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朱棣看向了程二, 程二也目瞪口呆,四肢僵硬, 說不出話來。

“小長亭啊……”程二咂了咂嘴, “這個事兒呢……這個……”

朱棣突然站起身來,道:“你們先說着,我去處理一件事。”說罷, 他便站起身來,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了。

程二微微傻眼,“主子……”

陸長亭則更是被他們的态度弄得一頭霧水,這能是什麽事兒,才讓朱棣展露出了這般姿态?

“程二, 你們到底說什麽了?”陸長亭一把揪住了程二的衣衫。

程二輕咳一聲,摟着陸長亭轉過身, 随後湊近了壓低聲音道:“我若說了, 你可莫要生氣才好。”

“你先說。”陸長亭盯着他的雙眼道。

程二擠眉弄眼地笑了笑:“之前同我們一塊兒去吃飯的時候,是不是背後在議論你?”

陸長亭點頭,“不錯,我是這樣懷疑的。”

程二攤手道:“他們在議論……你和主子有龍陽之好。”

“什麽?”陸長亭一怔。

“龍陽……就是……就是那種啊……”程二以為陸長亭是年紀小, 因而不知曉說何為龍陽之好,但這又能如何解釋呢?這小長亭連男女之情都不通, 更別說什麽男男之情了!而這些人竟然還在背後這般意.淫!想一想, 程二都忍不住為之憤慨!

實際上陸長亭這會兒也震驚得很。

龍陽之好,他自然是知道的!由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龍陽君延伸而來的典故嘛,指的便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情誼。上輩子陸長亭就曾聽說過這種男男情誼, 陸長亭對此沒有任何感觸,但當這個事兒落到他身上的時候……

程二見陸長亭呆住不語,心底頓時更為緊張了,平日裏挺口無遮攔的,這時候卻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那什麽……其實就是他們覺得……覺得你和主子,有點兒、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這個事肯定不能瞞着陸長亭,程二和朱棣都清楚,因為從他們口中說出來,也遠比以後其他人在背後說得極為難聽粗鄙的時候被陸長亭聽見來得好。但是呢,顧忌到主子一直将陸長亭保護得這樣好,程二又不敢将話說得太過直白,就只能往委婉裏說,最後說出來就變成了這麽個含糊不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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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二以為陸長亭沒領會到,還絞盡腦汁地想着,用什麽話來代替描述更好。

而這時候陸長亭已經從震驚中抽身出來了,他不解地問道:“我和四哥,何處太過親密,以致給人留下了這樣的印象嗎?”

程二張了張嘴,原本要說出口的話,這會兒又給咽了回去,見陸長亭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程二心底有點兒慶幸,還有點兒失落。程二仔細回憶了一下,他也沒想出來哪兒接觸得過于親密了啊。過去在中都的時候,程二是親眼看着朱家兄弟怎麽對陸長亭的,若說這樣便是有一腿,那從前在中都的時候,豈不是和有好幾腿了?程二心底本也是拿陸長亭當幼弟看待的,這自然挑不出哪裏不對來,反倒還覺得外頭的人,可着實會意.淫!連這樣的孩子都不放過!

“哪有……哪有親密,我都沒瞧出來啊!”程二道。他此時已經全然忘記了,前一日自己還在暗自感嘆,主子對待陸長亭,可着實太好了些!

陸長亭點點頭:“我知曉了,如此下去定然對四哥名聲有礙。”

程二傻了眼,你知道什麽了啊你就知道了!程二本能地覺得有點不大好。若是因為外頭的流言,反而使得陸長亭大改行.事風格,程二覺得,那一定會完蛋!主子不會樂見到陸長亭這般模樣。

陸長亭反倒表現得很是心寬,他仰頭看了一眼程二,“還瞧我做什麽?你去忙吧,我晚些再來找四哥。”

聽陸長亭的稱呼并沒有絲毫的疏遠,程二這才放下了心,他笑了笑,道:“好,那你等着啊,我先随主子去辦事兒。”

“去吧去吧。”陸長亭擺了擺手,從桌上端起茶杯來喝了兩口。

程二看到他的動作,本來想出聲提醒說那是主子的,但是随即又驟然想到,在這樣敏感的時候提出來,豈不是反倒令長亭多想嗎?于是程二很幹脆地閉了嘴,回頭多看了陸長亭兩眼,這才走了出去。

陸長亭端着茶杯重重喝了兩口水。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這些人會有這般猜測并不奇怪,就好比自己之前不是都在懷疑朱棣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嗎?這些人顯然更是關注這等八卦了,見自己出現在朱棣身邊,當然難免延伸出一段香.豔的傳聞。陸長亭并不是會為外面的人傳什麽流言蜚語,便因此而耿耿于懷的人,只是他難免為朱棣多考慮一些。這些話會否影響到朱棣呢?

陸長亭陷入了沉思中。

他的思維這會兒都還全然沒有想偏,随着和朱家兄弟相處的時間久了,陸長亭的确是将他們尊為兄長的,自然也就筆直地不會往另一個方向去想了。

另一邊,程二出來後,便見到了等候在院子裏的朱棣。

自然,朱棣是并沒有事要去辦的,只是朱棣覺得若他也在那裏,只會徒增尴尬,說不定還會惹得陸長亭惱羞成怒。

“主子。”程二喚了一聲。

朱棣立即轉過了身來,問:“如何了?”朱棣面色沉靜,但程二卻能從他的眼眸裏瞥見幾分焦灼。

程二當即道:“長亭沒什麽反應,只是問了我,說他和主子您真的表現得太過親密了些嗎?”

朱棣面色微沉:“誰家兄長不是如此?”

程二暗自道,就咱們這家裏的兄長對待弟弟格外的好啊王爺!

朱棣又問道:“可還說什麽了?”

程二斟酌着還是将陸長亭的話轉述了:“他說他知曉了,這樣的流言對您或許會有影響。”

朱棣滿不在乎地道:“能有何影響?”北平是他的封地,誰敢在他跟前來說嗎?何況流言這玩意兒,朱棣從小也沒少聽過,這時候自然不會因此而覺得困擾。

程二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這時候朱棣也并不需要他說話。

朱棣站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去幫長亭處理了戶籍的問題吧。”早在中都的時候,他就想要幫着陸長亭處理掉此事了,但偏偏那時候陸長亭遲遲未應,待他離開中都的時候,為了能讓陸長亭将房子順利買到手,都還花了點兒功夫。不過後來陸長亭從中都離開的時候,也正是因為沒有戶籍,所以才能走得那般潇灑吧?那安家夫人和大公子想要尋到陸長亭的蹤跡都不容易了。

畢竟一個戶籍上都不存在的人,你從何處去尋呢?

程二點頭,忍不住小聲問道:“但是小長亭說他要買房的事兒?”

“既然他說是買着玩兒,那就是買着玩兒。”朱棣淡淡道。

程二一下子就會意了,不管陸長亭是怎麽打算的,現在他人在燕王府,到時候那買來的房子哪怕不是用來玩兒,主子也能讓它變成是買來玩兒的。程二笑了笑,這才離開了。

沒一會兒,廚房的人來說炖了湯,朱棣習慣性地想要将湯送到陸長亭那裏去,但最後朱棣又遲疑了,雖說他心底是沒覺得有什麽,但長亭此時會不會正覺尴尬?還是再等等吧,再等等……朱棣最後還是将湯交給了下人,讓下人送上門去了。

……

陸長亭回到屋子後,打了水洗淨手和臉,坐下來開始畫林家現在宅子的結構圖。

剛畫到一半,就有人來敲門,陸長亭知道應該是朱棣來了,于是陸長亭頭也不擡地道:“請進。”誰知曉話音都落下了,外面卻是久久都沒動靜。

陸長亭微微皺眉,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筆,而後快步走到了門邊去,門一開,陸長亭才看見,原來外頭站着的是個小丫鬟,而并非朱棣。

“可是送湯來的?”陸長亭問。

小丫鬟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瞧她這般模樣,也難怪方才陸長亭叫她直接進來,她卻不敢動。

陸長亭掃了掃她手中的湯盅。這些湯本是冬季用于暖身子的,但是因為喝下去對身體倒也不錯,于是便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而且幾乎次次都是朱棣送來,順便再檢查一下當日陸長亭有沒有偷懶,現在乍見來的是個陌生丫鬟,陸長亭一時間着實有些不大習慣,心底還一掠而過了一點兒失落。

陸長亭接過了湯盅,“去吧。”

丫鬟點點頭,多看了陸長亭兩眼這才走開。

待到關上屋門之後,陸長亭端着湯盅在那兒發了會兒呆。難道是朱棣在聽過流言之後,開始避嫌了?

陸長亭抿了抿唇,避嫌也好。

陸長亭将湯盅随手擱置在一旁,然後繼續畫圖,等他畫完之後,再摸一旁的湯盅,已經涼了,湯涼了之後就難免帶上一股難聞的味道,陸長亭頓時就沒了吃的興趣,他皺着眉将湯盅推到了一邊去,讓人打來熱水,簡單洗了個澡,而後便上床休息去了。

陸長亭想着,既然要避嫌,那就幹脆這幾日都泡在外頭更好。陸長亭第二日便直接到計寶山那處去了,又在計寶山那裏挑挑揀揀,選了幾個風水物出來。

計寶山瞧着這幾個不起眼的風水物,有些納悶,“這用來做什麽?”

陸長亭淡淡道:“自然有它們的用處。”其實只是那一日,程二和陸長亭說的話,被陸長亭記在了心底。陸長亭雖然從不害人,也不屑這等手段。但上了朱棣這條船,有些事總是難免的。現在被他選出來的風水物,就是很方便送人,但也很方便做手腳的。

計寶山知道陸長亭的本事,當然這時候也不多問,只默默去拿了塊非常大的布,打算給陸長亭包起來。陸長亭見狀馬上阻止了他。

“暫時用不上,你給我留着就好,錢我改日算給你。”

“哦哦!好好,我給您留着。”計寶山将這些風水物裹起來,而後找了個木箱子放進去,上面還像模像樣地給貼了個封條,上面寫着小師父三個大字。

對于計寶山這種極為認真的行為,陸長亭都有些哭笑不得。

計寶山貼好之後,拍了拍手,“好了。”說罷,還轉過頭盯着陸長亭,讓陸長亭頓時有種,他在求誇獎的感覺。

“做得不錯。”陸長亭也就順口誇了一句,随後,他擡頭掃了一眼這個鋪子,不由問道:“你既然自己在賣風水物,難道就沒想過改一改屋中的風水嗎?”

這鋪子的生意可着實不怎麽樣,虧得計寶山好意思說,自己是賣風水物的。

計寶山聞言不由得傻眼,“我這鋪子……能改風水?”從前他還真沒想到過這一點。他來到北平,本就人生地不熟,能買下這處鋪子,已然是幸運,後頭便只能竭力試圖往外推銷風水物,別的卻是一概不曾想過。

陸長亭看着他一臉茫然的模樣,不由再度感覺到了哭笑不得。

瞧計寶山這模樣,着實離奸商這個詞太遠了,能将生意做成這個模樣,計寶山還真得好好檢讨一下自己。

“你且讓我好生瞧一瞧你這鋪子。”陸長亭道。

計寶山連忙點頭,随即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眉梢眼角的喜色都快溢滿了,他結結巴巴地道:“您請,您請……您請随意瞧!以後還請小師父莫要再與我言錢財,我這鋪子裏的風水物,能得小師父瞧上,那都是它們的榮幸。”

陸長亭淡淡一笑,瞧着計寶山這副模樣,忍不住覺得甚為有趣。

若非這些日子計寶山的表現實在深得他心,陸長亭也不會主動提出風水之事。畢竟不是誰都能受得他這樣的恩惠。

早從陸長亭第一天來到這鋪子開始,他便看出來這鋪子的氣運不旺了,今日仔細再瞧,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不旺!整個鋪子都籠在了一股黯淡的氣運之中,給人以頹然之象。

“屋中擺設太過雜亂了。”陸長亭道:“全都收起來。”

“收起來?”

“收在木箱子裏。将木箱子在兩側排開擺放,而後在木櫃臺上只擺放幾個招眼的風水物就行了。這便擺金的,這邊放些玉、鐵、木頭……”

計寶山一邊點頭,一邊卻忍不住問:“為何如此擺放啊?”

“屬土和屬木的風水物能放在一處嗎?屬金和屬火的能放在一處嗎?若是放在一處,且不說氣場紊亂,單說進來的人單單往這邊一瞧,都會覺得眼前一片雜亂之感,頓時生出煩悶的情緒來,而一旦産生了這樣的情緒,你還能指望他們靜下心來好好挑選想要買的物品嗎?”

計寶山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着卻是一邊擡手擦汗。如此一看,他從前定然犯了不少這樣的錯誤。

“其它風水物放在木箱子裏,也是為了減少雜亂感,以避免它們壞了風水。而木箱子依次排開,是為了克土。”

“克土?”計寶山一怔,“這、這又是為何?”

“鋪子之中土可不太旺,否則你便易虧損,你該旺的是水和金。木克土,土克水。而水生金的道理,你應該是知道的。”陸長亭頓了頓,方才接着道:“你的八字缺金旺土,加之名字之中竟然又是與土有關,自然需要克土才行。”

“知道知道!原來如此!”

“于是便用木來克土,而後再擺下一個風水物,用以旺金。自然,鋪子中的氣運将大不一樣。”計寶山這鋪子的氣運要更改着實容易得很,陸長亭便也就一邊看一邊指點了。

說完,指了指掌櫃平日站立和歇息的位置,道:“此處改到西南方,如此鋪子裏的氣運旺的才是你。”

計寶山再度連連點頭,都快如同小雞啄米一般了。

說完,陸長亭走到了鋪子外。

“在門口擺個櫃子,櫃子上放風水物。”

計寶山低聲道:“擺什麽風水物呢?”

陸長亭站在那裏沒有動。

這巷子狹窄,一陣寒風灌入進來,便彙成了一股更為淩厲的風。這樣的風,時常吹拂過來,再多的財氣都能給吹沒了。陸長亭不由得皺眉。

計寶山也不敢催促,就垂手站立在一旁,靜靜等待着陸長亭出聲。

“聽說過三獅招財鼓嗎?”

計寶山連連搖頭。

陸長亭道:“做一個這樣的風水物,擺在這裏。”

計寶山面露苦色,“可,可我沒見過啊……”

“我見過,你等我将圖紙畫給你,你再做一個便是。此物不能輕易出售給外人,圖紙須得燒毀。”

計寶山慎重地點頭,“我知道,我記住了,一定按照小師父所說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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