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番外二 他們的後來3

第二天,陸晚俞通知柳肖的父母過來,說清楚事情經過,并告訴他們不會報警,但是要辭退柳肖。

兩個父母大約也是覺得臉上無光,沒有過多做辯解,但也沒有提賠錢的事,陸晚俞自是感覺心寒,迅速給柳肖結了工資,讓他父母把人領走。

前後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那個單純的孩子迅速被金錢腐化。

陸晚俞只是麻木的看着。

如果是時顏的話,他一定會盡力挽救吧?

最近總是想起過去,想起那靈魂深處最後的微光。

也許自己對柳肖的變化,仍是感到痛心疾首的吧,也對自己的袖手旁觀感到厭惡。

陸晚俞實在想不通宋榮臻染指柳肖的原因,報複,還是威脅,或者炫耀?

不,他只是像過去一樣在惡劣的利用自己的手段欺負他而已。

幼稚而惡劣的做法。

柳肖離開後,陸晚俞暫時沒再招人,一個人打理着進貨和看店的工作,每天忙到深夜。

那晚以後,宋榮臻便不經常來花店,偶爾過來,陸晚俞也大多沒好臉色,即便不做生意也不肯招待他進門。

如是反複幾次後,宋榮臻自己大約也是覺得沒面子,便不再過來騷擾。

辭退柳肖半個月後,某天下午,陸晚俞送貨回來,看到染了頭發的柳肖蹲在店門外。

“柳肖?”從電動摩托上下來,陸晚俞走到柳肖面前,“有事嗎?”

柳肖擡頭,原本白嫩細膩的皮膚變得粗糙蠟黃,看起來很不健康,眼角有着淚水,“店長,最近宋先生有來花店嗎?”

陸晚俞打開店門,搖頭,“沒有,你走以後他就不怎麽來了,怎麽?”

“一周前他打電話讓我不要再找他,我沒答應,後來就聯系不上他了。店長,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我不知道怎麽找他,也不知道他住哪裏。”

陸晚俞還是搖頭,“沒有。你朋友裏面沒有認識他的嗎?”

柳肖低下頭小聲說:“什麽朋友啊,他們都看不起我。宋先生聯系不上之後,他們就開始惡作劇故意捉弄我。店長,我挺怕的,那些人總是帶我去一些很奇怪的會所。”

陸晚俞嘆口氣,“我告誡過你的,他那種有錢人,不過是覺得好玩,逗你玩的,哪裏會當真。你和他,有沒有——?”

遲疑的,陸晚俞擔憂看着柳肖,後面的話不太好意思問出口。

柳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黯然搖頭,“沒有,他親都不肯親我,也不準我跟他太親近。”

“對方的态度已經跟明确了,柳肖,我勸你還是不要過份糾纏,免得惹怒對方,到時更加不好收場。我們本來就是普通人。”陸晚俞忍不住再次開口勸說。

“我不知道,店長,”柳肖茫然的看着陸晚俞,“他好像讓我上瘾了。現在見不到他我好心慌。”

陸晚俞感到好笑,這孩子,哪裏是被宋榮臻迷得昏頭轉向,分明是被金錢迷了眼上了瘾。

“店長,我想回來工作,你還要我嗎?”過了一會兒,柳肖好像突然想通了,問陸晚俞。

陸晚俞沉吟片刻,“抱歉,現在店裏不是很忙,不需要更多的人手。”

這個孩子被宋榮臻帶壞了,陸晚俞不敢冒險。

柳肖漲紅臉,撓撓頭,“也是哈,那個,偷了你的錢不好意思。上個月三十號是宋先生的生日,我本來打算就借一點給他買一件像樣的禮物的,誰知道他根本不在乎。”

聽他這麽說陸晚俞恍然想起那天大晚上的,宋榮臻提了一個蛋糕過來。

所以是來過生日的?

哼!

真是好笑,他宋家的小少爺,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會找不到人給自己過生日?偏要來找他這樣一個無權無勢既無美貌也無才學的普通人,若是說出去,恐怕會笑掉人的大牙!

柳肖走之前,陸晚俞再次叮囑他盡快跟宋榮臻介紹給他的那幫所謂的朋友斷絕關系,那些有錢人,玩起來真的是不顧人命的。

這件生活中突然而起的波瀾很快平息,宋榮臻就如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店的事,除了最開始的混亂外,陸晚俞一個人經營慢慢步上正軌,平時需要外送的訂單都是通過美團這樣的外賣下單在送,只有進貨需要操心。

天氣日漸炎熱,夏日豔陽似火,當然是沒多少人會冒着炎炎夏日出門買花的,所以,陸晚俞閑暇時偶爾會接一些花藝課,或者接受邀請參加一些花藝表演,也算是有微薄進賬。

今天接了一個中國古代插花藝術的表演,配合一位濱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的講座展示宋朝時的插花藝術。

到達文化館後,工作人員告知專門定做了配套的衣物,讓他和一位女性花藝大師一起表演。

陸晚俞對漢服不怎麽了解,只知道是一身寬袖長袍,還給化妝戴上假發和冠冕。

在實際表演中這樣的衣服是非常不方便的,于是臨上臺前找人要了兩根繩子把袖袍束起來,免得拂到花枝。

事先和另一位花藝師對構圖和花材做過确認,也簡單做過臺上模拟,所以上臺後沒有手忙腳亂。

對自己的容貌,陸晚俞是沒什麽概念的,無非是一對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能看得過去就行。

就目前自己的人生經歷來看,只有時顏的容貌算得上是入自己的眼,其他的,都是皮囊,尤其是宋榮臻,在學校時總有女生圍着他尖叫還有後援會,陸晚俞卻從來都覺得他面目可憎。

所以,當一身儒生長袍的陸晚俞走上舞臺,在臺中間和另一位花藝師對坐下來,臺下一片驚呼咔嚓聲時,他沒什麽感覺,甚至以為那些人是在為女花藝師喝彩,畢竟對方也是實打實的氣質清絕的古典美女,卻不知坐在對面的花藝師在他漠然目光的注視下頻頻紅臉,甚至差點出錯,幸虧他及時發現糾正,才讓這場花藝表演圓滿完成。

插花結束後展示作品時,負責演講的教授都忍不住下臺來留下兩位花藝師合影,并且和他們一起向觀衆講解插花過程中的一些禮節和要點。

表演結束後,教授還要繼續演講,陸晚俞和另一位花藝師一起回後臺換衣服。

沒有化太濃的妝,只需要把假發弄下來,陸晚俞在化妝師弄頭發時就刷出這次講座的圖片實時更新。

看了半天圖片後,突然問身後的化妝師,圖片中的男人是誰,是不是不是他們這次活動的圖片。

化妝師奇怪看着他,“這個人就是老師您啊,大家都被您的氣質傾倒了呢,公衆號這邊關注的人不多,評論也不多,您去微博和論壇看,一片驚呼,都誇您氣質好,顏好。簡直活脫脫的宋朝清貴讀書人呢!”

陸晚俞拿着照片橫看豎看,舞臺背景和布置是很美,但是那跪坐在竹林之中插花的男人真的是自己?

完全認不出來啊!!

怎麽戴上假發連氣質容貌都變了?

打開微博登上官微,評論轉發已經過萬,都在問他是誰。

花式誇贊和跪舔,看得陸晚俞面紅耳赤,不好意思退出來,再次問化妝師,“真的很好看?”

化妝師沒說話,豎起大拇指給他,“老師,您有微博賬號嗎?求關注。”

陸晚俞搖頭,“我不玩微博。”

兩年前他還在北方的深山小鎮深造呢,就跟野人差不多,現在也還是跟年輕一代脫節的,除了偶爾看官方新聞,大多數時候是跟圈子裏的同行讨論聊天,并不關心業外的事。

“要不我幫老師注冊賬號?”化妝師磨拳擦掌,“這樣老師也可以給自己的花店打廣告,順便更新更新日常。”

“這樣嗎?”陸晚俞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給他,“那麻煩你——”

然而手機并沒有遞到化妝師手中,中途被一只手截走,“微博烏煙瘴氣的,不用注冊也沒關系。”

陸晚俞皺眉看來人,“宋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化妝師對陸晚俞吐吐舌頭,悄悄說,“金主來了,我溜了哈,老師麻煩等下加我微信。”

“嗯。”陸晚俞已經卸完妝,正要換衣服。

“我媽媽和姨媽他們贊助的這次活動,剛才看了你們的表演,都說你們很專業,要請你們一起吃晚飯。”宋榮臻把手機還給他後對後面卸完妝的另一位花藝師也說了同樣的話,剛結束演講到後臺的教授也在邀請之列。

陸晚俞見其他人都答應了,便沒有拒絕,起身去換衣服。

身上的白色深衣領口散開,露出裏面的風光,讓看到的宋榮臻目光變得幽深而危險,伸手為他把衣服拉好,“快去換衣服,一會大家都等你的。”

雪白的肌膚上還保留着當年施,,暴留下的斑駁疤痕。

讓宋榮臻再一次深刻意識到當年的自己是多麽肆無忌憚,給他造成的傷害又是多麽可怕。

晚飯做東的是宋家和穆家的兩位夫人,連電視臺長都作陪,陸晚俞不認識什麽人,到飯店的中式庭院後就一個人坐到角落的躺椅上去研究今天的插花。

地點是宋榮臻他們定的私房菜飯店,純中式風格裝修,回廊庭院,假山水池,月門雕花木窗,很有意境。

今天雖說是古典插花,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有現代元素,陸晚俞并不是很滿意。

宋榮臻領着兩位長輩找到他時,他正在手機app上構思新的插花設計。

“媽,二姨,這位就是下午在臺上表演的花藝師,陸晚俞陸先生。”

陸晚俞收好手機站起來,禮貌行禮,“兩位夫人好。”

辛晴仔細打量他,微笑問,“你是不是師從章含之章大師?他是北派插花的大腕,我看你的插花手法中很有些他的标志性手法。”

陸晚俞點頭:“是的,機緣巧合拜在老師門下跟着他學了四年插花藝術,學藝不精,讓二位見笑了。”

辛蘭和辛晴對視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聞言都驚訝笑出聲,“章大師都十年沒出山了,我們還以為他不收弟子了呢。”

“老師他現在在頤養天年,确實沒有再出山的打算。”

“那你可算是他晚年最後一個小弟子了,難怪年紀輕輕有這份氣度。我和兩位姐姐一起開了一間花藝館,陸先生如果有時間,能否偶爾接受邀請來給我們上幾節課?”

“這——”陸晚俞為難的皺眉,他并不想和宋家還有穆家的人扯上關系。

“媽,二姨,晚俞自己也開着一家花店,平時要看店,估計不會有時間,你們就不要為難他了。”宋榮臻開口為他解圍道,“裏面菜上桌了,我們快進去吧。”

兩位夫人都面露失望,遺憾的轉身進屋。

宋榮臻見大家回頭原本想乘機握住陸晚俞的手,被察覺到,避開,陸晚俞也故意落後他幾步,進房間後随着落座的人與宋榮臻隔離開。

飯桌上讨論的都是專業性話題,陸晚俞和另一位花藝師算是今天的主角,難免被人注意,一桌的人都是長輩,來回敬了三輪酒,到後面吃飯時,陸晚俞已經醉得滿臉通紅。

什麽時候結束的不太記得了,在車上醒來時扭頭看到正在開車的宋榮臻。

難受的揉揉太陽穴,小聲嘀咕,“我睡着了?”

“睡了快半個小時,感覺怎麽樣?”宋榮臻接過他的話頭說。

陸晚俞沒有回答,扭頭看窗外,“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不用這麽戒備,我送你回家。”宋榮臻沒忽略他臉上浮現的緊張表情,安慰道。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九點了,擡頭用冷淡的口氣說:“謝謝。”

“嗯。”開着車的人也沒有多說其他的。

路上不堵車,暢通無阻的到家。

陸晚俞下車後彎腰對宋榮臻說:“謝謝宋少爺。”

宋榮臻點頭,目送他轉身。

酒還沒有完全醒,走路搖搖晃晃的,陸晚俞來到店門外,吃力的掏出鑰匙。

燈光不甚明亮,看不太清楚是哪把鑰匙,這時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拿走他手上的鑰匙串,“我幫你開。”

人被單只手攬到懷裏靠在他肩上。

可能是喝得太醉,實在沒什麽力氣掙脫,陸晚俞就那麽看着他找對鑰匙打開門,遲鈍的問:“你,你過來做什麽?”

心裏警鈴大作,然而身體虛軟使不上力,只能被宋榮臻半摟半抱着穿過花店往樓上走。

“電視臺送給你的衣服你沒拿,我幫你送上去。”宋榮臻晃了晃手裏的紙袋。

“哦。”懵懵的點頭,在樓梯口停下來,點宋榮臻的胸口,“可,可以了,你回去吧,幫,幫我關上門。”

“門已經鎖好。”宋榮臻彎腰抱住他的雙腿把人整個抱起來,“我抱你上去。”

“不,不行!”陸晚俞驚出一身冷汗,錘了他一坨子,沒什麽威懾力的喊“宋榮臻,你放我下來,放開我!”

“晚了!不放!”宋榮臻耍賴的親上去,“好不容易才找到,絕對不會再放開!”

“你,你混蛋!”陸晚俞掙紮着打他。

好在已經上樓,連帶着兩個人一起摔在地板上。

宋榮臻手裏裝着漢服的袋子掉下來,裏面的衣服散落出來。

陸晚俞悶哼着像魚一樣掙紮,“你,你走開,不要碰我!”

酒氣上來,身上越發滾燙,變得更加無力。

……

到廚房煮了一碗陽春面,端到床邊,放在床頭櫃上後扶起因為虛脫而睡得昏沉的陸晚俞,柔聲叫他,“晚俞,你不是說肚子餓嗎?我煮了面,你吃一些。”

陸晚俞脖子上耳根下,以及床單沒有遮掩到的地方上青紫一片,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勉強睜開眼看了看,呢喃:“肚子好餓,不要做了,會死掉,真的會死掉,嗚嗚——”

紅腫的眼睛因為一直被弄哭,這兩天都沒消腫過。

宋榮臻無奈抱好他,一只手端碗,一只手用勺子舀湯喂他,“先喝點湯,才有力氣。我們不做了啊,不哭了。”微笑着親了親他的額頭。

用了半個小時才把一碗面喂完,宋榮臻自己随便吃了點填肚子後就開始收拾房間。

地上散落的衣服都是被弄髒了的,被換下來的床單也堆在窗臺角落裏,全部都要清洗。

衣物放進洗衣機,拖幹淨地面,浴室和廚房也打掃幹淨後宋榮臻才打電話叫司機過來接他。

已經下午七點鐘,機票是今天晚上九點的,現在就要出發,不然會誤點。

走到床邊看那睡得很熟的青年,為他把額前的頭發拂到耳側,低聲在他耳邊叫:“晚俞,晚俞!”

“嗯?”陸晚俞迷迷糊糊哼了一聲,并沒有睜眼。

“我今晚要回美國上學,周末再回來見你,你等我。”他現在在讀碩博連讀,還有三年才畢業,并不能長時間在國內逗留。

陸晚俞睜開眼有氣無力看了一眼他後,翻身背對他,沒有應聲。

宋榮臻不放心的叮囑一句,“不許逃走!”

說完為他掖好被子,“衣服在洗衣機裏面,等會會一起烘幹,你明天睡好後再拿出來熨燙。”

“……”仍是沒有應聲。

宋榮臻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沒時間了,司機很快就要到樓下。

直到他下樓,陸晚俞都沒再翻身過來看他一眼。

也許是睡着了吧。

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柳肖,主要還是他自己的原因,因為篇幅限制沒有對他做過多描寫,只有一些簡單對話,應該能看出一些端倪。後面他還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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