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禹闕凡偕同妙音和墨黎一道趕來的時候，夜月影和影湖已經離開了。

青瑤甚至都不敢去看影湖的表情，直到他們離開之後。青瑤才怔怔地朝着已經空蕩蕩的殿下望了一眼。

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湖湖了，可是。相較之下，她更加沒有辦法看着師尊口吐鮮血的樣子。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

“瑤兒……”面前座上的男人。低聲喚她的名字。

青瑤趕緊擡起頭來，從地上爬了起來，緊張地看着伯夷。他的臉色雖然并沒有顯得太過虛弱，可是氣息的确已經不如以往那般平穩了。

“師尊！您怎麽樣了？”心中的焦急完全在臉上表現了出來，她伸手去探伯夷的脈象。專注地低着頭。

而伯夷就這般看着她專注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勾了唇角，原來……竟是這樣，自己已經活了這麽千萬年。似乎打從出生開始。便是這般淡然的性子。父母逝去的時候，心中都沒有太多的波動。而現在……自己竟是對這麽一個小丫頭，動了情思。

“你怪不怪為師不答應你的婚事？”強忍下喉頭又已經開始因為心裏情緒波動而開始翻湧的甜腥。他低聲問了青瑤一句。

青瑤聽着他這話愣了一愣，怪不怪呢？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想着影湖難過的臉。心裏頭會很難受，可是……當想着自己以後也可以陪在師尊旁邊，又莫名地開心起來，但這些情緒，都不是青瑤眼下心中最嚴重的情緒，她現在心中最擔心的，就是伯夷的傷勢。

啪嗒一滴，啪嗒兩滴。

青瑤看着自己手背上溫熱鮮紅的液體，眼睛猛地睜大，瞳孔一縮，馬上擡起頭來。

坐在座上的男人，他的手正捂着自己的唇，而潔白修長的手指，指縫之間，殷紅的液體正朝外滲出來。

伯夷的眸子輕輕垂着，眼睫毛覆下來，在眼簾下投射出一圈扇子般的陰影。

青瑤看着這一幕，呆愣片刻，幾乎是瘋了一般地背起了伯夷，全然忘了自己已經是仙門中人，掌握着那麽多的仙術，完全是不必要親力親為的，可還是一把将他的身體背到了自己背上，朝着伯夷的卧室狂奔過去。

主峰正殿之中，三座依然坐在上頭，墨黎眉頭深鎖，似乎還在想着先前夜月影所說的話。

天色已暗，正殿中四周牆壁上嵌着的大顆夜明珠散發着光芒。

門口一個白色的纖細身影，直接飛了進殿，金紅色的翅膀展開在背後，原本說起來，這是沒有規矩的，在正殿之外，必須步行。

可是他們三人還沒來得及訓斥，便看到了來人慌慌張張的樣子，和衣服上手上惶惶的血跡。

“師伯！師尊他……師尊他……”青瑤噗通一聲已經跌坐在地，眼中的神色驚惶，帶着淚光。

墨黎原本還沉思的狀态，馬上就被青瑤這副模樣給震回了神，他猛地從座上站起身來，“伯夷怎麽了？！”

他腦中的第一想法就是，伯夷那兒，夜月影肯定是沒說通，可是想着夜月影那人的性子，向來就是直來直去的，指不準惱羞成怒和伯夷打一架，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墨黎等不及青瑤回答，直接就閃身到了青瑤旁邊，拎着她就往止雲嶺趕，而妙音和禹闕凡心頭也是緊張，趕緊跟了上去。

剛趕到伯夷的卧室外頭，就聽見裏頭有低沉壓抑的輕咳聲，而一走進房間去，原本應該是青竹和檀香的味道，眼下卻是淡淡的血腥味道。

伯夷坐在床上，時而輕咳一陣，聽到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和猛然打開的房門，他偏頭看了一眼匆忙趕來的墨黎。

“怎麽了？和夜月影動手了？”墨黎下意識就這麽問着，在他看來，自己這師弟，雖然是傷了，但是一向修為就比誰都還精湛，若不是和人交手了，想必傷勢不會惡化成這般。

墨黎走到了伯夷的床前，手指間亮出光暈來，伸手就探上了伯夷的脈，一邊查探着他的情況，一邊問着，“這麽說起來，夜月影提的那事兒，你沒答應吧？”

伯夷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做聲，側目看到站在房中的青瑤臉上驚惶的神色，手上衣服上，都是他的血跡。

心裏不由得一緊。

喉頭又響起了壓抑的咳嗽聲。

墨黎眉頭皺了起來，探了伯夷的脈，倒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和夜月影動手所導致的，他側頭狐疑地問道，“怎的情緒就這般波動？你素來性子淡然慣了的。”

墨黎似乎看出了什麽來，畢竟活了這麽長時間了，他還是清楚伯夷的，擡起頭來時又不經意地瞥到了伯夷看向青瑤時的眼神。

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墨黎眉頭皺得緊緊的，手中已經開始着手對伯夷傷勢的治療了，禹闕凡和妙音站在門口，原本想幫忙，但看着墨黎在忙活着，也就沒他們什麽事兒了。

“沒答應夜月影提的那事兒就好，青瑤丫頭畢竟還小，你又只得這一個徒弟，多在你身邊學點東西也是好的。”墨黎說着頓了頓，擡頭看了伯夷一眼。

然後接着道，“等青瑤丫頭再大些了，到時候我做個主，在我那堆弟子裏頭挑一個成器的，有你我兩人在這千山雲頂上坐着，總不至于虧待了她去。而且若是我的弟子的話，輩分上也能說得過去，也不至于違背了倫理綱常。”

墨黎最後四個字，看上去似乎說得無心，可是卻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四個字如同大錘一般敲在伯夷和青瑤心上。

是了，倫理綱常……伯夷聽着墨黎這話，似乎在那一瞬間，心中有什麽東西，已經砰的一聲關了起來，原本還波動着的心情，又如同一面無風的湖一般，波瀾不驚。

墨黎似乎想了想，然後就擡頭問道伯夷，“你覺得淵兒怎麽樣？說起來，淵兒這孩子對青瑤丫頭一直都是不錯的，而且當初還是他親自将青瑤丫頭帶回來的，說起來也是有些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