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翟浩俊看不見身後，他被小邵攔腰一抱，忽然就失去重心，朝窗臺下摔過去。

而站在小邵身旁的顧岚則看得更加清楚，她瞧見小邵的身體迅速腐化，她的眼睛還保持清澈，然而嘴卻已經爛了。

身後就是小邵那張已經變異了的嘴，如果翟浩俊被小邵咬到，他也會變成他們當中的一員。為了減少傷亡，顧岚舉起一旁的花瓶，對準自己夥伴的頭顱砸了過去。

小邵的手停在半空，她空洞的眼睛仿佛在傳遞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的雙膝一曲，帶着半空中的翟浩俊一起摔落在地上。

翟浩俊死命掰開小邵僵硬的胳膊，他站了起來，看着顧岚，說道：“謝謝你。”

“快下樓，他們有危險。”顧岚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小邵的遺體，眼中充滿了歉意和決絕。

等到翟浩俊二人下樓之後，他發現樓下已經沒有争執聲。翟浩俊看到莫非顫抖地把刀子從一個人的頭上費力地拔/出來，他的臉上還留有驚恐，這麽多些天了，莫非也不是沒有殺過喪屍，可是翟浩俊從來都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等到掃視了人群一眼，翟浩俊才發現女生當中少了一人。其他人都在邊上神魂不定。

“臘梅姐，為什麽要騙人呢……”小雨顫抖的雙腿好像再也跑不動了。

而莫非則握着那把刀拼命在自己衣服上擦着。他的手微微顫抖，像是在解釋似的說道：“她也吃了田螺，剛剛撲過來咬我……”

翟浩俊看看地上臘梅的屍體，頓時明白了剛才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周圍喪屍的喊聲越來越響，他們沒有時間再在這裏耽擱。

“行別說了。”翟浩俊沒有其他法子，他攔腰抱起小雨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對莫非喊道：“莫非，你手裏有刀，走在後頭。”

親手殺了自己隊伍當中的一個人，莫非顫抖的雙手和僵硬的動作徹底暴露了他的恐懼。

翟浩俊跟在他的身邊。

莫非知道翟浩俊現在是在給他安神，可是他的心裏并不好受。莫非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往西邊走，我記得我們的車子就被開進了西邊的停車場，而且那裏沒有什麽人執勤，應該會比較安全。”

四周圍陸陸續續響起了槍聲，即便是軍營，但是在夜晚的環境下，很難第一時間發現喪屍的蹤跡。莫非他們能夠及時發現，也是因為偶然。

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那種肉。喪屍發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聽說過病毒感染動植物的特例，今夜軍營裏發生的一切，不知道會不會是普遍存在的情況？

翟浩俊想要回到車裏，是因為車裏還有他需要的東西。可是當他們抵達西邊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陣猛烈的槍聲，然後就看見一架飛機從機場跑道方向歪歪扭扭地升空。

莫非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見了那架飛機在半空中起火。猛烈的火焰照亮了整片天空。

莫非看見機翼的着火點旁還挂着一具喪屍，它燃着一團火從飛機上落了下去，緊接着飛機就整個爆炸，天空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上車吧。”翟浩俊對莫非說道。

車門關攏，一群游蕩的喪屍被火光吸引，他們貼着圍欄使勁敲打，機場這一側的圍欄并不是水泥牆，翟浩俊擔心圍牆會被喪屍壓得倒塌，等到莫非站上車以後，他立刻發動汽車慢慢向停車場外退去。

釋心和其他人一樣站在顧岚的身旁，可他們都沒有像平時那樣離得很近。

莫非從車中間的門那兒走向了後座，其他人都給他讓開了一條道，他手中的刀子尚殘留有一點黑色凝固的血跡。

“繩子，把我綁起來。”顧岚的表情很溫和。她對莫非說道，“記得我跟你說的事。”

“顧岚姐姐……”小雨想要撲過去，可是很快就被釋心拉住了。

他們逃離了那座酒店，可是短短的一路卻失去了臘梅和小邵兩個人。從張慶那裏救出這些人之後，莫非天天都和她們呆在一起。他們這些夥伴都是生死相依，顧岚走得太突然，莫非一時無法接受。

“好了，不要哭了。給你們講個笑話吧，以前有人問過我，說假如現在是末日，我快要在沙漠裏渴死了，這個時候面前有兩杯水，一杯是姨媽血，一杯是尿，我喝哪個？”見沒人回應，顧岚笑着問道，“小雨？”

“……尿？”小雨眼睛裏還帶着淚。

莫非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這個腦筋急轉彎他以前做過。

顧岚出現了劇烈的咳嗽，她不住地喘息，連呼吸都變得艱難。釋心急忙抱緊了身前的小雨，生怕她一沖動又跑到顧岚前頭。小雨和另外一個女生都紅了眼睛。

“你們都離我遠一點，小雨，坐到座位上去，別看。”顧岚說道，她對莫非說，“記者同志，我想和你聊會。”

“好。”莫非在顧岚旁邊的座椅上坐下了，他用顫抖的雙手從架子上摸出一本先前沒舍得扔掉的記事本。他拿着本子看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顧岚說：“這可是出名的好機會。莫非，假如你以後能夠逃過這些劫難。你的書會成為暢銷作品。那本本子你還從來沒寫過，我想成為裏面的第一個人。”

莫非看着顧岚，他的眼睛開始發酸。在這些逃亡的夥伴當中，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翟浩俊和顧岚。顧岚就像一個大姐姐，一直都在照顧着她們這群人。他還記得在張慶的工廠裏，顧岚幫助他救出了那些女生。他一直都不願意相信，這些厄運會發生在自己這些人的身上。

莫非打開筆記本的第一頁，面對空白的記事本，他低着頭記錄。

顧岚在一旁看着，說道：“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游歷祖國的山川河水，可惜直到喪屍爆發以前，我都一直在銀行做着很本分的工作。感謝世界末日給了我機會，總算讓我第一次離開S市，能夠到這個地方來。可能你們覺得我死得沒有價值，但是我自己一點也沒有遺憾，謝謝你們信任我。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們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渡過這個難關……咳咳……”

顧岚一邊說着，嘴角一邊在淌着血。莫非不知她究竟什麽時候會變，他不知道假如顧岚真的變了，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去給她最後的安樂。他拿着筆記本，記錄着發生的一切，就好像自己只是一臺照相機，只會拍照，沒有感情。

顧岚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再看一眼。她用沙啞的嗓音說道：“莫非，我把我的身份證明都放在她們的那個鐵盒子裏。如果你以後找到我的父母，請替我照顧他們……我的父親叫顧建國，我的母親叫李月。”

“我都記下了。”莫非說。

“岚姐姐……”小雨在一旁哭着。

顧岚深呼吸，莫非看到她睜着眼睛，嘴巴裏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她張大了嘴還想說話，可卻再也沒有了說話的聲音。

過了一會，顧岚眼睛裏的生機漸漸消失了。

“顧岚……”釋心也嚎啕大哭着。

莫非站在顧岚的身邊，手裏握着刀子，他靜靜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把手裏的刀子越攥越緊。

顧岚的身體開始顫抖，兩旁捆着的繩索也帶動着金屬把手微微顫動。

顧岚又睜開了眼睛，她又再度“活”了。

翟浩俊在前面開車，他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切。可是現在他脫不開身，所以他很擔心地喊道：“莫非，過來替我，你來開車。莫非！”

顧岚的臉龐慢慢腐爛，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慢慢從裏面爛出一個洞洞，臉頰旁的骨頭依稀可見，邊上還流淌着膿水。

若不是莫非把她捆得緊，在這狹小的車內，她可能真的會有機會傷到別人。

小雨抱緊了釋心，吓得渾身顫抖，可是她又哇哇大哭，面對着這一切，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非！別耽誤時間！釋心你來替我開車！”翟浩俊很擔心車後面的狀況。

“好。你抱着小雨，我到前面去開車。”釋心說。

就在釋心剛剛轉過身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噗”地一聲，接着，車廂裏就安靜了。

莫非用小刀再次從後腦勺全根插/入，确保萬無一失。之後，他用衣角擦拭着刀子上的血跡，把刀子收回刀鞘當中。

顧岚的腦袋垂在那裏，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其他的活動痕跡。

“莫非……”釋心在一旁看到莫非幹淨利落的動作，他一下說不上話來。

而莫非只是收起了自己的本子，然後，坐到了一個前排的座位上。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的插/入 拔/出都被和諧了……所以加了符號，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