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陸長亭淡淡道:“我有一問, 這宅中為何要擺四樣風水物呢?”
掌櫃沒成想到陸長亭問了個這樣“弱智”的問題,随後笑道:“這自然是為了風水啊!”
“掌櫃難道不知曉, 擺放什麽風水物, 是要依照買主的要求嗎?你糊裏糊塗就說要四件風水物,卻不說清楚都是做什麽用的,這買主的錢憑什麽給你賺了去?”
掌櫃被噎了噎, 随後道:“這風水物不都是用來改風水的嗎?”
一聽這話,陸長亭便覺得他實在外行得不能再外行了。
“你要擺哪四件?”陸長亭直接了當地問。
掌櫃雖然驚詫于話題轉變如此之快,但他還是規矩地答道:“這,這其一,便是那虎雕。”
說的正是之前在鋪子裏展示給陸長亭的那個玩意兒。陸長亭估摸着他應當是挑了貴的來說。
那掌櫃想了想, 忙又道:“這其二,是玉如意。其三是開山斧, 其四是金蟾。”
陸長亭聽完, 腦子裏登時閃現了幾個大字。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四個風水物,其意義極其淺薄不說,還根本串聯不起來,既如此, 擺一個即可,擺這麽多作什麽?真以為将自己缺的, 都用風水物填上, 那便能改風水了?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說說各自的作用是什麽?”
掌櫃又被噎了噎,但陸長亭既然有問,他也不能不說啊, 燕王還在旁邊瞧着呢!他不僅得說,他還得往好了說,他就不信,有人不愛聽好話!
“這虎嘛,自然是鎮家宅,旺氣運的!”為何旺氣運,他卻是狡猾地略過了。
“這玉如意嘛,正是取其寓意,如意如意,萬事如意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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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開山斧,象征的乃是強大的力量,燕王握力量于手,這再和蒙古兵打起來,這開山斧的氣運都會籠罩燕王的!”
“那金蟾呢?”
“金蟾自是用來招財進寶的!那可是象征大富大貴的好東西!”
這一點他倒是沒說錯,哪怕到了後世,很多做生意的人家,都會擺上金蟾,以示招財進寶。
但是你往王爺家裏擺這麽個玩意兒,你是腦子秀逗了?
陸長亭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道:“別的且不說,就說金蟾!他是誰?”陸長亭指了指身後的燕王,“他是堂堂燕王!陛下的第四子,若他都不算大富大貴,還有誰算大富大貴?”
陸長亭的氣勢陡然拔高,那掌櫃着實被吓得不輕,因為氣勢上的差異,待陸長亭的話說出口以後,掌櫃噎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這總是有好的寓意啊……”
“難道不是你故意想要坑走王爺的錢嗎?明知曉這并非王爺所需的,卻硬要賣給王府,你是何居心?”陸長亭淡淡道。
掌櫃滿頭大汗,忙轉頭去看一邊的朱棣,而朱棣看也不看他,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陸長亭的身上。
見狀,掌櫃又是又是惱恨。他哪裏能想到這些?本來大富大貴,平平安安,萬事如意,都是尋常人家需要的。總歸都是湊個好,掌櫃一想,恰好這些東西又是賣得最貴的,當然立即就現出來了。
他本來都還想着,虎雕啊,開山斧啊,一定可以顯示得他很貼心了,畢竟這是王爺所需要的啊。卻偏偏沒想到,最後金蟾上出了問題。
掌櫃張了張嘴,正要為自己辯解,陸長亭卻又直接打斷了他,“不說金蟾,再說虎雕和開山斧,本來存一即可,為何你偏偏要塞兩個來?”
掌櫃又無語凝噎,這好東西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嗎?這人怎麽表現得這般摳門?還一個勁兒想着為王府省錢!
陸長亭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在為王府省錢?”
掌櫃心中一驚,這人還會讀心怎麽的?
陸長亭冷笑一聲,“做生意,本就該是誠信為本,管你是賣給誰,都應當給人最需要的東西,而你卻為了賺到更多的錢,昧着良心胡亂賣東西!且不說誠信與否,你可知曉,風水物之間是會相互排斥的?”
掌櫃一滞。
陸長亭觀他表現便知道他是不知曉的。
“你可知它們互相排斥又會如何?”陸長亭仰了仰頭,神色冷傲,帶着譴責之意,“會破壞宅子原本的風水,半點改風水氣運的作用起不上也就罷了,甚至可能釀成大禍!”
陸長亭的尾音落下,兩頰都因為說話時過于激動而微微泛着紅。
朱棣看着他這般模樣,頓時覺得手指尖癢癢。
明明都十六的年紀了,怎麽陸長亭還和十歲的時候一樣?臉頰紅紅讨人捏。
這邊兒的掌櫃已經被教訓傻了。
“這、這不可能。”他第一反應就是辯駁陸長亭的話。
陸長亭心中為他哀嘆一聲,面上卻是極為冷酷地道:“那你便是承認自己的确是在胡亂賣了?”
“我、我……”掌櫃急得臉色都微微發白了。
“不願承認?”陸長亭冷聲道:“你可知風水物并非單單看其寓意便可購入的?還要看如何配合宅子的風水。”
掌櫃小聲辯解道:“我、我配了啊……”
“那你怎麽不知曉虎雕單獨用,是沒有用處的?”
掌櫃又傻了眼。
“那玉如意、金蟾都不是能随便擺的,若是擺錯了,怕是招的不就是福和財,而是吃了這宅子裏的福和財了!”
曾有人将開過光的金蟾擺在門口櫃臺之上,而面對的卻是對面的商家,這吃的便是對面的財!
可見不是什麽玩意兒,随意擺擺就能真有福運的,擺錯了,不招來禍患那都是你運氣好了。
此時朱棣分外配合地面色一沉,那掌櫃已然戰戰兢兢,惶然不已,辯解都無力了。
“你可還有話要說?”朱棣問他。
掌櫃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小的……小的無話可說。”
陸長亭見他哭喪着臉,都差點給逗笑了。
這家夥實在太過好笑了。
陸長亭淡淡道:“走吧。”
掌櫃心一冷,這是要去宰了他?
“去你鋪子裏。”朱棣道。
掌櫃心更冷了,連鋪子都要砸了?
陸長亭道:“走啊,我和燕王還要買風水物。”
掌櫃:“……啊?”
“還不快走?”陸長亭催促道。
掌櫃滿臉驚異,但又頗有些絕處逢生的滋味兒,他連忙走在了前頭,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全然沒能反應過來。
等又回到了鋪子裏,陸長亭環視一圈,最後只拿走了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掌櫃看着那塊石頭,腦子裏升起了一個大字,“摳!”這石頭可是賣得最便宜的了!
身後下人掏了錢,掌櫃捧着那麽些銅板都快哭出來了。滿以為燕王上門是樁大生意呢,誰知道吃了頓挂落不說,最後到手才這麽點兒錢……
“你給多少人賣了風水物?”陸長亭将那塊石頭收好,轉過頭來問他。
聽此時陸長亭口吻嚴肅,掌櫃是半點也不敢怠慢,忙小聲道:“也……也不多,沒幾個……”
“難道你心中就不會愧疚嗎?”陸長亭冷笑道,“若是害了人家,那可都是你的罪過。”
掌櫃又驚又怕,面色羞愧,“我、我也沒想到……”
“錯已釀成,你待如何償還?”
掌櫃面露茫然,“這、這……”他心底已經被害怕填滿了,此時哪裏還想得出什麽償還的法子。
“此事我能解決,但此後,你手底下做出來的風水物,多半要供給我。”陸長亭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接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他也是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陸長亭為什麽要教訓這掌櫃。
掌櫃以為得了天大的便宜,連忙點了點頭,還狗腿地叫了一聲,“小師父。”
陸長亭沒想到他這樣上道,于是也就幹脆地應了。
掌櫃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見朱棣什麽話也沒說,掌櫃方才松了一口氣,這會兒想着,雖然過程出了偏差,但是總歸他還是搭上了燕王啊。掌櫃想着想着,便又歡天喜地了起來。
陸長亭真沒想到這掌櫃這般傻白甜,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掌櫃一眼,這才跟着朱棣離去了。當然,陸長亭還沒忘記讓他立下字據。
走出鋪子後,朱棣忍不住問道:“他做的風水物很好?”
陸長亭搖頭,“不算好,但很有天賦。”
朱棣驚奇,“這也能瞧出來?”
陸長亭勾唇一笑,“只有我能瞧出來。”神色間頗為自豪。
而朱棣也很是喜歡瞧他這般自信的模樣,他摸了摸陸長亭的後腦勺,帶着人上了馬車往王府回去。
“那石頭是做什麽用的?”朱棣問。在他看來,那塊石頭可就實在不起眼得很,着實瞧不出用處在哪裏。
“石頭也是風水物,若是用好了,比起旁的東西更好。”至少,當人踏入宅子中,什麽虎雕、玉如意、金蟾都是極容易引起注意的東西。而你在進了別人家的屋子之後,你會在意地上鋪就的石頭嗎?你會在意宅中的池塘嗎?
利用出自天然的東西來改造風水,想必比起其它的,會有着更好的效果。
朱棣點頭,“那你做主便是。”陸長亭說的話,他都是信的。
陸長亭微微一笑,別的卻不多說。
朱棣願意給他的信任,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回報了。
等回到王府後,他們便各自忙自己的事了。第二日,那掌櫃早早地來到了王府外,待見到陸長亭後,掌櫃才松了一口氣,忙笑道:“這,這我們要去找那些買了風水物的人家嗎?”
“找?找上門去告訴他們,你學藝不精,害了他們,現在良心發現,要将風水物收回來了嗎?”這掌櫃瞧上去年紀比他大,但卻着實算不得聰明。
掌櫃面上神色尴尬無比,“那,那怎麽辦才好?”
“你且将名單地址寫給我,此事我自然會解決。”古人對氣運風水何等重視,若真是上門這樣說一通,這掌櫃也離完蛋不遠了。倒是不如他前去裝作與那些買主不小心遇見,而後再故作世外高人的口吻,将他們點撥一番,也不說掌櫃的過錯,只說風水物擺放出了錯,這樣更改之後,多半便不會出現問題了。
如此既救了人,也消除了那掌櫃的負面影響。
這掌櫃到時候只會對他更為感恩戴德。
“這樣……能、能行嗎?”掌櫃懷疑地問。
“不行也得行。”陸長亭口吻甚為平淡,但語氣中卻藏着一股堅定之意。
仿佛受到了感染,掌櫃忙握了握拳,“那您,可有風水物要我做的?”
“那石頭還有嗎?”
掌櫃面色苦了苦,怎麽又是這個石頭?那玩意兒可是真不值價啊!但眼前的少年表現得又很是精通此道的模樣,掌櫃就算心有疑惑,也不好多說什麽,人家還在幫他善後呢。
掌櫃道:“您若要,我便給您備着。”
陸長亭對他此時的态度很是滿意,于是點頭将他打發走了。
兩日後,掌櫃将名字和地址都送了來,同時送來的還有盒子裝起來的石頭,陸長亭看了一眼那盒子,淡淡道:“不夠。”
掌櫃咋舌,“不、不夠?”
陸長亭點着頭。
見陸長亭面色冷淡,掌櫃心底就是再疑惑也不敢問出口,他忙道:“那、那勞煩小師父再等一等了。”他咬咬牙,不就是些石頭嗎?既然人家要,那他送上來便是了。只是他心底的好奇也越來越濃了,這人到底要怎麽使這些石頭呢?就這些石頭拿出來廉價賣,都實在沒什麽人買,若不是看在也是風水物的份兒上,掌櫃也都不會留着它。
他就且等一等吧,等着瞧這少年,究竟拿這些石頭來做什麽。
而陸長亭回到王府中去之後,便又霸占了朱棣的書房,用着他的紙墨筆硯,而在他的毛筆之下,緩緩被繪出來的卻是王府的地形圖,建造圖,其中還多了許多旁人看不明白的線條,這些都是他在模拟氣的路線。
塗塗畫畫老半天,陸長亭揣起最後一張圖紙到了懷中,其餘的便都燒掉了。這是朱棣特意囑咐過他的,若是沒用的東西,便是燒掉為好,陸長亭想了想,的确是要小心,很多東西一旦流傳出來,就可能以我們所不知道的方式,傳遞着私密的信息。因而之後陸長亭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沒事兒都燒一燒,下人們也都見怪不怪了。
燒完之後,陸長亭便回去休息了。
自然,這次他回的卻是自己的屋子了。
畢竟身上的傷好了,在長期的鍛煉之中,他的身體也不如過去那樣畏寒了,至少他不是必須要朱棣為自己擋風的了。陸長亭洗漱之後,便早早上了床鋪。他白日裏去了營地訓練,回到王府又開始做腦力運動,現在自然覺得疲累,很快陸長亭便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半夜,陸長亭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隐約中,他似乎還能聽見有人高呼,“急報——”音調拖得長長,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的瘆人。陸長亭腦中閃過了各種恐怖片的畫面,然後一下子驚醒了。他擁着被子坐起身,一陣寒意陡然襲來,讓陸長亭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他朝外看去,就見外面已經點起了燈火。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燕王府不會這樣!
陸長亭想也不想便迅速穿好了衣衫,還用屋中的涼水潑了把臉,漱了個口,等他跨到門外的時候,陸長亭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仿佛被放入了冰櫃之中,那滋味兒真是美好得無法言語。
在門外守夜的下人見他出來了,忙道:“小公子莫要驚慌,回去繼續睡便是。”
這樣的陣仗,怎麽可能還睡得着?陸長亭當即打斷了他的話,“燕王呢?”
“此時王爺應當在大廳中。”
陸長亭也不再與那下人多言,這幾日為了勘察風水,他對王府的構造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因而這時候他直接快步朝着那邊去了,待到走近的時候,陸長亭就聽見裏頭傳出了人聲。有誰義憤填膺地吼道:“怕他作甚?宰了他!”
陸長亭直接走了進去,裏面的人立即住了聲,并且紛紛回頭來看。
陸長亭朝着朱棣看了過去,而朱棣這時候已經飛快地收起了臉上冷酷的神色,轉而笑道:“怎麽這個時候起了?”
“有仗打?”陸長亭直接問出了口。
衆人誰都不敢應,他們齊齊看向了朱棣,都等着朱棣發話。陸長亭見狀微微驚訝,這些人還很信服朱棣啊,之前着實沒瞧出來,看來朱棣的本事果真不是弱的,這些人怕是都沒注意到自己對燕王的服從。
朱棣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蒙古兵和守軍發生了沖突,殃及了百姓。周圍的百姓剛過了新年,警惕性不如從前,便被對方趁虛而入了。”
這種時候去深究為的什麽原因都不重要了,那些蒙古兵要打上門來,有時候根本不顧什麽原因。
陸長亭當即出聲道:“你們要去迎戰?”
一旁有人忍不住了,聲音粗噶地道:“這是自然!”但是看着陸長亭的時候,那人卻有些不屑,顯然沒将陸長亭這樣的少年放在眼中。
“我也要去。”陸長亭這句話是看着朱棣說的。
朱棣想也不想便拒絕了,脫口而出的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微微吃驚,“不行,你要留在王府中改風水。”
陸長亭卻比他更為堅定,“若是我不去,那麽此前你讓我到營地走一遭,又是為何呢?”
“那只是讓你領會到邊境的殘酷。”
“那麽現在更好的機會來了,若是置身戰場豈不是更能領會到?”陸長亭很是冷靜地陳述着。他是當真這樣認為的,既然已經選擇走到了朱棣的身邊,那他就要更快地去适應這樣的生活,朱棣一開始将他帶到營地校場,不也是為了這樣嗎?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到了這樣的時候,朱棣反而心軟了。
朱棣認真地打量了他兩眼,“你真的想去?”
陸長亭垂下了眼睑,給人帶來了一種委屈的錯覺。
朱棣無奈,“收拾東西,出發喊你。”
陸長亭這才擡眼看了看朱棣,眼底波光粼粼,帶出了點笑意。朱棣對上他的目光,心底不自覺地舒了口氣。兩旁的手下,就看着這二人以目光傳遞情緒,彼此一臉恍惚,都不太懂這兩人短暫的交談,怎麽就突然間定下了?
陸長亭轉身去收拾東西,這頭朱棣還在和手下說話。陸長亭倒是半點不擔心朱棣會抛下他先走,他很了解朱棣的性子,既然答應了,那就不會食言,何況他也沒有食言的理由啊。
陸長亭回到屋子,其實有一瞬間忍不住發呆。這……上戰場該帶什麽?等從朱棣跟前離開之後,陸長亭才陡然想起來這一點。他胸腔裏的那顆心漸漸劇烈跳動了起來,并且越來越激烈。作為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人,這一切對于他來說,不僅僅是新奇的,更是充滿了危險。
但或許男人天生便有種挑戰的心思,他知道戰場不是什麽容易存活的地方,但心底在生出畏懼的同時,又生出了滿滿的渴望。他會親眼見證着朱棣如何在戰場上斬殺敵人,如何在一次次與蒙古兵的碰撞中獲得勝利,看着他走向大捷,漸漸手握兵權……
陸長亭按了按狂跳不已的胸口,然後迅速收拾了些傷藥,帶了換洗的衣物。恰好這時候下人過來敲門了,低聲道:“小公子,王爺請您到前面去。”
陸長亭走了出去,下人引着他過去了。
朱棣站在黑夜之中,身上已然換好的甲胄在黑夜中煩着青光,頓時一股說不出的殺氣淩淩。燈籠的光映射在他的臉龐上,襯得他的模樣越發堅毅了。
到這時候,陸長亭才完整地認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他已經從中都時的少年,成長為現在北平的青年了,他的輪廓變得堅毅起來了,他的冷酷不再是流于表面,而是深深藏在了骨子裏,而他的冷酷也是對準了與大明打仗的蒙古兵。這樣的轉變,讓陸長亭覺得更喜歡也更佩服現在的朱棣了。
“過來。”朱棣沖他招了招手。陸長亭便順從地抱着大包走了過去,衆人看着他乖巧的模樣,覺得他是去随侍朱棣的還差不多,說去跟着上戰場,倒是沒什麽人信。
而此時還有一個人走進了院子裏,陸長亭聽見了腳步聲,便條件反射地回頭去看,卻見打外面走進來一個身穿披風的男人,陸長亭低頭一看,腳上一雙僧鞋。
是道衍!
他怎麽這時候也來了?
道衍微微笑道:“若是燕王不介意,便帶上我如何?”
其他人看了道衍一眼,心底暗道了一句,又來一個拖油瓶。
朱棣笑道:“道衍肯随行,那便再好不過。”
在清點人數之後,朱棣帶着王府親兵便出發了,他們要去援救與蒙古兵打起來的士兵。幸而王府親兵選的大都是北平土生土長的人,不然絕對抗不過這樣的天氣,別說去打蒙古兵了,不被打那都是好事兒了。
他們一行人加快了腳程,而陸長亭和朱棣雖然坐在馬車中,速度卻是一點都不慢。這是陸長亭頭一次體會到急行軍的滋味兒,半夜行軍,當然不是什麽好滋味兒,但是這一刻陸長亭心底卻平靜極了。
道衍也坐在馬車之中,他看了看陸長亭出聲問道:“等會兒小公子也要上戰場嗎?”
朱棣沒有說話,他是等着陸長亭自己的決定。
陸長亭一咬牙,“上。”人生總有無數個第一次,他便要去嘗試這第一次上戰場,他不信自己會那樣的背運,第一次上便被宰了。想一想,朱棣便是在這樣的腥風血雨中殺過來的,他又有何可畏懼的呢?
道衍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符紙,遞給了陸長亭,“那便願它能佑小公子吧。”
陸長亭怔了怔,這是給他的?道衍當真不是給錯了人嗎?此時難道不應該是給朱棣嗎?陸長亭覺得自己一時間,實在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還是接過了那符紙,道衍給出來的,自然和旁人不一樣。
道衍嘆道:“我一個僧人,怕是不能上戰場了。”
陸長亭不由得又想起了歷史上袁珙對道衍的評價,道衍是不會上戰場殺人,因為只要是他想,他那雙手和他的腦子,便能殺人。陸長亭想着想着,便不自覺地對上了道衍的目光,道衍的眼眸裏帶上了淺淺的笑意,只是這抹笑意被他那雙三角眼變得詭異陰沉了起來,若是常人見了,定然會被吓上一跳。
陸長亭不自覺地沖着道衍點了點頭,換來道衍一聲輕嘆,“小公子實乃世間瑰麗之才啊!”
陸長亭:???
他聽說過鬼才的,聽說過奇才的,但絕沒聽說過什麽瑰麗之才。這是誇他長得好看?
朱棣不着痕跡地伸手将陸長亭往後拽了拽,低聲與道衍交談了起來。對于朱棣這種護犢子的行為,陸長亭覺得很是受用,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只是他的目光又不小心和道衍對上了,而這次道衍還在沖他笑。陸長亭:……
這奇人的心思都是這般難捉摸的嗎?
……
他們一行人在路上行了足足一個時辰,然後便抵達了邊境,火光沖天而起,哪怕是在馬車裏,陸長亭也能隐隐瞥見外面的火光,他的心不自覺地往下沉了沉,他現在有輕微的茫然,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前面有人先去和人接洽了,只是那人才剛走出去兩步,便立即回轉身來,口中怒吼道:“人已經打進來了!城被占領大半,難以接應!”
朱棣打開馬車門,跳了下去,程二立即遞上了武器,那是一把大刀,刀身彎曲鋒利,看上去估計可以輕松收割敵人的人頭。陸長亭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而後程二也給他遞了一把刀,自然是不如朱棣的,但是他這樣的新手來用,倒是趁手了。幸好這段時間在營地裏,他接受了冷兵器的訓練,不然此時怕是要手忙腳亂了。
正想着呢,陸長亭忽然就聽一陣吼聲近了,一群人烏泱泱地跑了過來,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
陸長亭認了出來,他們是蒙古兵。
而後朱棣一行人,毫不猶豫地拔出兵器,迎戰上去,陸長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道衍,道衍倒是穩坐如山,似乎并不擔憂自身的安危,見陸長亭轉身來看,道衍不由得沖他微微一笑道:“小公子去吧,我不會受到威脅的。”
陸長亭握緊了手中的大刀,汗漸漸滲了出來,他點點頭,回轉身去,只是就這麽一個說話的功夫,朱棣和程二的身影都已經不見了,陸長亭的心底緊了緊,但他還是盡量想象成,朱棣就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會令他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心感。陸長亭拉了拉身上臨時換上的甲胄,其實不太合身,但士兵們身上的甲胄,又有幾個是完全合身的呢?這時候倒也顧不上計較這些了,陸長亭直直地沖了上去。
蒙古兵兇惡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簾,同時映入的還有旁邊的明人的屍體。
朱棣,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生活了幾十年,血海屍山中來去!
陸長亭的心跳越來越快了,他此時進入了一種很奇異的狀态中。陸長亭握緊了手中的大刀,劈、砍、劃、捅……他也很驚訝為什麽自己第一次上陣殺人就這樣能下得了手,但當他的目光捕捉到地上的屍體之後,陸長亭就越來越能下得了手了,這時候只有活下來才是最好的。或許對于朱棣來說,贏才能活下來。他更不容易。
陸長亭心底有個地方仿佛遭遇了重擊。
曾經書上那些組成歷史的字句,這一刻顯得是那樣的單薄,他們不足以描繪其一。
只有當劈砍下去,虎口都被生生震裂開,腦子裏緊緊圍繞着死亡和恐懼,時刻驅使着壓迫着他,不敢有絲毫停歇的時候,陸長亭才知道,啊,原來真正的戰争是這樣的。不是馬革裹屍就能概括的。
它很耗力氣,很容易讓人陷入絕境……
陸長亭眼前蒙上了一層血霧,或許是血濺起來,也或許是他的血,但不管是誰的血,此時陸長亭連動手去擦都不敢,他只能不知疲倦地動作着,什麽潇灑利落都跟他沾不上邊兒,殺人的時候更是半點也不威風。
耳邊響起了誰的呼喝聲。
緊接着,蒙古兵開始撤退了,他們瘋狂地四下逃竄着,像是怕極了燕王府的秦兵們,血嘩啦啦流了一地,陸長亭的目光緊緊盯着他們,差點就要條件反射地追上去了,一雙白淨的手卻從後面抓住了他,“小心,別往前去了。”
是道衍的聲音,一下子就将陸長亭從殺戮中解救了出來。
陸長亭喘了口氣,眼前晃蕩的視線漸漸平穩了,他擡手想要去擦眼前的血污,而道衍卻遞上了一塊帕子,陸長亭抓過來胡亂擦了兩下,被血染過的這張臉,卻是變得更為昳麗明豔了。
連站在他身旁的道衍,都不由得一怔。
陸長亭漸漸平複住了心跳,他轉頭問道衍:“你怎麽下來了?”
道衍淡淡道:“因為結束了啊。”
結束了嗎?
陸長亭很不講究地揉了揉眼,這時候他隐約聽見耳邊的道衍似乎無可奈何地輕嘆了一口氣。
待到揉了眼睛,視線清明之後,陸長亭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燕王府的秦兵們開始重新點起城牆上的火把,他們四處奔走清點死亡的明人,并且給沒死的蒙古兵補刀。滿地都顯示出一股蕭條的氛圍來。這時候還有人來報,說城外燃起了大火,朱棣便派了程二去救火。待到這一切都安排好了,朱棣方才大步走到了陸長亭的身邊,他見陸長亭有些微微的恍惚,還以為陸長亭還是被吓住了。
朱棣擡手擦了擦陸長亭臉上的血污,然後摘下頭盔戴到了陸長亭的頭上,他輕笑一聲,“怎麽将頭盔都搞丢了?”
方才那個兇悍的人和此時的朱棣似乎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陸長亭不自覺地舔了舔唇,低聲道:“好像……”
道衍在後面補充道:“落在馬車裏了。”
陸長亭:“哦。”
朱棣從陸長亭被血染得越發殷紅的唇上挪開視線,笑罵道:“怎的這樣粗心?”他隔着頭盔敲了敲陸長亭的頭,然後攬着他便往馬車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單身狗道衍說:MD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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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