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兩萬字修完) (2)
,後來死的就是別人的上司了,反正死去的人的位置,都總是會落入他的囊中。”
道衍看向了陸長亭,陸長亭無辜地反盯着道衍。
兩人都在用目光交流。
——這是你的活!
——不,這是你的活!
朱棣一轉頭就見他們眉來眼去的,頓時一股怒火隐隐在心底燒了起來,朱棣不悅地道:“這等奸人,該早日殺了才是。”朱棣一腔不快,倒是全部化作怒火降落在了那龔佥事的身上。
劉山極為遲鈍,跟着厲聲應和:“王爺說得是!”
陸長亭:“……”你這風向變得可着實夠快的,大半個月前,你還跟他們是一夥兒呢。
就在陸長亭走神的一瞬間,道衍出聲了:“不如讓長亭去瞧一瞧?”
朱棣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有事能絆住陸長亭,朱棣是喜聞樂見的。
————
重陽很快過去,臨離開慶壽寺的時候,道衍還送了兩盆菊花給陸長亭,但陸長亭覺得這玩意兒要來,能有什麽用?他又不擅長伺弄花草,何況是……你見過誰給人送菊花的嗎?陸長亭覺得道衍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不管陸長亭樂意不樂意,如今道衍站的位置乃是他的老師,老師有所賜,學生不敢不收。那兩盆菊花最終還是跟着回到了燕王府。
等陸長亭下了馬車,還不等和朱棣一同邁入燕王府,便有人湊了上來,口中道:“見過燕王殿下、陸公子,小人乃是史掌櫃手底下的小厮,特意來求見陸公子……”
陸長亭這才想起,還有個史嘉賜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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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亭擺擺手道:“此次是我疏漏了,不曾想到會有這麽多事要忙,你且先回去,讓你家掌櫃不必再遣人來問了,若是我要去見他,會先讓人上門知會的。”
那小厮卻是不敢接這話,忙躬身道:“不不,哪敢勞煩陸公子,我每日多來跑跑腿也就是了。”
朱棣不願看着陸長亭耽擱時間,繼續和那小厮說話,便當即出聲,一口截斷道:“便按陸公子說的去做。”
那小厮頭一次和燕王說上話,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點了點頭:“……好,好!小人這便去回了掌櫃。”說完,那小厮方才湧現了狂喜之色,而後一路狂奔着往外而去。
陸長亭:“……”如此一看,朱棣在北平的影響力也着實不低啊,一方面是來自于皇家天然的優勢,一方面是因為朱棣率領親兵守護北平,百姓們也都看在眼中,自然感動于心,綜合兩方面後,怕是不少百姓都對朱棣崇敬得很。
待那小厮走後,朱棣便當即伸手拉着陸長亭就要上臺階,朱樉從後頭伸了一只手來……“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說罷,朱樉攬着陸長亭的肩,将他帶進去了。
朱棣:“……”
陸長亭倒是習慣了朱樉這般做法,朱樉的性子本就如此啊,因而他臉上的神色都始終是平淡的。
這一幕落在朱棣眼底,可就不是那麽好受了。
一直讓朱棣覺得很難以忍受的一點就是,陸長亭對別人和待他的時候,都沒什麽差別……
朱棣有些頭疼地跟了上去。
不過很快朱棣就更頭疼了,因為朱樉留在了燕王府中,偏生此次前來北平朱樉打的都是正當旗號,朱棣自然也無法将人趕走,何況無論怎麽說,朱樉都是兄長呢。
朱棣讓人去給朱樉準備屋子,朱樉卻是光明正大地蹭進了陸長亭的屋子。
“老四便不用為我操心了,就這樣吧。”朱樉微笑道,一副我是好哥哥對弟弟很體貼不給你添麻煩的表情。
朱棣沉着臉道:“長亭如今已然習慣一人入睡了,二哥若是與他睡在,怕是不大好。”
朱樉笑道:“這有什麽關系?在慶壽寺裏你不就是和長亭睡在一處嗎?”
這會兒朱棣終于嘗到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是什麽滋味兒了。
朱樉在燕王府住下來的時候,另一廂,衛指揮使司的龔佥事在自己的小宅子中,為信佛的母親請去了慶壽寺的主持道衍講經。
在講過一次後,龔老夫人便對道衍推崇備至,忍不住接連幾日請道衍前去。
“我有個學生,我明日也帶他前來跟随學習熏陶。”道衍出聲道。
龔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手:“好好,帶來一處學,老身也好奇得很,道衍主持的學生該是何等風采。”
那龔老夫人長得着實不大好看,和龔佥事倒是很像,不過這龔老夫人面上透着股和善的味道,這點和龔佥事就全然不像了。
龔老夫人一心期待着第二日,道衍主持将他的學生帶來。
當晚,龔老夫人都忍不住和龔佥事說起了此事,龔佥事微微揚眉問道:“那道衍還有學生?”龔佥事是不大看得起道衍的,一是因為相傳道衍曾經在應天府随侍過燕王,二是因為在龔佥事看來,說破了天去這也不過就是個和尚,有何處值得他高看一眼的?
龔老夫人根本沒聽出來龔佥事不屑的口吻,她還微笑着道:“是啊,有的,說是年紀不大呢……”
龔佥事一直膝下無子,龔老夫人便因而對孩子和少年人都很是喜愛。
龔佥事也聽出了龔老夫人的意思,面色當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冷聲道:“能有什麽好看……”但同時龔佥事卻是想着,等那道衍再來的時候,他定要好好盯着道衍,免得總撺掇得他這老母親心思浮動。
道衍又過了三日才再度上門來。
龔佥事坐在屋子裏往外看了一眼,因為視線被阻擋的緣故,龔佥事只能瞥見那道衍身後的确是跟了個少年。龔佥事幹脆站起身來往外走去,等走出去,那道衍身後跟着的少年便登時映入了龔佥事的眼簾。
一身白色衣衫,容貌精致俊秀,雙眼迷離朦胧,端的好看極了!
但就是這樣個似玉般的人物,卻是讓龔佥事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身上的某些傷處仿佛都随之跟着隐隐作痛了起來。
這人是誰……
這人是陸長亭!
那個營地中頗受燕王府親兵追捧的陸公子!
龔佥事咬了咬牙,新仇舊恨仿佛在這一刻同時湧上了心頭。
就在龔佥事走神的時候,那龔老夫人已經激動地将陸長亭迎進去了,一邊由小丫鬟攙扶着往前走,一邊口中道:“好俊的孩子!好俊好俊呢……”龔老夫人應當沒甚文化,因而翻來覆去便都只能誇出這樣的話來。
陸長亭原本想要沖那龔老夫人禮貌地微笑一下,但奈何他的腦子裏陡然浮現了朱棣那張隐怒的臉,好像随時都在控訴他對待旁人實在态度太好,于是陸長亭生生地打住了這個笑容。
陸長亭只要不說話,便很容易就能僞裝成高嶺之花。
哪怕是陸長亭根本不搭理人,那龔老夫人都忍不住啧啧贊嘆,看向陸長亭的時候目光裏充滿了驚嘆。
雖然這個比喻或許不恰當,但陸長亭的确有種那龔老夫人仿佛要吃了他的感覺。這種莫名其妙化身為香饽饽的感覺,讓陸長亭一點也不覺得愉悅。
道衍看出了陸長亭的不自在,便附在他的耳旁,低聲道:“龔佥事膝下無子。”就這簡短一句話,便足以令陸長亭明白過來了。陸長亭只是疑惑,他這副模樣,看上去可絲毫不像是個孩子啊!那龔老夫人是如何從他身上找到慰藉的?
不解歸不解,陸長亭卻也不會去深究。
道衍又道:“這幾日我是什麽也沒瞧出來的。”
言下之意,便是需要陸長亭好好瞧一瞧這宅子裏的風水了。
陸長亭點點頭。
道衍行事并不遮掩,他走在那龔老夫人身邊,到:“我這學生極為擅風水,不如讓他給宅中瞧一瞧,可是有風水不妥,這才造成了龔佥事子嗣不豐的結果。”說是子嗣不豐,那都是客氣委婉的說法了。龔佥事娶妻二十來年,如今妻子都去世了,後頭他又娶了填房,納了三門小妾,在外頭都還有着紅顏知己,就是如此,他膝下卻硬是連個女兒都沒有。說是絕嗣之相也不為過。
龔老夫人聞言,自然是喜不自禁,口中連連道:“好好好……多謝多謝道衍主持,多謝這位小公子!”那龔老夫人看着陸長亭的眼神,更是如同看香饽饽一樣了。
看得陸長亭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過了沒一會兒,龔佥事便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對他們有所提防,還是放心不下老娘,這才來瞧一瞧。
上次在營地裏,陸長亭倒是沒有仔細打量過這龔佥事的長相,畢竟他從頭到尾倒算是沉得住氣的,哪裏及得上那劉山咋咋呼呼,一下子就讓陸長亭記在了心頭。
而此時仔細一瞧,陸長亭又着實很難從他臉上瞧出什麽絕嗣之相,由此可見,這并非他命中注定無子。再說升官這方面,文官乃是拜文昌,武官乃是武曲,但不管文官武官,只要升官必然和祿宮挂上關系,若是臉上祿宮暗淡無光,又或是狹窄醜陋,那自然也就別指望升官了。
而這龔佥事的臉上,祿宮不說暗淡無光,但也絕不可能是祿宮行昌運的表現。
那也就是說,通過風水改氣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了。
陸長亭腦子裏百轉千回的時候,他已經收回了打量龔佥事的目光,畢竟你也不能一直盯着人瞧,不然那豈不是顯得你別有用心?
龔佥事冷着臉道:“未曾想到是陸公子大駕!我這小小宅邸,如何能容得下陸公子?”
陸長亭瞥了他一眼,嗬,看來還挺記仇,這是還記着上次朱棣為他揍了四人一頓的事兒呢?不過陸長亭也根本不在乎他記仇不記仇,不管這龔佥事如何想,陸長亭也都不會将他當多麽大個人物,整日惦記在心頭。
陸長亭和道衍神色都是波瀾不驚,反倒是一邊的龔老夫人聞言,當即便眉毛一揚,道:“說的什麽話呢?”
龔佥事道:“娘,這位可是燕王身邊的得意人,咱們這小宅子是容不下這般貴客了!”
燕王?
龔老夫人可沒那麽多鬼蜮心思,她也和普通百姓一樣,對皇家充滿了崇敬,此時聽龔佥事如此一說,龔老夫人便更覺得陸長亭了不得了,這若是自家孩子那該多好啊……多出息多争氣啊!
龔老夫人反過頭來,怒視龔佥事,罵道:“不争氣的東西!快收起你的胡話來!燕王殿下身邊的貴人,你怎能這樣說話呢?”
哈哈哈……陸長亭是真沒想到這龔老夫人性子如此直,哪怕是面對自己兒子,那口下也是半點不留情。
當然,這只是陸長亭身邊無父母,也并未在市井人家生活長大的緣故。畢竟在市井人家,這樣的老娘可是極為常見的。柔弱的女子極其柔弱,而能扛起事的女子,則都大都嘴上潑辣,若非如此,又如何拉扯着孩子在市井間長大呢?
龔佥事被罵得神色讪讪,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陸長亭當然是在這時候,更加不遺餘力地給龔佥事添堵了。
陸長亭一邊走一邊和道衍說道:“道衍師父可知道祿星?”
“知道,福祿福祿,福管福運,而祿主管功名利祿。”
“若要改善祿星,便可備風水物……”
“什麽風水物?”
“如文昌塔,狀元鎮紙貴人筆,狀元帽貴人扶,武曲峰,武曲大印……都可用于改變祿星。”陸長亭說罷,故意看向那龔老夫人,問道:“不知龔佥事可需要再提升一下祿運?”
陸長亭說完,還特特地看了看龔佥事的面上表情,龔佥事臉色有些難看,沉聲道:“勞煩陸公子為我操心,我卻是并不需要的。”
龔老夫人又瞪了瞪他,這才對着陸長亭笑道:“是啊,我這兒子倒的确不需要這個。”說着龔老夫人便笑得越加燦爛了,畢竟她兒子今天這個位置,可着實不低了!
那可是三品官啊!
陸長亭點點頭,笑道:“無事,我也不過随口一問。”
龔老夫人見了他的笑模樣,頓時對陸長亭更為喜歡了,目光就不舍地來回在陸長亭身上打轉,口中還道:“哎喲,這得什麽模樣的父母,才能教出小公子這樣靈秀的人物喲……”
陸長亭只是淡淡一笑:“父母早亡。”
龔老夫人瞪大了一眼,登時心疼不已:“哎喲哎喲,這可怎麽舍得丢手抛下小公子這樣的兒子啊……”
龔佥事聽不下去了,語氣冷硬地道:“那又有何關系?父母早亡,陸公子才得以在燕王身邊長大啊!”
這是朱棣對外的說辭,一直都是說,陸長亭是跟随在他身邊長大的,因而才情感深厚地收作了義弟。恐怕沒幾個人會想到,陸長亭曾經以稚齡,自己打拼養活自己。
龔老夫人又瞪了他一眼:“說的什麽鬼話?若你能生出陸公子這般靈秀的人物,我臨到死,那都是笑着走的!”
龔老夫人這句話不僅惡心到了龔佥事,還惡心到了陸長亭。
那龔佥事是見識過陸長亭張揚兇狠一面的,他很清楚此刻陸長亭表現出的根本不是他的真實模樣,就這樣一個人!一個有足夠手段,能将他整到啞口無言,甚至束手無策的人!龔佥事潛意識裏已經将陸長亭提到了和自己對等的位置上,他心中不由想道,若他真有兒子如此,那不如掐死了好……
陸長亭這會兒也惡心得不行呢,就龔佥事這種人,還真不配生出他這樣的兒子……不行,陸長亭光是想到“兒子”這兩字,就覺得惡心得不行。
龔老夫人對這些毫無所覺,她還邊走邊問道:“陸公子可瞧出什麽來了?”
陸長亭将周圍擺設都收入眼底,口中道:“莫急,煩請老夫人帶着我在宅子裏多走上一圈,最好是将宅子都走個遍才好。”
龔老夫人連連點頭,并無異議。
龔佥事卻是立即道:“那怎麽行?到別人家中走上一遍,陸公子不覺得自己太沒禮貌了嗎?”
陸長亭淡淡道:“我只是瞧個風水,龔佥事急什麽?龔佥事若是着急,不如早日生下子嗣,圓了老夫人的夢才好。”
“是啊是啊!”龔老夫人連忙道,随之便帶着陸長亭開始在宅子裏走動了。
道衍輕笑一聲,心道,果然還是陸長亭這張臉拿出來好使。
龔家的宅子并不大,陸長亭很快就走完了,宅子裏湧動的氣場很是微弱,實在讓陸長亭覺察不出什麽。但即便是如此,陸長亭那細致入微的觀察力,還是讓他發現了一處異常。
“那邊是什麽?”陸長亭指着一個院子的方向道。
這龔老夫人可沒帶着他過去,不過陸長亭大約也能猜到。
“是後院。”龔老夫人說歸說,腳下卻沒有一點要挪動的意思。
果然!那裏是龔佥事的後院,裏頭都是他的妻妾。
一個佥事,說起來,妻妾倒也不算豐了,多少富商人家,那姨娘都是十來個,甚至二十來個呢!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院子,卻讓陸長亭覺得陰氣極重。
這可就奇了怪了,若說其中沒有點問題,陸長亭自己都是不信的。
“能否走近一觀?”陸長亭問。
那龔老夫人對上陸長亭澄澈的雙眼,可着實是毫無抵抗力,想着這陸公子年紀也不大,龔老夫人便點了點頭,帶着陸長亭上前了。
等上前之後,陸長亭便發現那屋頂之上,果真擺有一個小塔,塔尖扭曲,遙遙指向一個方向。但依陸長亭來看,這文昌塔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放在屋頂上,這也沒見着有什麽氣場流動啊……
陸長亭暗暗皺眉。
而且這擺置也不該如此擺置啊,哪怕是再不通風水的人,一般拿回來之後,要麽是擺在自己屋中,要麽擺在廳堂,要麽便是整個宅子的正中,如論如何都不可能是這樣擺置。
陸長亭故意皺眉,為難地道:“我似乎瞧出一些緣故了。”
龔老夫人雙眼一亮,喜不自禁:“當真?”
陸長亭點頭:“能否進去一瞧?”
龔老夫人咬咬牙:“能!”
陸長亭微微一笑,跨過門檻走了進去,陸長亭第一眼先将整個院子收入眼底,而這一瞧,陸長亭就發現了幾點怪異之處。
“那是?”陸長亭指着院子中那口水井前擺置的香案,疑惑地出聲道。
香案上擺了個無名的牌位,牌位跟前還放着果蔬和香。
若是尋常人來了,乍一見到,定然吓得屁滾尿流,說不出話來。
好端端的,誰會在院子裏擺這個東西啊?
龔老夫人嘆了口氣,道:“是我兒那亡妻生前令人擺下的,我兒雖有多多不足,但他卻是個極為重情的,兒媳走後,他也不許人動這個牌位。”
“牌位是給誰的?”
“我那兒媳早年的時候,是懷過孩子的,只是後頭沒了,傷心之下便立了這個牌位。”
陸長亭挑眉,是龔佥事的妻子讓立的?
他們究竟有沒有些常識,知不知道水屬陰,水井之前設香案,你這是找死呢?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
陸長亭沒有急着說出口,他只是繼續打量院子,他發現院子的牆壁上有挖掘過的痕跡。
“院子修整過?”陸長亭問。
龔老夫人點頭:“從前我那兒媳沒了孩子以後,便總說夜夜都做噩夢,我兒便叫來人,又在牆上做了蕭牆。”
蕭牆,又稱影壁,也就是擋煞氣和鬼邪的,因而每戶人家都必然有影壁的存在,這龔家多做一面影壁倒也不奇怪,但影壁坐在院子進門的地方不就成了嗎?或者做在院子門外也成,怎麽偏偏要依附到外牆上?
陸長亭本能地覺得有異,便又走到了院子外去查看,這一看,陸長亭就更覺得奇怪了,若是夜夜噩夢,為了使得鬼邪不侵,那做一面影壁即可,而這院子的四面牆上,共有足足四面影壁!
而這四面做得很是簡陋,上面花紋簡單粗糙,并無吉辭頌語雕刻其上。
陸長亭挑了挑眉,看來這影壁,是裝反了……有花紋那側竟然貼着牆的!陸長亭心中不由道了一聲,有意思!
除此之外,陸長亭再打量宅子,倒是沒什麽了。
而這時候,院子裏的屋門打開了,有兩名女子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個丫鬟。龔老夫人道:“那二人便是我兒的兩個妾了。”
陸長亭看了看那兩名女子,臉色略有些蒼白,看上去柔弱不禁風。
龔老夫人在後頭咬牙道:“我兒極為鐘情望亡妻,我那死去的兒媳,生前便生得極為柔弱,瞧瞧,後頭我兒帶回來的女子,竟也都是這般模樣的……從前老人都說,身體弱的女子哪能生養呢?瞧吧,都這麽些年過去了,愣是沒一個肚子裏有消息的!”
陸長亭暗暗皺眉,卻是不對龔老夫人這段話作評價。
什麽如何重情,若真是重情,便不該當着亡妻的名號來納妾,這等行為,不就是等你死了之後,我再找個你的替身,來繼續愛你嗎?多惡心人啊!那填房也得多倒黴啊,才會嫁給龔佥事這樣的男子!
這樣的行為在古人看來是深情了,但在陸長亭看來便着實惡心!
他若真心喜歡一人,那便是從一而終,哪怕對方死去,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更改,更不會找什麽替身,平白污了他喜歡的那人。
陸長亭收回目光,道:“我知道是為何了,但此時還不能告知龔老夫人,老夫人且等我一日,畢竟不好生證實一番,我也不敢妄言。”
都這麽多年沒有子嗣了,龔老夫人當然也不急在這一時,更何況陸長亭這張臉說出的話,那可真是說什麽都好了。
陸長亭又陪着聽道衍講了會兒經,那龔老夫人聽得入迷得很,滿面喜色。陸長亭倒是聽不出個什麽來,他只覺得道衍可着實太能僞裝了,現在搖身一變,便就是個佛法精深的高僧!
而早已經見過道衍真實模樣的陸長亭,當然無法如龔老夫人這樣真将他當做高僧,還聽得入迷不已了。
講完經後,龔老夫人親自将他們送了出去,而後回轉身來,便正好對上兒子那張臉,龔老夫人笑道:“兒子,說不定你這沒子嗣的毛病,真能治好了!”說完龔老夫人便開開心心地扶着丫鬟的手臂走了。
而背後的龔佥事面色卻是瞬間沉了下來。
早知道,他便不應該心軟為母親請來那個道衍講經!
可是龔佥事也知道,這時候,後悔也遲了!
這廂陸長亭跟着道衍一同離開後,馬車便載着兩人直接朝着燕王府回去了。一回到燕王府,朱棣、朱樉、道衍三人便将陸長亭圍坐在了中間,他們都等着陸長亭說那龔佥事如何邪門,可有破解之法。
陸長亭無奈:“都要聽?”
“這是自然。”朱樉道。
陸長亭攤開手掌:“給錢。”
道衍挑眉:“怎麽還要給錢?”
“聽個說書的都得給錢呢,何況我呢?”陸長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得理直氣壯。
三人聞言,自然只有馬上掏錢,但他們都是什麽人?誰也不是窮人啊,從身上掏出來的大都是大額的錢,最後都落入了陸長亭的口袋中。陸長亭滿意了,然後看向道衍:“勞煩道衍師父先說一說今日我們去龔家發現的不對勁之處。”
道衍被他哽了哽:“我不僅給錢還得出力啊?”
陸長亭就看着他不說話,道衍無法,最後還是得開口,将龔家的可疑之處都說了出來。
“……不過這些我都不知曉何處可疑。”道衍作了結語,然後将時間留給了陸長亭。
陸長亭道:“那是因為道衍師父沒我聰明。”
道衍:“……嗯,沒你聰明。”
那句話本也只是陸長亭試探道衍底線的,他沒想到道衍還真的就順着他往下說了。
陸長亭暫時抛開這些思緒,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龔家事上。
“我們從龔老夫人口中得知,龔佥事膝下沒有子嗣,但他面無絕嗣之相,這是第一點信息,而後又得知龔佥事的亡妻曾經懷過一個孩子,雖然最後沒了,但可知龔佥事的身體是沒問題的,若是他自身原因而不能有子嗣,那他應該早就請大夫去了,這是又一點信息,綜上可以得出,問題出在了後院女子的身上。可一個女子無法有孕,那不稀奇,若是幾個女子都無法有孕,而男方又無隐患,那可就稀奇了。”
“我和道衍将目光鎖定在了宅子的風水上後,便發現龔佥事妻妾居住的後院,顯得很是怪異。屋頂有文昌塔,但文昌塔卻并非我們常見的那一類,它的造型怪異,塔尖指向遠方。而院子牆壁上有四面蕭牆,蕭牆還都裝反了。若說正确擺置時,是擋外面來的煞和鬼,那麽裝反了之後,效用自然就變成了,擋住院子裏的煞和鬼不讓出去。”
站在朱棣身後的程二,聽到這裏時,已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蕭牆……還有這麽個用法啊……程二覺得這可着實太危險了,在蕭牆上動動手腳,都能給你招來災禍啊!
旁的朱棣三人,只是微微皺眉,但他們的态度都表現得很是沉靜,分毫不慌亂,也不驚奇。
“再說院子裏,水井前擺香案牌位,說是祭奠亡妻那個不成形的胎兒,反正我是不信的。”陸長亭道。
“那還能用來作什麽?”朱樉問。他們對風水之事都是一竅不通,便只有處處不解處處問長亭了。
“井水通陰,你們想到了什麽?”陸長亭一邊和他們說的時候,其實也是一邊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能想到什麽?”程二在旁邊小聲道:“小長亭啊,我這滿腦子都是鬼鬼鬼了啊!”
其他人也一樣,的确是想不出來別的什麽。
陸長亭聳聳肩,道:“什麽地方才會擺香和果蔬?”
“不就是牌位前嗎?”
“還有呢?”
程二激動地道:“墳前!”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近乎結巴地道:“那……那裏不會是被當作了墳頭吧?”
陸長亭并未直接回答他這話,而是道:“風水中講究呼形喝象。很多風水物,就是緣于這樣的道理。而你們再看龔家後院外,那四面蕭牆可作什麽?”
程二一邊哆嗦,一邊卻又管不住他那張嘴,他低聲道:“是……是棺材?”墳頭之中,還能有什麽,那不就是棺材嗎?四面一拼,那就是棺材板了呗!
朱棣聞言,微微擰眉。
朱樉嘆道:“嗬,這龔家倒是厲害!”
陸長亭又道:“女子屬陰,長住院子裏,陰氣和陰氣交融,生生不息,日子久了,身體便有所損傷,偏向陰寒,因而後院中的女子,臉色蒼白、弱不禁風,更無法受孕,這都是身體過于陰寒了的緣故。”
朱棣不解道:“龔家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誰會蠢到布這樣一個風水局,來殘害自身到幾乎絕嗣的地步呢?
“為了改祿宮啊!人的面相之上有祿宮,祿主功名利祿,我瞧他面相祿宮病不大好,然而如劉山所說那樣,升遷能做到如此之快,那他的祿宮應該極為昌運才是!命中無祿運,這龔佥事便自己來招祿運!”
朱樉道:“長亭啊,可就這麽個院子,如何招祿運?這般陰損手段,還能招運?”
“能!”就如那伏志的當鋪一樣,不也是坑害了別人,成就了自己嗎?現在陸長亭倒是覺得這個龔佥事家中的風水,和那伏志如出一轍!說不定便都是出自那個風水師的手!
“聽說過墳蔭後人嗎?”
“聽說過。”朱棣和朱樉幾乎是同時答道。
朱棣會聽說,是因為很早以前,早在他第一次和陸長亭見面的時候,陸長亭便和他說起過了。
“要餘蔭後人,墳寝便必須選擇一處風水寶地,可風水寶地難尋,若是尋不着,當如何?那便只有自己造一個出來!既然連風水寶地都可以造了,這墳寝自然也能造!蕭牆、水井、牌位、居住于院中深居簡出的女子……便可組成一個墳寝!然後墳寝之上安放文昌塔,文昌運轉!命宮中祿星高升!”
其實當陸長亭理清楚這串思緒後,他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吃驚。
能想出這等法子,那風水師的腦子還是很活泛的,可以舉一反三,但偏偏就是不用在正途之上。
“蕭牆一是作棺材,二是擋住院子裏的煞氣和鬼邪,使得其不會跑出來損害到龔家其他人。”陸長亭淡淡道:“于是那些女子便被損傷了,漸漸自然也就無法懷孕,且身體日漸衰弱了。”
這龔佥事沒有納太多的小妾,恐怕只是為了不讓她們發現其中不對勁的地方,畢竟一旦人多了,所有人都無法懷孕,也身體衰弱,那目标可就大了,自然會被懷疑。
陸長亭心頭冷笑,這龔佥事為了升官發財,可當真是不折手段啊!
不過報應會遲到,卻從來不會不到。
那龔佥事就算是日後再納妾,不讓其住在後院中,龔佥事也無法令那女子懷孕了。
命中沒有的,偏要強求,龔佥事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便要被剝奪走一部分東西,他與妻妾交.合過後,又焉能全然沒有影響呢?一是身體影響,二是命理改變之後帶來的影響……總之,這龔佥事是要斷子絕孫了!
朱樉此時已然皺眉,怒聲道:“我大明怎麽還會有如此德行有虧、心狠手辣、龌龊至極的官員!”
從朱樉這聲怒罵,陸長亭就能聽得出來,朱樉是真的極為厭惡這等行為。再看朱棣,同樣如此。這朱家兄弟倒是如出一轍的嫉惡如仇,眼底容不下罪惡啊!
“先拆了他的風水局就是。”陸長亭淡淡道。
“沒了風水局又如何?也不能補救了。”朱樉皺眉道。
程二在後頭忍不住再次感嘆,風水這個玩意兒,可真是能化作一把利刃啊!
“誰說不能補救?現在破了風水局,那些女子請個大夫瞧瞧,還是有用的。能補救總比不能好。而那龔佥事之前借靠風水局得到了那麽多不屬于他的東西,這已經是逆天之舉,風水局一破,自然會遭反噬。現在麻煩的是……陰煞已成,若是拆了蕭牆,陰煞便會出來侵害到其他無辜的人……”
道衍道:“長亭可有想法了?”
朱棣和朱樉更是不開口說話,他們都在等着陸長亭繼續往下說。他們對于陸長亭,已經有着極為深厚的信任了,想來再過幾年,這種信任怕是會直接轉為盲目。
“有啊,不如道衍師父多叫幾個小沙彌,帶過去念經吧?”陸長亭歪着頭沖他笑了笑。
朱棣瞥見陸長亭臉上的笑容,默默地忍下了心底的不快。
道衍無奈一笑:“念經真能有用?”
“自然有用!你還可以托個佛像來!”
道衍搖頭:“這便罷了吧。”
陸長亭也不多說,他知道,自從林老爺那件事過後,不知道多少人都對佛像有了恐懼之心。
“明日勞煩道衍師父告知那龔老夫人,宅中風水有異,必須拆去蕭牆,封了水井,取走香案,再以僧人念經驅污邪,再請大夫前來為後宅妻妾調理,如此方才可能有子。”陸長亭眨了眨眼,道:“道衍師父可以說得更嚴重些,此風水不破,便會斷子絕孫!若是龔老夫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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