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那老者走上前來, 指着那塔道:“建寺時,曾有風水師讓諸人以八角密檐磚砌之。日出時分, 兩塔投影于寺牆之上, 寺外地面之上,與牆影連貫,頗似跌宕起伏的山形……水在那一側, 山在這一側,便是為山水環抱了。當天上金烏随着時辰變化而變動,不僅水是活的,山也是活的……”

因為影子會動啊。

陸長亭覺得實在有些意思。

雖然形似山,而非真山, 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是陸長亭卻能看出那個風水師的急智。

如今這樣的風水, 對于慶壽寺來說, 剛剛好。

本就是信徒衆多,福緣齊聚的地方,若是風水也過于出色,那便要小心過猶不及了。

風水地要點穴。

那橋為何廢棄, 也許那處便正是結穴之地吧。

那老者微笑着道:“這些都來自建寺時的記載,但小公子定然是一眼便瞧出來了吧。”

聽那老者如此誇贊陸長亭, 朱棣臉上也不自覺地帶出了三分笑容, 頗有些引以為豪的味道。

此時道衍也出聲了,“看來之前都是小公子謙虛了,以小公子的本事, 确是不必與我學術數的。”

道衍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很是平淡,其實并沒有驚奇,也沒有不滿于陸長亭的謙虛過頭。

朱棣聞言,詫異出聲:“學術數?”

陸長亭想也不想,便馬上道:“風水與術數自是不同的。”

道衍淺笑不語,轉而向朱棣問了好。

朱棣心中似有所感,掃了一眼陸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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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亭被這一眼掃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差不多也能感覺到,道衍對他的怪異态度,或許是因為朱棣說了些什麽。朱棣得說什麽才能讓道衍對他引起關注呢?

朱棣不可能主動讓道衍來教他術數,而他不過會風水而已,也不可能這樣容易就引起道衍的興趣,畢竟他雖然優秀,但的确遠不及這時候的道衍。

那也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道衍注意到他,根本不是什麽好事。

難不成道衍認為他會阻礙他們的大業?

陸長亭想不出個究竟,目光匆匆掠過那兩人,便不再關注他們了。

而此時老者卻像是對陸長亭極為感興趣一般,出聲向陸長亭請教起了風水上的問題。

在自己的專業之上,陸長亭自是侃侃而談,而且他也半點沒有要藏私的意思。

陸長亭很清楚,這些東西不是聽上兩次便能會的。

從交談之中,陸長亭也得知了這老者乃是寺中主持,道衍要接替的便是他的位置。老者法號德義,在北平待了已有二十年之久。他自認佛法不夠高深,對于道衍的到來半分也不排斥,竟是很樂得退位讓賢,而且他言語間滿是對道衍的誇耀。

陸長亭聽得咋舌。

道衍可着實有些厲害,才入慶壽寺幾日?便三言兩語當先收服了做了二十來年主持的德義。果然不愧是說動朱棣造反的人啊。

這頭陸長亭還在驚嘆,那頭有幾個小沙彌前來,請德義和道衍到前殿去主持儀式。

德義和道衍不得不當先離去。

陸長亭看着兩人和樂融融的模樣,心中驚異不減,德義在看見道衍面相的時候,難道不會第一眼便覺得道衍此人不好相處嗎?

見陸長亭久久望着道衍的方向不說話,朱棣伸手輕拍了一下陸長亭的肩膀,道:“真想要和他學術數?”

陸長亭搖頭,收回目光看着朱棣道:“跟着四哥學功夫就夠了。”有功夫,有風水就夠了,貪多嚼不爛。

朱棣心底一下子就愉悅了起來,他伸手攬住陸長亭,帶着他也往前殿走去,口中卻是道:“若要跟着道衍學,也是好事,日後道衍若是離開北平,我還指望着長亭做我的左右手。”

陸長亭突然間聽見這麽一句話,差點腳下一滑。什麽叫日後道衍若是離開北平,還指望他做左右手?

道衍會離開?這不可能啊!他可是靖難之役的大功臣!從洪武十五年便一直伴随朱棣,直到朱棣登位之後道衍病死。

難道這二人間出了點什麽事兒?

不過想一想倒也不奇怪,畢竟歷史記載的都只是一個大概,而具體還發生了什麽事,誰知道呢?也許中間道衍也經歷了許多猶豫和躊躇,最後才決定輔佐朱棣呢?何況此時的朱棣,不都還沒有生出奪位之心嗎?

朱棣見陸長亭怔忡的樣子,不由得表情微微暗淡下去,道:“莫非長亭不願助我?”

陸長亭忙搖了搖頭,“自然不是,只是四哥如此看重我,教我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

見陸長亭展露出些微的茫然和無措,朱棣這才從他身上感覺到了點兒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情緒,朱棣笑着撫了撫他的頭,“慢慢來,不用急,我等得起。”言語間,竟然滿是等待着陸長亭成長的意思。

陸長亭是真的驚訝了。

朱棣對他的态度似乎有了轉變,現在是真的将他更親近地在看待了。

陸長亭心裏像是陡然間過了一道電流般。

嗯……有點被打動。

朱棣帶着陡然沉默下來的陸長亭來到了前殿。他并不擔心此時陸長亭的沉默,他很清楚,陸長亭并不是會因為肩上負擔陡然加重,于是就膽怯後退的人,他應當只會感覺到更深的責任感,然後去做到更好。

朱棣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這世上真沒有比陸長亭更可愛的人了。

……

陸長亭和朱棣站在了前殿裏,除卻他們之外,前殿裏站滿了信徒,他們熱情又不舍地看向了德義,又好奇而驚嘆地打量着道衍。

說來倒也奇怪,北平的百姓們也都個個兇悍,甚至有些是能上戰場揍蒙古兵的。但就是這樣的百姓,也會信仰佛教,也會成為慶壽寺的信徒。

這是陸長亭頭一次見到接任主持的儀式。

當道衍換上主持的僧衣之後,再轉過身來,陸長亭陡然覺得他變得威嚴了許多。

只是在百姓的眼中,他就不止是威嚴許多了,而是有些兇悍。

換作尋常百姓,或許也就覺得這人哪裏能當主持,看起來半點不像慈悲為懷的,像是去殺人的還差不多。但是北平的百姓又怎能以常理論之呢?盡管他們在看見道衍之後,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但他們心底卻是對道衍極合心意的。

陸長亭觀察着百姓臉上的笑容,也是不太能理解。

此時只聽朱棣在耳邊道:“長亭可是覺得道衍生有兇相,怎麽還會引得百姓如此喜歡?”

陸長亭點了點頭。

“密宗佛像多呈兇惡相,他們青面獠牙,模樣可憎。這也是佛。慈悲和仇怒都是佛教教化世人的手段。”朱棣淡淡道。

“道衍說的?”

朱棣點頭。他本身并無信仰,并不信佛。

明朝政權初建立的時候,洪武帝有感于元朝喇嘛教的流弊,之後便開始大力扶持漢人的佛教,當然,其中或許也有他本身也做過和尚的緣故。

因而這時候佛教還是極為盛行的。

百姓們對其的了解漸深,包容也越大,哪怕道衍面相更為兇惡,他們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陸長亭聽完,也只能啧啧稱奇。

世人都道佛祖慈悲,他就一直以為但凡是佛那便都是慈悲的,哪裏知曉佛也有兇惡相呢?

這個儀式并不長,在即将結束的時候,朱棣出聲問陸長亭:“可看夠了?”

陸長亭點頭,“夠了。”見識了道衍的風采,也見到了北平百姓們純樸虔誠的一面,是足夠了。

朱棣二話不說,拉着他便往外走。

陸長亭腳步滞了滞,“四哥不等道衍嗎?”

朱棣搖頭,“我本就是帶你來玩兒的,并非來尋道衍的。”

陸長亭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順從地跟着朱棣走出了慶壽寺,上了馬車。他自是沒有注意到,背後道衍朝他投來了綿長的目光。

之後幾日陸長亭倒是很相信朱棣真是帶他來玩兒的了,畢竟就這一次過後,朝他迎來的便是地獄般的磨練了。

朱棣在王府給陸長亭陪練了一次,第二日便又将陸長亭踢到營地去了。

将人送到校場外後,朱棣就離開了。

而其他士兵,盯着陸長亭瞧了會兒,才不可置信地圍了上來。

“你又來啦?”

“王老六!王老六!快過來!你等的人到了!”

他們一窩蜂地紮了上來,恨不得将陸長亭分成好幾塊來陪練才好。

陸長亭當然不會和他們挨個打,他直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王老六,而對方的雙眼裏也都滿是戰意。

陸長亭撥開人群,朝着校場中心走了過去。

衆人嘩然,自覺地讓出了路來,只是有人忍不住說:“別逞強啊!”

“是啊,上次傷得那麽厲害,都養了半個月吧……”

“看上去還是個公子哥兒呢,實在不行就算了呗。”

這些話,陸長亭都充耳不聞。

他沖着王老六勾了勾手指。

那頭朱棣帶着程二從營帳裏出來,恰好便見着了這樣一幕,他的嘴角抿了抿,低聲道:“這是從哪裏學來的動作。”實在不大正經。

程二笑了笑,“也許是以前逗那個安家小胖子逗習慣了吧。”

朱棣還是有點兒不快。

那個動作在他眼中看來,顯得有些不大規矩。

而這頭王老六已經朝着陸長亭撲了上來。

陸長亭一身白衣,當即和灰衣的王老六打在了一起。他的身形被王老六一襯,登時就顯得弱勢了許多。看得周圍的人,都不自覺地為之揪心。

誰讓陸長亭的模樣,實在帶有天然的優勢呢?

讓人實在忍不住看着他被揍。

當然此時王老六是很舍得下手的,他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非要從陸長亭身上找回上次的臉面。有好幾次,陸長亭甚至都有一種死亡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感覺。

這些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實在是不一樣。

陸長亭心有餘悸地想,但随後他也變得兇狠了起來,将朱棣教給他的,都用到了王老六的身上。

王老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陸長亭受過傷之後,動作竟然變得更敏捷了,出手也更有力了。

陸長亭可不管他驚訝不驚訝,腦子裏直接将對方模拟成了敵人,然後拼盡全力往上揍。

朱棣因為站得遠的緣故,總是數次看錯了眼,以為陸長亭又受傷了,他不自覺地往前挪了挪步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朱棣就已經站在校場外了。

程二跟在朱棣身後,也是說不出的複雜。

讓人去打架的是您,這會兒擔心的也還是您。

就在程二走神的時候,突然間他聽見了一陣歡呼聲,程二知道,應該是定勝負了,于是但他立即擡頭看去,就見自家主子當先大步跨上了校場。

而校場之中,士兵們已經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朱棣惱人地皺起眉,怒道:“都圍在這裏做什麽?”衆人聞言一驚,陡然作鳥獸散。

而校場中心的兩人也重新露在了人前。

陸長亭和王老六都是站着的,只不過王老六的身形微微有些踉跄,看上去狼狽了許多。而陸長亭衣衫上多了些灰塵和腳印,臉上也覆滿了汗水,耳邊的鬓發在打濕過後緊緊貼在了臉頰上,反倒襯得他的模樣更為昳麗了。

衆人忍不住大笑起來,“王老六你這也太狼狽了吧哈哈哈……”

朱棣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去抓住陸長亭的手腕,便将他往旁邊帶。

那頭王老六啐道:“不就是我沒人家長得好麽!我哪裏狼狽了!哪裏狼狽了!”

其他人卻是還在不遺餘力地取笑着王老六。

朱棣已經顧不上什麽王老六了,他遞給了陸長亭一塊手帕,“先擦擦汗。”

陸長亭點了點頭,用手帕擦去了臉上的塵土和汗水,其中還夾雜了一點血跡。和人打鬥,流血是難免的,只是這一次陸長亭受的傷都太輕了。

朱棣摸了摸他的頭頂,“頭發濕了,一會兒随我回王府洗一洗,不然要受風寒的。”

陸長亭頗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想到這時候的朱棣會這樣溫柔。

“好。”在他應聲的時候,心底也不自覺地一軟。

若有朱棣這樣的兄長,倒是他的幸事了。

陸長亭又一次在營地裏昙花一現了,當王老六再一次被他掃了面子之後,他随着燕王離開了。軍營裏對于他的讨論,再一次轟轟烈烈了起來。

這頭上了馬車,程二忍不住問道:“這次到底是誰贏了?”他方才不過是走了個神,一回神來,誰知曉陸長亭和王老六的戰局就結束了。

陸長亭笑得燦爛,“自然是我。”笑容裏還有那麽一點兒驕傲。

朱棣看着他眉眼間溢滿了歡喜,一雙桃花眼水霧淡去,透着熠熠的光芒,不經意間便能打動人心。

朱棣不自覺地跟着驕傲一笑。

程二也跟着笑了,“小長亭着實厲害啊!”

陸長亭道:“名師出高徒。”

這個馬屁拍得不留痕跡恰到好處。

朱棣臉上笑容更深,道:“不錯。”

程二笑了笑,回轉身趕馬車去了,只是他心底知道,瞧主子這般模樣,怕是真心将陸長亭當幼弟在養了。

……

回到燕王府,朱棣當先帶着陸長亭去沐浴了。

陸長亭洗完澡出來,朱棣便已經拿着長巾,欲為他拭擦頭發了。

陸長亭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在吉祥、安喜等人的跟前,他一向以長者自居,偏偏在朱家兄弟的跟前,他們倒是将他當年幼的弟弟一般疼寵。

但是陸長亭再不好意思,他也拗不過朱棣那雙有力的手臂。朱棣将他扣在懷中,用長巾給他拭擦到了半幹的幅度,而後便又取出了傷藥。

陸長亭偏過頭看了一眼,發現并非那日道衍取出的木盒。

接收到陸長亭疑惑的目光,朱棣道:“換了新藥,你試一試這樣的。”

陸長亭也就識趣地不再問道衍的藥了。

朱棣給他擦了藥,又讓大夫來給他複查了,确認身上沒什麽傷了之後,朱棣便将陸長亭打發到了自己的書房去練字。

陸長亭坐在書房中,看着朱棣的身影漸漸走遠,這會兒心底才漸漸浮現了勝利的快.感。若是沒有朱棣,他怕是一輩子也不會來嘗試這樣的事。

下人推門進來,小聲問:“陸小公子,小的為您研墨。”

“不必了,出去吧。”陸長亭還是不大适應有人伺候在自己的身邊。

他想起了頭一次朱棣教他寫字的時候,便是握着他的手,帶動着他一塊兒研墨。陸長亭抓起墨塊,想着那時候,然後動作緩慢地研好了墨。

之後陸長亭便大方地享用了朱棣的紙筆。

寫了些字過後,陸長亭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他推門出了書房,正好撞上朝他走來的程二。

程二笑道:“長亭,主子方才讓我給你找鋪子去了。”

“鋪子?什麽鋪子?”陸長亭自己此時都是一頭霧水。

“買風水物的鋪子啊。”

沒想到朱棣真這樣上心啊。陸長亭心底掠過了一絲甜味兒。這種被重視起來的滋味兒,是真不錯!

“那找到了嗎?”他問。

“有,且只有一家。”程二遺憾地道。

陸長亭卻并不失望,賣風水物的地方本就少,能有一家倒也不錯了。

“地址我都寫下來了,主子說何時你要前去,先從我這裏或者管家那裏支個賬,而後再讓下人引路帶你前去。”說完,那程二頓了頓,笑道:“不過最好是讓管家支賬了。”

陸長亭會意,他也知曉這兩者的區別,管家那兒走的是公賬,這些都可能是會報給洪武帝的,而花的錢也都是洪武帝發下來的。程二這裏自然是私賬了,也就是朱棣的私房錢。

陸長亭忽然有點兒好奇,以朱棣花錢的本事,現在他的私房錢是不是很少?

程二此時追問了一句,“小長亭,聽明白了麽?”

陸長亭點頭,“知道了。”

陸長亭從書房離開不久,朱棣便回到了書房,他推開門進來,見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得笑罵了一句,“實在懶惰。”

連字都不好好練了。

朱棣走到書桌前,上面還擺放着陸長亭練的字,比起過去實在精進太多,朱棣這個做老師的,自然忍不住為之開心。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被另一疊紙吸引住了,他将紙拉過來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那紙上,竟是寫着他的名字。

朱棣……朱棣……朱棣……

中間夾了個不合群的“四哥”。

膽敢寫他的名字,按理來說,他是該生氣,并且責罰此人的,但此時朱棣卻只覺得好笑,他捏着那疊紙看了好一會兒,那幾乎能想象得出,當時陸長亭坐在桌子前,拿着紙一遍又一遍寫着他名字的模樣。

那場面想必好玩兒極了……

朱棣坐了會兒,然後将下人叫了過來。下人端着火盆進來,朱棣将那疊紙按了上去,火舌很快吞噬了這疊紙。雖然他不在乎,但總要避免被有心人看見。

這樣可着實不好。

————

之後幾日,陸長亭便跟随着朱棣,在營地和王府之間來回。

陸長亭身上的傷很快就好了,皮膚恢複白皙,鼻子沒歪,嘴也沒裂,臉上再也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痕跡,還是那樣的好看。

在陸長亭迅速和王府親衛們混熟了之後,朱棣便很少讓他去和人打架了。

一時間從兇狠的戰鬥狀态恢複到不溫不火的訓練之中,陸長亭還不大能适應。

陸長亭實在好奇,朱棣的心思怎麽變化得這樣快?

朱棣哪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于是笑道:“之前讓你去打架,是讓你感受疼痛,居安思危。現在不讓你去,是因為你已經感受到了,也兇悍起來了,便不再需要前去了。只是平日裏多練一練,若是哪一日北平出了事,你也好能護佑自己。”

說完,朱棣似乎覺得還說漏了什麽,于是又立即補充道:“長亭,四哥可以護佑你,也想要護佑你,但真到了危急關頭,我也難以保證一定能護你安然。靠什麽都不如靠自己,想來想去,還是你能自保最好。”

陸長亭又一次被朱棣驚到了,他沒想到朱棣會是這樣坦誠的态度。

陸長亭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本也不會怪朱棣,此時聽朱棣這樣說,陸長亭心底就更是只剩下一片柔軟了。

或許他應該改觀一下?

并非未來要當皇帝的人,便一定是玩弄人心,有所目的的。

陸長亭心中想歸想,卻是不敢在朱棣跟前暴露出半分來。

這番談話結束之後,陸長亭便準備叫上下人,帶着一塊兒出去買風水物。

這幾日雖然都是在前往營地,但陸長亭也絲毫沒放下風水之事,他早已經畫好了圖紙,也預計好了宅子裏要做的改動,現在便需要去挑選合适的風水物了。

朱棣見他要出府,便立即問道:“去做什麽?”

“買風水物。”

朱棣滞了滞,出聲道:“我随你一起前去吧。”

陸長亭想了想,也就讓朱棣一塊兒了,若是能碰上與主人相通的風水物,那也是好事兒了!

朱棣帶路到了城中唯一的一家風水鋪子。

鋪子店面不大,看上去甚至還有些狹小,店鋪掌櫃在見到朱棣的身影之後,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燕、燕王?”掌櫃忙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迎了二人進去,不待陸長亭和朱棣開口,掌櫃已經當先開口說了個天花亂墜,“燕王是來買風水物的嗎?燕王可是要為王府采購?不是小的吹噓,小的風水本事還有那麽一些,若是燕王能瞧得上,不如先讓小的到府上一瞧?”

從前沒能遇到燕王也就罷了,畢竟他不敢到燕王府上去毛遂自薦啊,但是此時燕王來到了他的鋪子裏!那不就說明燕王有風水方面的需求嗎?此時不自薦何時自薦?若能搭上燕王,他用愁嗎?

看掌櫃說得口幹舌燥的模樣,朱棣不由皺眉,心底微微有些厭惡,但當他轉頭看見陸長亭一臉興味的笑容時,朱棣心底的厭惡這才退去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朱棣伸手在披風底下掐了陸長亭一把,陸長亭回頭瞪視。朱棣用眼神示意,不教訓他一下嗎?

陸長亭很驚詫自己能讀懂朱棣眼神的意思,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拉着朱棣直直地往裏走。

見二人不搭理自己,掌櫃也不覺得尴尬,還在自顧自地推銷着他自己。

在府宅之中安置風水物,自然是适合放龍虎的風水擺件。畢竟風水學中有“龍虎相登貴上才”的說法。

但龍和虎是尋常家裏能擺的嗎?擺了還不得完蛋。

朱棣或許可以擺虎,但卻萬萬不能擺龍,不然遲早得被一狀告到洪武帝那裏去,他自然得吃挂落。他身為王爺,擺虎自然是成的,畢竟許多貴人家宅子外都還擺獅子呢!但偏偏這個風水局又講究一個平均,也就是說,有虎就必須得有龍,要擺一起擺,要不擺那便都不能擺,反之便要引起災禍。

于是這一類擺件被陸長亭過濾了。

而那掌櫃卻在此時湊上前來了,只見他掌心托了個虎雕,還滿臉興奮地道:“燕王請看,此物若是放在家宅之中,必然邪祟不侵!還會保佑您次次戰勝蒙古兵!”

陸長亭嘴角抽了抽,這是多麽不符合專業水準的推薦詞啊,這說得還哪裏像是風水物啊,倒像是吉祥物了。

所謂風水物,便是要契合風水來的,他張嘴就說放個老虎在家中邪祟不侵,保佑主人,這就跟路邊上那算命半仙兒,張嘴就說你不買我這個符必然要倒大黴一樣的不靠譜啊!

朱棣當然沒錯過陸長亭臉上閃過的不屑之色,他擡手指了指陸長亭,道:“說給他聽吧。”

掌櫃愣了愣,但見陸長亭穿得也是不菲,打扮得分外好看,一見便讓人覺得是富人家的小公子,于是馬上又沖着陸長亭殷勤起來了。

其實殷勤讨好并不惹人厭,畢竟這是做生意的人必修課,除非那種見了貴人便百般讨好,見了普通人就懶得伺候多有怠慢的,才是令人讨厭。

當然還有一種,那就是屁事不懂,瞎倒騰,賣了東西回去害了人家的。

就比如眼前這掌櫃……

若是真如他這般胡來,風水一壞,那可不就是會釀成禍患嗎?

陸長亭接過他手中的擺件,問道:“這是從何處來?”

“自家做的。”掌櫃笑道,“我這手藝都傳承千年了!祖上不知曉做了多少風水物!”

陸長亭環視一圈,能隐隐瞥見這些東西之上飄蕩着一股氣。

這掌櫃說話雖然半吊子,不過這裏的東西竟然還真的都是風水物,本來陸長亭都當掌櫃是個騙子了。陸長亭心中微動,問道:“真是祖上傳下來的?”

“真是!”掌櫃斬釘截鐵地道。

陸長亭又道:“那看風水的本事呢?”

“也是!”掌櫃依舊斬釘截鐵。

但陸長亭和朱棣兩人都目光銳利得很,哪能看不出掌櫃說後面半句話的時候的心虛。

陸長亭歪頭看了看朱棣,朱棣表示,他做主即可。

那掌櫃還充滿期待地看着他們。

陸長亭摸了摸被凍紅的耳朵,這會兒看上去真像是個被嬌養得美好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一般。

“既如此,不如你随我到王府去?”陸長亭問。

掌櫃雙眼一亮,“好好好!”

朱棣但笑不語。

陸長亭拉着朱棣的手往外走,掌櫃連忙跟上了,這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笑得嘴角都咧開了,眼角還蔓延出了道道細紋。

他們上了馬車,一塊兒往王府回去。

掌櫃自然沒資格上他們的馬車,便跟在了後頭,小跑着,臉上的笑容都快漫到四周去了。

沒多久,他們便回到了王府。

陸長亭拉了拉身上的披風,讓那掌櫃跟随他在王府中走一走。

掌櫃點頭,嘴上還誇口道:“請燕王和這位小公子放心,我定然會為燕王府打造出個好風水!”

陸長亭點頭,認真地道:“嗯,那便辛苦你了。”

朱棣憋笑不已,看着陸長亭裝得像模像樣。

那掌櫃得到了肯定,笑得兩眼都眯了起來,他将王府轉了一圈兒,很快道:“這個好弄,這個好弄!我那鋪子裏,請上四個風水物回來,燕王這府中風水,那便是極好的了!”

四……個?

陸長亭差點笑出聲來。

要用四個風水物來做的,那都是環環相扣的風水大陣了!哪裏是他這個半吊子做得來的?怕是根本沒瞧出來什麽,便已經在張口胡說了。

“然後呢?”陸長亭問。

那掌櫃愣了愣,随後笑道:“然後就成了啊!”

朱棣面色微冷,道:“在中都時,我曾也請過風水師,但他制風水局,怎的沒你這樣簡單?”

掌櫃又愣了愣,道:“那定然是本事不如我的緣故!”

陸長亭又一次差點笑出聲來。

朱棣面色不改,“那你的意思是他糊弄我了?”

“這、這也不一定,只是他本事低微,自然就要花大力氣了。”

朱棣點了點頭。

掌櫃松了口氣,心道這下該是要信他了,能得燕王看重,他仿佛都預見到美好的未來了。

只見朱棣指了指陸長亭,道:“我從前請的便是他,既然你說你本事更高,那不如便做來瞧瞧,也好讓他學一學。”

那掌櫃陡然僵住了。

之前在路上,他可沒少見燕王對這小公子百般關照,看上去就像是極為疼寵的弟弟一般。他哪能想到,這、這也是個風水師啊?

你這風水師,不好好地打扮穩重一些,打扮得跟個貴公子算怎麽回事啊?

還這麽年輕!

掌櫃磨了磨牙,苦着臉,硬生生地接了話,“……是,遵燕王命。”

陸長亭沖朱棣粲然一笑。

他們倆的默契不錯,還是和從前整治陳方的時候一樣。

今日麽,陸長亭當然不是要揭露掌櫃的半吊子,他是想要這掌櫃的,以後專給他做風水物!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麽,現在正是打巴掌的時候到了。

這掌櫃胡亂賣東西,充風水師,越該被打一打。

作者有話要說: 四哥大概就是那種,就算我喜歡上你,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但我還是希望你也能擁有自保能力,萬一哪一日我出了疏漏,你也能依舊好好的那種人……

**

朋友安利了兩部電影《百元之戀》和《爆裂鼓手》,看了很是感觸。

其實電影本身故事并不算勵志,但勵志的人眼中所能看到的就是勵志,沒有雞湯,只有響亮抽來的耳光,打醒自己面對現實,我覺得也挺好的,值得一看,推薦給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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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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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