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花農

? “誰？”她想大聲地問一句，可是她的喉嚨裏只“咯咯”地響了幾聲。

“你不喊，我就放了你！”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說。

她使勁點頭。

他松開手。

就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了白衣墨發，花瓣嫣然，月色暈染，那男子如桃花，妩媚天成。

是夭桃！

“你不要過來！”她縮到床上，随手摸到床頭的什麽東西，高高地舉起來，威脅道，“只要弄出大聲響，青竹就會過來！”

“哈哈，”夭桃不禁輕笑了起來，“那是枕頭，傻瓜！”

他笑起來的時候，衣襟飛舞，若風中的精靈。

晴天看了看手中的東西，臉不禁白了，然後悻悻地放下。

“你想要什麽？”她問道。

剛才她只是吓傻了，這時候理智慢慢地回來，她知道要配合，夭桃也許不會殺她。

“我想和你們合作，殺掉寧志高。”他笑意盎然道。

“怎麽做？”她問。

“很簡單，你只要在蜀山上種些花草。”他放下了一包種子。

“好！”她飛快地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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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合作關系，你現在可以問我一些你想知道的事了！”他肆意地逗着她說話。

“你是黑暗谷的人？”她凝眉問。

“沒錯！”他笑意盈盈。

然後，他成竹在胸地等着她問：你是風荷莊主，又怎會在無歸城做一個月的廚師？

而他會回答說：因為好玩兒！

“你以前話少，為什麽現在這麽話多？”晴天實在忍不住吐槽道。

夭桃簡直要吐血！這個問題實在是跨度太大了，她神馬邏輯能夠從黑暗谷拐到這種小事上！

“你是在關心我嗎？”他忍住抽搐的嘴角，盡量保持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

晴天一愣，沒敢回話。

夭桃站在床前，一本正經地說道：

“黑暗谷主說，如果你能留在中原，就好心放過你一次！如果不能，那就……”

他話音未完，如花瓣一般翩然翻身飛了出去，片刻不知所蹤。

“我不認識那個什麽谷主！”晴天揪住自己的頭發，苦惱不堪。

“晴天！”青竹一邊敲門，一邊着急地叫道。

晴天趕緊下床，去開了門。

“不對勁！”青竹一步就邁了進來，快速地查看了一下窗子，問道，“剛才有人？”

“是夭桃。”她木木地說。

“你沒有事吧！”青竹關心地問道。

晴天還是木楞楞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抓住了青竹的袖子，慢慢地啜泣了起來。

那些她怎麽也想不通的往事，就連對司徒朗她都沒有提過！

然而在這裏，在這個可靠的人面前，在這片溫暖的安全的黑暗裏，她終于可以小聲地慢慢講述。

她講無歸城裏的鮮血，講她的恐懼，講她的孤獨，還有逃跑，被抓回來……

——她以為她已經壓制住了那些害怕，每天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可是并沒有！

在偶爾的噩夢裏，在夭桃和櫻桃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在她孤獨的失眠的夜晚，她還是會莫名地戰栗！

那是她的陰影，用了一年也沒有完全克服、抹滅掉的死亡陰影！

青竹任她抓住袖子，小聲啜泣，甚至拿它擦眼淚！

他覺得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整顆心也如袖子般浸泡在眼淚裏，濕漉漉，沉甸甸的。在那片溫暖、熟悉的黑暗裏，似乎有種子在悄然發芽。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青竹笨拙地說。

這是他一生中說出的第二個承諾，義劍青竹對那個柔弱而又堅強的少女說出的亘古不變的承諾！

那天晚上，晴天只記得她哭累了，躺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而青竹替她擦幹眼淚，蓋上被子，輕輕地關上門。

他抱着劍守在晴天門外，那手腕上似乎還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滴下來的溫暖，甚至灼熱的感覺。

他在黑暗裏裂開嘴巴無聲地笑！

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這個世界上，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自從他的義父死去之後，他，不再是一個人！

第二天，晴天開門的時候才知道，那個話少的傻瓜青竹就在門外抱着劍守了她一夜！

“你，怎麽在這兒？怎麽就待了一晚？”她看着他濕漉漉的額發，心疼地內疚地責備他道。

“我想讓你安心！”他說。

“嗯，我很安心，沒有做噩夢！”她感動道。

“诶？你們起得這麽早！我們今天去哪裏玩？”對門的白少爺揉着眼睛出來道。

“我們回蜀山吧！路上我有事說！”晴天道。

“好吧！”白少爺迷迷糊糊地答應。

路上，他們坐在一棵松樹下，青竹靠着樹打盹兒，晴天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傳聞中，那女屍鬼貌若好女，白衣墨發，面色蒼白，你說的夭桃，八成就是那女屍鬼！”白少爺驚訝地分析道。

“那櫻桃呢？”晴天壓抑住自己內心的巨浪翻滾，問道。

“櫻桃就是小兒鬼喽！”白少爺語氣歡快地說，仿佛發現了一個荒洞要進去探險一般，“按你說的年齡，前幾年，他的确是個小兒。他們是黑暗之王莫雨菲的得力手下。據說，那莫雨菲住在黑暗谷，人們也稱她為黑暗谷主。她手下還有個溺水鬼呢，聽說就像喝撐了水，身體腫，肚子鼓鼓的。無論哪一個都殺人如麻，能止小兒夜啼！哦，你竟然全都見過，而且還活着！”

——啊，他那見鬼的驚喜的語氣是腫麽回事？見過三鬼再加上鬼頭兒是件很榮耀的事嗎？我差點死掉啊！對了，我現在還活着！活着不應該呀？你你你，要不要撲過來要個簽名兒啊！

晴天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真的，她再一次印證了，她交的朋友都是個頂個的極品！無論是青竹還是傲山，知道了她無歸城的事，不是躲她或殺掉她，而是保護她，羨慕嫉妒她！天吶，不要撲過來哦！那激動的看着她兩眼冒星星是腫麽回事！

“我，哪裏見過什麽谷主和溺水鬼！”晴天義正詞嚴反駁道。

“你沒有見過啊！”白少爺頓時哀怨道，“我還以為你就是那個傳奇吶！據說挑釁那四位還留下命的人就是下一任黑暗之王！之王啊，多麽威風！你怎麽就不是！”

“打住！打住！”晴天被他那哀怨的小眼神兒惡心地快吐了，“我才不要做什麽黑暗之王，我就想着等這兒的事兒了了，就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不要啊！”白少爺糾纏地撲過來，抓住她的袖子懇求道，“你努努力，做王吧，做王吧！身為王的朋友，我多有面子！”

“我呸！”

晴天狠狠地敲了他額頭一記，怒道：

“怎麽，現在做我的朋友你就沒面子啊！想做王八你就自己去做啊，趴在泥裏能活一千年！”

“不要啊！……”

靠在樹上的青竹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笑看着他們兩個打鬧。

是啊，他現在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晴天，另一個是傲山！他們此時一個在發怒，另一個在賠笑！

自從遇到洛晴天，無論是他，還是傲山，都不知不覺地改變了！傲山不再空虛地亂找事兒，然後任性地發脾氣，而他，學會了真心地笑！

所以，晴天遇到了事情，他們也會竭力幫忙啊！

被傲山那麽一鬧，晴天的情緒确實好了很多！

“我說，我們繼續那個複仇的游戲吧！”晴天感激地看向他們，他們的心意她都領啦！

“你有什麽想法？”白少爺笑嘻嘻地問。

——所謂複仇，不要太累哦！不要太無聊！他可是從小立志要做花花大少，風流公子，太累太無聊的事他會退出的！

“很簡單啊，我們就參照司徒府的例子！現在蜀山有內應，司徒府的勢力，黑暗谷的勢力，月荷部落的勢力，孤傲山莊的勢力，全都出現了，我們只需要适當的時候引個頭，蜀山派就會被洪水沖垮，勢如破竹！”晴天講解得眉飛色舞，還俯身擺出幾塊石子放在平地上，顯示出了所有勢力可能出現的方向，以及應對。

“與司徒府還要有些不同之處！”白少爺又移動石子補充了一下細節，笑道，“我們要利用好一切優勢！蜀山派屬于我外公的那部分，要想辦法保下來。”

“嗯，還有碧兒、伊兒她們也不能死！未來的蜀山幫主，你要負起你的責任哦！”晴天起身調笑道。

“這有什麽，小意思啦！”白少爺揮扇打亂了石子，學着風流大少的模樣風騷地挑眉。

晴天在一旁做嘔吐狀！

青竹在一旁不解。

——複仇不是一件很嚴肅很認真很痛苦很隐忍的事嗎？為什麽他們連制定一個複仇的計劃都會談着談着，就這麽随便歪樓！親，你們跑題啦！

不過，這就是他們的與衆不同之處喽！那些大的計劃他不懂，但是用到他時，他自會赴湯蹈火！

青竹默，繼而微笑，若清風拂林，竹葉上露珠滴落。

沒有人知道，日後蜀山派的一番大戰，大局就在此時三個年輕人的擺布之中！

他們當日回到了蜀山。晴天果然等不及休息，就在思舊苑的內外灑下了種子，細心地澆水，并且每日看護。

“晴天，你要做花農啊！是不是廚娘的前途無亮啊！”跟着晴天打鬧慣了的丫環們取笑她道。

“是啊，我夢見我種下了一粒西瓜子，秋天結了一個大倭瓜！”晴天故意說道。

丫環們紛紛笑得彎了腰，一陣花枝亂顫。

“哈哈哈，晴天真是有意思！”那些下人們也紛紛笑道。

于是，衆人一場大笑之後，她究竟種了些什麽，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人深究了。

過了幾日，窗前門外的泥土裏有些細小的芽冒了出來。

每天，晴天都會記得親自去澆水，不許外人插手。

夏天來了，雷雨天也應約而至。

那些小花苗被暴雨沖毀了一些，剩下的繼續茁壯成長。

“那些植物你都認識嗎？”思舊苑門口，一位白衣上繡着精致的蓮花紋的男子蹲下身觀看，随口問了一句。

“我查過書了。”晴天繃着臉說。

——青竹青竹快來呀！這裏有壞人！白傲山，你究竟死去哪兒了？

“哦！看來這段時間你也不算荒廢！聽說你在司徒府時學過藥膳，在蜀山上又看了不少醫書，最近還在跟府裏的花匠學種花！”風荷莊主溫和笑道。風吹起他的衣袖，那袖子上的荷花迤逦綻放。

風荷山莊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它藏在哪裏，只知道歷代莊主行走江湖都穿一身繡着荷花的精致衣物，且每代莊主都叫風荷。

“怎麽，你怕我！”風荷瞥了她一眼道，那一眼的風情啊，如桃花紛飛般妩媚，若六月荷風般醺然，真是丹青聖手也難描難畫！

晴天不禁看呆了去，過了一會兒，才怒道：

“鬼才怕你！”

“哈哈，”風荷走上前來，試圖挑起她的下巴，被她扭頭躲去，也就罷了手，笑道：“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好玩兒了！”

晴天謹慎地後退！

“你放心，”他笑若翩翩君子，溫良地說道，“這次來蜀山，我是風荷莊主，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你敢！”青竹一個飛身擋在了晴天前面。

白少爺搖着描金扇，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拱拱手，大喇喇地笑道：

“風荷莊主，真是巧啊！是不是聽說了我們家晴天的好廚藝，你就饞了我們院兒的點心！吼吼吼，不用急！公子我沒有那麽吝啬，一口半口的點心，我還讓得出來！”

“哦？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喽！”風荷也不着惱，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率先跨進門去。

白少爺三人也從容入內，黑暗谷和蜀山內應就這麽接上了頭，在一番冷嘲熱諷、你來我往中，商量好了一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