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婚約
“白薇小姐,您快下來吧。”
小丫鬟郁顏此刻正站在老宅院裏唯一的一棵矮小皂角樹下。
抿着紅嘟嘟的小嘴,不安地擡眸望着樹上的小姐。
郁白薇則是充耳不聞,不動聲色地垂頭瞥了她一眼,嘴角咧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我就不。”
她迅速轉過頭去,繼續向上,爬到最粗的樹幹上坐下,晃了晃自己白嫩細軟的小腿,有些挑釁,“有本事你上來呀?”
郁顏安靜了幾秒,怯生生的垂下腦袋,“……奴婢不敢。”
手中握着的奶白色拷花手帕不知何時被擰作了一團。
她聽見小姐“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得意洋洋,“你還是那麽膽小,上來多好玩呀。”
仿佛羞辱郁顏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好玩的事。
似乎是對自己的膽量很有自信,郁白薇雙手撐在樹幹上,準備站立在上面。
郁顏有些急了,光潔白皙的小腦門上滲出了縷縷汗珠,指尖不自覺地攪了攪衣角,“小姐,您這樣太危險了,還是快下來吧!”
咬了咬粉嫩的下唇,她決定搬出救兵,“不然我就叫老爺了!”
許是被她的話吓到了,郁白薇在樹上搖晃了幾下,險些重心不穩摔下來。
龇牙咧嘴道:“你這個破丫鬟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舉手投足間,大小姐的氣質全無。
郁顏忙不疊擺了擺手,圓圓的黑眼珠裏盡是委屈:“......我沒有。”
郁白薇不解氣,準備從樹上下來,好好修理修理眼前這個沒大沒小的下人。
可惜她性子急,右腳還挂在枝桠上面,左腳卻急于求成地踩了個空,在粗木枝幹上搖搖欲墜。
郁顏見狀,将自己置之度外,急忙趴在地上,擋在了小姐的身下。
瘦得骨節分明的脊背被郁白薇壓了個正着。
“嘶。”
郁白薇輕哼一聲,有些忿忿地朝被壓在屁股下的人兒道,“都怪你拿我爹吓我!”
語氣蠻橫,似乎沒有站起身來的打算。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子,不滿地啧了聲。
很滿意郁顏這個人肉坐墊。
“對、對不起,小姐。”
郁顏白淨的小臉上沒有一丁點兒抱怨,只是瘦小的身板有些微微發顫。
像極了孤零零在枝頭上初生的白玉蘭。
嬌柔又高潔。
郁白薇剛想借題發揮,就被在書房習畫的郁枞的大聲呵斥吓得沒影兒了。
他是聞見後院的動靜來的。
“郁白薇!”
她驚呼一聲,沒料到今日二哥在房裏。
谄媚得笑了幾聲,狠狠壓了下姑娘贏弱的身子骨,才從她纖細的腰肢上離開。
“二哥!”
郁白薇奔向郁枞,親昵讨好地挽上他的臂彎,“你看。”
她伸出小腿,碎碎叨叨地撒起嬌來,“都怪郁顏這個臭丫頭,我腿上都沾上泥巴了!”
郁枞瞄了眼趴在地上的郁顏,再看向自己的妹妹,有些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兒,“別以為爹不在家你就能胡作非為了,你再耍大小姐脾氣,最後一個願意侍奉你的丫鬟都沒了!”
郁顏這才曳着軟綿綿的步子站起,半哈着腰,走近小姐,輕輕撫去她那件藍黛色拷花留仙裙上的绉褶。
無奈被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一把推開了,“明明就是她害我摔下來的!沒了就沒了!”
郁枞扶了扶額頭,輕聲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回房上點藥吧。”
郁顏小手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月白襦裙擺,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少爺的發落。
他下意識看了眼面前柔若無骨的人兒,問:“你沒事吧?”
郁顏将恭敬地擺在腹前的雙手握得更緊了些,默默搖頭,向他行了個揖禮。
郁枞的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良久,耳中傳來二人離開的腳步聲,郁顏才徐徐擡起了頭。
她伸出右手,看了幾秒。
被沙礫和碎石劃開的傷口,此刻正流着殷紅的血液。
粉黛嫩唇忽然沒了顏色,陽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她挪步八仙桌後方,悄無聲息地撿起腰間散落掉地的花囊,左手扶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向偏房。
一個大寫的“殷”字,在日光下格外顯眼。
“她怎麽又欺負你啊!”
寧翠坐在床沿上,拿起郁顏白嫩的小手,莫名有些心疼。
寧翠是新來的丫鬟,疾苦平窮的家境讓寧父将自己的女兒送入大戶人家,渴求一份好婚事。
小丫頭為人正義,幾次三番想替郁顏打抱不平,卻都被攔下了。
“其實也算不上欺負,是個偶然。”
“還說沒被欺負,你看看你手上的口子,再看看你裙子上被摔破的洞,”寧翠語氣憤慨。
取出盒中的藥草,輕輕抹在她的傷口,“疼嗎?”
“不疼。”
郁顏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瘦弱的肩膀微微顫動。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郁顏的額頭,“你說你怎麽脾氣這麽好?”
“畢竟老爺對我有救命之恩啊。”
十幾年前的一個秋夜,暴雨傾瀉而下,響徹天際的雷聲驚醒了夢中人。
郁府門前,傳來陣陣孩童的哭聲。
郁老爺收留了還在襁褓之中啼哭的女嬰。
只是她不知道,那年兵荒馬亂,将她抱在懷裏的人兒滿身血跡地爬到郁府門前,背上的窟窿眼鮮血汩汩,拼盡全力用最後一口氣向郁老爺嗚咽,“……救、救她。”
她苦笑了幾聲,有些酸澀,“要不然我連名字都沒有。”
寧翠搖了搖頭,伸手想要安慰她。
卻又被想到了的什麽事情打斷,神色忽然激動飄然起來,“我聽說郁白薇那個丫頭要訂親了!等她嫁人了,你就不用過苦日子了。”
郁顏歪了歪腦袋,撲閃撲閃的荔枝眼有些迷茫,“訂親?”
“對啊,畢竟也快到年紀了,”寧翠一臉神秘,“聽說是邱家的三公子。”
郁顏沒搭腔,出了這深宮大院,她幾乎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一心撲在自己的绛紫色的香囊上。
“傳言邱三少平日裏是個拈花惹草的主兒,而且,見過他的人說法不一,有的說他長得奇醜無比,有的說他長得風流倜傥。”
寧翠的小嘴兒叨叨的說個不停,“我倒希望他長得醜些,有郁白薇受的!”
郁顏覺得她有些好笑,晶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你都是從哪聽到這些小道消息的?我怎麽不知道。”
寧翠毫不避諱地對上她的眸光,語氣憤然,“你每天除了侍奉那個姑奶奶,就是悶在房裏讀書,能知道才有鬼。”
郁顏笑了笑,沒搭腔。
寧翠一把奪過她如視珍寶的花囊,跳下床沿,将手舉的高高的,“這個荷包是誰送的?你怎麽這麽愛惜啊?”
“你還我!”
郁顏有些惱怒,琉璃珠般純粹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羞澀。
“不還不還,除非你告訴我是誰送你的。”
寧翠沒有拱手相還的意思,垂下小手,藏在身後。
郁顏摳了摳自己肥大袖口下的手指,聲音軟糯,“就……我剛出生就一直在身邊。”
桃李年華,沒有哪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心裏不期待自己的如意郎君。
春日暖陽,晴絲缭繞。
灰塵灑在熹微的日光中起起伏伏,恍惚有種錯落感。
郁府老爺郁宏一襲茶色長衫從馬車上邁下,徑直走向小院。
“爹!”郁白薇風風火火地沖向郁宏,她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拉了拉爹爹的衣袖,柔聲撒嬌,“邱家三少長什麽樣兒啊?”
從娘親幕容口中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自然按耐不住幻想邱三少的風骨容顏。
郁顏唯唯諾諾地跟在小姐身後,安靜到幾乎快要透明了。
郁宏寵溺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徐徐移步客堂,軟聲道,“爹今天是和邱父見的面,邱三少住在別院裏,爹怎能瞧見?”
“爹,您沒瞧見啊!”郁白薇有些不高興地跺了跺腳,口中囔囔着,“長得不帥我可不嫁。”
“啧,”郁宏啧了聲,一家之主的風貌這才得以顯現,“你可別胡鬧啊,這可是當今聖上下的婚約。”
郁白薇沒有聽話的打算,依舊任性妄為,“我偏不,您怎麽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素未蒙面的男人呢?”
郁宏有些氣不打一出來,坐在官帽椅上,抓了抓下颌上的青白胡須,“你呀你,長相竟那麽重要?”
“對!就這麽重要。”
不知何時,泛起的淚花在眼中打轉兒,郁白薇說完便含淚踏出了客堂門檻。
郁顏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緊随其後。
她邁着小步追出門,手中拿着塊繡着月桂的方巾絲絹,準備替小姐擦拭眼淚。
誰知郁白薇正靠在郁府門口的桂紅色柱子上,神情全然沒有委屈之意。
右腿彎曲,惡狠狠地踩在柱子上。
不知怎的,有種地痞流氓的意思。
見郁顏前腳已踏出門檻,她頭也不回地睥睨道,“我們今晚偷偷溜出去看邱三少吧?”
語氣涼涼的。
“啊?小姐你知道邱府在哪嗎?”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聲音依舊很小,像是蚊子嗡嗡。
“當然。”
郁白薇回答的倒是篤定。
“可是……”郁顏有些語塞,她了解小姐迫不及待見到自己郎君的心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又不敢再拿老爺當救兵。
“別可是了,”郁白薇雙手叉腰,母夜叉般走到郁顏跟前低頭凝視她,威脅:“不去我就和我爹說你害我從樹上摔下來。”
郁顏的個頭小,身材又纖細,站在郁白薇面前俨然像個初生的小兔仔。
蔥白的手指纏繞在一起,她垂頭小聲嗫嚅道,“……好。”
即使是身着素衣,未施粉黛,小臉兒上依舊是一抹絕色。
郁白薇皺了皺眉,她就是因為這個才讨厭她。
而且這一讨厭,竟讨厭了十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肆意糾纏》文案,戳專欄可收藏!-3-】
1.
陸家小少爺陸與洲,頭腦頂尖,禍害臉,尤其是那雙美人眼,俊的不可方物,一個眼神就迷倒萬千少女。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就在三年前,陸與洲的眼睛還是失明的。
他最喜歡用那雙空洞的美人眼對她說最傷人的話。
“你只是我找來的一條導盲犬而已。”
淡漠的聲線宛如無情無緒的人工智能。
“不要做多餘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連呼吸都省掉。”
可林之漾并沒有被他吓跑。
非但如此,某日午後,嚴絲合縫的黑白暗房內。
緊閉的眼皮上,被輕輕落下一吻。
誰會想到,就是這樣一個陰郁暴斂的男人,照樣迷人心竅,叫她沉淪。
2.
幾年後,于一場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同居了。
面前的男人溫柔俊美,稚氣散盡,身上滿是成熟和穩重。
再看看她呢?還是老樣子,普通,又難以被人覺察。
在他身邊時,他失明了。根本沒見過她一面,現如今更別說是認出她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林之漾想。
豈料——
在這之後的某天夜裏,男人沉默着伸手拉住女孩的手腕,從背後抱住她。
微涼的手指伸進襯衣下擺,游走在她溫熱的肌膚上,一直抵達她的下颌。
陸與洲将她的頭掰過來,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唇,陰冷道,“你曾贈我一吻。”
“現在我将它還給你。”
【2020.08.13文案已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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