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天上挂的一彎娥眉月在燈火的陪伴下顯得沒那麽孤寂了。
燈火一直延續到後半夜,除了放燈,還擺了祭臺,女修們沐浴月光朝拜談天嗑瓜子,整夜都熱鬧非凡。
天亮之後不久,便能看到街邊巷角和窗臺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盆碗,到中午的時候,姑娘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往碗裏投針。
花不語被拉到七汝他們房間的時候,就看到桌上放了滿滿的水碗,有幾個碗裏沉着不少針了。
“小踏花兒,快來快來。”白歌招呼着花不語過去,往他手裏塞了個布包,布包上紮着十來根銀針。
折花在一旁把裝着針的碗收走,撈出銀針擦幹了重新紮進布包裏,七汝正把針投進水裏,他那碗水都快被針給填滿了。
“急不得急不得,你看師兄,一次就浮針了,輕拿輕放,輕拿輕放!你要跟水交流,去感受……”
“哎行了行了,這碗水被我放得膜都碎了,你給我換一碗。”
“你都換了三碗了!”白歌嫌棄道,“真是心不靈,手也不巧。”
“我又不是姑娘家,手這麽巧幹什麽!”
“鍛煉心性。”
七汝:“……”
花不語笑了笑,也抽出一根針來,仔細一看,這碗中的水上面确實好像成了一層薄膜。他把細針捏在指尖,緩緩接近水面,再輕輕松手——
針就悠悠晃晃掉到碗底去了。
花不語:“……”
他又試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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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試了一次。
又雙叒叕試了一個布包的針。
還換了碗水。
為什麽!
“你看看!踏花不也放不上去!”七汝終于等到有人陪了,立刻叫起來,“你說好好的七夕搞這些幺蛾子幹嘛,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你自己不行,還怪水不承重了。”白歌又換下一碗水,“說好了的啊,誰最後成功,誰去請師尊。”
花不語手一抖,又把針抖進了水裏。
這麽重要的事不能早點說嗎?
“七汝,你放棄吧,小踏花兒都比你有希望,快去請師尊來,一會兒還要出去觀景呢。”白歌收了七汝的針,把人推出了門。
花不語松了一口氣,卻莫名有點可惜。
不一會兒,季滄笙就被請來了。
懶懶散散地進屋,懶懶散散地拿起一根針,懶懶散散地往水面上一放,繡花針也懶懶散散地飄起來,在碗底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
該說,真不愧是天元門掌門人和他的首徒嗎?怎麽都是一針便成啊?
不過玉蝴蝶那根針投在碗底的影子只有簡單的一條線,民間說法那是乞巧失敗了,還說針影會彎曲成各種形狀啊,一頭粗一頭細之類的才算成功,可這就一根針,哪裏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影子?
直到看到這碗水,他們才知道民間傳說竟然也是真的。
季滄笙笑了笑:“哪有什麽真假,不過是塵埃的影子罷了。”
幾個人又圍着碗看起來,水面平靜,張着一層薄膜,除了飄着一根針,确實還有些微小的塵埃。
“走吧,去看石林。”季滄笙把袖腳拉齊,打開房門。
他今天一襲荊褐寬袖長衫,貼着件黑綠薄紗,頭發微散,透出股書生氣,剛走出去,就跑來一妙齡女子,往他手裏塞了根還帶着水的竹枝。
這竹枝青翠,蘸着清晨收集來的晨露,拍在手上可以乞巧,不知是哪邊的風俗,今年突然盛行,還多出個把乞巧的竹枝送給心上人的說法。
今日滿大街的姑娘幾乎人手一根竹枝,也不知道哪裏折的,得薅禿多少竹子,但是明日就是比武大會開賽,不免就有男修暗自比較,誰收的竹枝更多。
比如,剛剛門口就有倆沒收到的,還抱怨什麽送乞巧枝都送門口來了,收的肯定是個小白臉之類的。
然後“小白臉”沖那二人笑了笑,把竹枝收了送走姑娘,捏着乞巧枝出門了。
幾人剛剛踏出客棧大門,竟然又被一女子給叫住了。
“季來!”是之前在客房門外遇見的那群人,這姑娘當時被喊作小師妹,長相也是最好的,秋水明眸半垂,倒是十分惹人憐愛。
小姑娘扭扭捏捏地把季滄笙拉到一旁之後,反倒好像沒方才那麽害羞了。
“那個……你和踏花關系很好吧?”
季滄笙:?
“就、就是之前……在江邊那塊兒,我們正好就在你們附近,我見你們關系挺好的……”小姑娘說話越說越小聲,她那天悄悄在一旁觀察了很久,這群師兄弟就季來最好說話,所有人抓着他的天燈不放也沒生氣,而且每個人都挺照顧他的。
“怎麽了。”季滄笙問着,但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麽。
“就是……這個,你可不可以幫我轉交給……踏花公子……”
“……”季滄笙仔細分辨了蚊子哼哼的內容,沒接東西,低聲安慰道,“這是你的心意,你應該親自告訴他,而不是由我轉交。”
“我……”小姑娘一聽,啪嗒就掉下來幾顆淚珠,“我不敢……”
這光天化日的,又是客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皆朝這邊看了過來,還有不少往他身上指的,說話聲音還不小。
他怎麽就成負心漢了?
“哎哎。”白歌把另外三個人拉到邊上,“你們看,真不愧是踏花仙尊,桃花運可不是一般旺啊,沒出門就遇上兩個了。”
折花:“你別這麽說師尊,小心被聽到了罰你。”
花不語:?
白歌:“哦,不是說你,哎我今天才發現,師尊這個诨名和小踏花兒一樣诶。”
七汝:“能一樣嗎?一個是采花大盜,一個是踩歌踏花……”
“算了算了,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剛剛那姑娘,不就是前天在客棧樓梯間鬧事的那夥人嗎?”白歌又檢查一一遍隔音結界沒有問題,繼續說,“吵架都能吸引到敵方妹子,那得多大魅力啊!”
折花:“可是我記得……那天師尊不是連面都沒和她見上嗎?”
白歌:“是嗎?”
花不語:“是。”
七汝:“好像是,我就對那姑娘沒印象。”
白歌:“哦……那應該是,不是,那不是更厲害嗎?明知道結梁子了還……”
七汝:“等等等等,那時候你不是跟我回客房了嗎?”
折花:“偷看了吧。”
白歌:“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我那不算偷看。”
七汝:“人家是後腦勺長眼睛,你的眼睛不止長後腦勺。”
白歌:“行了行了,別說我了,唉我這兩天都要憋死了,你說好在天元仙尊不能随意出天元門,不然師尊得多紅顏……藍顏禍水啊。”
七汝:“人是自身魅力,你不能自己沒泡到小姑娘就說師尊風流吧。”
白歌:“啧啧啧,所以說你瞎呢,自身魅力也不是光長得好看就有用的,你看大師兄,你看小踏花兒,不都沒師尊受歡迎?”
“诶诶,回來了回來了。”折花往那隔音結界上一拍,結界就散了。
花不語一陣無語,又有些想笑,這種跟同門師兄一起在背後說小話的體驗倒是新鮮又有趣。
真好啊。
“那是真的厲害,從下午一直到晚上,你們說,大半夜地對着月亮穿針,不會瞎嗎?”白歌立刻換了個話題,仿佛剛剛說的一直是這個,“而且,一根線上要穿七根針,究竟是無聊成了什麽樣,才能想出這種東西來折騰人。”
季滄笙似乎也學會了玉蝴蝶那自動無視某人扯淡的技能,越過白歌把手裏的竹枝遞給了花不語。
季滄笙:“拿着。”
花不語:?
折花:?
七汝:?!
白歌:!!!!!!!
這幾個顯然是還沒從剛剛的背後講小話之中走出來,思維還停留在師尊真會撩妹上面,他們師尊就對自己徒弟下手了。
“那姑娘今晚亥時在東邊葡萄架下面等你。”季滄笙瞥了一眼幾只呆頭鵝,把竹枝塞到花不語手裏,“明日還有比武大會,別太晚回來。”
花不語:“……”
白歌對七汝打了個眼色。
七汝暫時沒收到信號。
折花扶額。
這表現太明顯了,不多想都不可能。
“你們剛剛在讨論什麽?”
果然。
“沒有沒有,這不時間不早了,師兄應該等急了吧。”白歌別了七汝一腳。
“啊,啊……”七汝回神,“對。”
“回神!”折花往七汝眼睛前晃了晃,“別想那個閉着眼睛能穿七根針的花魁了。”
七汝:“我哪有?!”
一行人又笑了起來。
雖因比武大會,鎮上除了居民便都是修者,但大家都還是規規矩矩地用走,而不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畢竟七夕節在天上飛的只有牛郎和織女——
哦,還有喜鵲。
修者修煉到一定境界的時候,外貌也會随着修為産生一定的變化,大乘期的修者,還能改變自己的容貌。
不過這次比武大會,因為都是初出茅廬的新手,其實真正能到大乘的人也不會來這邊,都閉關修煉呢,所以大家的容貌頂多算是面容姣好,像天元峰這幾位天生就好看的,走在街上自然十分吸引眼球。
特別是某人懷裏的竹枝都抱了一捧的情況下。
如果視線能殺人,就算某人是天元仙尊也活不了。
可惜視線不能殺人,所以某人就更加招搖了,偏生他今天穿得書生雅氣,長得又文文弱弱的,還沒到石林,便被人攔了下來。
“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就是,你意思意思收兩支得了,你要把全城的竹枝都收走嗎?!”
季滄笙連腳步都沒頓一下,七汝就落到了前面去,對幾個人笑嘻嘻地說:“好狗不擋道,讨好才亂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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