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見朱棣一副老司機給你上上課的姿态, 陸長亭不由得嘴角一抽。
但是對上朱棣的特別較真,特別嚴肅的面孔, 陸長亭又不好意思笑場, 便只能勉強繃住神經,瞪大眼認認真真地對上朱棣的雙眸,聽着朱棣往下說。
“最近這段時日, 我帶着你出入這樣的場合,毫不避諱。長亭,你心中有沒有不一樣的感覺?”
朱棣或許是還拿他當連小姑娘都沒接觸過的,缺乏生理知識的純情小處.男,所以才會問得這樣的委婉和隐晦。偏偏陸長亭也不能大喊一聲“我什麽都懂”, 陸長亭數次欲張嘴,最後都還是給憋了回去。
見陸長亭半天不說話, 朱棣也納悶了。雖說年紀輕輕太早接觸這些事着實不好, 但若是對女色半分興趣也提不起來,那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不得不說,這一刻,陸長亭和朱棣的腦回路都詭異地重疊了, 他們都在懷疑,對方是不是性.冷.淡, 是不是在某方面有那麽一點小問題。
“長亭?”
“啊。”陸長亭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應該有什麽樣的感覺?喜歡姑娘嗎?可她們……我不太喜歡。”
因為兩人挨得有些近,掀起的窗簾外投射進來了昏黃的光,映照在陸長亭的臉龐上, 使得他舔唇的動作在無形中被放大了放慢了。朱棣的目光不自覺地從唇上流連而過,腦子裏倒是陡然想到了一點。那些女子确實太過一般了,着實難以引起陸長亭的興趣啊,不說別的,單說容色,陸長亭便已經将他們甩開了。
朱棣的目光忍不住又從陸長亭的臉龐上梭巡了一遍。
五官精致。
朱棣竟是覺得無人能與之相比。
不過……拿陸長亭的模樣和那些女子比較也不太對,長亭本是他捧在掌心的人物,那些女子也确實無法與長亭相配。
……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陸長亭不由多看了朱棣幾眼。怎麽這會兒又輪到朱棣沉默了?“四哥,我眼下對女子并無興致,四哥不是說過嗎,我年紀還小,我都記得很牢的。”
朱棣的喉頭動了動,這家夥當真有這樣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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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朱棣也确實沒能從陸長亭的臉上捕捉到撒謊的痕跡,想到早早通人事的兄弟們,朱棣也有一瞬間的懷疑,自己對陸長亭的管制是否太嚴厲了些,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想法而已,過後就消弭無蹤了。
雖然心底是如此想着,但朱棣嘴上卻是道:“長亭日後若要喜歡誰,須得萬分慎重才是,若是真喜歡上了,那也要帶回來給我瞧瞧才行。”
陸長亭脫口而出:“那以後四哥有喜歡的人了,也要給我瞧嗎?”話說完,陸長亭就後悔了,這當然不可能了,雖說眼下他和朱棣看似如兄弟一般,但哪能真将自己視為燕王的兄弟了?朱棣若是有喜歡的女子,該給洪武帝看才是。
朱棣道:“好。”朱棣想也不想便應道。
在北平,他身邊唯有陸長亭一人,自然也只有給陸長亭看了。朱棣并不覺得其中有何處不對。
陸長亭呆了呆,“啊……好。”這可真是令陸長亭有些受寵若驚。
朱棣笑道:“不過那也不知曉該是多久以後了。”
“為何?”陸長亭終于忍不住想要問朱棣不近女色的原因了。
朱棣指了指外頭,“你覺得這裏好嗎?”
陸長亭往外面看了一眼,燈火輝煌,行人匆匆,這時剛剛入夜,還是一派熱鬧景象,陸長亭分外鐘情這樣的滋味,于是幹脆利落的兩個字:“好看。”
朱棣哭笑不得,“這裏苦寒,沒甚新鮮的玩意兒,不如應天府繁華,也不如應天府舒适。哪有女子願意在此處受苦?也就只有你才覺得好了。”
想一想也是,北平的女子倒是适應了此地,但燕王能随意娶妻嗎?自然不行!何況洪武帝就算再不關心朱棣,應當也會給他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而不是北平這邊的姑娘。但應天府的大家小姐,能願意來這樣的地方嗎?就算她們嘴上不說,但若是心底抗拒,日後怕是還會造成生活不睦。若是如此,娶妻倒還似不如打光棍了!
陸長亭忍不住道:“我從前在中都不也一樣嗎?這北平還顯得更繁華些呢。不過四哥……”
“嗯?”
“四哥難道沒有什麽紅顏知己嗎?”俗稱床伴。
朱棣忍不住又撓了一把陸長亭的頭,“瞎想什麽呢?我哪兒來的紅顏知己?不對,這個詞你從何處學來的?”
“就在方才的樓裏啊。”陸長亭睜着眼說瞎話。
朱棣這會兒斥責也來不及了,只得道:“若是外面有甚紅顏知己,日後娶妻時又當如何自處?”說到這裏,朱棣的神色微冷:“妻妾甚衆,卻都不如專情一人。”
果然是老朱家牌兒專情種啊!
陸長亭暗暗咋舌。
不過他嘴上卻是笑道:“那定然是四哥沒遇見過好看的女子。”瞧那個紀紫藍模樣的就不錯,那些請客吃飯的也着實太蠢了,請個紀紫藍陪在身側,怕是勝過那好幾個女子。
朱棣笑道:“若是能有比長亭之貌更為出衆的女子,或許吧。”
陸長亭撇嘴。
拿他做什麽标杆?
朱棣這會兒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拿長亭的容貌與女子作比,似乎不大好,于是朱棣張了張嘴,正要出聲安撫陸長亭,卻聽陸長亭道:“四哥,今日我在樓裏見着一個女子,模樣就生得很是标致。聽史嘉賜說,那個女子叫紀紫藍。四哥見過她嗎?我覺得她倒是好看。”
朱棣原本要說出口的話,這下子全給噎回去了。
方才還說誰都瞧不上,這會兒倒是又誇起一女子來了,朱棣捏了捏陸長亭的臉頰。
陸長亭長成少年,臉頰上的肉自然不如過去那樣多了,随意捏上一把,皮膚就能紅起來。
被朱棣這麽突然地一捏,陸長亭頂着指印,一臉疑惑地看着朱棣:“四哥,我說錯什麽了?”
朱棣原本憋着的氣,這會兒又一下子就漏掉了。朱棣無奈道:“你只要記得,少與這些女子接近便是,什麽美與不美,北平有幾個姑娘長得比你還要好看?你便歇了心思,莫要想這些東西。”
陸長亭:“……”我只是想告訴你誰好看一點啊!
看着朱棣那張嚴肅的臉,陸長亭頓時覺得,朱棣真是得一輩子光棍,沒救了!
這會兒程二的聲音也插了進來:“主子,到王府了。”
朱棣擡手蓋了蓋陸長亭的頭頂,“先下去吧。”陸長亭躲過了他的手,當先跳了下去。程二根本沒聽見方才他們在裏頭說了什麽,這時候見陸長亭下了馬車,程二馬上湊上前去,低聲問道:“小長亭,今日那個史嘉賜讓你給他看風水了?”
陸長亭點點頭,疑惑地看着程二,他覺得程二應該還有什麽話想說。
果不其然,程二摟住了他的脖子,湊近問道:“小長亭啊,你能給那些缺德鬼的宅子也做個風水局坑死他們嗎?”
“坑誰?”陸長亭眨眼,“今日一起用飯的那些人?還是……到營地裏的人?”
“都給坑了多好啊……”程二輕嘆一聲,不過他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程二滿臉疲色地再度嘆了一口氣,下一刻朱棣便從背後拍開了程二,然後直接單手将陸長亭從他懷中拎走了,還順帶摟着給拎進了王府。
程二識相地閉了嘴。
跨進王府大門後,朱棣還突然想起了什麽,于是回過頭來問:“方才和長亭在說什麽?”
“就問長亭請教了一下風水。”程二笑道。
朱棣淡淡笑道:“真是這樣就好。”
程二馬上舉手發誓,“主子,真的是這樣!”
朱棣這才又将頭扭轉回去,帶着陸長亭進門去了。背後程二緩緩吐了口氣,自己在後頭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長亭确實是個大殺器啊,只可惜不能常用……不然讓小長亭出馬,就能不動聲色地解決某些人了。
那頭朱棣送陸長亭回了房,而後才将程二叫了過去。
“這些日子,有人在背後議論長亭?”朱棣直截了當地問。
程二點了點頭,“是有,不過這些人向來不足為患,我便也未多加了解。既然主子問起,明日我便能去打探個清楚!”只是程二心裏本能地覺得,打探的結果或許并不好,但此時他也不好說出這個猜測,畢竟這個猜測還是挺不可思議的。
朱棣點點頭,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
程二看着朱棣,靜靜等待着他開口。
“今日去的那個青樓裏,有個叫紀紫藍的嗎?”
程二霎底瞪大了眼。紀、紀紀紀紫藍?青樓女子?程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難以想象竟然有一日,從主子的嘴裏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名字。
朱棣皺眉道:“長亭似乎很是喜歡此人。”
程二剛緊起來的那口氣一下子就洩了出來,原來是長亭啊……但長亭何時見着這樣的女子了?程二暗暗記在心中,道:“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主子,咱們去那兒的次數着實太少了,我這一時還真想不起來……明日我遣人去問個清楚。”
朱棣點頭,随後打發程二去休息。等程二走出去之後,才驟然想起來,這主子吩咐了半天的事兒,不都全是跟小長亭有幹系麽?
……
————
陸長亭在燕王府休息了一日,這日沒再跟随朱棣出門了,畢竟他跟着一塊兒去,該見識的也都見識了,都沒甚趣味,因而去不去倒也就不重要了。陸長亭在燕王府等來了林家的消息。
林家匆忙喬遷了,別人家喬遷都還要辦個喜宴,而林家卻是連喬遷宴也顧不上了,只單獨送了請帖到陸長亭這裏。
陸長亭帶着請帖就上門去了,當然,還順手給帶了點禮物。
上次從慶壽寺順來的香,還餘了那麽幾根,點在屋子裏,也都是有好處的。
借花獻佛,陸長亭一點也不覺得羞。
林家的新宅也是在城中,只是換到了另一個南轅北轍的方向,這座宅子也顯得稍微偏僻了些,當陸長亭到了宅子外的時候,就仔細觀察了宅子一番。
從外面單看宅子的氣運,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壞,很是中庸的風水。
但這樣的風水一般來說,才更有可改造之處,就算是不進行改造,也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陸長亭收回目光擡腳走到了門邊。
林家下人已經在門內等候許久了,還不等陸長亭走上門來,下人就已經奔到陸長亭跟前來了,無比熱切地笑道:“陸小公子!”不怪林家下人對他這般殷勤,實在是因為陸長亭不僅是挽救了林家,實際上也挽救了他們的性命。何況人家還是燕王府的人呢?多重原因之下,自然倍加殷勤。
等進門以後,陸長亭便有意放慢了腳步,按照他的職業習慣,默默地将進門之後宅子的風水布局收于眼中。
陸長亭雖然走得慢,但下人卻不敢催促,就走了這一段路的功夫,林老爺就迎出來了,照舊是一見了陸長亭的面,就面帶笑容以及焦急之色。
“小公子請、請!”
陸長亭收起目光,跟着林老爺并肩往裏走去。
走了沒幾步,林老爺就露出了焦慮的神色,“小公子,我已經依照您的話,去慶壽寺找過道衍主持了,但卻是連面都見不着,這……這……”這他想求都沒地兒求啊!
“先不急,之後再說。”
林老爺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立即改口道:“小公子瞧瞧這個宅子如何?”
“沒甚問題,布個風水局恢複氣運便好了。”
林老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面上也見了點兒喜色。
這段時日,林老爺可不是被折騰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麽?這臉上的表情都多變到極致了。
“給。”陸長亭也順手給出了香,“點在屋中便可。”
林老爺點點頭。
“計寶山将木頭都帶來放好了嗎?”陸長亭問。
“都放着,但不知曉該怎麽放置。”林老爺如今已經極為依賴陸長亭的本事了。
“按照八卦……算了,我來放置吧,木頭放置一到兩個月,我再來換風水局的擺置。”
“好、好。”林老爺點頭。
陸長亭跟着林老爺又去看了一眼林公子,林公子還是那般癡傻的模樣。
陸長亭猶豫了一下,道:“你且等一等,過幾日我去拜訪道衍主持的時候,順口與他提一提吧。”陸長亭畢竟與道衍也沒什麽交情,他自然也不能放話說,一定能為林老爺辦到,何況陸長亭也不願意拿別人的事如何去要求道衍。
陸長亭這句話對于林老爺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喜訊了。
林老爺自是又對陸長亭感謝了一番,二話不說便帶着陸長亭去過戶之前的宅子了。
而這時候陸長亭也才驟然想起來一件事。
哦,他還是個黑戶……
對上林老爺那張激動的臉,陸長亭不得不暫時拒絕了過戶的事,但暫時沒能将房子拿到手也沒關系,陸長亭讓計寶山先送了木頭去之前的宅子,然後以同樣的手法,給兩個宅子都用木頭布了個八卦的局,以此賦予木頭生氣,使之生生不息,循環流轉,确保漸漸消除宅子和宅中人身上的負面影響。
這頭林老爺給計寶山付了錢之後,陸長亭便讓他另外帶了風水物回去。
那是一只金蟾。
金蟾招財,但現在還不到用的時候。
“跟木頭擱一塊兒。”
“啊?”林老爺愣了愣,晃了晃手頭的金蟾,“跟……跟木有擱一塊兒?”
“金蟾還未開光,帶回去和木頭放一塊兒,等日後取出來再用的時候,會和宅子的風水更為契合。”
林老爺連忙點頭,“好好!”對陸長亭的話竟是半點都不懷疑,捧着金蟾回去的時候,林老爺還順便用馬車将陸長亭也送回到王府去了。
陸長亭跨進了王府,便得知朱棣已經回來了,陸長亭快步朝着廳堂走去,就見朱棣神色複雜地坐在裏頭,旁邊還站着程二。
這是又怎麽了?
陸長亭走進廳堂,朱棣聽見腳步聲不由得朝這邊看了過來。
朱棣立即收拾好了面上的情緒,笑道:“今日如何了?”
陸長亭搖搖頭,“四哥,我得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朱棣支着手肘,身子微微前傾問道。
“四哥。”陸長亭哭喪着臉,“我現在還是個黑戶啊,想要買林家的宅子都不成。”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着實有些大,朱棣都不知道是先問前半句,還是先從後半句問起了。一番斟酌之後,最後朱棣還是從喉間先擠出了一個問題:“怎麽突然間想到要買林家的宅子了?”
“買着玩兒。”
但顯然這個一樣的說辭并不能輕易将朱棣給糊弄過去。
朱棣又問了一次,“為何要買林家的宅子?”
陸長亭立即使用了轉話題大法,問:“方才你們在廳堂裏說什麽?怎麽臉色那般難看?”
這下好了,陸長亭發現,他一問完,這兩人的臉色更怪異了。
陸長亭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這回變成他追問朱棣了:“四哥,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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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