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清晨出門時還是好好的, 歸來的時候就變了副模樣。王府中的下人們都被陸長亭這副凄慘的樣子吓得不輕。
程二跟在後頭,小聲問道:“主子, 我……我去請個大夫?”
朱棣沉着臉, 徑直往裏走,吐出兩個字,“廢話。”
程二摸了摸鼻子, 實在摸不透朱棣的心思。不過轉念一想,主子的心思若能被他摸透,反倒是奇怪了。
程二是一路跑着出去的。
朱棣将人抱回到自己的屋子,立即令下人打來了熱水。下人被揮退在一旁等候,小心地看着朱棣将人放在床上, 連忙端着熱水遞上去,另外的下人又給遞上了面巾。
朱棣捏着面巾蘸了熱水, 親手給陸長亭拭擦臉上的血跡。
下人們見幫不上忙, 就只能排排站着了。
擦幹淨血污之後,陸長亭那張臉總算顯露出了原貌。
不過陸長亭覺得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能充分感覺到臉上腫脹撕裂的疼痛,他這張臉要是沒變形, 那才奇怪了。
陸長亭掃了掃旁邊的下人,他很準确地從他們的眼眸中, 捕捉到了慘不忍睹的情緒。
唯有朱棣倒是面不改色, 等他擦幹淨之後,程二也帶着大夫回來了。
大夫走上前來,一見陸長亭的模樣, 不由瞪圓了眼,“這是和誰打架去了?”大夫大約是沒在燕王府見到過這麽野的人,也沒見過燕王府裏誰被揍成這個模樣。
朱棣淡淡道:“習武呢。”
大夫咋舌,誰家習武習成這麽個鬼樣子啊?
大夫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這萬一要是燕王揍的,他能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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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坐下來,低着頭認認真真地開始給陸長亭檢查傷處。
“身上有傷麽?”大夫低聲問。
“有。”出聲回答的卻是朱棣。
陸長亭癱在那裏,也确實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有朱棣代勞出聲自然是好的。
大夫伸手便去脫陸長亭身上的衣衫,這會兒陸長亭想起了一件事,他艱難地轉頭問旁邊的程二:“我的棉衣呢?”
程二哭笑不得,“你這時候都還記着棉衣呢?”
當然了。陸長亭心說。那才是陪伴他過冬的好夥伴啊。
“你放心,棉衣我已經給你取回來了。”程二無奈地道。
陸長亭點了點頭,放松地躺平了。
如果此時不是被脫去了衣衫,實在還有些冷的話,陸長亭會更放松的。
随着衣衫褪下,陸長亭身上的痕跡也就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朱棣的眼皮不自覺地一跳,看着陸長亭的目光沉了沉。
那大夫陡然覺得身上的壓力一重,額頭上不自覺地滲出了汗來,他小心地按了按陸長亭的肚皮。
朱棣又看得眼皮一跳,抿唇道:“輕些。”
大夫僵了僵,點點頭,動作還真輕柔了不少。誰讓此時燕王身上傳達來的情緒,讓人覺得萬分不妙呢?
但就算再輕,受了傷的地方,也還是會疼。
大夫在陸長亭身上摸索了一會兒,主要是确定是否有骨頭斷裂的地方。良久,大夫才收回了手,陸長亭已經凍得鼻子發癢了。
朱棣趕緊扯過被子将陸長亭整個人罩住,溫暖兜頭罩來,陸長亭覺得身上的疼痛似乎都緩解了不少。
大夫直起身子,低聲問道:“他腹部那塊兒拳頭大的淤傷是如何一回事?這是之前的傷了吧?”大夫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新傷。
朱棣臉色又沉了沉,點頭道:“是。”
“既然有傷還打什麽架?”大夫一個沒忍住怒道。
朱棣臉色更沉了。
程二在一旁裝作什麽也看不見。
第一次受傷是錦衣衛害的,第二次受傷是王爺親自送過去的。這兩次都跟王爺脫不了幹系啊。
“這傷很重?”朱棣抿了抿唇,出聲問道。
大夫低聲道:“那塊淤青有點嚴重,也不知傷到髒腑沒有,不管如何,現在都先需靜養,若是不養好了,這日後還得疼的。”大夫眼裏寫着滿滿的不贊同,隐晦地指責了燕王縱容其打架的行為。
朱棣突然伸手将被子又撩開了。
陸長亭的肚皮就這樣被迫袒露了出來,陸長亭勉強地擡起發軟的手,想要将被子抓回來,但是他才剛伸出手,便被朱棣又按了下去。
朱棣盯着他肚皮上那塊淤痕瞧了會兒,道:“怎會如此嚴重?”
陸長亭擡起另一只手啪地抽在了朱棣的手背上,“我凍死了。”
朱棣趕緊收回了手,收回手之後他愣了愣,忙又想起來什麽似的,伸手将被子重新給陸長亭蓋好。
陸長亭這時候都已經被看得有些麻木了。
反正大家都長一樣,也沒什麽好看的。
大夫又再三強調了那處傷的嚴重性,而後才說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只是皮外傷,養一養,擦些藥便能好了。
朱棣和程二都免不了驚訝,他們常年與軍營打交道,知曉那王老六下手是個什麽程度。朱棣其實都做好,陸長亭受傷較重的準備了,他一直等在旁邊的營帳裏,等到陸長亭撐不下去的時候,他便出來将人帶走。可誰知曉,最後的結局竟是兩敗俱傷,還是靠周圍的士兵上前,方才将兩人成功分開。
此時聽大夫說只有皮外傷,朱棣就更覺得驚訝了。
陸長亭比他想象中還要堅韌厲害。
朱棣打發了程二跟着大夫去開方子抓藥,他則是就這樣在陸長亭身邊坐下了。
陸長亭忍不住道:“有鏡子嗎?”他也該知道,他現在被揍成了什麽模樣。
朱棣令下人取來了鏡子。
丫鬟捧着鏡子到了陸長亭的跟前,然後還忍不住偏轉過了頭。
陸長亭:“……”難道真的被揍得破了相?
陸長亭将鏡子往前拉了拉。
“……”
他的臉龐腫脹青紫,眼角出血,嘴角也有撕裂,連嘴唇都是撕裂開的,上面還結起了血痂。
除去這些之外,陸長亭從中看見了自己兇狠的眼神。
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怔。
“怎麽了?”朱棣見他半晌都不說話,不由得彎下了腰,伸手奪過了鏡子。
那丫鬟臉紅紅地忙退到一邊去了。
朱棣知道年經越是輕的少年,便越是容易愛惜外表,他只當是陸長亭接受不了被打成了這個模樣,于是心底一軟,擡手撫了撫陸長亭的頭發。
陸長亭忍不住躺得更為放松了。
察覺到陸長亭的放松,朱棣覺得心底有股說不清的滋味兒,仿佛被一雙手溫柔又緩慢地揉開了。這種滋味,從來沒有人能帶給他。
大夫那頭很快開好方子煎了藥,藥碗端上來以後,朱棣也不假手他人,反而是選擇了親手給陸長亭喂藥。陸長亭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畢竟這個罪,是朱棣帶着他去受的啊!
用過藥之後,朱棣還是取來了蜜餞塞到陸長亭的手裏。
陸長亭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回憶。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在朱棣的心底,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他能感覺到偶爾朱棣對他的心疼和心軟,就像是對待真正的孩子一樣。可有時候朱棣對他要求又格外的嚴厲,像是全然将他作同齡人對待一般。
從前朱棣便有給他喂蜜餞的嗜好,現在也依舊不改。
陸長亭抿了抿唇,甜滋滋的味兒從舌尖一直蔓延到了舌根,伸直往更深的方向傳達着這股甜美感。
陸長亭暗道,難怪歷史上都愛說朱棣有兩副面孔呢。
吃過藥之後,朱棣又扶着陸長亭給喂了些食物,而後藥勁兒上來,陸長亭便覺得困乏無比了。
他勉強撐着眼皮,低聲道:“四哥,我先睡了。”
聽見一聲四哥,朱棣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沒記仇就好。
朱棣擡手戳了戳陸長亭的臉頰。
陸長亭累極困極,半點反應也無,這下朱棣才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朱棣便起身出去吩咐除夕事宜了。
是的,除夕将要到來了。
程二得到了朱棣的授意,有意無意間地将消息傳達給了張行瑜,好叫他知道,陸長亭因他而受的傷,不輕。
張行瑜說好聽點兒叫粗直,說難聽點兒就是一莽漢。聽程二如此說起,他立時便急了。這時候他的身上,哪裏還有半點不耐煩呢?若是當初他也肯放下急躁,耐心地救人善後,陸長亭自然也不會記仇。
張行瑜讓程二帶着他進了內院,只是剛進內院,便被朱棣給打發走了。
“他睡下了,你便不必去看望了。”
張行瑜想想也是,他也不願好心辦壞事,将陸長亭得罪得更狠,于是便也只得先行退去了。
只是有些東西欠着欠着就久了,心底的愧疚難免就更大了。
程二看着張行瑜這般焦灼的模樣,心裏似乎明白了點兒什麽。
小長亭這……莫不是故意的吧?
朱棣用過飯之後,早早地就回到了屋中,他洗漱過後,書也不看了,當即便掀開被子,要幫着陸長亭擋風。可是床就那麽大。
朱棣成長為青年,身形比起過往本就有所增長,而陸長亭也漸漸長開了。兩人湊在一起,平日裏擠一擠那都還是暖和。但這個時候,朱棣剛一進去,陸長亭就擰了擰眉,嘴裏還無意識地發出了一聲痛呼。
朱棣頓時驚悟。
陸長亭渾身都是傷,難怪一碰就疼!
朱棣無奈,便只有幹脆讓下人将小榻擺在床邊,他便就這樣睡在了床邊。
将自己的床都讓出去,反而委屈了自己。這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只可惜陸長亭此時睡得正香,什麽也不知曉。
第二日,陸長亭是被凍醒的。
一雙冰涼的大手趁機深入了他的脖頸處,陸長亭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爾後便睜開了雙眼。
陸長亭這一刻其實非常地厭惡有人将他喚醒。
他的四肢非常疲累,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眼皮也黏着根本難以撐開,他的腦子更是混沌的。他不願意去思考,更不願意再次跟着朱棣前往校場。
今天若是再前往,陸長亭覺得自己便離死不遠了。
他牢牢地夾住了被子,怎麽也不肯離開床。
朱棣頭一次見他孩子氣到這般程度,原本繃着的臉,這會兒都忍不住舒展開了。
“長亭,該吃早飯了。”朱棣低聲道。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若是聽在耳畔那是一種極為享受的體驗,而此時對于陸長亭來說,便是讓他睡得更舒服的輔助音樂。
朱棣見喚了半天都無法将人喚起來,無法,他只能伸手将陸長亭抱了起來。
這時辰已經不早了,陸長亭總不能連早飯都不吃。若是不進食物,那傷口豈不是恢複得更慢了?
陸長亭身上的傷口這會兒格外的敏感,被朱棣一抱,陸長亭口中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呼。
他迷糊糊地擡起手拍在了朱棣的下巴上,想要阻止朱棣這樣的動作。
但是在這樣的時候,朱棣比誰都要強硬,他叫人将棉衣取進來,然後将陸長亭整個人都裹住,之後再讓人點上炭,将食物都統統送進來。
朱棣用臂彎擋住了陸長亭下滑傾倒的身體,另一只手則是盛着粥往陸長亭的嘴邊送。
陸長亭本能地躲了躲,但是随後卻忍不住舔了舔嘴。
哪怕是再不想醒來,這個時候陸長亭也漸漸恢複了神志,他竭力睜開雙眼,誰知道低頭一看,他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朱棣的身上。
他竟然坐在了燕王的身上!
陸長亭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還未睡醒。
“醒了?醒了正好,我帶你洗漱一番,然後再來用飯。”朱棣的聲音在陸長亭耳邊響起。
陸長亭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抱在懷中的無力感。仿佛一瞬間他就堕入到了弱勢的位置一般。睡了一覺的陸長亭,雖然四肢還有些酸痛,但好歹力氣是恢複了不少,他撐着朱棣的膝蓋便挪了下去,很快就站穩了。
朱棣擔心他站不穩,便跟着起身,走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繞到屏風後,朱棣便幫着陸長亭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之後,陸長亭肚子發出了一聲“咕——”
音調還拉得挺長。
陸長亭是真的餓了,昨日沒怎麽吃東西便吃藥休息去了,睡了那樣長的時間起來,消耗得肚子一空,手腳都止不住地發軟。
陸長亭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飯,他淡淡道:“走吧。”
朱棣忍不住笑了,“走哪裏去?”
陸長亭怔了怔,“自是去校場啊。”
朱棣搖頭,“今日不去校場。”
陸長亭:“……”你不早說?!
他要是早知曉不用去校場,他便早些起來進食了,方才可實在餓死他了。
朱棣看出了陸長亭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笑,溫聲道:“那大夫說你需要靜養,這些日子你便靜養好了,待過了年再說。”
陸長亭是真的驚訝了,照他所了解的朱棣來說,朱棣不應該是這樣輕易施以溫柔的啊。朱棣難道不是應該推崇受苦受累哪怕是受傷,也要堅持下去的嗎?
朱棣沒錯過陸長亭詫異的目光,他心底有點兒納悶。難道小長亭還不知曉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麽?竟是這樣懷疑他?
“身體為重。”朱棣補充道,算是給自己的反常做出解釋了。
“可若是不去校場了,難道就此半途而廢嗎?”陸長亭還是壓抑不住心底的疑惑,于是他出聲問了。
“怎會?帶你去校場,只是先讓你适應一番。”
陸長亭點了點頭。朱棣應該也早就知道,他會受傷。陸長亭暗暗磨牙,什麽四哥!
朱棣讓下人們将盤盞都撤走,随後便站起身為陸長亭穿好了衣衫,套好了棉衣,這時候朱棣才帶着陸長亭往門外去了。
“這是去做什麽?”陸長亭不由得問道。
“練功夫。”
陸長亭腳下腳步一滞,“不是說不去校場了嗎?”
“是不去校場了,今日我們在王府中演練一下。”
陸長亭:“……”果然,這才是朱棣麽?
陸長亭也已經做好悲慘的打算了,反正他的人都到這裏來了,朱棣要他如何做,那他便也只有聽從了。至少目前陸長亭可以萬分肯定的是,朱棣不會害他。
朱棣所謂的練功夫并不似校場上那樣,也不如以往那樣,讓陸長亭可勁兒地逮着一個招式往下練。
朱棣脫去了身上厚重的衣袍,交予身邊的下人,然後他叫來了程二,二人在陸長亭面前過起了招。
下人體貼地搬來了椅子,暖手爐,還有點心幹果茶水等物。
陸長亭被請到椅子邊坐下以後,才發覺自己還是誤會了朱棣的意思。
能嗑着瓜子,吃着糕,翹着腿,然後看永樂大帝表演功夫,陸長亭覺得自己也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不過他也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的朱棣并不是格外重階級觀念。一是祖上都乃農民的緣故,二是朱棣從小享受的皇子待遇也不算如何優厚的緣故,三是這時候的朱棣還沒有想到過,日後他會做皇帝吧。
不得不說,在北平兩年,朱棣的身手更好了,而且是完全褪去了花招,更多的都是帶着濃濃的殺氣。這都是和蒙古兵拼殺出來的,從戰場的血海之中殺出來的。
這時候年紀尚輕的朱棣都練出了這般身手,而太子朱标還應當在皇宮中讀詩文,學治國,掌權利,受衆人追捧讨好的吧?這投胎還當真是個技術活兒!
那頭朱棣已經演練完畢,他朝着陸長亭的方向走了過來,陸長亭收起思緒,定定地看着朱棣。
兩人目光相接,心情都詭異地得到了愉悅。
“等你傷好了,我再多教你幾招。”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棣笑着在他身旁坐下,道:“屆時,他們便要畏懼你了。”
陸長亭心念一動,朱棣這是要給他開後門了?那之前去校場那一次,算作是朱棣對他的考驗?不然那之前,朱棣就可以教他技巧了。
陸長亭想通這一點之後,也并不覺得埋怨。朱棣的試驗沒有什麽問題,畢竟若是日後他在戰場上出了纰漏,或者拖了北平的後腿,那個時候是受傷都換不回來的代價了!
待到陸長亭休息一會兒之後,朱棣便将他帶起來活動筋骨了,別的倒是都未做,等活動完之後,陸長亭的四肢不僅不再酸痛了,反倒還有股熱流蔓延開的舒服感。而他身上的傷,也沒有被影響。
陸長亭舒了口氣。
朱棣可實在有一手啊!
在活動過後,朱棣陪着陸長亭吃了會兒點心,然後讓人打來熱水,随後就驅趕陸長亭去沐浴了。
洗了個澡出來,朱棣毫不留情地将人摁倒在了床上,伸手扒衣服,擦藥。
陸長亭本來還覺得有點羞恥,但這會兒朱棣實在像個耐心的好兄長,陸長亭光着光着,也就厚臉皮地習慣了,到後頭,他光溜溜趴在床上的時候,身體都已經是輕松且舒展開的,倒是方便了朱棣上藥。
上完藥,朱棣便催促陸長亭去午睡了。
下人們将小榻搬進來,擱置在了陸長亭的身邊,朱棣從善如流地躺了上去。
陸長亭瞪大了眼,“昨日四哥也是這樣睡的?”
朱棣露出無奈的表情,“昨夜你碰也碰不得,一碰就哭。”
“哭?”陸長亭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朱棣點頭,“我便只能睡到小榻上了。我又擔心你入夜覺得寒冷,便讓下人将小榻放在了床邊。”
陸長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棣在為他擋寒風,就像是曾經在老屋裏無數次的那樣。
陸長亭不自覺地別開了目光,連追究自己真的哭了麽都給忘記了。
朱棣看着他發怔的模樣,心底忍不住好笑。
像長亭這樣驕傲的性子,若是聽到說自己哭了,定然好一陣都回不過神吧。
朱棣躺了下去,閉眼,午睡。
陸長亭發了會兒呆,轉頭一看,朱棣都已經躺着睡好了。
如若他并非朱棣,陸長亭恐怕早就信了他待自己真如幼弟一般了。陸長亭暗暗搖頭,不再他想,也跟着躺下去,很快睡着了。
下午陸長亭醒了之後,便跟着朱棣出門去了。等到了街上,陸長亭才知曉,朱棣是來采購過年的東西。這些雖然有管家去打理,但有些東西卻是管家考慮不到的。
朱棣帶着陸長亭吃了不少小吃,然後還打包了一些回去。
裹得嚴實的陸長亭跟在朱棣的身側,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兩兄弟出門逛街了。
等買好了東西,他們方才又慢悠悠回到了府中。
這會兒,陸長亭忍不住覺得,其實北平雖苦寒,但卻也是個好地方啊。
接下來幾日,陸長亭都是這般度過的。
一日,兩日,三日……他都未去校場,朱棣對待陸長亭也全無嚴酷之意,反而陸長亭照顧備至,簡直是好到了一個常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除卻他之外,陸長亭身後還有個張行瑜。
于是這段養傷的生活,就這樣變得舒适了起來。
在另一頭的營地校場之中,王老六一行人等了許久,他們都在等那日的少年,等他再來打幾架。
這些人常年在軍營裏摸滾打爬,受了傷也都不以為意,他們便也這樣來想陸長亭了。誰知曉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人,這才有人暗地裏道:“莫不是把人家吓壞了?就此不來了?”
“也許在家養傷呢……”
“誰知道啊……”
營地裏議論一陣,便都散去了。
只是那日少年的風采,都深深印進了衆人的腦海之中,輕易不能忘卻。
————
轉眼便是除夕日。
北平這日又下起了大雪。
哪怕大雪覆城,敵人在遠方窺視着,這些也并不影響北平百姓的熱情和喜悅。
紅燈籠被挂了出來,街邊小攤販漸漸地收了起來。
望誰家望去,都是一片紅火的顏色,還帶着濃濃的煙火氣息。
他們開始燒飯了,從白日裏就開始布置,到了晚上才好享用盛宴。
到這一日。
陸長亭身上的傷有了好轉,他臉上腫脹的部分都消去了,嘴唇恢複了水潤,眼角的傷也都已經在愈合了。而身上的傷,自然是穿上衣衫便看不出來了。
只是陸長亭這般模樣和朱棣走在街頭,還總是難免給人一種遭遇了家暴的錯覺。
朱棣帶着陸長亭體驗了一遭北平的新年的味道,然後方才回到了王府之中。
王府之中正在進行掃塵這項活動。
所謂掃塵,便是對屋中上下進行徹底打掃,使之煥然一新,好辭舊迎新,迎來新年。
陸長亭跟着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便正好見着人貼門畫。
門畫這個東西是從唐朝傳下來的,此後便一直延續了下來。而春聯則來歷更為久遠了,它從春秋時便有了。
陸長亭知道,唯獨拜年的習俗,卻是從明朝興起的。
朱棣抓着陸長亭的手腕,帶着他進去了。
宅中其它事物自是不需要他們來操心的,陸長亭和朱棣二人便只管吃喝玩樂了。
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便是到了夜晚。
飯菜滿滿當當地上了桌。
比之在老屋和朱家宅子的時候,這些飯菜都顯得分外的豐盛。
但是陸長亭陡然間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麽。
在朱允炆出生之前,他和朱家兄弟一起過了一個年,那個年過的,其實不算多麽豐盛,不過現在想一想,竟是有了點兒別樣的滋味。
張行瑜一行人跟着入了廳堂,張行瑜繼續在陸長亭身邊大獻殷勤。
但今日還讓張行瑜站在旁邊,那就實在有些不像話了,陸長亭當即出聲道:“不必了,請好好享用飯食吧。”
張行瑜對陸長亭的拒絕,向來很是聽從,他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陸長亭的表情,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才走了回去。
此時,北平之外一騎人趁着夜色還不算太晚,緊趕慢趕地入了城。
城門口的守衛見對方持燕王信物,便直接将人放了進來。這行人進城之後,便不敢驅馬而行,只敢快步往燕王府走去。
很快,這行人到了燕王府外。
燕王府外的守衛攔住了他們,“來者何人?”
借着燈籠的光,守衛們見着了走在前頭的人,那人取下披風,露出了一張有些兇狠的面孔來。
是的,兇狠,守衛在看見他的第一眼,腦中便不自覺地閃過了這兩個字。
那人淺淺一笑,卻是又帶上了不一樣的氣度,他道:“從應天府追随燕王而來,求見燕王。”
守衛本還想攔,但卻見這人背後站着的,都是燕王府裏的人,守衛心中暗暗一驚,忙将人放了進去。
此時廳堂之中,剛剛開宴。
朱棣順手給陸長亭夾了菜,誰叫陸長亭剛好坐在他的身側呢?
此時下人快步走來,在門外道:“王爺,人到了!”
朱棣面上閃過了喜色,“趕到了?将人請來吧。”
陸長亭心中好奇,這人是誰?看朱棣的口吻,竟是期待這人有些時日了。
那下人轉身去請。
不多時,廳堂中衆人都放下了筷子,看着門外一行人滿身風雪地走來。
走在前面的人,個子挺拔修長,身形偏于削瘦。
他取下了披風,衆人這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個和尚,光頭,穿僧衣,五官标準,但湊在一處,卻帶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兇相來。
陸長亭盯着這人,總覺得腦中靈光一閃,但仔細捕捉,卻又什麽都捕捉不到。
此時朱棣已經站起身來了,只是他的步子并未動。他朝着那人的方向笑道:“正巧趕上,便請一同入席吧。”
那人點了點頭,目不斜視。
下人忙為他安排出了座位,便是恰好在朱棣的另一只手旁。
由此可見朱棣對其的重視。
而這時候陸長亭記憶的大門也終于打開了。
穿僧衣的僧人,在洪武二十五年前來追随燕王,那不就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道衍和尚嗎?
燕王手底下一大能臣!
其經歷也是頗具傳奇色彩!
根據歷史記載,在馬皇後病逝之後,諸王回到應天府悼念母後,洪武帝挑選了僧人随侍諸王,當時在朱棣身側的便是這位道衍和尚,之後他與朱棣相談甚歡,在朱棣離開應天府回到封地的時候,道衍也自請追随而去了,之後還在北平一座寺廟當了主持。
想到這裏,陸長亭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這僧人。
史料裏曾說,道衍早年游歷嵩山寺,遇見了相士袁珙,袁珙觀他面相,便道:“是何異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殺,劉秉忠流也。”
大意是說他乃是個奇特的僧人,生了一雙三角眼,像是病虎一般,他的性格必然嗜好殺戮,與劉秉忠是一樣的人。
這個劉秉忠是何人呢?
長在元初,他信奉佛教,天文、地理、律歷、占蔔無一不通,後成為了忽必烈的左膀右臂。
這是陸長亭對他唯一的了解。但僅從此就可看出,當初袁珙對道衍的評價如何之驚奇了!而後來的道衍也的确沒有辜負這個名頭。
陸長亭低頭抿了口湯,心底有些壓抑不住激動,連帶着傷口都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他幾乎能想得到,跟在朱棣的身邊,他将會見到多少歷史中的傳奇人物。
陸長亭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這時候,朱棣突然伸手過來,破壞了所有的氣氛。
他擡起了陸長亭的下巴,低聲道:“快要睡着了麽?”
陸長亭搖搖頭,随後擡起頭來,卻見周圍的人都在打量自己,其中也包括道衍和尚。
道衍似乎對陸長亭有些興致,還盯着他多看了兩眼,只是道衍那雙眼難免令人覺得畏懼。
陸長亭知道相由心生。
道衍看似是個平凡的僧人,但他的面相早已經透露出他的野心了。
陸長亭沖他淡淡一笑,卻是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傷口。
陸長亭這個笑容一下子就扭曲了。
朱棣忙又問道:“可是何處難受了?”
陸長亭搖了搖頭,“無事。”
道衍在這時插聲問道:“王爺,這位是?”
“義弟。”朱棣言簡意赅地道,“他姓陸,名長亭。”
道衍笑了笑,那雙三角眼卻顯得更是說不出的兇相,他朝着陸長亭道:“我姓姚,字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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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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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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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