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挑戰開始

? “宮主，該用膳了！”晴天恭敬地禀道。

櫻桃心中一梗，最後還是笑嘻嘻道：

“叫我櫻桃。”

“櫻桃。”晴天從命。在乖戾老板的手底下生存，她得盡量不得罪他！

櫻桃的笑容驀地收起，他忽然覺得很是無趣！他想要發脾氣，卻又有點害怕毀了目前表面上的平和。所以，他心情越發煩躁起來，随手将筷子一扔！

晴天在一旁膽戰心驚，見他再沒有別的表示，就乖乖地撿起筷子，去外面洗幹淨了，再拿回來。

類似的事情不斷地重複，就像是惡性循環。身處其中的兩個人都想快點結束它，卻找不到症結所在，沒有醫治的能力，亦沒有突破口！

不一樣了，有些東西确實不一樣了！

櫻桃清清楚楚地知道，晴天對他的态度和以往常不同了！就像是兩個人之間突然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她恪守着規則，不再過界，而他無論怎樣努力，也再也邁不進去。

也許殺了她最好！但是，他舍不得！

他掃興地吃着東西。而她，依着規矩站在一旁服侍。

他知道，如果他命令，她也會坐下來與他同桌而食；如果他命令她開玩笑，她也會絞盡腦汁講個笑話。可是，氣氛不再像以前那樣融洽，她明明就站在他的旁邊，他卻覺得她離得那麽遠！

她不再惹他生氣，氣得他想殺了她！這一直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可是有一團氣堵在他胸中，只是憋悶得厲害！他卻不知道那是什麽！

他成長的經歷是那麽的貧乏蒼白，他不知道那種難受的感覺叫做“後悔”，是傷害了某個重要的人後感覺到的後悔，他只是按照習慣辦事，他甚至都不知道哪裏傷害了她！所以，他不知道道歉和彌補，也不會道歉或者彌補！

也許那時候他坦白他的心情的話，終會挽回些什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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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作為殺手，他的情緒甚至不習慣外露，他一生中永遠也不會把自己的弱點和致命傷坦誠在任何人面前！所以，他命中注定會失去什麽，因為，他的生命貧瘠到沒有抓住幸福的能力！而他性子魯莽，本身就不細膩！

夭桃又來梧桐宮做客了，他還帶了幾個随從，每一個都俊俏秀美，風流無雙。

夭桃站在走廊裏，等着洛晴天走過來。

他戴着碧玉鑲明珠發冠，穿一襲月白色繡雲紋的錦袍，不言不語板住臉時，形象随之一變，就像是擁有着生死大權的上位者，讓人見而生寒。

“你想離開嗎？”夭桃問道，他的話裏帶着清冷的雪意。

“……”晴天不明所以，只是沉默。

“我可以幫你。”他鄭重道，話說的意味深長，就像是那裏面隐含着一個長長的曲折的故事。

“想。”晴天昂首道。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身體在笑聲中顫抖，桃花眼無意中一勾，能将人勾了魂去。

他笑容忽綻的那一刻，真是恰如三千尺冰雪消融，五萬裏花海盛放！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他低低的聲音，忽而笑道。

晴天不急不惱，安靜地看他大笑，聽他低語。

就像是壓抑了那麽久的人，突然有什麽觸動了他一般，讓他瞬間癫狂，忘了平日的形象！

他痛快地笑了一場，遞過一個翡翠的墜子，說道：

“這是一個标記，代表将要獲得三宮承認的标記！只要你能從三宮的宮主手裏拿到他們心甘情願拔下的一根頭發，就能得到王的認可，成為下一任的黑暗之王！挑戰每一宮的時間是一個月，完不成任務會死。你是願一輩子困在這個宮裏，還是接受這九死一生的考驗？”

晴天毫不猶豫地接過墜子道：

“我會離開！”

——櫻桃對她的态度越發地詭異難懂，若是困在這宮裏，他一旦翻臉，她也許連三個月都活不到！

既是如此，何不自由地活三個月！

夭桃眉眼飛揚，他輕笑道：

“這三宮分別為臨水宮，未央宮，梧桐宮。你将墜子戴在額上，這三個月，你将受到王的保護，只有三宮宮主能對你下殺手。現在，我帶你出去，櫻桃的傷還沒好，我的随從會纏住他。”

晴天将翡翠的墜子系上額頭，跟随夭桃一步步向外走去，她不知道外面等候她的又是什麽風霜雪雨，她只知道，她活着走出這裏時，她的腳步很輕松。原本她以為，她會死在這裏，既然有這個機會，她當然會牢牢地抓住。

出了朱紅色大門，夭桃抱住她飛掠下山，解開缰繩，躍到了馬上。

“夭桃，你該死！你敢拐走晴天！”櫻桃果然不管不顧地追了出來。

“速度倒是挺快！”夭桃看了一眼宮殿的門口那奮力追來的紫色身影，調侃地笑道。

他一抖缰繩，疾馳而去。

梧桐宮越來越遠了，漸漸地聽不見了那憤怒的喊聲。

快馬行了一日一夜，他們在一個三叉路口停了下來。

“那麽，你要先去哪個宮呢？向左是我所在的臨水宮，向右是未央宮。”

“未央宮。”晴天答。

“那我就不送了！”夭桃放下他，哈哈大笑道，“未央宮裏都是亡命之徒，希望你能活得久一點！”

“不勞您記挂！”她冷淡道。

他撥馬離去。

現在，這個冰天雪地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在原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邁步向前行去。

上午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她要走的這條路閃耀着金光，就像陽光照到水面上一般，遠遠看去，一片金光粼粼，雲蒸霞蔚，襯着雪地，更顯得晶瑩、透亮、無暇。清冷的雪地被那一片金芒映照，無比的聖潔、輝煌，仿佛那是一條升仙的通天之路，而她就是辛勤攀爬妄想登天的凡人！

她不停地贊嘆着美景，又被自己頭腦裏的想象逗笑了。

她呼吸着冰冷的空氣，大步走在路上，自由的氣息感染着她，她放開喉嚨大聲唱起歌來，想不起歌詞，就幹脆大吼一通。

那清亮熱鬧的歌聲，瞬間喧嚣了整個寂寞的覆雪的原野。

她走了很長的時間，又冷又餓，除了昨日在馬上吃了點幹糧外，現在沒有任何吃的。

她不得不在路旁扒開積雪的灌木叢，找一些幹癟的果子吃，又吃了些雪團兒。

最後，她累得幾乎再也走不動了，就幹脆坐在溫和的陽光裏，找了一個避風口歇歇，然後再次起身。

她知道，冬日白天短暫，她要趁着太陽落山前，趕緊找到一個避風的住處。就這樣堅持走上幾日，她也許會好運找到村莊或者小鎮，讨些熱乎東西吃。一直沿着這個方向走，一定能夠找到未央宮吧！

俗話說：福禍相依！走了這麽多黴運，晴天的好運氣終于來了！

遠遠的，有一個矯健的青色人影行來。

“晴天！”那個人離得老遠大聲叫道。

她擡起頭看去，笑容立刻綻放了開來。她不管不顧地奔了過去，跑得太快了，腳下一滑，還摔在了雪地上。她又爬了起來，直接撲了過去：

“青竹！”

“晴天！”青竹覺得他的輕功從來沒有那麽爛過，竟然眼睜睜地看着她在他眼前摔跤！他痛恨自己怎麽不早一點找到她！哪怕早一天、早一會兒也好！

晴天激動地抱住他，又笑又跳：

“青竹，你真是我的救星！太好了，太好了！一見到你，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他似乎是頭一次情緒外漏得這麽明顯，他緊緊地抱住她，就像抱住他失而複得的珍寶！他咧開嘴笑，笑得很傻、很幸福！

青竹背着她尋了一個小破廟，燃起篝火，又打了只野兔。

——生活不僅有保障了，生活水平還直線上升！喔耶！青竹真是她的福星！

吃飽之後，映着溫暖的火光，兩個人開始漫長的夜話。

“你怎麽找來了？”晴天吃的飽，又坐在火堆旁，暖洋洋地問。

“我和傲山分頭找，他找白道，我找黑道。幸好，讓我找着了！嘿嘿！”他的臉上胡子糾結，她用手摸了摸，怪紮人的。

“跟逃難似的！”她取笑道。

他握住她的手，摩挲了幾下。她的手被凍傷了，紅腫得像胡蘿蔔。他将她的手暖在懷裏，心疼地說：

“以後大雪天兒，可不能再亂跑！”

“哎呀，癢！”她将手又抽了回來。

剛才烤了火，又被他暖手，那手上腫的地方，鑽心地癢起來，實在受不了。

“要不，用雪團兒搓搓？”他皺眉道。

“那你快去揉雪！”她笑着吩咐道，看着那躍動的火光裏那熟悉的身影，只覺得快活極了！

他揉了雪團兒回來，幫着她搓手。她一邊簡單地敘述着往事，一邊盯着火焰出神，只覺得這凜冽的風雪之夜，被阻在了那圍牆之外。破廟內一片溫馨，今夜，終能不再提心吊膽，能安然做個好夢。

他們點了兩堆火，睡在中間。晴天疲累至極，很快沉沉睡去。而他，睜開眼睛，坐起身，照料着火堆，看不夠似的盯着她瞧！

——她是不同的，一開始就是！

他記得他被義父撿到，說他根骨奇佳，适合練劍，然後，他在心裏發了誓：要學好劍法！義父對他很好，義父死後，天地之大，他就只剩下了劍！

他與她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茶棚裏。那時候，他用心領悟着光影的轉換、跳躍，來使自己的劍法靈動！而她試圖捉住那光斑，與之游戲，纖細的手指在桌上寫字：

“你是對的，做人，不要做奴仆……”

第二次見面時，他站在石頭旁發呆，領悟着劍法的深厚、沉重。她就像雲朵一樣飄來，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後，用她獨特的方式來維護他，将她的善良深藏在言語之後，內蘊深長。

他曾經遠遠地看見她在樹下傷心地大哭，他還知道她買了一份去蜀山的地圖。然後，他和傲山在必經之路上等，看見她驕傲地騎馬過來，如一朵懸崖上怒放的山茶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生命裏不再是只有劍。他學會了笑，他有了朋友，他重新感受到了什麽是溫暖！

他是那麽期盼着她做的那雙鞋，看見她将鞋送人，他一瞬間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殺意，他嫉恨得要死！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至少，他要擁有她的一部分，不容任何人分享！

百花鎮上，他想給她買一件禮物，他想她的身邊有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小件他的東西！

晴天被司徒朗拉走時，他默默地看着她走遠，突然心裏發慌，他珍惜地撫摸着他的劍，他愣愣地發呆。他的劍法已成，然而，他的劍再好再快再強大，他卻仍然迷茫地不知道他的劍要為什麽而揮出！

在客棧裏，她抓住他的袖子哭泣，在那片黑暗裏，小聲地慢慢講述往事。她抓住他的袖子，甚至拿它抹淚！

他覺得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整顆心也如袖子般浸泡在眼淚裏，濕漉漉，沉甸甸的。在那片溫暖、熟悉的黑暗裏，似乎有種子在心裏悄然發芽。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這是他用心說出的第二個誓言！

他忽然知道了他的劍要用來做什麽，他的劍要用來保護！

他要用劍來保護他身邊最重要的事物！

然而蜀山一戰，他莫名地丢了她！聽到消息時，他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世界一片死寂！

然後，他執拗地不相信她死了，他固執地尋找，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哪怕就這樣找一輩子！

上天賜福，他找了一百三十一天，他終于找到了她！

火堆“噼啪”響了一聲，火光晃了晃，晴天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唇角上揚，就像一個從來不知道世間疾苦的孩子一般，笑得那麽純真，笑得那麽甜美！

——夢裏一定沒有這樣的暴風雪吧！沒有饑寒交迫！沒有凍腫的手指！沒有獨自奔波！沒有生死抉擇！也沒有情傷！

她一定是夢到了什麽美好的事物，然後展開笑靥，在那一刻，忘記了所有的痛楚和悲傷！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青竹入神地看着她，心裏一片安然。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裏在那一刻蘊含着多麽動人的深情，他只是在那個寒冷的雪夜，獨自一人清醒，坐在火邊一直看着她，在心裏默默地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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