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劫持

這晚,許佳寧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下一片青紫。

林洛看在眼裏有些詫異——明明昨晚心情不好的是她,怎麽小佳寧反倒比她還狼狽?

許佳寧勉強笑笑,沒有解釋。

兩個女孩兒收拾齊整之後,就下樓去吃飯了。在餐廳裏遇到柯璟一行,免不了又要被詢問一番。好在,昨晚許佳寧已經跟林洛提前通過氣,答對下來,沒有露餡。

一行人快吃完飯的時候,季明遠才從樓上下來,手裏提着一個行李箱。

“季老師,你吃過飯了?”

季明遠鼻梁上架着一個眼鏡,一身全黑的休閑裝束,看起來格外有範兒。聞言,他笑笑說:“不太餓,在房間裏喝了杯咖啡。”

“你胃不是不太好麽,怎麽空腹喝咖啡?”

“偶爾喝喝無妨。”季明遠說着,擡腕看了下表,“時間快到了,我先上車。”

“好,我們馬上就來。”

季明遠點了下頭,随即離開。期間除了跟柯璟對視,視線沒有往別處偏半分。許佳寧如坐針氈,等他走了,才松懈了下來。一時間,心頭有些雜亂。

因為今天的時間非常緊張,所有人吃過了早飯後,就匆匆收拾好東西,上了秦城民政局派來的車。

在許佳寧的連環奪命催下,她和林洛是最早趕到車上的,然而等她一打開車門,就有些後悔了。因為車上仍舊只有季明遠一個人。

不知是有什麽工作在趕,一大早季明遠已經打開電腦在工作了。聽到開門聲他微微擡了擡頭,見是她們,表情尋常地打了個招呼:“來了?”

許佳寧是有些意外的。

剛剛季明遠在餐廳的目不斜視,在她看來是有幾分對她的不滿在的。畢竟昨晚她對他還是有些不敬,言語間或許讓他有幾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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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此刻季明遠又恢複了往常慣有的姿态,離她不近不遠的,倒叫許佳寧有些恍惚,仿佛剛剛的一切暗流湧動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也許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她那點小花招,在他面前算得了什麽呢?恐怕都不值當看入眼,更遑論動氣呢。

許佳寧安慰自己不要多想。畢竟,她已經打算不再對他有想法了。很難,但她會努力做到。

季明遠感受着許佳寧在他的前排落座,原本在鍵盤上不停敲擊的手,就這樣滞在了半空。眼睛忽然有些發澀,他摘下眼睛,用手捏了捏眉間。

沒有了眼鏡的遮擋,可以輕易看見他眼下的一片陰影。跟許佳寧一樣,他昨晚也沒有睡好。

經過近半夜的思考,季明遠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那就是他的心腸,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硬。

或許是被一開始決絕離開林城的處理方式麻痹了神經,讓他以為自己跟許佳寧之間有了足夠安全的距離,所以後續在接觸的時候,他放軟了姿态,丢掉了該有的警惕。

如果換做是別的女人,這是決計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這個人,是許佳寧。倒并非是她有多麽特殊,只是她到底曾經是他的學生,而且她是那麽的優秀。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曾經短暫相處的兩個月裏,他非常欣賞她,并且對她寄予了一些期望。

饒是他後來就那麽走了,看似相當無情。但其實他的心裏就不曾有過一絲遺憾麽?不,實則是相當遺憾。尤其是得知她在他走後過的并不好。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放棄這樣一個優秀學生的不甘,他終究沒忍住,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分寸外的事。這固然是為了她好,可也漸漸模糊他當初離開林城的初衷——非但沒有及時斷掉許佳寧對他的念頭,連他都在這個泥淖裏越陷越深了,以至于旁人都誤會,他對許佳寧有了什麽想法。

旁觀者清,這個道理季明遠雖不是篤信,也有知道是有其存在的意義的。所以在聽完周小山的話後,他認真的反省了自己。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在這件事上處理的可能确實有不當之處,但對于許佳寧,他依舊是把自己當做師長的。至于為什麽昨晚會那麽恍惚,仿佛被人扒了現行一般,或許是确實有那麽一刻,他真有點兒心猿意馬吧。

但這又能說明什麽?

優秀的女孩子,誰人都欣賞。有時錯把欣賞當喜歡,也并非是沒有可能的事。過去一幕幕太多,要細究已經不可能。重要的是,把握好以後。以後,萬不可再走錯。

季明遠忽然就覺得很可笑。

已經不是毛頭小子的年紀了,居然還會有這麽心虛的時候。真的是……

許佳寧。

目光落在前排女孩兒烏亮的黑發上,季明遠出神片刻,再一眨眼時,神色已恢複了慣常的從容。

等到衆人到齊之後,這輛中巴準時啓程。

今天是調研組一行在秦城的最後一天,完成最後一個案例訪談後,即将搭乘城際高鐵前往下一站——禹城。

這一次的案例訪談,對象是一對剛失去獨生子沒多久的夫婦。兩人均已中年,每月僅靠微薄的工資生活,除去基本的生活開支外,還有大項的醫療支出,用于治療各種中老年疾病。本來這個家庭已經足夠拮據,獨生子的離世更是讓這一情況雪上加霜。

車子抵達這姓宋的一家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了,一行人商量過後,只派了柯璟、季明遠和許佳寧三人,随同民政局的領導上去。這一安排是考慮到夫婦二人剛剛喪子不久,怕見人太多受到刺激。可以說面對受訪對象,調研組一行的态度是再謹慎不過了,然而等他們到了這對夫婦家裏後,發現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糟。

這家的獨生子已經逝去一個多月了,然而家裏仍跟一個冷窖似的,毫無生氣。衆人進門之後,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還是随行的民政局領導叫了這家的妻子一聲,才喚回了一點反應。然而丈夫卻始終在屋裏,聽說調研組一行的來意後,更是關上了房門。

到這一步,衆人心中都了然,今天這個訪談是不好做了。秉承着基本的科研和道德素養,柯璟問了宋母幾個問題。宋母要麽不說,要麽就是哭的說不下去。都說世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但看到如是場景,衆人心裏也是相當不好受。勉強進行了半個小時,柯璟尴尬一笑,對随行的民政局領導說:“郝科長,要不就這樣吧,我看她狀态實在是差,今天就不采了。他們的情況,也托你們多照顧一下。”

郝科長應下,又安慰了宋母一番,衆人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裏屋的房門開了,宋父出來了,說:“郝科長,我之前反應的問題,你們什麽時候給我解決一下?”

郝科長一愣,面色有些僵硬道:“老宋,這件事不是已經有定論了嗎,怎麽你們還在糾結這事?”

“定論,什麽定論!我兒子平白無故沒了,一句突發疾病就把我打發了?”

“這——”郝科長語塞半天,實在不知該說什麽,他說,“這樣吧,等明天你跟我上城西分局去一趟,讓他們把屍檢報告給你看,行了吧?不是我說老宋,事情到了這步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但你不能鑽進死胡同不出來,這讓您兒子走的也不安心,您說是不是?”

“我怎麽樣你不用管,要想讓我兒子走的安心,就要查明他的死因。我沒那麽好糊弄。”

老宋很是倔強,郝科長也很是無奈,搖了搖頭,他護着調研組一行離開了。

在下行的電梯裏,季明遠問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郝科長起初還不願意說,架不住這些是上面交代要好好招待的人,便如實相告了。

“老宋的兒子上上個月犯了點兒小事被送進看守所去了,結果一天夜裏,突發疾病去世了。後來調查的結果是急性心梗,但老宋不接受,說兒子身體一直好好的,怎麽可能會得這種病。他懷疑是兒子在裏面挨打了,受不住了才過去了。你說,這讓人怎麽跟他解釋去?”

郝科長苦笑地一攤手,卻發現面前三人都是一臉沉思的表情,仿佛也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話。郝科長頓時急了,“唉,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吧,是真的。法醫屍檢小宋心髒上真的有毛病,也許是精神壓力過大,也許是早有征兆。總之,就這麽去了。”

郝科長說的誠懇,衆人漸漸也就信了。

“家裏只有這一個倚靠,要是身患重病走了,父母還能有個心理準備。現在這樣,确實有些突然。”沉默片刻後,季明遠輕聲道。

“可不是這個理麽?不是有句話叫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麽,突發疾病,車禍,随便一個可能就能要了人的命。”

郝科長兀自感嘆着,季明遠聽了,卻不由自主地看了一旁的許佳寧一眼。在他印象裏,許佳寧的父母似乎也是車禍走的,不知她聽了這個,會不會難受?

許佳寧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裏。她正在翻包,在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她忽然對柯璟說:“柯老師,我的錄音筆好像是忘在樓上了。”

為防有漏掉的信息,每次訪談和座談都會用錄音筆記錄全程。剛是許佳寧一直拿着的,臨走時因為出了老宋那一個小岔子,一個恍惚,就忘了收走了。

都知道這裏面放有重要資料,即便有備份,柯璟臉色還是一變,說:“快上樓去取吧,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許佳寧見衆人已經出了轎廂,立馬按電梯上行。根本不給大家多說的機會,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向這邊走過來的季明遠。

看着電梯已經往上走,季明遠微微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跟剩下兩人一起回了車上。

完成了最後一項任務,大家都輕松了許多。但聽說了宋氏夫婦的遭遇,都是一陣唏噓,紛紛談論起自己聽說過的最離奇的死法。

話題沒多久就歪了,季明遠也就沒參與其中,靠在那裏假寐養神。忽然感覺到身邊有動靜,睜開眼一看,是石蕊坐了過來。

“季老師,忙不忙,問您個事。”

石蕊擠出一個極谄媚的笑,季明遠自覺沒什麽好事,但還是松了口:“說。”

“那個,我最近想給小佳寧介紹對象。您說,介紹一個什麽樣的好?”

季明遠花了一分鐘消化了一下這句問話中的重點,又花了三十秒,想出了自己答複:“你要給許佳寧介紹對象?”

“對啊,小佳寧生活多枯燥啊,跟個苦行僧似的。給她介紹個對象,幫她豐富一下私人生活嘛。”

季明遠不知該如何評價石蕊這種急當媒婆的心理,要知道她自己還單身呢,不會先給自己張羅麽?季明遠一下子就覺得石蕊這姑娘的腦子不太好使,極短促的一笑,說:“既然是給許佳寧介紹的,你怎麽不直接去問她?”

“小佳寧臉皮薄嘛,問她她肯定不說,只會叫我少操心。翁老師那邊,我覺得她肯定不關心這個。所以想來想去,只有問您了。您不是帶過她兩個月嘛,多少會了解一些她的喜好吧?”

季明遠還真被問住了。了解,是了解一些,只是怎麽開口呢?讓她照着自己這種類型的給許佳寧找?

設想了一下這種場景,他心裏頭覺得起膩。他沒法想象,另外一個自己,跟許佳寧處對象會是什麽樣。甚至這個念頭剛起,就覺得瘋魔。

“說話做事要有科學依據,我帶過她就該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壓下心頭的種種,他裝作不耐煩地打發石蕊,“去去去,邊兒去,不要打擾我休息。”

石蕊哪是那麽好攆的,聞言就要跟他掰扯一番。話還沒出口,就聽一旁林洛忽然說道:“季老師,佳寧是去取錄音筆了麽?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回來?”

她這一問,衆人都發現了不對勁。

季明遠睜開眼,取出手機一看,就進來一通電話。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許佳寧”三個字,衆人都不說話了。

等到季明遠接完電話,衆人臉色更差。

許佳寧在電話那頭說:“季老師,你們能上來一下麽,我這裏遇到點兒麻煩。”

頓了下,“我被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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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雖俗,好用就行~下一章,請欣賞我們季老師的自打臉~明晚6:00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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