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從房間出來，客廳和餐廳的燈明亮而刺眼，顯得這座房子冷清異常。

再次确認時間，已經十點多了，穆青還沒有回消息，打電話也不接。

回想去年住進來的時候，從未曾想過會面對今天這種局面。

可是誰又能抵得住穆大少無微不至溫柔至極的貼心照顧呢？

或許是自己太缺愛了吧。

生命中從來不曾得到過母愛，父親總是忙碌，早早離世，父愛也是缺乏的，那樣的溫柔陷阱，對時顏有着致命的誘惑。

走進西餐廳，桌上擺着新鮮的玫瑰花，香氣四溢，兩邊擺着未點燃的燭臺，旁邊的小餐櫃上放着下午送過來的蛋糕。

在餐桌邊等到深夜十一點半，困得不行，心想今天怕是等不到了，這個所謂的紀念日，也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

心有不甘的将蛋糕擺上桌插上蠟燭，點燃燭臺，關上燈，看着餐桌對面空蕩蕩的位置，時顏心頭浮上難言的刺痛感。

他和他，就像簽上所說，只是一場露水姻緣罷了。

趴在桌上看着蛋糕上的小蠟燭燃燼熄滅，燭光搖曳中印出自己形單影只的身影。

時顏啊時顏，你怎麽讓自己變得這麽悲慘了？

為什麽要對他人有所期待？

明明知道不可以，卻還——

恍惚中聽到客廳外傳來電子鎖打開的機械聲，時顏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快十二點了，還來得及！

快步走出餐廳，滿懷期待的走進客廳匆匆看向門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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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東倒西歪出現在門口。

時顏心裏一沉，走過去冷着臉看那兩人互相拉扯着走進客廳。

“不準走！誰都不許走！”穆青半摟着一個長相漂亮的青年吐字不清的走向沙發。

那人看到時顏後，眉眼微微一挑，笑得不懷好意，“喲，家裏有人呢。穆大少您這是想膈應我呢，還是想膈應他？我可不跟你玩了，走了！”

把人往沙發上一推，有着高挑個頭秀麗面龐的男人轉身就走。

穆青從沙發上撲騰起來抓住他的胳膊，“不準走！回來，我不準你走！你要是敢走，要是敢走，我，我就打你屁股！嗝——”

打了個酒嗝之後，醉眼朦胧的，看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們的時顏，也不知道是醉糊塗了還是裝的，粗魯的對時顏揮手，“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這是我家，你給我滾出去！”

“呵！”送穆青回來的男人得意的回頭上下打量一番時顏，撇嘴，“寡淡！難怪你男人厭了你！”

“你沒聽到嗎？穆大少讓你滾呢，難道要我請你出去？”

時顏冷冷的看他一眼，并不動作，冷泠泠的目光落在穆青身上，“穆大少，你看清楚，再說一遍，我和他，誰該從這個家滾出去？”

穆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搖搖晃晃把陌生男人拉到沙發上把他按下去坐好，“乖，坐好，等着老公待會疼你。”

說完回頭腳步踉跄走向時顏，“你還賴在我家做什麽，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狠狠抓住時顏的手腕，目光狠厲，“別給我耍花招，還不快滾！看到你的樣子就讓我作嘔！裝模作樣！”

說着便把人往門口拖。

陌生男人趴在沙發靠背上笑得得意，“穆大少，你輕點啊，別把這朵嬌花給弄傷了，看得人心疼。”

“穆青！”被強行拉到門口，盡管知道他喝醉了，時顏終究是紅了眼睛，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清楚，我是——”

兩人正拉扯着，房間裏原本在睡覺的孟雲可能是被動靜吵醒，揉着眼睛走出來，“哥哥？”

“哎呀，屋裏還藏着野，，男人啊。啧啧，這有錢人，玩得真開，我今天可算是長見識了。”

陌生男人坐在沙發上繼續看好戲說風涼話。

孟雲不認識他，看到時顏他們在門口，跑過來，見穆青醉得糊裏糊塗的在推攘時顏，大叫一聲，“不許碰哥哥，你放開他，壞蛋！”

穆青原本心裏對孟雲的存在就不待見得很，喝醉之後更是六親不認，現在看到這人心裏的怒氣怨恨立刻爆發了出來，“裝瘋賣傻的玩意兒！你也給我滾！你們都給我滾！他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時顏擔心孟雲被吓到，不敢過分與穆青争吵，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把自己和孟雲推出家門，随後從裏面反鎖掉大門，用指紋和密碼都無法打開。

手機錢夾什麽東西都沒拿出來，身上還穿着家居服，孟雲睡眼朦胧被推出來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依靠着時顏，委屈看着他，“哥哥——”

時顏頭痛的上前按門鈴，至少要讓他拿到手機吧，不然今晚就只能露宿街頭了。

可是，按了兩三次門鈴後，屋裏面直接把電子門鈴掐斷了。

苦笑一聲，時顏有些乏力的低頭抵在大門上，這麽快就來了，以為至少要等個兩三年，穆大少厭倦之後才會發生這種事。

這就是動心的結果。

這就是對像穆大少這樣的有錢人動心的結果。

時顏自認為接受能力和抗壓能力都很好，父親的死讓他學會接受世上随時可能發生的一切意外事故。

然而，這種——

這樣突然。

還是讓他亂了方寸失了本心。

流進嘴裏的眼淚苦澀而冰冷，時顏放棄的回頭牽上孟雲往電梯間走。

穆青第二天早上六點半被生理需求憋醒過來，去洗手間解決後回到卧室，躺下前看了一眼旁邊光着上半身睡着的人，心下略覺奇怪，時顏什麽時候睡覺願意光着睡了？

頭痛得厲害，看窗外的光線，現在應該還早，再睡個回籠覺吧。

拉上被子把旁邊的人拉到懷裏，親了兩口頭發準備閉上眼繼續睡。

誰知閉眼之前眼角餘光看到晨光之中那張臉，心裏打了個激靈，卧槽！一把把人推開，仔細一看，這誰啊？

翻身打開燈，再仔細看那被自己推開摔倒在一旁迷迷糊糊醒過來的男人，之後擡頭看四周，這是自己家沒錯。

那這人是誰？

怎麽，怎麽睡在我的卧房裏？

穆青一臉懵逼的一巴掌拍在那人臉上，“起來！”

嘶——

頭痛！

記得昨晚有個飯局喝到很晚，難道這人是自己從飯局上帶回來的？

那時顏呢？

男人被穆青響亮的一巴掌打醒，捂着臉無辜的看着他，“穆大少，你醒了？”

穆青沒好氣的看着他，“滾下來，你誰啊，怎麽在我家？”

那人放下手，臉上三根手指印浮現，也不覺得痛，笑嘻嘻看着他，“穆大少忘了？昨晚是你把我帶回來，還是你開的門啊。”

“你給我滾下來先！”我靠，這東西在床上怎麽看怎麽礙眼！穆青煩躁把人從床上拖下來，仔細打量他一番，狐疑的問：“昨晚我跟你沒發生什麽吧？”

男人吃了穆青一巴掌，而且看他眼神精明兇狠，下手極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不是吃素的，當下也不敢糊弄，拉了拉腰上的褲帶說：“這不，連褲子都沒脫就被穆大少拉上床抱着不讓我動了。”

穆青這才松了口氣，回頭去找卧室原本的主人，那人跟着他往外走，說：“你是找那個人的話，昨晚你把他們趕出去了。”

“哈？”穆青揉着太陽穴回頭煩躁的看着他，“你說什麽？”

那人聳聳肩，“昨天半夜回來，你讓他們滾，還是穆大少親自推他們出門的。”

穆青放下手，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轉身往門外跑。

那人跟着他下樓，昨晚被穆青糊裏糊塗拉到床上，根本沒來得及觀察這套房子，這時才看清楚周圍布置，一時間直咂舌，“啧啧，有錢人的世界！媽的，這套沙發都夠我掙好幾個月了。”

他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長相尚可，制作一些吃喝玩樂的vlog發布到平臺上。

前面穆青沖到門口，看到門被反鎖着，旁邊的電子門鈴插頭被拔掉了，心下狂跳不止，打開門沖出去，叫：“時顏！”

跟着他的男人走出來，“穆大少，人早就走了。哎，也不知道這一晚上在哪裏過的，連手機都沒拿，身上還穿的是家居服，該不會是在樓下長凳上對付一晚的吧。”

“你給我閉嘴，趕緊滾！”穆青回頭怒氣沖沖對他吼，“誰讓你跟着我的？”

男人被他吓到，縮了一下頭，膽怯的回答：“是你穆大少自己抓着我不放，我就是去陪個酒蹭個飯而已。”

穆青眼睛血紅，“你最好祈禱他們沒事，否則——”

“穆青。”電梯旁邊的安全門後面傳來一聲虛弱冷清的呼喚，讓穆青立刻打住話頭沖過去，“顏顏！”

時顏昨晚帶着孟雲實在沒地方可去，只好兩個人在樓梯間坐着将就一晚，幸好是五月份，濱海熱得早，晚上溫度也不低，才沒被凍着。

盡管如此，此時時顏身上被夜晚的寒氣凍得冰冷了，孟雲趴在他腿上睡得正熟。

穆青跑過去，見那兩人蜷縮在牆角抱作一團，可憐而無助，眼睛立刻紅了，“顏顏，對不起——”

時顏淡淡搖頭，沒什麽力氣的叫醒孟雲，“孟雲，我們回家去睡。”

孟雲睜開眼看他，“哥哥，天亮了。”

“嗯。”

時顏笑了笑，“我們起來，回家了。”

“腿痛。”孟雲趴在他身上起不來，腿是麻的。

“我給你揉揉。”時顏彎腰幫讓揉捏雙腿，自己的也沒什麽知覺，尤其是腰上，腫脹疼痛，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最近腹部總是覺得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肚子上長了肉的原因。

穆青臉色變幻莫測的看着他們互相照顧一番攙扶着起身。

身後的男人仍舊是看好戲的表情，暗自在心底猜測他們三個的關系。

孟雲走了幾步之後慢慢活動開來，身上沒那麽痛，便徑直往家裏走，經過那個男人時突然停下來，目光冷淩盯着他：“壞人，你走！”

時顏和穆青聽到，目光同時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立刻投降的舉起手來，“我走，我走！那個，穆大少跟我昨晚什麽都沒發生，你別誤會，哈哈！我走了。”

“啊，對了，穆大少，我叫石紹華，網絡名‘路邊的一朵野花’，是個小有名氣的up主，穆大少以後如果有業務別忘了我這朵跟大少有過一夜露水姻緣的小野花啊。”

花裏胡哨介紹一大推，石紹華用期待的小眼神望着穆青，他不怎麽領情的冷眼看着他命令，“滾！”

石紹華倒抽一口冷氣，自覺往電梯裏颠颠的跑，“我滾，我滾！”電梯門快要關上時石紹華還不忘對穆青揮小手，“穆大少，別忘了我這朵小野花兒哦~~”

等把人趕走了，穆青才伸手扶時顏，“怎麽樣，腿上有勁嗎？要不要我抱你進去？”

時顏皺眉反射性的推開他的手，“沒事。”

穆青自覺放下雙手，解釋：“我昨晚喝醉了，不記得——”

時顏快速點頭，“嗯。這是穆大少的房子，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麽。”

久違的稱呼，仿佛兜兜轉轉一夜之間再次回到初識時相敬如賓的境況。

穆青齒冷的捏緊拳頭，什麽話都再不能說出口。

時顏沒有看他的表情，對自己說，這個迤逦的夢還是快點醒來吧，不然會越陷越深的。

孟雲已經回到家裏，在家門口探出頭來叫時顏，“哥哥，我肚子餓。”

時顏快步走過去，“哥哥馬上給你做早餐。”

回到家裏，客廳和房間都很亂，時顏到廚房去做早餐，穆青收撿好客廳，到樓上将昨晚被外人睡過的床單和被褥換下來放到儲物間，等家政下次過來，讓他們扔掉。

之後洗漱整理後下樓來，看到孟雲坐在中餐廳的餐桌旁玩積木，旁邊的西餐廳門口開着，餐桌上似乎擺放着什麽東西。

走過去推開門，看到桌上的蛋糕，燃盡蠟燭的銀質雕花燭臺以及桌面中間悄然盛放的火紅玫瑰花，還有周圍那沒來得及收拾好的餐盤和食盒。

一切的一切都向他昭示着，他昨天錯過了一個重要的日子。

看蛋糕上的祝福語。

是一周年紀念日。

自己竟然忘記了！

難怪昨天下午收到時顏要他回家吃飯的信息，當時他正在與投資商談事情，加上心裏賭氣，也就沒把這條信息放在心上，談完事情後直接就去了飯局。

打了個激靈，穆青轉身往廚房走，卻聽見廚房傳來咚的一聲，緊接着是玻璃摔碎的聲音，趕緊跑進去，看到時顏臉色蒼白倒在料理臺邊，腳邊散落遍地剛剛做好的蔬菜沙拉，玻璃碗也打成了碎片。

“顏顏！”

跑進去把人扶起來，“顏顏！”

時顏悠悠轉醒，睜開眼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模樣，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坐久了，頭暈，歇一歇就好了，別擔心，穆青。”

廚房門口，孟雲聽到動靜趕過來，看到時顏的樣子，竟然吓得愣住，随後身上哆嗦發起抖來。

時顏被穆青抱起來往樓上走，沒發現他不對勁，只是說：“孟雲，櫥櫃裏有面包和餅幹，你去拿來吃。”

“我來處理，你到床上去休息。”穆青抱他抱得緊緊的，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對不起，顏顏，對不起——”

時顏窩在他懷中有些失神，總覺得最近身體很不對勁。

被送到房間躺好後，穆青立刻撥打宋榮殷的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時顏并不想興師動衆，無奈穆青臉色凝重，整個人被低氣壓罩着。

扭頭看窗外，天空已經大亮，火紅的朝霞印在玻璃上，時顏恍然看鬧鐘，“穆青，已經很晚了，你去上班吧，我沒什麽事了。”

“今天我會請一天假在家陪你，什麽也不用想，安心躺着。”穆青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回頭來在床沿坐下，撫摸他瘦削的面龐，“最近瘦了很多，我沒照顧好你。”

時顏驀地抓住他的手拿開，露出蒼白的笑容，“沒必要為我耽擱工作，只是——”

穆青安靜看着他，修長的手指溫柔為他把眼角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抹去，“昨晚的事，是我做的不對，錯過了周年紀念日，也是我做錯了，你要生氣，打我罵我，我都認，時顏，別推開我。”

慘然的哀求，穆青低頭靠近時顏被淚水打濕的嘴唇，“求你。”

時顏難受的撇開頭，用力擦掉臉上的淚水，真是不争氣，為什麽要哭啊，為什麽要這麽痛苦，遲早會發生這種事的。

“穆青，”哽咽着，時顏痛苦閉上眼，顫聲說：“如果你厭倦了，想要結束這段關系，沒關系，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了。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你沒有必要委屈自己。”

穆青感覺心都要被他這些話撕裂了，顫抖着撫摸他的臉，“你怎麽這麽狠心啊，時顏，我對你的感情，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時顏只是搖頭，不想再聽他繼續說這些沒有意義的情話，“我不太舒服，抱歉，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嗎？”

昨晚一個晚上沒能睡着，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穆青趕他們出門時的樣子。

穆青只得收了話頭，扶他睡下，拉好窗簾後對床上還沒睡着的人說：“我在房間守着，你安心睡。”

時顏睡眼朦胧說：“不用。麻煩穆大少幫我照顧一下孟雲，他還沒吃早餐，中午——中午我，我——會起來——給他——做——”

短短片刻，累及了的人已經陷入沉睡。

穆青走到床畔看着他憔悴蒼白的睡顏，心裏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