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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陸長亭并未受傷, 但他也借着這個時候,在燕王府裏好生休息了幾日, 一時間什麽伏志、齊義的消息都離他遠去了, 而朱棣這幾日倒是也未讓陸長亭跟随前往。
陸長亭自然就過起了惬意的生活,直到朱棣歸來時,無意中說起了那劉鎮撫近來的情況。
“劉鎮撫生了重病?”陸長亭停止下了進食的動作, 擡頭看向朱棣。
就在這時候陸長亭敏銳地發現,不知為何,朱棣似乎隐約有些躲避他的目光?
陸長亭倒也并未在意,或許是他的錯覺吧,畢竟以朱棣的性子, 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才是,而且這種反應也着實顯得莫名其妙了些。
陸長亭打消腦子裏的念頭, 笑道:“劉鎮撫會生重病, 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朱棣微微詫異:“何出此言?”
“從我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曉他會生重病了。”陸長亭狡黠地笑了笑。
朱棣心底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不快,但表面上卻是神色自如, 沒有半分不對勁的地方,他口中問道:“長亭這麽快便和道衍學了岐黃術了?”
陸長亭根本沒聽出來朱棣的那點兒不是滋味兒, 還特別實誠地往下道:“哪裏需要什麽岐黃之術啊?光靠粗陋的風水知識就能瞧出來了!”說罷, 陸長亭雙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了朱棣:“四哥可還記得在中都時,我曾教過四哥的那些風水知識?”
朱棣勉強道:“……還記得一些。”時間過去這樣久,還記得一些都很是不錯了。而這一些, 也只是因為過去朱棣在想起陸長亭的時候,順帶着作為一段關于陸長亭的記憶,而漸漸在朱棣的腦海裏變得深刻了起來。
只是深刻歸深刻,朱棣不得不說,他确實不擅此道啊。
“那不如四哥仔細回想一下,那時我與四哥說過的話,四哥便自然知曉是如何一回事了。”
過去這樣久,如何能句句都記得?但是對上陸長亭那張臉,朱棣突然間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且讓我好生想一想。”
陸長亭也是一時間興致上了頭,于是全然沒想到朱棣會忘記的可能性。
他抛完話之後,還愉快地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飯,留下朱棣苦逼地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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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部分深刻的記憶,很快在朱棣的腦海裏躍了出來,朱棣借由這段記憶延展開來,竭力喚醒着完整的記憶。而過去也一點點在他腦子裏鋪陳開來。平日不思則以,但當他真正開始思考起來的時候,朱棣心底便慢慢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待到陸長亭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碗湯,他方才聽到朱棣出聲問:“因為劉山的身上有什麽會帶來病災的風水物?”
陸長亭搖搖頭,“四哥可曾留意過劉鎮撫的打扮?”
“打扮?”朱棣的記憶力過人,觀察的能力也并不比陸長亭差,他很快就從記憶中截獲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鞋子和旁人不同,這上面還有什麽講究?”
陸長亭眨了眨眼道:“我也正想問呢,你們練功夫的人是不是都有什麽怪講究。”
朱棣拍打了一下他的頭:“你現在不也是練功夫的人?”
陸長亭輕咳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聽過一些話本裏,常說什麽江湖人練鐵砂掌的嗎?”陸長亭問。
朱棣嘴角抽了抽:“劉山穿那麽一雙鞋,難道還是為了練鐵腳掌嗎?”
“當然不是鐵腳掌!”陸長亭很想鄙視地看一眼朱棣,但最後他到底還是壓住了這樣的沖動:“他是為了練鐵腿功吧!在腿上綁上沙袋,不就是為了鍛煉腿的力量嗎?劉山穿一雙鐵靴,自然也是為了鍛煉腿上力量。”
見陸長亭話說到這裏,朱棣也一下子就悟了:“從大夫的角度來看,那必然是鐵靴壓迫血脈不暢,出汗倍加濕冷,于是病從腳底起。但從長亭的角度來看,那便是鐵靴沾地,不接地氣,從而也就阻絕了生氣,沒了生氣,人如何會不大病一場呢?便正如當初在中都的宅子裏,那天井下的石板鋪得一絲縫隙也無,反倒隔絕生氣,滋生陰氣一般,是也不是?”
陸長亭點了點頭,想着上次朱棣還笑話自己終于關心他了,于是順手丢了塊肉到朱棣的碗碟裏,朱棣無奈,這個他倒不怎麽愛吃,不過既然是長亭給夾的……朱棣還是給吃了下去。
陸長亭口中誇道:“四哥厲害,正是如此!”所以那日他見到劉山的時候,就知道劉山會出毛病,後頭朱棣又把人給揍了一頓,陸長亭還有一點淡淡的心疼。
其實從劉山耐不住性子,脾氣暴躁,沖動易怒,非要和陸長亭動手,就可以看出來,劉山這般表現不止是源于他本身的性子,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受了鐵靴的影響。
此時相比起劉山的病情,陸長亭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不會有人說四哥毆打戍邊衛所鎮撫致死吧?”
朱棣倒是比陸長亭淡定多了,“還沒死,不急。”
陸長亭舔了舔唇,想想倒也是,等死了再急也不遲。
誰知道正想着呢,突然有下人來到了廳堂外,低聲道:“主子,門外來了一行人,說是來向主子請罪的。”
陸長亭和朱棣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新鮮。
還弄出了請罪一出?是誰?
“可自報家門了?若是沒報,便不必理會。”朱棣捏着筷子頭也不擡地道,仿佛那下人口中的話,還比不上眼前一盤菜來得吸引他。
下人躬身道:“說是衛指揮使司劉鎮撫……”
陸長亭和朱棣頓時覺得更為新鮮了,這劉鎮撫不是重病不起了嗎?怎麽突然倒是要跑來請罪了?
朱棣在桌子底下伸手按了按陸長亭的膝蓋:“讓他等着。”說完,問陸長亭:“喝湯嗎?”
陸長亭:“……不了,飽了。”
朱棣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朝着陸長亭遞了幾個眼色,陸長亭不為所動,朱棣不由在心底輕嘆了一口氣,他是不能指望陸長亭時刻關注着他了。
陸長亭這會兒正好奇呢,他撇開朱棣問那下人:“和劉鎮撫一同前來的都有何人?”
“應當都是他家中人吧……不過擡着他的作士兵打扮。”盡管問話的是陸長亭,但那下人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照舊恭敬地答了。
那就是衛所的人了。
陸長亭其實并不大相信他是當真來請罪的,但若說不是為此,那劉鎮撫又能是來做什麽的?難道故意來營造燕王以勢欺人的假象?但只要劉鎮撫沒死,那都依舊如朱棣所說,根本不算個事兒啊!
朱棣見陸長亭實在想知道那劉鎮撫是做什麽來的,于是只得放下手中碗筷,道:“将此處收拾幹淨,去讓那一行人進來吧。”
丫鬟們上前來撤走了飯菜,下人拔腿出去傳達朱棣的意思。
朱棣沒有帶着陸長亭挪動位置,他們就在廳堂之中,手邊偎着一杯茶,模樣如出一轍的淡漠,姿态都很是有些高高在上。
沒多久,陸長亭便聽得有腳步聲近了。
随後當先進入陸長亭視線的是……擔架。
四個小兵打扮的人,真真是擡着劉鎮撫進來了。而再觀那劉鎮撫,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上頭,面上青紫腫脹還未完全消去,看上去着實可憐極了。
進來的人們齊齊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喊道:“見過燕王殿下!”那姿态着實是誠懇得不能再誠懇了。
這時候劉鎮撫也才勉勉強強地撐開了高高腫起的眼皮:“燕王殿下,小人特來請罪。”這次是連下官都不敢稱了。
小兵扶着他勉強坐起來,劉鎮撫哆嗦着跪到了朱棣的跟前。
這做派,倒不大像是強裝出來的。
“燕王殿下,陸公子……”因為着實病重的緣故,劉鎮撫的聲音都顯得分外沙啞無力。
“劉鎮撫來請罪?”朱棣驚訝地道:“劉鎮撫何罪之有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跪便沒了力氣起身,那劉鎮撫就這樣匍匐在地上,整個身子也不挪動一下,就在陸長亭擔心他是不是厥過去了,要就此賴上朱棣的時候,劉鎮撫的口中突然爆出了痛哭聲。
劉鎮撫的嗓音粗啞,哭聲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頗有些驚天動地的味道。
廳堂中的下人和士兵們很自覺地退了出去,他們知道有些話是他們所不能聽的。
這頭陸長亭和朱棣都有些驚奇,他們誰都沒想到劉鎮撫會是這樣的反應,開口就是震天的哭聲……
這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跑到燕王府來哭鼻子?
陸長亭和朱棣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而劉鎮撫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了不少,這時候他也方才哽咽出聲:“小人前來請罪,是……是不恥于自己過往之舉……早在之前,小人便已不配在衛所為官了……如今想來更覺羞愧不已……”
這劉鎮撫或許是病得糊塗了些,再加上他情緒激動,因而說了半點,陸長亭和朱棣都有些抓不住他話裏的重點。
他究竟想要說什麽?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說起這些話了?要不是這張鼻青臉腫的豬頭臉的确是屬于劉鎮撫無誤,陸長亭都會以為來這裏的換了個人。
“陸公子打醒了我……”
陸長亭:……
他那幾拳頭還有這麽大的威力?不僅能将人揍得鼻青臉腫,還能将人改邪歸正、幡然醒悟?
那他也別瞧什麽風水了,直接出去擺個攤子,挂兩個招牌,左邊寫“一拳頭帶你領悟人生真谛”,“一拳頭帶你走下歧途幡然醒悟”,指不準還客似雲來呢!
朱棣聞言也忍不住微微挑眉,大約是沒聽過這麽令人詫異的話。
因為匍匐着的緣故,劉鎮撫根本沒發現跟前兩人是多麽的詫異,他還在繼續往下說着,聲音嘶啞又哽咽:“從前我也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也曾是一步步爬上來的,只是不知從何時起,漸漸地就忘記了自己從前的那些想法和抱負。陸公子和王爺打醒了我……”
說到後頭,或許是真的到動情處了,與其說他是在和陸長亭、朱棣說話,倒還不如說他已然在自言自語了,什麽規矩都記不得了,就連自稱都變得混亂了起來。陸長亭和朱棣對視一眼,都默契地沒有說話,聽着劉鎮撫往下說。
越往下聽,陸長亭便越覺得驚訝。
他不知道,是否人在半只腳邁入鬼門關之後,都會有這樣的悔悟,但劉鎮撫越往後說便越顯得真摯了。
朱棣都有一瞬間覺得劉鎮撫是瘋了。
劉鎮撫悉數起了自己的罪過,當他終于改變了匍匐的姿态,擡起臉後,那張腫脹的臉越發地不能看了,兩眼都生生腫成了一條縫,看上去其實醜都挺可笑的,但是瞥見劉鎮撫臉上似悔悟似悲憤的神色,陸長亭還是放棄了嘲笑人家。
“……枉我為衛指揮使司鎮撫!堂堂的從五品!實在愧對皇上!……我竟然只日日為那點利益鑽營!全然忘卻了北平的百姓……”劉鎮撫句句悲憤,激動時,口水甚至都飛濺了出來,到這裏,他的聲音已經接近全啞了。
陸長亭心底微微觸動,但一面又實在疑惑到了極點,究竟是什麽才促進劉鎮撫變成了這般模樣?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朱棣卻已經先他開口了,朱棣面上罩着一層薄怒之色,沉聲道:“本王不管今日的話究竟是誰教你說的,但這些話說得的确不錯,你的确愧對了皇上,愧對了百姓,在其位卻不謀其政!”罵完,朱棣又陡然想到劉鎮撫不一定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但朱棣也着實懶得解釋了,口中聲線更冷地道:“若再多養幾個你們這樣的人,倒不如剁了省事!”
陸長亭額上滑過冷汗。
這果然還是老朱家的行事風格啊。
而地上的劉鎮撫已經在朱棣開口之後,就忍不住顫抖起來了,他張了張嘴,數次想要說話,但最後卻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肩負鎮撫之職,何時行過鎮撫之事?”朱棣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他的确對這些人瞧不上眼,這些人在他眼中就是毫無本事的蠢貨,除了拖後腿、添麻煩,真正為北平着想的事卻一件也沒做過。哦不,或許從前的時候,最早的時候是做過的,劉鎮撫很久以前或許也是個會熱血上頭的男人,但如今他們變成了這般模樣,又哪裏值得朱棣去高看一眼?
“回去吧,罪不必請了,此時悉數一番罪過,也不過是過一過嘴皮子功夫。”朱棣毫不留情地道。
那劉鎮撫急急地喘了兩口氣,愣在了當場。之前他們誰都沒見過朱棣下手極狠的一面,自然也沒見過朱棣這般言辭銳利冷酷的一面,劉鎮撫差點将自己生生埋到膝蓋間去。
陸長亭看着那劉鎮撫就跟快喘不過氣來了一樣,這時候方才插嘴道:“你來說這些話,是為了活命?”
“不……不……”
“有人提點了你?”陸長亭問。
在陸長亭的話音落下時,朱棣的目光也跟着掃了過去,劉鎮撫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是、是有人點醒了我……”劉鎮撫已經發現燕王并不是那樣好相與的了,自然,也就不敢胡亂欺騙了。
陸長亭心道,這才是正常的發展啊。
他就那麽一頓打,怎麽可能真的起到靈丹妙藥的效用,将劉鎮撫揍成個從歧路回歸的聰明人!若是這般有效的話,那日後誰反對朱棣,他上去一頓打不就好了嘛?
朱棣皺了皺眉:“是誰?”
劉鎮撫低聲道:“是、是家中小子的奶母。”
陸長亭微微挑眉,嗬,這劉鎮撫還是個有家室的啊。
朱棣眉頭再度皺了皺,顯然并不相信劉鎮撫的話,劉鎮撫再度開口結結巴巴地道:“我、不,小人真的沒有欺騙燕王!”劉鎮撫艱難地睜着雙眼,瞧他這般慘兮兮的模樣,着實也不像是還能欺騙人的。
“她怎麽和你說的?”
劉鎮撫勉強地笑了笑,卻是有些不敢說話。
“說。”朱棣口中吐出一個字。
“說、說是陸、陸公子對我動了些什麽手腳,才、才會如此……若要活命,大夫救不了,那、那不如來求王爺和陸公子……”劉鎮撫扯着他那破鑼般的嗓子道。就這麽一段話,已經耗盡他不少力氣了,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才勉強撐住了沒有倒下去。
朱棣冷笑道:“咎由自取,倒還敢怪在長亭的身上了!将人驅出去!”後半句話,朱棣是對旁邊的下人說的。
劉鎮撫跪倒在地上,叩了叩頭:“小人不敢說陸公子動了手腳,但小人知道陸公子的确頗有本領,但求陸公子救小人一命!”說罷,又再度叩頭:“小人方才所言,雖是有人指點,但确實句句肺腑,若能僥幸活下來,日後願為王爺驅使,不敢有半句怨言。小人知曉、知曉王爺有心整頓北平軍務……”
“你說錯了,本王怎會整頓北平軍務?”
劉鎮撫一驚:“是是,小人嘴笨,說錯了,但北平衛所不能這般下去啊,小人願意獻上一己之力……”
陸長亭:……
他這算是揍着揍着,給朱棣扒拉回來了一小弟嗎?
只是朱棣哪裏是那樣輕易就能被打動的人,他冷冷地看着劉鎮撫并不說話。
所有做過錯事的人,都必将為自己的錯付出代價,以為道歉求饒便能重獲新生的,那都着實太天真了。
劉鎮撫滿頭大汗,焦急不已,白眼一翻就這麽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朱棣冷冷地盯着他看了會兒,陸長亭也跟着看了會兒,最後兩人齊齊确認,哦,這劉鎮撫是當真暈過去了,陸長亭這才走出去,讓跟随劉鎮撫前來的小兵将人給擡回去。
小兵們也不知是不是來時,得了劉鎮撫的囑咐,這會兒就目光緊緊地黏在了陸長亭的身上,像是認準了這人一定能救他們鎮撫一般。
陸長亭淡淡道:“瞧着我幹什麽?趕緊将劉鎮撫帶回去,再好好請個大夫。”
小兵們連連搖頭:“不、不成……”
陸長亭聲線更冷:“将人馬上帶走,帶回去之後,不得讓劉鎮撫再穿鞋履。”
小兵們微微傻眼:“不能穿鞋?為啥啊?”
陸長亭并沒有和他們解釋為什麽,只道:“穿上襪子護住腳心就是了。再請個好的大夫……”陸長亭也很無力。他雖然知道那劉鎮撫是怎麽出的事,但卻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解決這樁事。
病了還是得找大夫,才是使得身體恢複最快的法子。而他所能提供的,不過是些輔助的手段罷了。
哪怕陸長亭将話都說到這裏了,小兵們都還依舊不甘心就這樣離去。
這時候朱棣也出來了,他面色冷凝,氣勢壓人,就在院子裏的下人們忍不住紛紛低下頭去的時候,小兵們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進去擡了劉鎮撫就走。走的時候,腦子裏都還帶着去不掉的恐懼。
他們從前可從未見過燕王這般模樣啊……
這就是皇家人嗎?
小兵們打了個寒顫,并不敢繼續深思下去。
自這日劉鎮撫上門請罪以後,北平便隐隐有人說,燕王欺壓戍邊衛所的大小官員,劉鎮撫為何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樣?那還不都是因為燕王!種種傳言,當然也只是在私底下傳開而已……畢竟燕王雖說是到了封地上為一方的王,但他總歸還是皇家人。
擅自議論天家,不要命了?
陸長亭從三子口中聽見這些流言以後,實在是忍不住想笑。
這些人雖說不敢明目張膽地議論,但私底下傳成什麽樣的都有,但是三子笑了笑,在後面補上了一句:“雖說傳成什麽版本的都有,可……可沒人肯信啊!”說罷,三子繪聲繪色地将那些人私底下傳的話模仿了一遍。
不得不說,這些人選擇在這樣的時機,意圖抹黑朱棣,那本就是不可能成立的事。
“受害者”就一個劉鎮撫,實在不足以為證。
何況,他們抹黑的方向完全走偏了呢?他們想要強調的重點是,朱棣殘害戍邊軍,欺壓保護老百姓的将士。但他們怎麽就忘了?這兩年和蒙古兵打得最勤的,還是朱棣呢?北平百姓們都知曉,他們不必畏懼,哪怕蒙古兵再如何兇悍,又再如何打敗了守城的士兵,他們都不必憂心,因為還有燕王率着他的親兵抵擋在前方,這樣的安全感,是再多的鎮撫帶上再多的士兵都無法與之比拟的。
明初的百姓們對于皇家懷有仿佛與生俱來的敬仰和服從。同樣的一件事,比如當一個小兵為了百姓們而拼殺在前線的時候,百姓們或許會感動,但誰不是這樣拼殺的呢?感動過後也就算了。可假如是燕王親自帶兵戰在前線,那自然就不一樣了,那樣尊貴的天家王爺!竟然會為了他們這等平民百姓,而不顧自身安危上陣拼殺,就為了維護他們的身家性命……想一想,都催人淚下……
陸長亭深知這一套規則,所以他才對這些傳言頗為不屑一顧。
若是那些人聰明一些,不揪着戍邊軍說事,或許還有效一些,但一旦拿着戍邊軍說事,百姓們就會想到這兩年燕王如何保護了他們,那你們還抹黑個屁?這不是往上給燕王送好名聲嗎!
這種招數玩多了,只會反而讓百姓們,以後再也不信任這些傳言。
陸長亭突然覺得,這次的結果倒也不錯,說不定反倒還有別樣的奇效。
“這些你便不必關注了……”陸長亭淡淡笑道:“反正,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三子笑得極為的燦爛:“是沒什麽可說的了……這會兒誰都不肯信呢!”
陸長亭的目光将他重新掃了一遍:“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麽弄來這些消息的?”
三子笑得有些腼腆,道:“從潇潇那裏學來的。”
潇潇,說的就是被朱棣指派,一直跟在陸長亭身後的那個小厮。那小厮沒有什麽正經名字,當然也許是有的,但卻不能說。那小厮在王府裏,平時都能得一聲“潇哥”,聽起來還是比較有氣勢的,唯獨三子,或許是覺得終于找着跟自己一樣挫的名字了,整日裏“潇潇”喊個不停,生生将人家的名字喊得女氣了。
陸長亭聽罷,不由暗自驚訝。
這三子倒是個人才啊,跟着人家學一手,這就能開展情報工作了,這指不準也是個日後錦衣衛的苗子啊。
陸長亭對着他露出了誇贊的笑容:“去吧。”
三子嘿嘿一笑,這才快步離去了。
而這廂朱棣也根本顧不上去管這些拙劣的手段了,他帶着陸長亭到慶壽寺去暫住了。屆時,還有旁的人想要上門來尋他,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而這時候,沒幾日便是重陽了。
陸長亭對此倒很是滿意。
過節麽,自然還是與親近的人單獨度過是最好的。只是……只是慶壽寺裏多個道衍,那也比多出整個王府的人來要好。
陸長亭歡歡喜喜地收拾了東西,跟着朱棣上了馬車,一塊兒前往慶壽寺。
朱棣打着前來品嘗素齋,修身養心幾日的名義,被慶壽寺主持道衍,親自迎進了門,并且安排下了廂房。只是在安置廂房的時候,各人意見略有不一。
因着那日說到劉鎮撫,朱棣被迫喚起了中都的完整記憶後,便總想着和陸長亭再重溫一下過去的時光,當然,朱棣心底還有個極為隐秘的目的。他只是想要再去感受一下,他和長亭之間,是否真的有些東西變得不同了起來。
陸長亭和道衍卻是都有些不解,陸長亭年紀已然不小,如何能與朱棣宿在一處?
朱棣面對這等疑問,更是淡定。
“許久不曾與長亭抵足而談了,長亭難道就沒有話要與我說嗎?”朱棣低聲道。
陸長亭遲疑了一下,要說有什麽話偏要在這樣的時候說呢?自然是沒有的。陸長亭本身也說不來什麽煽情肉麻的話……但朱棣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陸長亭自然是欣然點頭應允之。
“那我便與四哥宿在一處吧。”陸長亭很是沒原則地松了口。
道衍自然無法再說什麽,只得告知了二人他們廂房的位置,還有小沙彌在一旁沖他們點了點頭,這幾日便是這小沙彌負責他們的起居。
來到慶壽寺,這裏好歹也是屬于道衍的地盤,在這裏,道衍便不是時時都有空閑的了,朱棣正巧也只想與陸長亭一起,靜靜在寺中走走,便很是爽快地将道衍打發走了。
其實慶壽寺也就這麽大,也沒什麽逛頭,陸長亭和朱棣在寺裏走一走,見到最多的還是來到這裏的信徒。二人便幹脆讓小沙彌帶着他們回到廂房中去了。
兩人在廂房裏吃着點心喝着茶,不僅對于朱棣來說是難得的平靜悠閑時光,對于陸長亭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時刻。
很快,入了夜,按照往日習性,兩人早早地用了晚飯,之後散過步,便是洗漱沐浴準備入睡。
廂房裏的床倒也不小,足以容納下他們兩人。
陸長亭當先躺了上去,并且很是自然地睡在了裏側,畢竟之前很多次他就是這樣睡的,哪怕中間分隔很久,但是這些動作的習慣已經不知不覺刻入到了骨子裏。陸長亭并未注意到這有什麽特別的,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先行搶奪了大半的被子。
等朱棣回轉身來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朱棣的手搭在衣結上的時候,稍微有些遲疑,但是眼看着陸長亭都快眯着眼睡着了,朱棣也只得先脫去衣衫,大大方方地睡在了外側。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大大方方的。
“長亭?”
燭光在床邊搖晃來搖晃去,等朱棣喊出聲的時候,陸長亭那邊已經沒有回應了。朱棣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愣了好一會兒的神了。
朱棣只得跟着閉上眼,但是閉上眼之後,朱棣卻又怎麽都睡不着了,他滿腦子都回蕩着那一日所見到的畫面,線條流暢的背溝,一直蔓延到屁股的部位,還有白皙的皮膚不斷刺激着人的眼球……
朱棣漸漸有些睡不着了,他不得不承認,如今再和陸長亭睡到一起,和過去已經有着極大的差別了。
是因為長亭長大了嗎?
朱棣突然間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養出的大白菜,特別害怕被旁人拱了一樣。
朱棣忍不住睜開了眼,他借着燭火,用目光細細描繪着陸長亭的輪廓和五官,一寸一寸……朱棣不自覺地便看得入了神。
……
陸長亭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鎖定了自己,就像是猛獸鎖定了自己的獵物一般,陸長亭勉勉強強撐開了眼皮,正好對上朱棣面無表情緊緊盯着他的模樣,陸長亭着實被嚇了一跳,整個人一下子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嘭”的一聲,陸長亭聽見了自己腦瓜和床碰撞的聲音,聲音沉悶,疼痛無比,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眼冒金星這個形容詞真是半點也不誇張。
朱棣也被陸長亭吓了一跳,連忙坐起身來,伸手扶住了陸長亭的腰背,另一只手則擡起來去撥開陸長亭的長發,好尋找頭上的傷處。
朱棣皺眉低聲問道:“沒事吧?”他貼着陸長亭腰背的手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而陸長亭也全然沒有注意到朱棣的聲音變得低啞了些。
“沒……”陸長亭話說完,卻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眩暈,剛才他起身的時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我讓他們去叫大夫……”
“不用了。”陸長亭心說這慶壽寺裏現成的不就道衍嗎?若是教道衍看見他這般狼狽的模樣,那成什麽樣子?反正陸長亭是不願意讓別人看見的。畢竟起身将頭撞成這個樣子,說出去也着實有些奇葩了……
陸長亭緩緩地想要往下靠,朱棣也就只能扶着他往下放,等睡下去之後,朱棣的手還被陸長亭壓着呢。
陸長亭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正好朝向朱棣這面,他低聲道:“明日再說吧。”
朱棣喉頭微動:“……嗯。”
朱棣不可否認,內心深處有幾分不願破壞此時的氛圍。 他盯着陸長亭睡得迷糊的模樣看了會兒,然後才緩緩閉上了眼。
他哪裏知道,陸長亭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幽幽轉醒,醒來扶着他的手臂,開口便是:“四哥,我想吐……”
作者有話要說: 長亭:四哥,我想吐……
四哥心想,就算睡過也沒這麽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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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