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1)

回到燕王府之後, 陸長亭向程二确認了這個林家,的确便是那個家底頗豐的林家。除此之外, 程二還提供了更多別的信息。比如林家在北平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皆因這林老爺十分會做生意,膝下一子又很是出色,還曾有人戲言, 他的兒子若是去考科舉,那也定然能取得不菲成績,只可惜終究限制所致,他兒子也開始從商了,但是自打他這獨子從商以後, 林家便更上一層樓了。這林夫人呢,還特地去慶壽寺求了尊小佛像回來, 供在堂中, 整日念拜。

瞧瞧從前的生活是如何美好,再看如今的林家,便總令人唏噓不已。

林家持續走了一年的黴運,現在已然是愁雲慘淡, 大公子到了娶妻的年紀卻不敢娶,也沒人願嫁, 而林家的生意更是被迫中斷, 幸而家大業大,一時間倒也耗不光。但做生意的人,眼看着家中成了這般模樣, 生意也無法繼續,林老爺如何不着急?四處請了道士和尚,什麽捉鬼的會法術的,稍有點名氣的都被盯上了。若非如此,那土根也不敢在粗粗見過陸長亭的本事後,便立即出聲懇求陸長亭襄助了。

林家這是被逼急了。

程二見陸長亭突然問起林家的事,面上便立時閃現過了興味之色,“長亭是要去瞧一瞧那林家嗎?”

“有此意,但還未決定。”陸長亭道。

此時朱棣從外頭進來了,将二人的對話皆收于耳中,他立即擰起了眉,“程二,你與長亭胡說些什麽?那林家的事極為棘手,慶壽寺正在想法子解決,怎會需要長亭前去摻合?”待說完後,朱棣便轉頭看向了陸長亭,“那林家之事你不便插手,這樣的事實在太過兇險,道衍自有法子解決,若他不能解決,他也能請朋友前來解決。”

陸長亭初時聽朱棣的口吻很是強硬,雖然心底有些怪異,但終究是沒說話,到朱棣說出後半段話,陸長亭才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朱棣是認為林家之事着實太兇險了,摻合進去唯恐陸長亭受到傷害,這才出言阻攔。而朱棣口吻的嚴厲,也的确是生氣于程二将此事告知給陸長亭,甚至還隐隐有些撺掇陸長亭前往的意思。

程二被教訓了兩句,頓時赧然,忙縮了縮脖子,退到朱棣身後去了。

其實若是換做其他人也不敢如此,程二只是剛好早在中都便和陸長亭結識了,少說也有幾分情誼在,因而說起話來便随意許多,燕王府中下人都稱呼陸長亭為陸小公子,唯獨程二還是一口一個小長亭,和過去相比,像是半點也沒變過。

也正是因着程二的态度,所以哪怕是在此時,陸長亭也并不會因此惱怒了程二。

陸長亭走上前,抓住了朱棣的衣袖一角,這也是陸長亭自己琢磨出來的,一旦使用這個動作,就能很好地安撫住朱棣的情緒,不管是憤怒、不快還是激動和悲傷,都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得到安撫。陸長亭一度覺得,朱棣或許有隐性的小動物控。假如有個貓貓狗狗,這樣抱住了朱棣的腿和袖子,估摸着他也無法抵抗。

陸長亭這會兒全然沒有将自己代入進了貓貓狗狗的自覺。

“這個林家,很湊巧……”陸長亭拽着衣袖猶豫着出聲。

“何處湊巧?”朱棣的情緒果然有所平複,語氣已然和緩耐心了許多。

“計寶山也給林家賣過風水物。”陸長亭無奈地道,“應了人家的事,那便要竭盡所能。計寶山為我所用,我自然也要為他解決從前的麻煩,若是因那風水物而鑄成的大錯,那便更應該由我前往了。”

Advertisement

按理來說,應當是何人犯的錯,何人去解決,但計寶山的半吊子水平,朱棣也清楚得很,若無陸長亭出馬,那風水物也就只能稀裏糊塗地留在林家宅子裏,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來危害。

“慶壽寺的和尚有擅風水的嗎?”陸長亭問。

“不知。”

“若是慶壽寺有擅風水者,我自然不會再往前,若是沒有,那至少得有個風水師去瞧瞧吧,畢竟隔行如隔山,他們可不一定能瞧出風水上的問題,待我瞧過之後,若是并非風水上的問題,我也可以安心了,而且我也确實沒法子幫忙,那我便自然回來了。”陸長亭眨了眨霧蒙蒙的大眼,“四哥以為呢?”

陸長亭都分析得有理有據了,何況朱棣本意是想關心他,而并非限制他,這時自然無奈出聲道:“長亭說的是,你何時前去,讓程二随你一同前往。”

程二打了個激靈,但面上還是笑道:“好好,我陪小長亭前去!”

說罷,朱棣還忍不住笑着揉了揉陸長亭的頭,“如今待遇有所下降了,不過我确實還有事要忙。”

陸長亭知曉他所謂的待遇下降是什麽意思。從前都是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這二人分別陪在他的身邊,現在卻只有程二,這可不是待遇下降了嗎?但陸長亭并不計較這些,他對朱棣的态度很是喜悅,于是臉上便毫無保留地露出了笑容,“無事,四哥去忙吧。”

見陸長亭口吻如此乖巧,朱棣臉上的笑意登時加深了不少,就連眼底的光芒也變得更為深了。

朱棣又道:“有程二陪同你前去,将會省事不少。程二起碼都能保護你,何況程二常年随侍在我身側,他也算是燕王府的臉面了,少有人膽敢不給他面子的,如此前去,便無人敢小瞧長亭了。”

說來其實就是狐假虎威。

以程二為僞裝,借朱棣的勢來鎮住他們!

陸長亭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安排的确令他省心不少,既如此,他又有什麽好拒絕的呢?他本就不是什麽清高的人,還要在這樣的時候一味追求低調。就如同在中都的時候那樣,左右在外人的眼中他都是燕王府的人了,那就不如綁得更徹底一些,免得反而讓有些小人對待他的時候,姿态搖擺不定。

話畢,朱棣便要往書房而去。陸長亭突然想起一事來,忙道:“我回來的時候瞧院子裏已經鋪好了,日後四哥小心些,勿要讓人燒了它們便是。”

朱棣笑道:“那石頭也燒不壞啊。”

陸長亭抿了抿唇,并不說什麽,其實相比有人放把火來害燕王府,陸長亭更是擔憂,有人放一把火,然後把自己給熏暈了。畢竟放火的時候,肯定得趁其他人不在院中的時候啊,等他全點着了,說不準朱棣前來的時候,收獲的便是被毒性氣體熏暈的賊人一個!想一想,陸長亭自己還覺得挺好笑的。

陸長亭笑道:“總之四哥記住就是了。”

朱棣聞言,連連點頭,“好好我記住了。”

“那四哥去忙吧。”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表達出了作為兄長的寬厚和愛憐,而後便轉身要往廳堂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朱棣才像是驟然想起了什麽事一般,回過頭來問道:“長亭,不如改日我為你請個老師吧?”

陸長亭有一瞬間的呆滞:“啊?”

陸長亭喜好給人瞧風水,這一點朱棣也看出來了,但是未來陸長亭的路絕不止是局限于此,在他眼中,陸長亭更為優秀更為出色,可以做到更好的事,将會擁有更為光明廣大的未來。練功夫是強身,也是為護佑自己,而讀書不僅僅是為了知禮,以陸長亭的聰穎,日後考個功名應當也不是難事,若是考不出功名來,那麽就着滿腔學識,就這樣待在他的身邊,那日後也更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道衍這般的人才雖然奇特,但畢竟不能作為更親近的人。而朱棣這時候卻是已然希望陸長亭能成為自己身側極為親近的人了。

陸長亭此時并不知曉朱棣的想法,他猜到了一些,但所想到的遠沒有朱棣打算中的那樣全面。

陸長亭只想着朱棣對他的确是太好了,雖說其中有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趁着他年紀輕,将他完全按照燕王的心意來,培養成他所需要的樣子,日後好能幫得上忙。此時陸長亭心中是帶着暖意的。不管如何,朱棣對他的好,不可否認。沒有哪個主人家,能為自己的下屬做到這般地步。衣食住行,文武功夫,都一一關心到位。朱棣時不時還關心一下他的身心健康,雖然禁止他看話本這一項實在讓人窘得不不知說什麽好……

陸長亭沉思的時間稍微久了一些,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朱棣便已經離去了。

程二湊上前來,問道:“小長亭打算何時前往啊?”

“且等兩日吧。”林家的黴運都已經持續一年多了,不急在這一時,他還是要先自己做一做準備才好。

程二點頭,“那你何時有需要,來喚我便是。”

“好。”陸長亭仔細瞧了瞧程二面上的神色,發現他就算是聽見了朱棣剛才那一番話,臉上卻也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帶這些理所當然的神情,要麽便是程二還同過去一樣将他當做孩子,要麽便是朱棣過去對待下屬也是這般盡心。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好的。

陸長亭目送着程二出了廳堂。

程二哪怕是走了出去,口中都還在往外冒着話,“我先去趟營地,小長亭好生休息。”

他的聲音漸漸地遠了,陸長亭坐回到位置上,抱着茶碗慢慢啜。這時候的老師着實太難請了,要麽便是去上縣學,要麽便是自己有錢請個秀才來。可這秀才他再窮再窮,那也都有“氣度”啊,他輕易不肯去教學生啊,這般事可具有銅臭氣了,他們才不幹!在明朝讀書人是個什麽地位呢?一方生員都是被捧着的,見了衙門吏員,那甚至比吏員的架子擺得還要大。除非是正經讀書人出身做了官兒的,那才能得他們一個尊敬。

何況呢,據陸長亭所知,這朱家人還真不怎麽招讀書人喜歡。

洪武帝粗直,沒甚文化,手底下也盡是當年跟随他一同打仗的武将,沒有文臣啊!據說皇子們的老師是怎麽請去的呢?綁也給綁去!那就是強制性帶去的啊!這文臣能喜歡嗎?不過也正是因為大儒難得,請到皇家的老師,手中所握的權利也非一般,連皇子都敢揍。

陸長亭仔細地思索了一下,要是尋不着老師,朱棣會不會也學洪武帝,給他綁一個回來?

陸長亭搖了搖頭,這老師啊,還真不如朱樉教得好。朱樉雖然自己年紀也算不得多大,但他卻從不故作高深,他所能理解的東西,便掰碎了再講給陸長亭,而且朱樉對待他的時候極其有耐心。以古代人師徒間的關系,陸長亭覺得自己要是另拜老師,一旦學業完成得不好,恐怕都得挨揍,還得挨嘲諷。

陸長亭放下手頭的茶碗,慢慢也走出了廳堂。

不知道朱樉脾氣這般好,會不會是早年也在老師手底下吃過苦頭呢?此時想一想,陸長亭竟然冒出了丁點兒的思念。不管朱家兄弟以後如何,但此時的他确實是思念中都的朱家兄弟啊。

陸長亭眨了眨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拿出紙筆,列清單。

正如你去爬山得帶登山包,你去降妖除魔得帶桃木劍一樣……陸長亭作為一個風水師,在要去往一座極為兇惡的宅子之前,他也得先準備點兒東西,護好自己的皮。

一行行字落在了紙上。

陸長亭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朱家兄弟還真給了他不少的東西,比如這手字,比如自保的功夫,比如這個朝代的知識……陸長亭忍不住擡手按了按腦袋,可不能再想了。等到靜下心後,清單很快便在陸長亭的筆下完成了。

這帶的東西自然也有講究。

首先必須得帶上的是風水羅盤,如今陸長亭可不是過去那般窮苦了,這風水羅盤也買得起了。風水羅盤是風水師入門必須攜在身側的玩意兒,平時陸長亭都是不用羅盤的,因為他有一雙眼,定位比羅盤更為準确。但既然是前往大兇之地,陸長亭也不敢托大,帶上羅盤進入宅子之後,如果真是風水的問題,都不需要陸長亭仔細去确定了,因為風水有問題的場所,磁場極其的亂,羅盤中的指針會跳動不已,始終停不下來。

其二便要帶上一把冷兵器,還必須是上過戰場的,最好便是帶有睚眦的雕像。上過戰場的冷兵器多半煞氣極重,能鎮陰邪,而睚眦龍身豺首,性格剛烈,嗜殺好鬥,可克煞一切邪惡。當兩者結合為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當然,這玩意兒可遇而不可求,陸長亭還得拜托朱棣去找一找。

其三,便要帶上一簪子。這簪子當然不是用來束發的,而是用來定穴的,若是那宅中找不到合适的,陸長亭便只能自帶了,何況,簪子這個東西,便于攜帶,利于攻擊,可着實是個好東西。

帶上這三樣,便已然勝過了胡亂帶上其它風水物。

寫下來清單之後,陸長亭便毫不客氣地前去找朱棣了,這個直接拜托給朱棣,将會更加便捷。

朱棣拿到清單之後,挑了挑眉,淡淡道:“就上面的東西?”

陸長亭點頭,“若是尋不到的,後面我也寫了可以尋到的替代品。”

“只是替代品終究不如原本的威力吧?”朱棣問。

陸長亭點頭。

朱棣道:“那我定然會為你尋齊的。”

陸長亭傻了眼,沒想到朱棣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但随即細細一品味,陸長亭卻感覺到心底的陣陣暖意。朱棣待他實在是沒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說到做到,當真很快便讓人将陸長亭要的東西準備齊了。

朱棣指着那冷兵器道:“這是我的佩劍。”

燕王的佩劍?

陸長亭微微驚訝,然後将那把劍抓了起來,正是睚眦口吞劍的造型。當陸長亭将劍握在手中之後,他便感覺到了劍身上的不凡之處。這的确是一把見過血的劍。

如此,那宅子倒也沒甚可畏懼的了,若是論起陰煞,這把劍可也不輸,而睚眦又極為逞兇好鬥,兩股陰煞若是打起來,那也定然是別有一番趣味。

陸長亭笑着摸了摸這把劍,而朱棣卻突然伸手将劍奪了過去,就在陸長亭懵了懵的時候,朱棣突然間彎下了腰,将那把劍系在了陸長亭的腰間,“暫且歸你了。”

倒不是朱棣摳門,而是君子佩劍,這個劍也分高低等級的,有些人能佩這劍,有些人卻不能佩。《禮記·玉藻》記載“必佩劍”,甚至在其中對佩劍禮儀有着極為詳細的描寫。因春秋戰國時期尚武成風,因而在那時極為盛行,而到了明朝時,劍卻成了一種裝飾一種象征,文人雅士皆佩劍以示君子風範。而朱棣這把開了鋒的劍,卻不止是用作展現君子風範,它是洪武帝賜下的。朱家江山是打下來的,洪武帝自然很是重視武道,這才賜了劍,一是讓朱棣勿要忘記日日修習武藝,二也是讓朱棣牢記君子之風……

這洪武帝賜的劍,能随便給人嗎?自然不能。

若是換做旁的,朱棣當然早大方地道:“這把劍歸你了。”

當然,陸長亭本來對這劍也沒什麽觊觎之心,不管歸不歸他,陸長亭都并不在乎。

他的注意力都在剛才朱棣彎腰給他系劍的動作之上了。

陸長亭不自覺地舔了舔唇,朱棣這般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啊,後世之中,誰能想得到,斬殺不少人的永樂大帝也會有這般溫情的一面呢。

“好了,你該去練功夫了。”朱棣出聲提醒了他。

原本還沉浸在溫情氣氛之中的陸長亭:“……”這句煞風景的話可着實來得太突然。

陸長亭打量了一眼朱棣,估摸着他應當還有別的事,便也識趣地摸着腰間的劍柄,轉身準備去練功夫了。

朱棣說到做到,給他準備好了清單上的東西。

而陸長亭說兩日再前往林家,便也說到做到,當真等到過了兩日,才去喚上了程二,欲一塊兒啓程前往。

只是臨出門的時候,程二突然間變得比誰都緊張了起來,他忍不住頻頻看向陸長亭,問道:“這……不需要穿個八卦衣嗎?或者帶個桃木劍?帶點兒符紙?”

這會兒程二倒是想起來擔心人身安全了,之前滿腔心思可都在那林家的傳聞上,就顧着好奇了。

陸長亭沒好氣地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去找八卦衣、桃木劍和符紙帶上便是。”反正到時候顯得煞威風的人又不是他。

程二舔了舔唇,終究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大好意思。雖然陸長亭覺得他多半只是因為,一時間找不齊這三樣東西,這才放棄了。

程二期期艾艾地跟着陸長亭跨出了燕王府的大門。只是兩人剛出去,便撞見了朱棣停在外面的馬車,朱棣推開馬車門,朝着外頭的二人道:“今日恰巧有空,我便陪同長亭前去。”

程二怔了怔,“主子,您前去……不合适吧?”

朱棣淡淡挑眉,“有何不合适的?”

程二極為難以啓齒地道:“那處不是兇地嗎?您……您是燕王,怎能前往那樣的地方?那林家何德何能……”

“長亭去得,我自然也能去得。”朱棣淡淡道,說完,他還朝陸長亭伸出了手,“長亭,上來。”口吻堅定得不容拒絕。

陸長亭有自信不會讓朱棣遭受半點傷害,他轉頭對程二道:“無需擔心,那宅子就算是個兇地,但你看林家出事的過程,就能看出來這兇地要侵害人,也是需要過程的,何況四哥乃是天潢貴胄,又怎麽會輕易受侵害?”

程二抿了抿唇,卻并不敢應這話。若是朱棣出了事兒,那還了得!

“走吧,我信長亭。”朱棣淡淡說完,直接伸長手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然後用力一帶,便将陸長亭抓到了馬車上去。

陸長亭:“……”朱棣的這個臂力,着實有點厲害啊,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馬上天子。

程二扁扁嘴,倒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老老實實坐在前頭給駕車了。

而車廂之內,朱棣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想了想,還是我跟随你前去更為穩妥。這劍萬一被旁人瞧了去,拿作話柄就不好了。”

陸長亭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個,他解下腰間的劍,遞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卻并不接,反而道:“長亭給我系上吧。”

陸長亭想了想,沒什麽毛病,之前是朱棣親手給他系的,他便也禮尚往來,給朱棣系回去。陸長亭點點頭,抓着劍便往朱棣腰上系,因為都在馬車中坐着,姿勢着實有些別扭,不太好系,陸長亭就蹲下去了,發絲剛好垂到朱棣的腿上。陸長亭湊近一些,伸手快速系好了。而朱棣的目光卻還定格在他頭頂的發旋兒上。

陸長亭坐直了身子,朱棣心底還詭異地升起了點兒遺憾之情。

待到系好之後,陸長亭忍不住認真打量起了朱棣。萬物皆有靈性,劍自然也一樣,它本就是屬于朱棣,只有當回到朱棣身上的時候,才能完整地釋放出自己的煞氣和血性。睚眦怒目的像面向陸長亭這一面的時候,是真真正正讓陸長亭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威脅氣息,陸長亭甚至不自覺地摒了摒呼吸。

威壓逼人!

明明是讓人感覺到壓迫的東西,但此刻陸長亭卻有種忍不住心跳加快的滋味兒。

朱棣佩劍的模樣,可不是什麽君子風度,只讓陸長亭感覺到了肅殺,但就是這股肅殺,卻讓同為男人的陸長亭感覺到熱血澎湃。就是這種滋味兒,才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震懾!朱棣在他眼裏的形象嗖嗖就拔高了。

朱棣覺得陸長亭此刻的目光,說不出的好玩兒,不由得笑了笑,問道:“瞧什麽呢?”

“瞧四哥佩劍的模樣。”

“那你可瞧出什麽了?”

“很好看。”陸長亭眨了眨眼,吐出口的卻是最為寡淡也最為有力的三個字。朱棣忍不住笑了笑,擡手摁在了他的腦門上,“你是不是給這劍另做改造了?我總覺得哪裏有了些變化。”

陸長亭笑道:“四哥真敏銳,的确做了點兒小小的……手腳!”“只是讓它身上的煞氣更完全地釋放出來,不過這一點我不擅長,這是計寶山做的。”

朱棣臉上絲毫沒有生氣的痕跡,他縱容地拍了拍陸長亭的額頭。

而這時候馬車也停住了。

程二的聲音在馬車外響了起來,“主子,林家到了。”說完,程二腳步聲便遠去了,應當是上前叩門去了。而這頭,朱棣和陸長亭也先後下了馬車,朱棣面容冷淡,佩着劍一言不發,看上去威勢嚇人!

程二敲開了林家的大門,下人走出來,露出了愁雲慘淡的面容,那下人冷聲道:“做什麽?”“你是何人!”模樣看上去極為不好惹。

陸長亭本想報自己的名字,而這頭程二已經面色更冷地道:“燕王府。”氣勢完全将對方碾壓過去了。

而那下人在聽清這三個字以後,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爾後他的目光轉向了後面的陸長亭和朱棣,那下人當然是看了個清清楚楚,他臉上閃過了驚愕和慌亂之色,慌慌張張地轉身便要走,只是走了沒兩步,那下人就一跤摔了下去,盡管人摔下去了,但他口中還是聲嘶力竭地喊道:“來人啊!燕王府來人了!快去禀告老爺!”

這尾音落下的時候,整個林家也随之炸開了鍋。

自從林家出事以來,就連正常的朋友親戚來往都被阻斷了,平常幾乎無人登門,最常出入林家的竟然就是和尚道士一類的人物了。此時聽聞燕王府來人了,他們第一反應是唬人的,但随後又想這就是在燕王的封地上啊,誰敢冒充燕王府的人了?說不準……是真來了!

那林老爺聽到消息後,絲毫不懷疑,或者說他不敢懷疑,萬一真是燕王府的人,他若是怠慢了,那對于如今的林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林老爺想也不想就帶着人迎出來了,等走到大門處的時候,林老爺見到等在外面的燕王,林老爺差點也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倒下去。

“燕、燕王?”林老爺怎麽也沒想到,這燕王會親自前來啊!這……這有何事值得燕王冒着危險,登上他林家的門!

林老爺不知為何,腦子裏驟然間閃過了一個想法,他們林家轉運的機會來了!

“請,請……”林老爺堪堪站穩了身子,哆嗦着出聲道。

朱棣抓住了陸長亭的手腕,帶着人進去了。

因為近來府中事故多,林老爺便極少出門了,因而也不知曉那燕王府中有個極為好看的少年,他此時瞥了陸長亭一眼,還在暗自驚訝,這人是誰?長得可着實好看!燕王怎麽帶着他前來了?今日燕王前來,究竟是做什麽來的?林老爺實在摸不透。

林老爺将人迎到了大廳之中,而後忙令人上茶上點心。

因為聽聞燕王的到來,這林家的下人也多少恢複了點兒朝氣,個個都面帶笑容了,至少沒之前那樣,顯得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暮氣之中。

“敢問……敢問燕王前來所為何事?”林老爺胖胖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來,看上去頗有些憨态可掬。當然,如果忽略掉他的黑眼圈,和眼底的血絲,那便更好了。他這般模樣,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個長期都未能睡好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朱棣此時并未說話,于是陸長亭一邊說話一邊往外掏風水羅盤:“受邀前來,為林家瞧一瞧風水。”

朱棣低頭定睛一看。

那風水羅盤之上,指針瘋轉不已,乍一看,頗為駭人。

林老爺指着那羅盤,“這……這……”

陸長亭淡淡道:“看來林家是當真有點風水上的麻煩啊。”他輕敲了敲羅盤,羅盤停了一瞬,但當他的手指離開之後,便又瘋狂轉了起來。

朱棣啧啧稱奇,“原來羅盤是這樣用的。”

“自然,風水若是有異,磁場便會紊亂,羅盤上的指針受磁場影響便會跟着狂跳不已。”

程二這時候聞言,在一邊着急極了,生怕這宅子的風水對朱棣造成點什麽危害,而朱棣自己反倒是沉穩到了極點,早前又不是沒住過兇宅,現在有何可畏懼的?

再觀那頭林老爺,緊張地抓住了衣襟,面露驚恐之色,“這麽說……是宅子的風水出了問題?”

陸長亭淡淡道:“難道從前林老爺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嗎?”

林老爺讪讪道:“從前建造時都是請風水師傅瞧過的,這才托大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先入為主的思維誤導了他。陸長亭可以理解,只是林家因此而耽擱了這麽久的時間,着實有些冤枉。

“走吧,帶我瞧一瞧你這宅子。”陸長亭當先道。

林老爺看向了朱棣,“那……燕王?”

“我陪同在側。”朱棣道。

那林老爺卻是頓時出了一頭汗,哪敢讓燕王陪同啊?那得是什麽人才能有這般待遇啊?林老爺忙道:“還請燕王在此處好生歇息一番吧,不敢勞煩燕王。”

朱棣卻是笑着看向了陸長亭,問道:“長亭可需要我跟随?”

“要。”陸長亭斬釘截鐵的一個字。

朱棣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道:“那便走吧。”

林老爺這會兒算是明白了,這根本沒他插嘴的份兒,他只管執行就是了,只是一面他又免不了好奇,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啊?得燕王這般看重親近,又會瞧什麽風水……怪哉怪哉!

他們這一行人剛進了大廳,就喝了一口茶水,便又匆匆走了出去。

整個林家都被迫跟着他們一塊兒動了起來。

而這時候,林老爺也驟然想起來一事,“敢問小公子,是何人邀請您前來的?”林老爺想着可得好好謝謝此人!誰能想到招來了燕王呢!這可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你們林家的賬房土根。”

“噢!是他!亡妻的一個遠房表哥。”那林老爺恍然大悟地道,“這人在我們林家做了不少年了,我那兒子平日裏也都喚他一聲舅舅。”

看來這土根跟林家關系是不錯。

陸長亭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麽。

林老爺轉身吩咐了下人兩句什麽,那下人很快小跑着離開了,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帶着土根回來了。土根還是那日陸長亭見到的模樣,只是這一刻,土根在瞥見了陸長亭的面孔之後,雙眼陡然間被點亮了起來。

“陸、陸小公子!”土根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連陸長亭身邊跟着的燕王都被他給忽略了。

陸長亭沖他淡淡點頭,轉頭對林老爺道:“第一次出事的地方在何處?”

“我這便帶您過去。”雖說對方是個還未及冠的少年,但林老爺卻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見林家上下這般配合,陸長亭頓覺省事兒不少。

說話間,他們便來到了第一次出事的地方,也就是那丫鬟死的地方。林老爺覺得這事兒說起來,實在有些傷顏面,而且這等慘烈的事,他也着實說不出來,便讓人帶來了當日的目擊者,一個小厮,親口來講給陸長亭聽。

等小厮被帶上前來以後,陸長亭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的麻木,想來應該是被詢問過很多次了。

雖然覺得故事在一遍一遍的講述之中很可能失真,但是陸長亭還是得聽一遍。

那小厮一臉麻木地重新講述着那日發生的事,他與那丫鬟是同鄉,有兩分交情,丫鬟是常負責給林夫人打掃佛堂的,這一日打掃完佛堂之後,她便出來偷個懶,走到了抄手游廊上,和小厮說着那林夫人的壞話。後頭小厮不敢久留,忙去幹活兒去了,待小厮偷摸摸回來找丫鬟的時候,丫鬟便已經倒在地上了,神色驚恐,腸穿肚爛……

也得虧那小厮心髒足夠強硬,這才沒被吓瘋。

陸長亭聽完之後,就忍不住問林老爺:“做過屍檢嗎?”

林老爺搖頭,“那模樣,還怎麽做屍檢?直接葬了。”

朱棣不由問道:“怎麽?何處不對嗎?”

陸長亭道:“縱算是陰煞,若能這般殺死一個丫鬟,那這宅子裏還能有活人?陰煞沒這樣強烈。這丫鬟要麽就和這件事兒沒關系,要麽就是陰煞影響了人性,使得他人性情大變,從而對這丫鬟施以毒手。”

林老爺小聲道:“真不是鬼嗎?”

“這個你得問問慶壽寺的高僧,或者捉鬼的道士,他們才知道這裏有沒有鬼,我只能瞧出,這裏有沒有煞。”

林老爺嘆了口氣,小聲嘟哝道:“就是都瞧不出個所以然呢……”

陸長亭聞言,心道,這算是厚道的了,若是不厚道的,那便假意騙你說看出來了看出來了,收了你的錢,最後卻什麽也解決不了,那才叫可惡。因着林家是請了佛像後出的事兒,慶壽寺做到這一步,已然不錯了。

“那佛像還在嗎?”

林老爺搖了搖頭,“慶壽寺的道衍主持前來以後,便将佛像帶走了。”

“之前為何不帶走?”

林老爺苦笑,“亡妻信奉佛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人帶走佛像。”

陸長亭想了想,道:“将佛像拿回來。”

“啊?”林老爺一怔,“為、為何?”

“是不是佛像而起,那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