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車輛停在路之遙所在的樓棟門口。

路之遙背着小書包拉開了車門, 她彎腰,對着車內的和棠擺手,“我先上樓啦。”

“等等。”

和棠解開了安全帶。

他起身下車, 身子微微斜倚在車上, 黑眸朝她看過去, “我送你上去?”

路之遙警惕地後退一步, “這不好吧?”

和棠嗤笑了一聲, 黑眸裏有了幾分嘲弄,“想什麽呢,我不至于禽獸到這個地步。”

路之遙覺得這人的話十分可疑, “你是不是去對警察說。”

“那我換個說辭。”和棠伸手指了指天空, “今天的陽光很好。”

“是啊,陽光很——”

路之遙話音頓住。

她對着他眨了眨褐眸,“哦,你想和我一起上去曬太陽?”

和棠嘴邊含了點笑,“還不算太笨。”

他走向路之遙, “也算是懷舊了, 走吧。”

兩人上到樓頂,走到走廊盡頭那個狹小黑暗的空間盡頭。

路之遙生龍活虎的, 将書包往旁邊一扔便要爬上鐵梯,兩手握住護欄就要上去, 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腳踝被一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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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棠握住了她的腳踝,擡頭看她,“下來。”

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猛地回頭:“我靠,和棠你耍流氓。”

和棠蹙眉,迅速收回手, 沉聲道:“你先別爬,下來。”

“我我、我下去,你別輕薄我,我告訴你你會犯法的!”

路之遙突然想起來他是法學院的,又改口,“你給我小心為妙!”

她噘着嘴松手跳下鐵梯。

和棠脫下外套,動作散漫,“站着別動。”

路之遙瞪着眼睛,佝偻着腰伸手推他,褐眸眨巴了下,有些羞澀,“在這裏不好吧?”

和棠:“……”

他喉間溢出了點笑聲,像是好笑似的,“路之遙,但凡你活絡的腦子能用到學習上也不用請我當你家長。”

“哼。”

路之遙鼓着嘴不說話。

和棠彎腰,将衣服環到她腰部,低頭,“走光了,傻子。”

他動作很溫柔,連總是不耐煩的,惡狠狠的話音都帶上了幾分缱绻。

路之遙低頭看着他,突然也笑了下,“你怎麽啦,狗東西還挺溫柔。”

和棠:“……”

他系好外套,直起身伸手就往路之遙頭上招呼去。

路之遙縮着頭,小聲罵道:“你幹嘛!”

她話音說完,只感覺到一股溫柔的力道落到頭上,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

“這到底是怎麽長出的傻腦子。”

“……”

路之遙不滿地擡頭。

和棠噙着點笑,他伸手回來插-進褲袋裏,徑自走到爬梯前,“我先上去,你再上來。”

他身手矯健,三兩下爬上鐵梯推開天臺的門。

路之遙又系緊了下腰間的衣服,跟着爬了上去。

剛爬到頂,和棠便彎腰一把扶住她的腰部,一用力輕松将她抱到了天臺上。

今天陽光确實很好,泛着金色的光芒的陽光卻并不燥熱,暖洋洋的溫度打在身上,時不時吹過一陣輕柔的風。

和棠伸開兩條颀長的腿,兩手支撐着身體,仰臉曬着陽光。

他生得英俊,卻偏偏氣質銳利,顯得他十分不好惹,這陽光暫時消弭了他的銳氣,使得他看起來都有幾分溫柔了似的。

路之遙托腮看她,“兄弟你醉了嗎?沒見過曬太陽還能醉的。”

和棠懶洋洋地睜開眼,黑眸眯着,“沒有,只不過很久沒曬過太陽了。”

他所說不假,從高考結束他就進了青訓營打替補,大學修學後他所有的記憶似乎都在基地裏。幾乎一醒來就是rank,除此之外永遠在備戰比賽,淩晨五六點的日出他可能才剛入睡,下午六七點的陽光,他卻一定在電腦前。

曬太陽這種娛樂在他還努力的時候顯得過分安逸,在如今可以享受的時候又顯得過于無聊。

路之遙也被曬得很舒服,話音都帶着幾分困意,“您就是貴族職業選手?”

和棠斜睨她一眼,“不是要對口供?”

“唔啊?”路之遙眼睛困得睜不開,小聲打着哈欠,“啊啊對對對幹爹哦不是和棠,你是我表哥怎麽樣?”

和棠手指敲了下屋檐,“然後呢?”

路之遙挪着屁-股湊近了些,“然後就說我父母沒空,爺爺奶奶出去旅游了,差不多你自己看着編吧。”

和棠感受到他們的距離接近着,她溫暖的手臂緊緊貼近着他的,淺淡至極的玫瑰香味直直地鑽入他的呼吸中,濃稠得化不開。

他喉結動了動,嗓音沙啞了些,“嗯,然後呢?”

“……”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和棠轉頭過去,直接路之遙的頭和小雞啄米似的一垂一垂。

天臺的屋檐略微陡峭,和棠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幾秒後,路之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支撐,她一個翻身,直接趴到了他的腿上。

路之遙話音像呢喃似的,“一小會兒,哥哥,求你了,讓我靠一下下。”

和棠見她這樣,沒忍住笑出了聲,話音很輕,輕得仿佛可以随風散去,“你睡吧。”

聽到了他的回應,路之遙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和棠垂眸看她。

她睡顏安靜,微紅的嘴巴微微翹起,卷曲濃密的睫毛翕合如蝶翅。

他沒忍住伸手輕輕拍了下枕在他腿上的頭。

安靜下來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

他的品位,大抵也不算太差……?

和棠喉間溢出點笑聲,身子卻沒有動半分。

他一瞬覺得自己像個被貓兒選中躺好的人,因為貓兒少有的乖巧便覺得受寵若驚而不敢有任何動作的傻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路之遙被叫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

和棠兩手撐着身子,面上挂着的一如既往是嫌棄的表情,“豬嗎,睡了多久了。”

“啊?”

路之遙被他揪着脖子挪離他的腿。

她捂着脖頸小聲痛呼。

“嗚嗚嗚痛痛痛,我脖子睡僵了,都怪你啊!”

“你自己睡的和豬一樣我叫都不叫不醒,趕緊起來,我要回家了,凍死了。”

“你沒叫醒我是你的問題,我脖子好痛!”

“廢話這麽多,趕緊下去”

“我這不是準備下去了嘛,兇什麽兇!狗東西!”

和棠伸手利索的下了鐵梯。

路之遙似乎是睡得身體發軟,下鐵梯時身子都晃晃悠悠的,即将下到最後一層的時候,手一松直接踩空。

和棠迅速扶住鐵梯,一把撈起路之遙。

路之遙吓得一身冷汗,卻在下一秒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好幾秒,她抓着和棠的衣服,呼吸都急促死了,“吓死我了,媽耶。”

和棠半坐在地上,手護在路之遙頭上,心髒跳動同樣急促,甚至透過衣服傳到了路之遙的手上。

他喉結動了下,低頭看向了懷裏的路之遙,“你——”

路之遙離開他懷抱,雙手抱頭,“我不睡了別罵了別罵了人被罵傻了!”

和棠:“……”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這件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但是——”

“我也不是故意犯困的啊,好了是我沒注意啦。”

“但是,如果我明天要是在家長會上被罵,我回來就敲死你!”

“嘤”

****

周五,和棠的直播八點鐘就開了,直播間再次刷滿了爆炸似的問號。

“????啥玩意兒啊就八點開直播”

“t神你就搖了我吧,我還沒吃早飯”

“今天自己單排嗎?”

和棠打開了游戲,“下午有事,早上播一下補個時長,對,單排。”

游戲開始,他在飛機上看了下地圖,标了個點,“跳這。”

“不是單排嗎,t神對我們說的嗎?”

“是對遙遙小姐姐說的吧,我猜是習慣标點前提醒她跳哪裏了23333”

“愛是不經意總以為你在身邊,嗑到了嗑到了,湯藥cpszd!!”

和棠看了眼滿屏幕的彈幕才意識到自己在單排,他喝了口水沒說話,打開地圖将标點改了。

cp的節奏已經被帶起,彈幕再次炸開鍋。

“哦豁标點去了訓練營,所以剛剛的野外标點真的在遷就遙遙嗎?”

“我的cp天下第一真,嗑糖頭嗑掉了”

“他這麽愛怼人卻沒有怼剛剛的彈幕,我悟了,是糖”

和棠發話了,“你們又開始了?差不多得了。”

他跳下飛機,撿到什麽是什麽就開始大殺特殺。

一條條擊殺消息開始刷屏,接近決賽圈的時候,他剛瞄準一人卻陡然被襲擊。

和棠迅速躲到掩體後尋找方位,卻見方才襲擊的人直沖向他瞄準的人扔下了急救包。

他嗤笑了下,“怎麽還有野排的啊?”

(*野排:指和隊友外的敵人自發組隊一起襲擊其他敵人)

和棠補了支腎上腺素,繞開距離突襲擊殺二人。

[HT999 用 AK 擊殺了小貓貓要抱抱啊]

[HT999 用 AK 擊殺了要抱抱小貓貓啊]

和棠瞥了眼擊殺提示,瞬間了然。

這對情侶單排遇到了對方,于是順勢野排了。

他舔了物資開始往前跑。

“感人肺腑的愛情就是在大家都是敵人的情況下也要結伴,爺哭了。”

“換了t神遙遙,t神肯定擡手狙了遙遙hhhh”

“+1,t神真的鐵血直男,注定單身”

和棠“啧”了聲,“房管幹活了,這幾個污蔑我的還不封了,什麽叫我注定單身”

“難不成你覺得自己能脫單23333”

房管沒封號,反而發了條彈幕反問和棠,瞬間直播間刷滿笑聲。

和棠也沒生氣,擡手點了下鼠标,話音很輕,“那說不準。”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是t神你以為脫單就是從人堆裏抓個女的告白就行嗎?”

“是了,鮮花鑽戒餐廳你都準備了嗎就這麽自信”

和棠開車的動作一抖撞上了石頭,他故作鎮靜地重新啓動,“差不多得了,專心學技術。”

他繞開石頭直直撞向一個正在補藥的敵人。

和棠看着擊殺提示,垂眸。

現在準備,也不晚……?

*******

下午一點,和棠開着車到了路之遙的學校門口,路之遙站在登記處,見到他眼睛一亮。

她朝着他招手,“來來來,哥哥!哥哥!”

路之遙的話音仍是做作的掐着嗓子的“蘿莉音”,但和棠竟有幾分想笑。

他手插着褲袋,走了過去登記上了自己的名字。

路之遙兩手抱着他的手拖着他走,“和棠,家長會還沒開始,我的座位門口有,你進去的時候別理別的家長搭話,我怕露餡兒!”

“嗯,行。”

和棠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了聲。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姿态親密到和棠有一瞬的心跳失常。

和棠低頭,便只能看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絮絮叨叨着什麽,可是……

可是,他一句都聽不進去,只覺得自己心裏長出了一根顫顫巍巍的嫩芽,輕輕晃蕩着。

“到了,這就是我教室!”

路之遙把她帶到了教室門口。

她松了手,卻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捏着和棠的衣角,“我現在出去找個地方混時間了,放學後我再找你,千萬別露餡了。”

“你第一次做這種事嗎?”和棠垂眸看她,黑眸裏泛起點笑意,“又不是第一次,緊張什麽。”

路之遙咂麽了下嘴,“還不是因為你太狗了,我怎麽知道你會做什麽啊!”

和棠沒生氣,只是晃了下衣袖,“松手吧,扣子快給你揪掉了。”

路之遙這才松了手,鼓着嘴又想說什麽。

和棠一把伸手捂住她的嘴,“行了你去玩你的泥巴去吧,我進去了。”

她溫熱柔軟的唇緊貼着掌心。

和棠喉結動了下,話音低了些,“你去——”

路之遙眨眼看他,眸子裏都是迷惑。

和棠移開目光,收回了手,“算了,沒事,放學也不遲。”

“神神叨叨!”

路之遙不理他的欲言又止,蹦蹦跳跳地走了。

和棠轉身,進了教室,剛落座,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約莫五十歲的男人朝着他走來。

和棠道:“這是路之遙的座位,您是不是找錯位——”

男人對他禮貌地彎了下腰,“和棠先生您好,我們家先生有事想邀請您一敘。”

和棠蹙眉,沉吟幾秒,起了身跟着男人出去了。

兩人走到了校外的不遠的一間茶館。

茶館風格頗為古樸,一樓擠滿了叽叽喳喳的學生們。

和棠跟着男人走到了三樓。

三樓的長廊裝潢顯得雅致昂貴了不少,氣氛十分幽靜。

他拉開一間茶室的門。

率先看見的卻是一塊巨大的花鳥屏風,窗外的光芒投射在平房上,隐約襯出一個坐着的人影。

那人身體似乎十分羸弱,話未出口便是一陣咳嗽。

幾秒後,他微微平複了呼吸,一道清潤如玉石叮當般的聲音傳了出來。

“和棠先生,感謝這些日來您對路之遙的照拂,非常抱歉在這個時間将您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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