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同桌

資料發完後，書堆得到處都是，裝書的箱子把過道都給堵住了，有同學當即提議重新分配座位，換成多人一排，不然教室太擠了。

之前就有科任老師提過這個提議，老趙考慮片刻，決定把原來的單人一排換成雙人一排，何況單人座位不利于緩解學生的學習壓力。通過提議後，晚上的班會他們就開始選位置。

座位按照月考成績選，排名第一的先選和誰同桌，随後由頭至尾。作為倒數的薛忱和俞燼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任由全班激情地讨論。

“醜話說在前頭，下次考試班級名次下降超過十名就由我來選位置和同桌，我一般喜歡把人往眼皮底下塞。來，謝絲蘊是第一，你先選。”老趙說。

謝絲蘊乖巧地咧嘴笑笑，看向後排：“我想和薛忱……”

“不行。”老趙思想開放，早就知道他們這些心思。沒什麽大反應，只是補充說：“薛忱和俞燼不行，他們兩得坐同桌。”

兩人同時擡起頭來，看向老趙：“……？？？”

老趙很滿意這個反應，眯着眼看他們：“你們就應該當同桌，省得去禍害別人，慢慢磨合吧，什麽時候可以和平相處了再說。”

聽見這個消息，薛忱第一感受居然是意外的開心。

——成為同桌就意味着有更多地機會了解俞燼，也有更多的機會助攻。

但扭頭看了眼俞燼，他表情太冷淡，導致薛城硬生生的，也把表情換成了不樂意與不屑。

謝絲蘊改口：“那我和染姐同桌吧。”說話的同時，她向被夾擊在薛忱和俞燼中間位置的易染眨眨眼打了個wink。

易染是班級第三，屬于那種酷酷的女生，時常表情恹恹的，但跟班裏的大部分男生女生都很玩得來。她聽見消息，只是懶懶擡手比了個ok。

選完位置以後，大家就開始直接搬座位。

薛忱把自己的桌子挪過去，昂着下巴倨傲地問：“你坐外面還是裏面？”

“就這。”俞燼言簡意赅。

薛忱便把自己的桌子直接拼在了俞燼桌子旁邊，開始了他們的同桌生涯。

整個晚自習都是老趙在守，大部分同學都很安分，包括薛忱。

只是他偶爾會好奇旁邊的俞燼在做什麽，見他一直都在看同一本書，到第三節 晚自習下課，他已經由三分之二到接近全部看完。

薛忱被厲華盛邀去上廁所後，俞燼合上了書，視線無意間落在了薛忱座位上。

他高聳的課桌與自己幹淨的課桌形成了一高一矮的鮮明對比，定睛一看，發現這張桌子上除了用來阻擋老師視線的書山外，還擺滿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比如罐裝的枸杞菊花茶、袋裝的紅茶、肩頸按摩錘、胃藥、保溫杯、眼罩、耳塞、放在書山上面的睡枕……

老趙臨時有事走了，俞燼利索地收拾起書包，當着全班的面堂而皇之地翹掉了最後一節晚自習，跟着其他年級一起放學了。

俞燼回來，聽老前座林翕合提起這事，嗤之以鼻。當即拿筆畫了一張俞燼的惡搞圖，打算跟着其他的畫屯到自己許久沒有過問的微博去。

謝絲蘊和

“染姐，我發現你真的好可愛呀哈哈哈，我好喜歡你。”

“別說我可愛，說我帥。”易染轉了下脖頸，視線落在最後排靠窗的兩個位置，忽然沖謝絲蘊一笑，“那兩位終于坐一起了。”

“什麽意思？”謝絲蘊眼裏迸發出興奮的疑問。

“估計是這兩個人太……讨厭對方了，每隔一會兒就去瞪另一個人，我被他夾在他們中間夾煩了，早就想提議讓他們做同桌。”易染斟酌着用詞，口吻很微妙。

謝絲蘊眨眨眼，感覺自己嗑到了，但又本着圈地自萌不ky直男的原則，只能咬牙在心裏狂喜。

但是他們倆的顏值和cp感真得都太好嗑了，現在又成了同桌，她就悄悄嗑億秒！

第二天，薛忱沒遲到，準時到教室。

剛坐下，素有小靈通之名的陳顼不知從哪裏聽來了一個消息。說是老趙借鑒其他班的班主任，要結對子，優帶差，一對一那種。

薛忱沒當回事，按成績排名優帶差的話，他總不可能和俞燼結對子吧。

結果俞燼前腳走進教室，後腳就跟了老趙，看樣子氣得不輕，估計又是翹課被抓了。

緊接着他就宣布：“跟各科老師和其他班主任商量了下，決定開展一對一互助小組。下面我念一下名單，除了俞燼和薛忱以外，有異議可以跟我提。”

薛忱：“……”

說啥來啥。

于是他們又在同桌的基礎上捆綁了一層所謂對子的關系。

同時，教務組整頓高三的學風，勒令所有學生不得将書籍堆得太高，不能擋住老師的視線。薛忱再次成為特殊整改目标，被要求把桌上的書全部拿到桌子下面去，桌上只能留筆和當堂課業。為此，老趙專門拿了個紙箱子給薛忱裝書。

這樣一來，薛忱的桌子就和俞燼的一樣，是全班僅有的兩張幹幹淨淨的桌子。

因為不能再悄悄畫畫，薛忱起初很不适應，但很快也就習慣過來，而且還發現了兩個意外的優點。

一是能輕易地看到俞燼在做什麽。

二是非常适合用來趴着睡覺。

整個上午，坐在角落裏的薛忱和俞燼都全神貫注地置身于課堂外，只是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在高三這樣快節奏的環境裏，他們閑散得就像誤入996的修仙人士。

像約定好了似的，最初他們默契地繼續假裝死對頭，都沒什麽交流。

但薛忱不難留意到英語老師何念分外關注俞燼，總是會下意識的往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生物老師有點忌諱俞燼；俞燼曠課收斂了很多，但很喜歡翹掉最後一節課自習；他喜歡在課堂上看外文書籍；他有兩個手機；平時有很多微信消息……

以及——全班很多人都十分好奇他們倆會“和平”相處多久。

周三刮了大風。

午休時，薛忱給翹課未歸的俞燼發了個消息。

【可以解開禁言了】

【你不是我家教嗎，明天開始繼續補課吧】

【是時候讓他們看看我們真正和平共處的樣子】

發完他就趴桌子上睡了。

于是，俞燼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薛忱摘下了眼鏡，睡顏是無可挑剔的安靜寧和，這放大了他五官上本就出衆的優點。但偏偏睡姿極不安分，枕着頭的那只胳膊伸了半只手在不屬于他的另一張桌子上，左手更是張牙舞爪地直接覆蓋了俞燼桌子的對角線。

看到這一幕，俞燼站在教室過道愣了片刻。

好在薛忱睡覺之前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給俞燼留了很大的空位，俞燼擦過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一瞬間，金色的陽光剛好不同，烏雲背後溢出來，擦過俞燼的半邊身影，落了一半在俞燼臉頰，和着他鬓邊稍長的發絲，投下細碎的淺影。

頭頂扇葉作響，偶爾有卷頁翻動的聲音。

俞燼目光流轉，再次審視着薛忱的臉。

其實從開學那天，看到薛忱的第一眼，他就帶着一種略微驚訝的情緒肯定了他五官的精致。

雖然緊接着就被他突然暴怒的性格特征打消了這種贊嘆的錯覺，并讓他決定今後盡量遠離這個人，但不可否認，他真得挺好看。

薛忱在夢裏發出呓語，皺着眉說了句什麽。

從來沒有興趣偷聽的俞燼下意識地側身，湊耳去聽。

“哥。”薛忱的眉頭皺得更狠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剎那間，俞燼的心口像是什麽觸動了，忍不住輕聲問：“誰？”

“哥……”

“大哥……”

“別打我，我不搶你對象……”

“……”這是又做了什麽奇葩的夢？

俞燼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時間，懶得把他叫醒，靠着椅背拿了本書出來看。

只是偶爾會移開眼，去瞧那人細長的眉睫，看他醒了沒有。

下午，薛忱剛醒，就聽陳顼沖進教室吼：

“靠，下節課是何念的，趕緊讀幾遍上次那篇文章，我剛剛路過辦公室聽見她說要抽人翻譯和朗讀！”

一聽這個消息，全班立刻兵荒馬亂地拿出上次的英語卷子，開始嗡嗡嗡地抱佛腳。

薛忱剛睡醒有點懵。問俞燼：“什麽文章？”

前座還是林翕合，聽見薛忱說話，以為又是在問他，他正要轉過身來，就聽見身後的俞燼說：“前天下午英語課講的那張卷子，上面有一篇很複雜的閱讀。”

林翕合十分詫異：這人不是從來不聽課的嗎？

上課開始，何念悠悠走進來。

“來先進行上次的抽問，知道大家課業繁重，上次留下的任務就不是書面作業，并且還留了兩天時間讓你們慢慢完成，建議大家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李峤舉手問：“何老師，如果答不上來怎麽辦？”

“答不上來就把整張卷子抄一遍。”

霎時，全班噤聲。

何念又說：“聽說你們結了對子，對吧。我抽一個人，如果答不上來的話就先由他的對子答，如果他的對子答對了那兩個人都不用受罰，還可以随便點一個人讓他起來讀吓一段。”

說完，何念就在恐怖的氣氛中開始抽人邊讀邊翻譯。

這篇文章段落多且長，又有許多高頻考點詞彙，何念一連抽了好幾個人，他們在自身水平基礎上加上自己的對子和何念給的提示，基本上能大致讀完和翻譯個大概，雖然磕磕絆絆，但總體上算是有驚無險。

甚至點到後面時，大家已經因為可以趁機點名整蠱自己的朋友和同學而讓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接着，李橋也被點到了。

他是全班第2名，英語尤其好。

他從容地起身，在大家或驚訝或不屑的目光中流暢地讀完，又迅速地翻譯了他的段落。

他在同學們的唏噓聲中問：“何老師，我可以決定下一段由誰來讀了嗎？”

何念看了一眼試卷。下一段尤其長，是整篇文章中生詞最多也最難的一段。

她有所考量，但點了點頭：“可以。”

“好的。”李峤便從第二排微笑着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最後一排的薛忱身上。“忱哥，你可以來讀一下這一段嗎？”

許多人的表情僵在臉上。

薛忱掌心撐着下巴，正無聊地看着那張卷子，腦子裏回憶前世已經有所模糊的高中生涯，恍然若夢間，根本就沒有聽見有人叫他。

何念淡淡重複了一遍：“薛忱。”

薛忱才回神，發現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他這裏。

他一點也不尴尬地問：“到我了？哪一段？”

李峤看了眼何念，發現她并未動怒，于是輕輕咬牙沖薛忱微笑道：“倒數第三段。”

薛忱哦了一聲。正準備像厲華盛那樣瞎念一通，拿起試卷才發現這段特別難，太多專業領域的超綱詞，就算他讀出來一整句都算不正常。

他沉默着看了眼俞燼的寸頭。

——他在猶豫。

在暑假的補習期間，他給俞燼僞裝的形象就是英語爛到極點，沒幾個詞認識。

現在連這些生僻詞都能讀出來，豈不翻車？

李峤看着猶豫的薛忱，沒藏好眼底的得意。現在全班包括何念都以為薛忱讀不出來，下不了臺。

看到這兒，厲華盛小聲地和同桌洩恨說：“這小子怎麽成天找茬，老子上學期就看他不爽……”

“是呀，”同桌應和，“忱哥你快甩鍋給俞燼啊，至少不會這麽尴尬了。”

薛忱絕不可能讓俞燼來讀。

俞燼裝成學渣不就是嫌麻煩嗎？他想繼續保持課上課下都無人打擾的狀态，專注于自己的事情。

看着最後排沉默的兩人，何念從講臺上走下來。高跟鞋發出清脆的咯噔咯噔的聲響，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威懾力。

他雖然看着薛忱，話卻是說給俞燼聽的，“已經高三了，你還不好好學習嗎？”

薛忱深呼了一口氣，決定破罐子破摔的剎那，聽見身邊人站了起來。

俞燼了然地看向何念：“我來讀。”

全班開始小聲地哄鬧起來，大家議論紛紛。

衆所周知，俞燼不是科科零分嗎？

雖然薛忱讀不出來早晚會輪到他，但他居然會主動，難道是……迫不及待地想讓薛忱死的快一點，搭上自己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