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睡容

伯夷不答他，只是看了青瑤一眼，似是想到了什麽。輕輕吐出一句，“淵清麽……”

墨黎聽到他這話，也猛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手中動作馬上停了下來，朝着房中的青瑤看了過去。“青瑤丫頭。你怎麽會在止雲嶺上？”

她不是應該和淵兒一起，前往嶺南去了麽？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止雲嶺上？那麽……淵兒呢？！

墨黎一下子心裏頭驚了起來，對于自己那小徒弟。他是很疼愛的。

青瑤原本還愣愣的，聽着墨黎的問話，回過神來。答道。“師尊當年修補的封印被破解了，修補封印時遭遇強敵，影湖及時出現……”

青瑤将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墨黎聽得眉頭緊鎖。“你是說淵兒留言說師門急事。然後就獨自離開了？”

師門哪裏有什麽急事？墨黎心中更是擔心，“淵兒這孩子。素來都不會這麽魯莽的。”

“而我也正是因為知道師兄留言說師門有急事，以為是師尊傷勢不好了。就和影湖馬上趕了回來。”

伯夷坐在床上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手指已經開始捏出印訣。将血跡都清理幹淨了。

“我當年結下的封印，都有松動，已經被無顏派人破解了好幾個了。”伯夷淡然出聲，墨黎表情有些凝重，眉頭鎖了起來，“看來這個家夥就是想讓你無法安心療傷啊……”

伯夷不答，說起來，那些封印被破所帶來的波動，完全不能影響他多少，反倒是自己的心結……

“你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了，若是再有什麽不好，記得讓青瑤丫頭通知我。”墨黎說着，已經站起身來，他擔心淵清的情況，只想趕緊回摘星嶺去，派其他的弟子出去尋一尋自己這小徒弟。

墨黎離開之後，禹闕凡和妙音這才上來表達了一番關切，臨走之前，禹闕凡倒是留下了不少好東西給青瑤，皆是一些上好的天材地寶。

看着這些東西，青瑤有些無奈，自己的煉丹造詣雖然還湊合，可是用來煉這些天材地寶的話，還是不夠看的。

心頭有些為難，青瑤暗罵自己為何當初不好好多練一練煉丹和醫修之術，否則眼下也不會這般沒有辦法了。

“瑤兒，過來。”伯夷坐在床上，錦被蓋住了他的腿，身體靠在軟枕上頭，眼神清明，朝着青瑤招了招手。

“師尊，您好些了麽？”青瑤朝着床榻邊走了過去，眼神中有着擔憂，腦中盤旋不去的是剛才看着他嘔血時的觸目驚心。

伯夷點了點頭，嘴唇輕輕地抿着，眼神波瀾不驚地看着面前的嬌俏少女。

“師尊，我不怪您的，只要你說一句不，瑤兒就絕對不會說是。”青瑤坐到床邊上，緊緊握着伯夷的手，他的傷勢應該是已經穩下來一些了，先前手指微涼的溫度，也已經轉暖。

“以後，莫再哭了。”伯夷淡聲說道，看着青瑤臉上已經半幹的淚痕，心頭一疼，伸出手去，柔軟的指尖觸上她的臉頰，輕輕擦掉了她的淚水。

“為師既已熬過渡劫，便幾乎是不死之身，傷勢不穩罷了，最多只會延長恢複時間，沒有大礙的。”他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雖然依舊是一如往常的淡漠語氣，聽在青瑤耳朵裏卻是那麽溫暖。

心中之前那些強壓下來的失控情緒終于是忍不住了，幾乎是瞬間爆發出來一般，鼻子一下子就酸得無法控制。

原本坐在床邊的纖細身體，就這麽一下紮進了他的懷中，伯夷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忪，然後耳朵裏就充斥着她咿嗚的哭泣聲，垂眸看到的就是她顫抖的肩膀。

手輕輕擡了起來，輕拍着她的脊背，就連他，也是鮮少見到過自己這小徒弟的眼淚的，從小到大，修煉在辛苦，也是從沒見過她流淚。

眼下哭得這般凄慘，看上去的确是讓人心疼。

伯夷素來淡然的語氣中，有了一絲無奈，“都說莫在哭了。”

青瑤的哭泣約莫持續了一刻鐘，心中憋着的擔憂情緒才算是完全發洩了出來，她哽咽着從伯夷懷裏頭起身的時候，擡手擦了擦自己的臉，眼睛已經腫的如同桃兒一般，鼻子也紅彤彤的。

卻是怎麽都不肯回自己房去休息，硬是堅持着要守着伯夷，生怕他再有什麽情況。

青瑤甚至将丹爐都搬來了一座到他房裏，雖然她不精于煉丹之術，但是她天資聰穎，又有着伯夷在一旁指點。

幾個時辰下來，倒的确是煉出了一枚像樣的丹藥來，青瑤從丹爐中取出那粒丹藥，有些興高采烈，正準備轉身同伯夷說，就看到床榻上的男人似乎已經睡着了。

她從未見過師尊睡着時的模樣，所以每每一同閉關之時，看着師尊入定時的樣子都覺得新奇，也就經常會偷偷睜開眼，偷看伯夷閉着雙目入定時的模樣。

而一般這個時候，伯夷都會依舊閉着雙眼，然後輕輕啓唇喚她一句瑤兒，她便不敢再偷看，趕緊繼續入定。

而眼下看來，師尊睡着時的容顏，似乎和入定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青瑤怔怔地看着伯夷的臉，總覺得他什麽時候又會忽然輕啓嘴唇叫她的名字。

而他依舊是如同剛才那樣，坐在床上，身體靠在軟枕上，只是雙目閉着，呼吸綿長，但是又比入定時，看上去表情柔和一些。

看上去，是睡着了呢。可是就算是在睡着時，都是那麽讓人挪不開眼睛。

青瑤站在那裏，沒有動，眼神停留在伯夷的臉上，唇角有着淺淺的微笑，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心就已經被他打下了一個一個的烙印了？

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只是想到先前墨黎的話，心中又有着隐隐約約的不安，違背倫理綱常……這在門規之中，是絕對不允許的。

師尊今日的确是拒絕了夜月影，可是……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如同墨黎所說那般，對象換成了淵清的話，師尊想必是會答應的吧？

那麽自己應該怎麽辦呢？一個人的心那麽小，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