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從警察局出來後,孟雲立刻組織調查,并且請警方幫忙審訊顧城西,想從他口中得到江可卿的下落。

這幾年,他一直有注意顧城西,但他從沒有露出蛛絲馬跡,說明他把人藏得很深。

時顏手術後陷入昏迷,因為失血過多造成腦部損傷,醫生說短時間之內無法蘇醒。

穆青整日守在醫院不肯離開半步。

江可卿的蹤跡并不難查,只是過去幾年從來沒想過往這方面想過,也就沒有留意。

孟雲飛到美國堪薩斯州的一個農場上,是深夜十二點。

地廣人稀的農場上,沃野千裏,只平原中間幾棟民居。

車開到房子栅欄外,院子裏的狼狗狂吠,一輪圓月照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

聽到動靜,房子裏樓上樓下的燈陸續打開。

不久後一個中年印第安婦女披着披肩走出來。

随行的白人出面幫忙詢問,老婦人張嘴啊啊兩句,用手比劃一陣後,打開門,只允許孟雲和那個白人進入。

走進屋裏,一個手拿□□的高大白人男性站在客廳戒備看着他們。

婦人進來後對他比劃兩下,孟雲身邊的白人遞出一張名片和一疊美鈔給他。

白人看了半天,用粗魯的英語對着孟雲他們吼了兩句,随行來的白人為難的扭頭看孟雲,看他的意思。

孟雲點頭,“可以,我一個人上去。”

房間在二樓,上樓梯後,轉角第二間主卧,總共三十二級臺階,孟雲默默在心裏計數。

來到房門外。

是榉樹木門,門框上有雕花,明天是聖誕節,門上挂着松樹枝,彩燈和北美冬青制作的花環,中間一張聖誕老人的卡片。

擡手敲門。

“咚咚咚。”

三次。

如同遙遠時光的回響。

“誰?”

在距離門框很近的地方,傳來裏面戒備而緊繃的詢問聲。

熟悉的嗓音,帶着少年感。

孟雲猛地握住自己顫抖的右手,盡量用穩重平和的聲音回答:“我是孟雲。”

“……”

房內安靜下來。

孟雲沒有着急,安靜等待着。

過了大約兩分鐘,裏面才傳來一句:“你走吧,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孟雲。”

孟雲把手放在門框上,對裏面的人說:“可卿,我用了兩千四百九十個日夜,才穿過漫長的時光隧道走到這扇門前。你如果真的要我走,那我們只能來生再見了。”

“咚!”

房裏發出重物落地的聲音,江可卿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已經可以感覺到他就在門後,甚至可能緊貼着門框。

“不,孟雲,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現在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堪入目,等,等過幾個月,可,可以嗎?”

“還有什麽是比你還活着這件事更重要的嗎,可卿?我半個月前才知道你還活着,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麽過的嗎?”

“你還讓我等,這是何等殘忍,可卿!”

“我不知道,孟雲,我很怕。我們分開六年了,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模樣。”

“我亦非你記憶中的模樣,可卿,讓我見你。”

孟雲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輕轉動推開。

屋內的燈光穿過門縫照落在昏暗的走廊上,孟雲首先看到的是地板上的影子,進一步推開門後,看到那近在咫尺坐在輪椅上的人。

他的面部已經退去少年時的輪廓,完全顯現出成年男人的骨骼相貌,變得硬朗而利落,目光亦不複過往清澈單純,飽含滄桑痛楚。

他身穿格子睡衣,膝蓋上蓋着一條手工織就的毛毯,毛毯遮掩之下的肚腹高高隆起。

他懷着孕。

清瘦虛弱。

身後的地板上躺着他剛才掉落的一把槍。

淚水滑落,江可卿望着孟雲,哭出聲,“你來晚了,孟雲,我被迫懷上他的孩子,生不如死,現在孩子已經不能打掉了。”

說着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傷痕,“他不讓我死,我死不了,孟雲,我是真的想死,真的真的不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一輩子。”

孟雲握住他細瘦的手腕,蹲下來單膝跪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感謝你還活着,可卿,謝謝你願意等我。”

江可卿抱住他,傷心痛哭,“我沒有等你!我等不下去了,只想死。孟雲,孟雲,你怎麽才來啊,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沒事了,可卿,那些害你的人,都被我處理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再也沒有人能傷害我們!你還愛我嗎?願意跟我走嗎?”孟雲松開他吻上他的唇,任淚水在口唇之間交融滑落。

“我願意,孟雲,帶我離開這裏,我愛你,我愛你,孟雲。”江可卿泣不成聲,抱緊他不肯松手。

孟雲彎腰把他從輪椅上抱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回家。”

沒有在美國多停留一刻,從農場直接坐私人飛機到LA,再從LA轉機直飛濱海國際機場。

無論是顧城西還是江可卿,這幾年在美國都沒有拿綠卡,所以顧城西才能直接在國內審訊,江可卿回國也沒受到什麽阻攔。

時顏還沒有蘇醒,孟雲帶江可卿去看他時梁川夫夫和單舒夫夫也在。

此時從時顏手術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天,國內頂尖的腦科專家和神經學專家都來會診過,目前給的保守意見是,身體機能正在自行修複,具體什麽時候能醒來,無法确定。

單舒抱着沐沐,白向羽在逗他。

梁川站在窗邊。

宋榮瑾正在勸穆青回公司工作。

穆青只管埋頭給時顏做按摩,沒有理會他苦口婆心的話。

孟雲推着江可卿走進病房,病房裏的人紛紛看過來。

穆青迎上來伸出手與孟雲握手後,看着江可卿問:“腿怎樣,可以治好嗎?”

孟雲笑着點頭,推江可卿到時顏病床前,說:“等他生下孩子養好身體後,可以打斷重新接,不是粉碎性骨折,不難恢複。不過,腦子裏還有一些淤血,需要慢慢吃藥化掉。”

江可卿握住病床上時顏的手,輕聲叫他,“時顏,我回來了。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孟雲都告訴我了,謝謝你照顧他。害你吃了這麽多苦,對不起。你快點好起來,我昨天看到了小葉子,真的很可愛,長得特別像你。”

“我這幾年一直被顧城西關在美國的農場上——”

聽着床邊人絮絮叨叨的話語,穆青沒有避諱,問孟雲:“孩子生下來你打算怎麽辦?送回顧家嗎?還是自己養?”

“可卿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想送回顧家。到時看找個條件好的家庭,領養出去吧。”

這個孩子的存在,無論對他,還是對江可卿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說他們沒有人性也好,冷酷無情也罷,不是當事人根本不明白顧城西對他們做的事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一個顧家陪葬都解不了心頭之恨,更何況還要生養這帶着仇人血脈的孩子。

正在哄小沐沐的白向羽聞言轉過身來,問:“真的?”

“?”

孟雲和穆青停止交談,莫名其妙看他。

白向羽咋咋呼呼回頭拉了他哥過來站在他們面前,再次問孟雲:“剛才你說他肚子裏的孩子你們不要,要送走?”

孟雲點頭,白向羽擡頭望着他哥,眨巴眨巴眼睛,“哥,我要養!”

梁川在狀況外的看了他好半天才說:“你不畫畫了?”

白向羽一畫畫,能在畫室呆上兩三天不出門,如此狀态,怎麽可能能帶好孩子。

“哎呀,畫畫跟養孩子又不沖突。而且,你總是不在家,我一個人很寂寞啊,咱們領養這個孩子吧,這樣一來,孩子的父親如果想他的話,也可以時常來看看他,咱們呢,知根知底,就不用擔心什麽所托非人的情況,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單舒眼睛一亮,附和說:“這個主意不錯。江可卿雖然現在不想要孩子,但是畢竟有自己的血脈,以後時間久了總會想念,讓梁先生他們領養的話,其實和在自己身邊長大差不多,只是不親自撫養而已。”

江可卿自病床邊擡起頭來,看向孟雲,想聽他的意見。

孟雲知道他擔心自己心懷芥蒂,于是點頭,“這樣也好,總歸是在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可卿,你說呢?”

江可卿低頭撫摸肚子,沉吟片刻後擡頭對梁川他們說:“那以後麻煩二位了,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想讓他直接上你們的戶口,你們放心,如非必要,我不會輕易出現在他面前。”

“沒關系沒關系,你是他的媽媽嘛,會想他是正常的。我和哥原本都沒打算要孩子呢。今天機緣巧合,也算是我們和孩子的緣分,你不要在心裏有心結,想他的時候随時來看他,帶回家住都可以的!”白向羽年紀越大,活得越豁達。

不過讓梁川頗為頭痛就是了。

了了一樁心事,江可卿神色間的抑郁之色也消失,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時正在給時顏揉手指關節的穆青看到他手指動了動,立刻屏住呼吸看他的臉,只見他睫毛微微顫動,冬日暖陽下,緩緩睜開雙眼。

“顏顏你醒啦!”穆青歡呼一聲俯身抱住他。

“爸爸!”沐沐從單舒懷裏掙脫下來,也跑到病床邊。

梁川摟住跳起來抱他的白向羽,說:“今天可真是喜事連連!”

說着與坐在旁邊一直未作聲的宋榮瑾相視一笑。

病房裏沉悶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在醫生到來之前傳出歡聲笑語。

作者有話要說:  白向羽梁川的故事在另一本,題材問題,暫時不能上傳,後續會改寫。

宋榮瑾單舒在《厭煩》,連載中,渣男,攻不潔,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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