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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分明的手, 修長而又細膩,指肚的舊痕摩擦着顧妝妝的腕子, 宋三思始終低垂着眼睑, 睫毛在眼下投出涼涼的影子。

菊小蕊哼了聲, 上前一步, “診完了沒?”語氣不善,像是極度排斥宋三思的樣子。

話音将落, 宋三思便收回手,松了袖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她, 菊小蕊不明所以,卻也不甘示弱, 赤紅着腮頰柳眉倒豎。

“夫人寒氣入體, 這幾日需得好生調理,我先開今日的方子,三碗水熬成小半碗, 喝下後發發汗, 別吹風。”宋三思擡眼,顧妝妝示意畫眉找來紙筆, 柳芳菲覺出話裏的不對勁, 詫異的問道,“這方子一天一個樣嗎?”

宋三思一邊提筆疾寫,一邊嗯了聲,寫完交給畫眉, “小火炖。”

“不是你故意找借口,想賴在我們顧府吧?”菊小蕊抱着胳膊,冷冷笑了笑。

宋三思不緊不慢的起身,颀長的身影讓菊小蕊的氣勢削減不少,“不是,夫人落水,若處置不妥,容易傷了身子,不易有孕...”

四人目目相觑,梅若雲咳了一聲,菊小蕊神色也慢慢放松下來,不自然的哼哼,“也不知你是不是诓我們..”

“不是不是,菊姨娘,這位宋大夫乃是棗花巷何大夫的高徒,趙妙彤趙姐姐便是找的他們調理,果不然便有孕了。”顧妝妝擋在他前頭,覺得自己再不開口,宋三思處境有些艱難。

她原是想偷偷問宋三思,自己用了那樣多的香粉,日後會不會難以有孕,又是否會傷及肌理,産生不可逆轉的副作用,這才想着房內不留人。畢竟宋延年也是不好惹的主,有些事能少些人知道,最好不過。

四個姨娘雖不是外人,顧妝妝卻不想将自己被算計的事情昭告天下,左右都有些丢臉,原先還以為自己多受寵,多麽招人待見,謊言揭開,血淋淋的事實觸目驚心。

菊小蕊微揚着腦袋,沒好氣的瞪着宋三思,那人卻溫和至極,悠然打量着她的臉,末了,輕聲道,“這位姨娘的下颌有些傾斜,故而顯得整張臉不夠精致,若是能将左側往上調半寸,必然錦上添花。”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指淩空比劃,十指翻飛,很是好看。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顧妝妝站起來,眼睛盯着那雙手,宋三思低頭看她,“沒有。”

菊小蕊原是不信的,可宋三思壓着她的肩膀,單手捏住她左側下颌,咯吱一聲,微不可查的疼痛中,鏡中人的臉果真如宋三思所言,兩側很是協調起來。

接着,宋三思又幫梅若雲提了眉骨,給柳芳菲正了鎖骨及肩頸線路,又捏挺了蘭沁荷的鼻梁,不過一個時辰,四人由虎視眈眈變得和顏悅色,藹然可親。

最後,宋三思委實盛情難卻,留在顧府用了午膳。

晌午後,顧妝妝悄悄喚了宋三思進房,連畫眉都屏退在外,她有些事情要問,眼看那人走了進來,顧妝妝連忙将四下窗牖陸續合上,轉頭與宋三相繼坐在桌邊。

“宋三思,醫者,理當保守病人隐私,可是如此?”

“是。”宋三思點了點頭,很是誠懇。

房中沒有熏香,只用細頸瓷瓶插了幾只荷花,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顧妝妝從錢袋拿出一錠銀子,拍到桌上。

“這是謝你診病的。”

“不必,已經有人給了。”宋三思晃了晃腰間的天青色錢袋,他知道顧妝妝有事要問,卻也不急着挑破,只淡淡的看着她,手指搭在膝上。

“就當封口費。”顧妝妝沒打算收回,聲音低低的,香腮沁着粉紅。

宋三思哦了聲,低頭,眼裏盛滿笑。

顧妝妝神秘兮兮的蹙着眉心,“你跟何大夫想是偏方不少,那有沒有一種藥,吃了能夠清心寡欲,冷血無情?”

宋三思一頓,顧妝妝也知自己問的蹊跷,不由擺了擺手,想要退而求其次,卻聽宋三思幽幽吐出了一個字,“有。”

宋三思的眼睛,明靜如水,悠遠似山,薄唇微微抿着,他雖然目不轉睛的看着顧妝妝,卻并不給人唐突冒犯的感覺。

他攥了攥拳,神思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夜碧水閣的情形。

幸好,他跟着,幸好,他都在。

楚帝荒淫萎靡,竟将主意打到宋家少夫人身上,還厚顏無恥的以官位做交換,他知道,宋延年是決計不知情的。

可顧妝妝不清楚,她已經認定,宋延年将她賣了。

區區一粒熏香,便讓楚帝激情濁眼,□□燒腦,對着窗牖四肢亂顫,釋放了自己後,便癱軟成一灘爛泥,睡得昏天黑地。

宋三思便是那夜的內官,他想,他差點也跟着瘋了。

她的手臂很軟,勾纏着自己的頸項,熱烈的體溫将她和他燒的如癡如狂,馨香在懷,櫻唇似火,濡濕的舌攀上他的唇角,胡亂且急切的想要撬開他的堅韌。

那一刻,他甚至想一錯到底,握着她的細腰告訴她,他才是宋延年。

他看着她殷紅的唇,擎着水光的眼,皙白的皮膚如玉瓷一般光滑,卻又火燒火燎的燥熱。他的手顫抖着撫上她的臉,在顧妝妝聲聲懇求下,口幹舌燥的吻在那處甜軟。

就像賭徒難舍最後的籌碼,掙紮着放縱自己的底線,直到,她嘴中輕輕呢喃,“宋延年...”

他猛地清醒過來,他知道,她叫的是他,卻又不是他。那個名字,不是他已經很久了。

再後來,他是真的醒了,他們兩人,從紫雲觀開始,再無可能有任何交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就好像困擾了自己多年的線團,陡然找到了線頭,一切都柳暗花明起來。

她是親人一樣的存在,那些年在紫雲觀孤零零修行的日子,他感動于她的陪伴,情誼無法轉變成男女之情,那麽,便做兄妹吧。

顧妝妝看着面前人的臉慢慢浮起紅暈,不由得伸手在他眼睛上晃了晃,“宋三思,你臉紅什麽?”

宋三思回過神來,尴尬的別開臉,“屋裏熱。”

屋裏怎會熱,擺了兩大盆冰塊,絲絲涼涼的水霧就漫在兩人中間,顧妝妝狐疑的瞪着他,“你真的有藥?”

“真的有。”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信口扯謊。

“多少銀子?”顧妝妝一手摩挲錢袋,一手伸到他跟前,就在這時,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隐約夾雜着畫眉殷勤的說話聲。

“快一些。”顧妝妝仿佛聽到了宋延年的動靜,忙站起來,走到宋三思身後,“別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注意你的醫德。”

宋三思勾着唇角笑了笑,本是薄情的眸眼,露出一絲暖意,他将青綠色的瓶子放到顧妝妝掌心,嘴唇附到顧妝妝耳邊,眼睛卻瞥向門口。

“不是緊要關頭,別吃這枚藥丸。”

門咣當一聲,宋延年神色匆匆,破門而入後,一雙眼睛先是落到顧妝妝身上,旋即冷冷的瞥到宋三思面上,那眼神,冷的好像寒冬臘月的霜雪,冰岑岑的滲人。

顧妝妝反手握住瓶子塞進腰間,上前奔過去拽住宋延年的胳膊,仰着小臉左右打量,“夫君,多日不見,你瘦了...”

宋延年緩緩收回視線,見她氣色紅潤,眼眸清亮,不由松了口氣。

方才回府,聽說她回了顧家,便沒來得及更衣,徑直騎馬趕了過來,誰知剛一進門,又聽到丫鬟小厮說她一早落了水,染了風寒,心裏頭怎能一個急字了得。

推門而入,竟看見一個長相俊俏的男子,以極其親密的姿态與她比肩而戰,那雙眼中所蘊含的深意,他雖不明白,卻也沒沒來由的厭惡。

“身子好些了嗎,因何落水?”他輕攬過顧妝妝的腰,往懷裏一提,多日來的風塵仆仆,全在此刻有了彌補,當着衆人的面,他的唇落在顧妝妝的鬓邊,聲音低啞而又濃烈。

“想我了嗎?”

顧妝妝連連點頭,糯着嗓音抱緊他的腰,“想,日日夜夜都想,想的睡不着覺。”

菊小蕊用帕子掩住唇,看了眼旁邊聳然如松的宋三思,招呼道,“宋大夫,晚上一起用膳吧。”

她對自己的下颌很是滿意,多年來的困擾,竟被他輕飄飄給解決掉,女子愛容,天經地義。

“不了,我得回去,師父遣我買兩味藥。”宋三思兩手背在身後,顧妝妝忙松開宋延年的胳膊,跟過去側臉問,“那你...你的藥,還給我開嗎?”

先前說的一日開一個方子,這話本就是借口,顧妝妝又借着這個借口,想讓他回頭再來,順便問問藥丸的功效和副作用。

“那我明日還來。”

“夫人,我是來接你回府的。”宋延年的手落在顧妝妝肩膀,眼睛卻一直暗中打量宋三思,他覺得這人很熟悉,可大腦中充斥着濃濃酸意,思維便跟着混沌不少。

“那我明日去宋府找你。”

宋三思笑笑,顧妝妝樂的嗯了聲。

房中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對勁,顧妝妝狀若未聞,送走了宋三思,又如往常那般,黏着宋延年甜言蜜語,溫存缱绻。

回宋府的時候,恰好杜月娥送走來訪的賓客,滿面春風,看見顧妝妝還特意招呼了一聲,格外的熱情。

房門一關,顧妝妝坐在妝匣前卸珠釵,宋延年脫了外衣,從後環住她的肩膀,焦熱的唇迫不及待的親着她的柔軟耳垂,手也是不消停的,透過薄薄的衣裳,滑到她出了細汗的後脊,猛一用力,顧妝妝哎吆一聲,人已經被他抱到桌上,妝匣裏的珠釵首飾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過會兒還有一章哈,大約在6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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