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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縣衙, 便能見着高高的圍牆,将之和周圍完全地劃分開來, 整座縣衙顯得很是四方規整。再往前, 先能看見一面影壁,影壁後為牌坊,牌坊裏便是大門, 而大門的牆竟是呈“八”字形。八字牆上多貼文布告。
陸長亭知道,這正是八字衙門的由來。
牌坊內又有醫學、陰陽學、總鋪。牌坊以北為鼓樓,過了鼓樓,便是儀門,儀門左邊設有土地廟。沒錯, 就是用來挂人皮的那個土地廟。而儀門右邊為縣獄,關押人犯正是在此。裏面還有申明亭, 旌善亭, 戒石亭等……
朱棣以為陸長亭不知曉,他見陸長亭在不斷掃視縣衙裏的建築構造,便一邊往裏走,一邊低聲和陸長亭說了起來。
此時他們已經沿着戒石碑走到了月臺, 臺上便是縣衙大堂。
此時縣衙已然升堂了。
之前見過一面的知縣端坐在正中的桌案前,其下為露臺, 而此時當鋪掌櫃就跪在露臺的跪石之上。
陸長亭勾了勾唇, 真有意思,還有專門的跪石。
見到燕王跨進門來,衆人都有些坐立(站立)不安, 還有個人更是跪立不安。
“燕王殿下。”知縣站起身來,還特地從桌案前走了下來,朝着朱棣的方向拜了拜,而一旁的陸長亭,自然而然地被忽視了。
陸長亭也不生氣。
畢竟他沒什麽身份地位,如今一切都來自燕王府的光環籠罩。知縣是一方父母官,瞧不上他很正常。
其他人也紛紛見過了燕王,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朱棣道:“此事在本王的封地上發生,着實影響惡劣,因而今日本王特地命人邀請了百姓前來觀看,知縣是如何審問這等惡徒的!一面讓百姓們引以為戒,一面也讓百姓們見到知縣的威武風采,為有此父母官而心下大安。”
陸長亭心道,朱棣這話說得可實在是無可挑剔,但是等他朝知縣看去的時候,他卻發現知縣的臉色并不好看。
但知縣這時候拒絕也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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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道:“想來那些百姓應該已經到衙門外了,知縣不如将百姓們都請進來一觀。”
此時那跪在地上的掌櫃,方才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向了陸長亭。
哪怕是在這個時候,他也是不敢瞪燕王的。
掌櫃都在地上受審了,之前陸長亭都沒畏懼過他,此時自然更加不會畏懼了,于是陸長亭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還沖他微微一笑。
他估計這時候掌櫃心底都快吐血了吧。在衆多百姓跟前受審,掌櫃的面子裏子可都要丢個幹幹淨淨!但是對于曾經受他所害的人來說,那可着實是大快人心。
知縣的臉色僵了僵,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他讓衙役将百姓們放了進來,這些百姓們這會兒可覺得新鮮極了。看知縣老爺審案子啊!還能一睹燕王風采呢!多有意思啊!多麽令人激動啊!
百姓們擁堵進來,很快将栅欄前圍了個結結實實、密不透風。而那掌櫃此時就如同擺在案板上論斤叫賣的豬肉一般,被百姓們的目光淩遲着、嘲諷着、厭惡着。
掌櫃的臉色漲紅,陸長亭甚至有些擔心他會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
但禍害總是遺千年的,哪怕掌櫃這時候都快氣得厥過去了,他也依舊好好地活着。
陸長亭掃了一眼人群,還發現了幾個熟面孔。
三子是一個,計寶山是一個,卻還有史嘉賜在列。
掌櫃很快也發現了三子和計寶山,頓時面如土色。
他心中可氣恨極了!這兩人,一個背叛了他害他栽入牢獄,而另一個若非因為他,自己也不會和燕王府的人對立上,這陸長亭不找他的麻煩,燕王又怎會出手呢?
可以說,若沒有這二人,自己便還是那個整日坐着便能數錢的當鋪掌櫃!
掌櫃光顧着憤恨了,他卻忘記了他曾經對這二人做了什麽。
見人都已到齊,知縣一拍驚堂木,怒喝道:“堂下所跪人犯可是北街當鋪掌櫃伏志?”
陸長亭淡淡挑眉,原來這掌櫃名叫伏志,聽這名字可就起得不好。志氣都伏了,可不正是說他這人慣會踩低捧高、伏低做小嗎?
伏志悶聲應道:“是小人。”
接下來,便是知縣令人悉數他的罪狀,其中最為過分的一條,便是綁架夥計三子。而三子此時也被衙役架上前來,跪在了伏志的身邊。
雖說三子是受害者,但面對三子的時候,知縣也依舊是滿面冷酷,問起話來,更是有種句句帶刺的感覺,引得陸長亭忍不住多看而來這知縣兩眼。
是這知縣辦案一向如此威嚴姿态嗎?還是他今日心中不快,這才發洩到了三子的身上?
陸長亭擰了擰眉,不管是哪一種,反正他都不喜歡北平的大小官員。
審案的過程并不複雜,因為證據都在,加上朱棣這個燕王作為證人的緣故,很快他便被定了罪。
而陸長亭卻出聲道:“大人,聽聞縣衙之中有陰陽學,可是如此?”
知縣眼底掠過了一點兒不耐之色,但礙于朱棣在側,還是開口應道:“不錯。”
所謂陰陽學,學的乃是周易文化,其實和風水師倒也相似,至少他們能看出煞氣所在。之前陸長亭先入為主,被知縣的态度所影響,這才忘記了陰陽學的存在,此時踏入衙門,他才陡然想起,這當鋪掌櫃的其它罪過并非不能定的,而是要靠衙門的人來定,現在這伏志已經被定下一罪,陰陽學的人應當不會介意,去瞧過之後實話實說再給伏志安一樁罪名。
縣衙裏的人都是會見風使舵的,此時伏志敗局已成,而朱棣又站在這裏,這些人應當不會推脫和撒謊。
陸長亭此時不得不贊嘆一聲,朱棣高明!他請了百姓前來,那麽只要是有理有據的請求,知縣就不敢輕易推脫,不然便會使得他在百姓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瞧瞧,此時陸長亭說到陰陽學的時候,知縣雖有不快,但的确無法一口截斷。知縣的面色冷了冷,道:“請陰陽學做什麽?”
“我通些許風水,早前看出這位當鋪掌櫃使用不法手段,改變風水,以謀奪他人財氣!當然,這話我一人說了不算,知縣可請陰陽學的人前去查探便知。”
伏志驚恐地回過頭來瞥了陸長亭一眼,此時伏志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陸長亭從來就不是什麽圖一時好玩兒,非要與他較勁的纨绔子弟!陸長亭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陸長亭早就發現了他鋪子裏的風水是謀奪他人財氣的!
伏志氣得急急地喘了兩下,目光憎恨地緊緊盯着陸長亭。
知縣此時面上不耐之色更重,他冷聲道:“去叫陰陽學的人。”說罷,他又盯着陸長亭道:“看在陸公子乃是燕王府門人的份兒上,本知縣也不多作追究,但既是燕王府門人,陸公子便該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燕王!身為庶民,怎能在本知縣說話時肆意插嘴呢?”後面這段話可是被他說得铿锵有力,嚴厲至極。
陸長亭這時候其實也有些淡淡的後悔,的确是他一時忘記了這般禮儀,才會将把柄遞到了對方的手裏,反倒還借着自己暗諷了燕王馭下不嚴。陸長亭忍不住有些憋氣。
是他這些日子過習慣了,竟然就真的變得懶散了,這點兒規矩都記不住!
朱棣察覺到陸長亭面色有異,不由得将手往後面探了探,正好拍在陸長亭的手背上,這便算作是安撫了。
随即,朱棣也不看那知縣,而是看向了伏志,冷聲道:“這犯人着實沒有規矩,竟敢回轉頭來,用憎恨的目光看着本王!難道今日你的罪過都本王污蔑你不成嗎?”
知縣頓時覺得臉有點疼。朱棣這段的話在他看來,就是故意用來打他臉的。
說他衙門裏的人也不懂規矩,這般放任犯人。
知縣厲聲道:“還愣着做什麽?”
兩旁衙役立即上前,重重地将伏志直接扣在了地面上,伏志的額頭“砰”的一聲撞擊在了地面上,陸長亭光是聽着都覺得疼,等伏志擡起頭來時,額頭上已經帶上淤血了。
知縣道:“小懲大誡!如此不敬燕王殿下,沒挖走你這惡徒的眼珠子,便已是開恩了!”
陸長亭忍不住嘴角抽抽,他算是聽出來了,就審個犯人的功夫,這知縣和朱棣都是話裏話外在坑對方呢!這知縣的膽子也着實太大了些!這些話百姓們聽着沒什麽問題,但朱棣這樣聰明的人會聽不出嗎?
這知縣心底就不快到這種地步了?
很快,陰陽學的人被請了上來,陸長亭好奇地轉頭看去,卻見那是個四十來歲,頭發散亂,沒有半點官吏模樣的男子。
陸長亭實在有些失望,不過想到有些男子是不太會打扮自己的模樣,陸長亭按捺下心中的失望,等那男子開口。
那男子面對知縣,唯唯諾諾,說話都說不清楚。
陸長亭頓時更失望了。
朱棣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知縣将陸長亭的話,轉述給了那男子聽。男子應了,說這便前去查探。
于是計寶山站出來,主動表示他就是受害者之一,然後便要帶着男子查探。
陸長亭微微安心,心道,不管這男子唯唯諾諾還是說話不清楚,又或是打扮邋遢,只要他能瞧出煞氣就好。
男子走後,伏志的其它罪行自然都被一一定下。
而伏志的同夥,那個被畫下來的男子的畫像随之也被呈到了知縣的面前。
知縣看了一眼:“這人是他的同夥?”
“不錯。”三子道:“這是小人口述,陸公子親筆畫下的人像。”
知縣按了按畫像,“這個畫像不得作數,若要張貼緝拿布告,須得讓縣衙中的畫師來畫。”
言下之意,便是認為陸長亭的畫是不過關的。
陸長亭不由皺眉。
三子畢竟沒多讀什麽書,描述的時候都只能磕磕絆絆說個大致,這張畫像可有不少內容還是自己推斷得出的!若是光靠三子口述,縣衙裏的畫師能畫嗎?
這知縣不信任他,他還不信任這縣衙畫師呢!
朱棣繼續按了按陸長亭的手背。
陸長亭忍住了沒有辯駁知縣,沒關系,他身後還有個朱棣,朱棣說不定還有別的法子。
只是這時候陸長亭的面色難免冷了冷。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陰陽學的人回來了。
那男子走進來,沖着知縣拜了拜,“禀報大人,小的已經去瞧過了。”
“如何?”
男子咧嘴笑道:“分明是無稽之談!那裏,哪有什麽……哪有什麽煞氣呢?哪有什麽風水陣呢?這哪能謀奪別人的財氣呢?”
聽他一口氣說了三個問句,陸長亭差點忍不住一口鹽汽水噴死他。
知縣轉頭看向陸長亭,不知道是不是陸長亭的錯覺,他總覺得知縣臉上的表情溫和了一些,但卻更讓陸長亭覺得厭惡了。
知縣問:“陸公子可還有何話要說?”話說完,知縣尤覺得不滿足,于是又嘆道:“本知縣知道陸公子是心急定下這惡徒的罪名,但在縣衙之中,凡事講究一個證據,既然陰陽學的人都已經瞧過,說是無事了,那麽陸公子之說自然也就不成立了。陸公子年輕氣盛,日後還要多加細心財是啊!”
向來都是陸長亭将別人氣個倒仰,從沒有人将他氣得難受的時候。
這知縣說話越來越難聽,這會兒,陸長亭倒是變得無比冷靜了。
朱棣不知道陸長亭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又拍了拍陸長亭。
陸長亭瞥了一眼他的側臉,朱棣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冷硬無比了,頗有些随時要為陸長亭找回場子的味道。
陸長亭挪開目光,再度看向了那陰陽學的男子。
他總算知道朱棣為什麽要他握有确切的證據,而不能靠風水來對伏志定罪了,不僅是因為知縣的偏見,還因為這縣衙裏的陰陽學屁事都不頂用。
陸長亭看向那男子的時候,目光已經轉變為冰冷至極。
這般沒本事的人,竟然也能留在陰陽學!
陸長亭正要出言退讓一步,畢竟此時不利于他,再強辯也沒有作用。誰能想到周圍的百姓卻是出聲道:“知縣老爺,這個陸公子很有本事的咧!”
“是啊是啊,那誰都解決不了的林家之事,都是被他解決的咧!”
“是啊,若說他都沒有本事,那也不知曉誰才有本事啦!”
自從陸長亭幫林家解決了災禍之後,林家事俨然成為了一個傳說,在北平城中傳播開來,衆人說起陸長亭的時候,那可都是驚嘆不已,若不是普通人都沒什麽錢,那可都恨不得請陸長亭前去才好呢!何況陸長亭出自燕王府,就又給他身上添了一層光,百姓們只覺得能得到燕王肯定的,那必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誰讓燕王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呢?而老百姓們對于皇權是無比崇敬的,不會有半點懷疑和不敬。
這些百姓們一個開了口,第二個也就跟着開了口,很快大堂之上便變得吵嚷了起來,知縣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厲聲道:“肅靜!大堂之上豈容得爾等喧嘩?若按照你們所言,難道縣衙的陰陽學還不如一個少年嗎?”
百姓們頓時噤聲,誰都不敢開口再說話。
知縣的官威還是相當唬人的。但他絕對想不到,燕王也是很護着自己手底下人的。
朱棣淡淡出聲道:“百姓之言,怎能不聽?這麽多百姓,這麽多雙眼睛,他們都瞧出了我府中陸長亭的本事。知縣又怎能一言斷定,他年少,便是沒本事呢?凡君子者,不因人的衰老而蔑之,更不會因人的年紀輕,便小瞧!”
這話便是暗指知縣沒有肚量,不算君子了。
這當然不算完,朱棣淡淡又補上了一句:“為父母官者,更應給百姓做好表率,經得起考驗。還望知縣日後更為細致些。”
朱棣自認說的話還不算過火,畢竟當着這麽多百姓,而知縣始終都是城中的父母官,他不能太削對方的面子,不然日後百姓也會因此而蔑視官威,那可實在不是朱棣想要見到的。
倒是陸長亭這時候忍不住聯想到了洪武帝和朱棣的作風,這對父子對待大臣那可都是一樣的啊,凡是觸怒了他們的大臣,到最後連個臣子的體面都求不得。
那大殿上曾經揍過多少個大臣,那皇宮外又曾經死過多少個大臣……
着實是數不勝數啊。
這知縣非要撩朱棣,這下好了,臉都給扇腫了,還迫于對方地位,不得出言。
若是燕王府沒有親兵,毫無疑問,這些地方官還能充個大,但現在燕王府有親兵啊!還個個骁勇!燕王又人格魅力十足,将親兵們收服得服服帖帖,現在地方官就算再有本事,當着這麽多百姓,那也得在燕王跟前跪地稱臣,老實乖覺。
不然那成了什麽?那就成了藐視皇權!這麽個大帽子扣下來,誰都得死!
知縣只得繃着臉表示,
作者有話要說: 先将伏志收押,奪財氣一事,等弄清楚誰對誰錯以後,再做打算。
知縣心道,下次再放百姓進來圍觀,他就是王八蛋!
**
看見有小天使很費解,為什麽一直要圍着商賈寫風水。
大家覺得,造反需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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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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