖腳更低,竟在夏初也萦繞着淡淡的白霧。體內澀滞之感雖沒有徹底消除,卻也沒再度加深。

再往前幾步,便只有開闊的草地,花不語撥開遮擋在眼前的樹枝,便見這不生樹木的草地中央,幾塊光滑巨石上側卧着個婀娜柔軟的身影。

女子手執一杆細煙槍,彎眸半斂嗔笑一聲,肩頭青衣滑落,露出光潔柔軟的香肩和臂膀,她輕紗半攏,整個肩頭和兩條白晃晃的腿露在月光下,散發誘人的光澤。

女人的頭發柔軟而卷曲,堪堪搭在身上,在腳踝上戴着的拇指粗細的銅環上打了個卷兒。

直至看見那手腕腳踝上四個勻稱無雕飾的銅環,花不語才想起究竟在哪裏見過這女人。

她竟然是供奉在長靈鎮每一戶家裏的那尊蛇仙奶奶!

月光下的女子和酒館裏的蛇仙奶奶塑像一模一樣,卻更加妖嬈,仿佛呼吸之間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這女人給人的感覺和澈有些相似,甚至更加危險,花不語立刻抱手點頭道:“踏花有擾蛇仙奶奶了。”

“倒是個機靈孩子。”蛇仙奶奶輕吐一口青煙,語氣裏聽不出什麽不滿,“倫家見你心術端正……”

花不語垂着眼睫不動絲毫,除去最初的打量,不敢有半點冒犯。這種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可是真真的吃人不吐骨頭的。

“既然你曾向吾祈求過庇佑,倫家自是會護你。”

柔軟的青草地上出現一雙襯着銅環的腳,青絲垂下,比地上的衣角還拖得長。

蛇仙奶奶那小巧的金頭煙鬥搭在了花不語的下巴上輕輕一點,頓時,花不語體內的澀滞之感全無。他渾身萦繞着薄薄一層白光,靈力運轉無比順暢。

“走吧,我可以護你到鎮門外,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

“謝過蛇仙奶奶。”

女人又笑了笑:“對了,順帶向你同行那個人帶個話。”

“謝謝他幫倫家把這鎮中的髒東西清除掉了。”

花不語猛的擡眼:“您說什麽?”

女人眼角彎彎:“他是你師尊吧,可真疼你這徒弟。”

她收起煙杆,轉身回那巨石堆之上:“那些傀儡可不是那麽好收拾的。”

花不語呼吸都快急促起來:“踏花告辭。”

自古以來,蛇最善蠱惑,這蛇精雖然救了自己,她說的話也不能全信的。

可就在那麽一瞬間,花不語甚至毫無保留地希望,希望這蛇精說的話是真的。

沒了瘴氣的阻礙,花不語腳尖一點運氣騰空,立刻飛出樹林,飛上那懸崖。

長靈鎮主街盡頭,季滄笙翩翩而立,手執袖清晖,将襲來的長蛇一劍劈開。

“師父!”花不語落地,季滄笙眉心輕蹙瞪了他一眼。

“不是讓你去鎮門外等着?”

花不語有一瞬的愣神,季滄笙對着他一劍刺出,将他身後的長蛇劈成兩半。

夜間清冷的風帶着那獨特的栀子香味,把充斥着整個長靈鎮的避蟲香的藥味驅散。

自己還帶着季滄笙之前給的傳音石……

“我……”花不語壓下心頭莫名湧上來的無盡愉悅,壓得聲音帶了些委屈,“我想跟師父一起。”

季滄笙淡淡看了他一眼,萬千的星辰碎在那如墨的眸子裏,在難以解讀的情緒中,似是帶了兩分的無奈。

“仙君……仙君……”

忽然之間,一條圍過來的青蛇口中竟然發出了人言,在衆多絲絲吐信聲中陰冷而哀怨。

這聲音十分耳熟,仿佛不久前才……

青黑扁滑的蛇頭在缭繞的迷霧中漸漸變為一顆人類的頭顱,而這張臉,正是他們所住的旅館中接待他們的店小二的模樣,連頭上戴的布帽子都分毫不差。

“店小二”滿臉痛苦,口裏不斷喊着仙君仙君,從頭一直到身體逐漸幻作了人形。

“仙君……我好痛啊仙君……”

“仙君救我啊……”

“店小二”還在哀嚎,兩只手上覆着一層薄薄的透明的鱗片,在凄冷的月光下閃着寒光。

眼看着“店小二”快要抓住了花不語的手臂,季滄笙劍尖一挑,将“人”撂翻在地。

“仙君,仙君……是我啊仙君!”“店小二”滿臉不可置信又帶着痛苦,實在讓人看了心有不忍。

“小夥子……小夥子……”

“客官……”

“先生……”

“……”

無數條蛇漸漸化作白日裏所見的臉龐,他們面色痛苦,□□着向二人爬來。

花不語呼吸一窒,竟然分不清白天的那些人是真的,還是此刻的蛇才是本體。

“踏花。”季滄笙的聲音淡淡響起,“你仔細看。”

一縷清幽的淡藍色螢光順着季滄笙的指尖飄出,鑽入了花不語的眉心,頓時,心中雜亂平靜下來。

果然是之前那迷魂香的效果還未散去,竟擾得他心神不定,連這些人身後那紅光包裹的黑色蝴蝶都看不見了。

這些哪裏是鎮上的居民,他們就是剛才那些長蟲化出的幻影!而這些長蟲,是被那閃耀着妖異紅光的魔蝶所控制,一旦輕信,等待着的便是那帶毒的獠牙。

“這是……”

“長靈鎮的村民,本身就是這些蛇所化,數千年來一直受白一曦所控,向來相安無事。”

花不語眉梢微不可查地蹙了下,季滄笙竟然知道那林中蛇精的名字?

“拿着。”季滄笙從乾坤袋裏取出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是曾經挂在花不語家中的無名。

“是。”時隔多年,花不語終于拿到了這把一直由季滄笙代管的劍,劍身不知是由什麽打造而成的,漆黑如墨,連光都給吸了進去。

相較于其他的劍,無名極沉,卻有能斬開風的鋒利,即使拿在已有十四歲的花不語手中,依舊顯得大了些。

花不語信手挽了個劍花,挑開又一個撲來的村民,震動随着劍身傳入掌中,這沉默了八年……抑或更久的長劍,正興奮地顫抖着。

少年深吸一口氣,冥冥之中,他似乎和無名有着某種聯系。

花不語正欲一劍刺出活絡活絡身手,卻被季滄笙攔下了。

耳畔傳來一聲嘆息,無可奈何。

“動手吧。”

“……是。”花不語不知道季滄笙這是唱的哪一出,他還心疼了這些傀儡一般的長蟲不成?

少年一身勁裝,出手也頗為幹淨利落,轉瞬便斬下一條黑蛇的頭顱,那幻術化作的女子身後的魔蝶瞬間化為齑粉,只剩身首異處的軀體跌落外地,青煙缭繞之下,化作一條黑蛇。

而後,那黑蛇萎靡不振地動了動,一滴刺眼的晶瑩滾落了下來。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了,不是APP針對我,網頁也針對我,算了我自己打字感謝(嘤)

感謝 我很喜歡你 小可愛的雷

評論簡直是我碼字的動力,就算打卡也很開心了,謝謝大家!

我說朋友第一章 就虐,然後我給她看了大綱,然後我頭沒了,不要問我為什麽。其實我寫虐文功力很差的,自己寫的時候感動得不行,寫完一看這是什麽辣雞,一點也不虐(我虐點奇低),所以大家放心,不會很虐的,也別害怕,我這人只看he,而且是标準he,開放式結局在我眼裏不算he的那種,he之後會有甜到打滾的番外,我讓花不語在線賣萌,走過路過先給個收藏吧,游客可以一鍵登錄收藏哦

(我話好多,我就是個說相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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