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修)
陸長亭瞪大了眼, 眼睜睜地看着朱棣将茶盞挪遠。
朱樉在旁邊跟着幫腔,“啊, 對對, 應該喝點熱湯才是。”
正說着呢,就聽見了下人敲門的聲音,“主子, 湯買好了。”
朱樉傻了眼。
朱棣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方才我們過來看你的時候,順便打發下人出去買食物了。”這句話是對陸長亭說,待說完後,朱棣才立即對門外的人道:“進來。”
下人推門而入,恭敬地将湯盅和油紙包着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朱橚盯着油紙包, 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陸長亭沒想到朱棣這般周到。不過拿走了他的茶盞,是應當補償他!
陸長亭伸手正要去端湯盅, 卻又被朱棣劈手奪過了。
朱樉盯着笑出了聲, “老四別逗他了。”
“沒逗。”朱棣抓起湯勺,将裏頭的湯水盛到了小碗裏,随後才放置到了陸長亭的跟前,“放在湯盅裏很燙, 還是盛出來喝更好。”
說罷,他又拿過油紙包, 待到展開外面包着的油紙之後, 他方才将食物推到了陸長亭手邊,這樣倒是方便了陸長亭從中取出食物來。
朱家兄弟看着他這段行雲流水的動作,都有些懵。
陸長亭喝了口湯, 心底的滋味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怕是歷史上的明成祖,大名鼎鼎的永樂大帝,他年少的時候,照顧起人來,和常人也沒有什麽區別。
朱棡有些心急,不由得立即出聲問道:“這宅子這樣可怖,那我們幾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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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些工匠掏完洞,我們就可以回老屋了……啊!”哪怕是盛到碗中的湯也還是有些燙,陸長亭一時不察,這會兒就剛喝下去,就恨不得全吐出來了。
朱棣忙遞了手巾給他,“擦擦。”
朱樉插了句嘴,“難道小長亭還需要人吹一吹再喂嗎?”
陸長亭黑着臉拒絕了,“不必,我并不想喝到二哥的口水。”
朱樉挑眉,怒道:“小東西還敢嫌棄我!”
陸長亭轉過頭,裝作什麽也沒聽見。
朱棣沉吟道:“長亭說得不錯,一面讓工匠快些做完,一面可以趁機審到底。等回老屋的時候,便是解決工匠的時候。”
陸長亭慢吞吞地吃着東西,沒再說話。
朱棣口中的解決應當只是解決工匠身上的麻煩,而并非解決了他們的性命。朱棣又不蠢,他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肆意收割人命。
朱家兄弟點了點頭。
朱橚忍不住低聲問道:“長亭,我們要不要也随身帶個風水物啊?這……這留在宅子中,不會出事吧?”
陸長亭不得不提醒他們一件事,“風水物你們買得起嗎?”
窮鬼一家子沉默了:“…………”
朱棡忍不住道:“長亭不是會做風水物嗎?”
陸長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朱棡頓覺自己問出的問題,似乎有那麽一些……傻。
“風水物不是随便就能做成的,就算做成之後也有強有弱。效果弱的自然好做,可做來又有何用呢?這宅子陰煞極重,尋常的風水物半點作用也起不了。不過你們也不必憂心,至少在眼前,宅子是影響不了你們的,若是住上兩三年那才是另說。”從古早的時候,便有傳說,稱皇帝乃天子,身有龍氣,而他子孫後代也多少會帶上一些,如此這般,皇子皇孫們一般也是難被邪祟入侵的。
陸長亭便是研究此道的,當然也相信這樣的說法。
而事實上,目前朱家幾兄弟,也的确并未被影響。
此時朱樉的目光落到了陸長亭的身上,他看着陸長亭吃得正香的模樣。
“二哥想吃?”陸長亭眨眨眼,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不是!”朱樉沒好氣地道:“我們若無事,那你呢?我曾聽宮……我曾聽人說,年紀小的孩子,陽火不夠旺,容易被邪祟入侵。”
陸長亭一怔,湯含進嘴裏,差點都忘記吞了。
朱樉這是在關心他?
陸長亭忙将湯水咽下去,将手中的湯匙放下,卻見朱樉問出這句話後,另外三人也都定定地看着自己,陸長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朱家兄弟,倒也是有幾分人情味的嘛。心中雖是這樣想,但陸長亭還是低着頭,口吻滿不在乎地道:“你們忘記我是做什麽的了麽?我住的這間屋子,正巧是宅中陰煞最弱的地方。”
朱家兄弟原本溫情的目光登時就變得兇神惡煞了起來。
“小東西,竟是獨自享受卻不告訴我們……”
“長亭實在不厚道……”
陸長亭裝作什麽也聽不見,低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飯。
朱家兄弟見陸長亭理也不理他們,頓時一拍桌面,“那我們也住這屋了!”
陸長亭吓得湯匙都“啪”一下掉回碗裏去了,“你們也住這裏?!”
“這是自然!”朱樉理直氣壯地道。其他三人雖然沒說話,但此時沉默的态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床小。”陸長亭吐出兩個字,就不再說其它了。
你越是反駁他們,他們越是來勁,不如淡淡提醒他們這屋子裏的硬件,實在無法支撐他們前來入住。
朱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睡地上嘛。”
陸長亭:“……”這犧牲可真有點兒大。洪武帝會想到他的兒子們,在外頭打地鋪嗎?
幾人正說着話呢,又有下人進門來了,陸長亭以為那下人是來收拾碗碟的,誰知他直直走到了朱棡身邊,附在朱棡耳邊說了些什麽,朱棡便立即站了起來,沖他們笑了笑,“有人招了,我過去瞧瞧。”
陸長亭咂咂嘴,低頭繼續吃自己的。他管誰招了呢,只管最後招出來的結果就好了。這樣一想,朱家兄弟就算真要往他屋子裏湊,撐死了也就是兩個晚上。陸長亭頓時就心寬了。
“二哥。”陸長亭放下了碗筷。
“嗯,怎麽?”
“我們該去幹活兒了。”
朱樉僵了僵,驟然想起來,“今日該去瞧那個小胖墩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橚此時也是一臉痛苦,“都這樣的時候了,還要出去賺錢嗎?”
“只是我和二哥去。”陸長亭知道他們根本走不開,但陸長亭得裝作不知道啊,那就幹脆将朱樉帶上得了。何況今日他也确實該去見安喜了。自從和朱家兄弟打上交道,他見安喜的時候就變少了,現在想一想陸長亭自己都覺得有兩分愧疚。
朱樉這時候倒是笑了,他跟着陸長亭一起站起來道:“好,我跟長亭去賺錢了。”說罷,他掃了掃另外兩人,目光就跟在控訴他們吃白飯一樣。
朱橚倒還真被這一眼看得面皮發紅,唯獨朱棣穩坐不動,仿佛什麽也沒感覺到。
朱樉撇了撇嘴,牽着陸長亭出去了。
等走出了宅邸大門,陸長亭才驟然想起一個問題的。和他們一塊兒出門必牽手,是怎麽約定成俗的?
————
這座前朝将軍的宅邸安放在中都城的角落裏,但是誰也不敢小觑它,城中許多孩子幼年時便常聽大人說,那座宅子那樣大誰能買得起呢?誰能買得起呢?直到近日,城中人才驟然發覺,那宅子裏住進人了。但平日裏那宅子的大門都是緊閉着的,裏頭住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們一概不得而知。
誰知過了一段時日,那宅子裏的主人叫走了一批工匠。
從工匠的口中,衆人才得知,原來宅子裏住進了四兄弟,據說都生得很是好看,若是走出來,定然受城中不少姑娘的傾慕。
不過接下來那宅子的變化,倒讓衆人覺得,家中姑娘喜歡誰都好,也莫要喜歡這宅子中的人。
這宅子裏的四兄弟,都是瘋子啊!
他們竟然讓工匠去拆了屋檐,拆了石板路,挖了池塘……等修好之後,又拆了一次……這會兒還開始掀屋頂掏洞……若說他們沒瘋,那誰信啊?
這麽有錢,能買下這樣大的宅子,但是明明年紀輕輕,又何苦到這樣的窮鄉僻壤來買呢?
那一定是瘋了!
城中人肯定地道。
安父身為中都的糧長,自然也知曉那座宅子的變化,并且他比普通人知道的還要多上那麽一些。他發覺那日跟随陸長亭前來家中的青年,似乎正是住在那宅子中的人。
這倒是奇了,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怎麽還會和那陸長亭結識呢?
安父比城中人更清楚,那宅子的确不是尋常人能住得起的,不僅是因為買不買得起的問題,還因為那是前朝将軍的宅邸,不是尋常人都能住的,而是要循制入住。
就好比那七品小官能住三品大員的宅子麽?自然不能!
正是因這一點,才讓安父半點也不敢小瞧那宅中出來的人,連同陸長亭在他眼中都變得神秘了起來。
這時候,安父聽得下人來報,說陸長亭來了。安父微微一笑,道:“将人引到安喜屋子裏去,我待會兒再過去。”
下人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退了下去。若說他們老爺重視陸長亭,但既是重視又為何不将人叫過來呢?可若是不重視,那老爺為什麽又特地取消原本的行程,留在宅中等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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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亭和朱樉進門的時候,安喜正呆呆坐在凳子上,時不時動手戳一戳桌上的糕點。
“唉……”總是笑眯眯不懂愁苦為何物的安喜,拉出了長長的嘆氣聲。
“安喜。”陸長亭出聲打斷了他嘆氣的聲音。
安喜扭了扭胖胖的身子,轉過身來,驚叫一聲,“長亭!”然後他便跳了下來,直直沖到了陸長亭的懷中,身後的丫鬟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生怕安喜摔個大馬趴。
不過安喜雖然與人溝通有些障礙,但他的腿腳還是很靈活的。
陸長亭差點被他撞得一個仰翻。
朱樉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了安喜的衣領,“小胖墩,要有點規矩。”
安喜也不生氣,就停在那裏,擡頭看着朱樉,“怎麽才能規矩?”
“不能撞長亭,只能走到他的身邊,溫柔地抱他。”
“哦。”
朱樉這才在那丫鬟驚恐的目光中松了手,安喜害羞地搓了搓手掌,羞答答地抱住了陸長亭。
恍惚有種被當作女子對待的陸長亭:“……”其實他倒并不在意安喜這樣莽撞的動作,他知道安喜一顆稚子之心,若是真心喜歡誰,便會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示好。
“這樣好了嗎?”安喜松開手,一臉乖巧地問。
朱樉輕笑一聲,“小胖墩還挺聽話。”
“今日安喜都做了什麽?”陸長亭抓着安喜的手,帶着他往前走,等走了幾步,陸長亭才想起來,自己跟朱樉他們有什麽區別!動不動就拉手!陸長亭猶豫着松開了手。
安喜也并未發覺有什麽不對,他讓小厮抱着自己坐上了凳子。
朱樉随後跟上來。待揮退下人後,三人便又投入了新一輪的……讀書。
安喜并不能迅速理解書中含義,不過他的記憶力倒是不差,朱樉教了沒一會兒,就發現這小子已經能從善若流地進行背誦了。此時丫鬟、下人都不在屋子裏,他們自然也不知曉屋中在做什麽,若是他們聽見了,怕是要驚得眼睛脫眶。
因為有安喜背誦快在前,陸長亭也就不掩飾自己學得快了。反正他身上的奇異之處也夠多了,也就不在乎再多這樣一點。
事實上,朱樉在發現陸長亭這般聰慧之後,反而越加欣賞陸長亭了。
皇家少有腦子笨的,因而陸長亭小小年紀這般聰慧,在朱樉眼中并不算妖孽。
陸長亭端起茶壺正要倒水,門外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誰在安喜屋子裏?”這是一道低沉的男聲,陸長亭能聽出幾分吊兒郎當的味道,看來應當是個纨绔。
“小公子的朋友。”
“什麽朋友?安喜哪來的朋友?莫不是你們胡亂将騙子放了進來吧。”那人嗤笑一聲,擡腳直接踹開了屋門。
安喜被吓得驚叫了一聲,讷讷道:“大哥。”
大哥?
門外的人是安喜的兄長?
陸長亭和朱樉同時朝門邊的人看了過去。
那人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穿着一身藍衫,面色微冷地大步走了進來。
安喜看了看他,小聲道:“大哥,你這樣很沒有規矩。”
陸長亭和朱樉對視一眼,都費勁兒地忍住了想要拍桌大笑的沖動。這人确實沒有禮貌,縱然是安喜的大哥,也絕不能直接擡腳踹門進弟弟屋子啊!
一般有這樣習慣的,說不準骨子裏便有些暴力傾向。
安喜是個可愛的。
但他這兄長,實在惹人讨厭。
這時候陸長亭還不知道,這人還能變得更讨厭。
“安喜你也敢教訓大哥了?什麽規矩不規矩!”男子不快地道,随後他的目光落到了陸長亭和朱樉的身上,男子冷笑一聲,“哪裏來的騙子?看我這弟弟傻,便上門來騙錢了嗎?”
陸長亭也怼過朱樉,但朱樉全然不記仇,那是因為他知道陸長亭沒有別的意思,僅僅只是針對別人對他的質疑而表現出了冷傲。但眼前這人,實在是捋了朱樉的老虎須。
天之驕子的脾氣哪裏會真的那樣好?如男子這般不由分說找上門來,朱樉自然翻臉!
“你這年紀小的弟弟都尚且知道何為規矩,你已經及冠,卻還不知何為規矩,好不知羞。瞧來,應當是沒讀過幾天書吧。”朱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轉回了頭。
男子哪能聽不出來,朱樉這是諷刺他低俗沒文化呢,頓時就被激怒了,“來人!将這猖狂小子給我驅趕出去!”
還不待朱樉再度發作,安喜就已經急了,他從凳子上跳了下去,擋在了男子的跟前,“不,不行,他,他們是……是爹爹給我、給我請來的。”安喜一着急,說話就磕巴了起來。
他越磕巴,男子就越是不耐煩。
“過去!你撒什麽謊!跟着這麽兩個人,你就學壞了!”
“我、我沒。”安喜伸手去擋,一下子就被男子揮開了。
安喜長得有些胖,不是尋常人都能推得動的,那男子推了一下,安喜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陸長亭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安喜心思單純,想不到什麽故意為之的辦法,那麽也就是說男子出手确實很重,直接将安喜推地上去了。這哪裏是什麽大哥?實在連朱樉等人半點也不及!
陸長亭也下了凳子,冷聲斥道:“閣下若是心中有疑,何不去問安老爺?在幼弟這裏作威作福尋麻煩,算什麽本事?”
男子也有些尴尬,他忙伸手去拉安喜,誰知安喜反倒不肯起來了,嘴裏就來來回回念叨着,“大哥沒規矩,沒規矩……”
還這麽多人瞧着呢,男子對上安喜委屈的目光,登時又是火冒三丈,“安喜你再胡說!看我怎麽收拾你?”
朱樉站起身來,涼涼道:“你收拾一個我瞧瞧。”他目光冰冷,再加上他身量又高,站在男子的跟前,竟是生生将他比得畏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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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