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所謂什麽樣的屬下, 跟什麽樣的主子,程二和朱棣平時都瞧不出什麽來, 但當面色一沉下來, 便是絕對的氣勢壓人。
男子對上程二的目光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甚至出現了輕微的抽搐。
人的身上都是有味道的,男子或許就是從程二的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兒, 方才吓成了這麽個樣子。
程二面無表情地一刀劃在了男子的手背上,男子痛得嗚咽聲更響了,但是他卻怎麽也不敢掙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生生撞到刀尖上去。
血從他的手背蜿蜒而下, 程二這才緩慢地收回了手,并且扯掉了他嘴裏的布。
男子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口中道:“我……我……你們想問什麽?我、我都交代……我都說……”
程二冷笑:“你忘記了你現在在誰跟前嗎?”
男子小心地擡起頭, 正對上朱棣那張臉,頓時更加惶恐不已,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改口道:“燕王, 小人……是小人方才無狀了,求燕王殿下饒了小人……”
當然, 對付這樣的一個小人物, 完全不需要勞動朱棣,朱棣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陸長亭便也有樣學樣, 跟着不再開口。
程二冷哼道:“莫要再說這些廢話!你且說清楚,那挖空的地基是怎麽惠回事?你想做什麽?你是怎麽做到的?你知道這會引起什麽後果嗎?”到了最後一句,便純粹是怒斥了。
這叫程二如何不怒,這等自私自利不顧後果的蠢貨,一刀宰了最為省事!
陸長亭和朱棣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厭惡地看了一眼男子,等着男子繼續往下說。
男子咽了咽口水,果然不敢再廢話,老老實實地将自己的目的交代了。這也果然不出陸長亭的所料,那男子打的就是水生金的主意,
“誰告訴你這個法子的?”陸長亭冷聲問。
男子低着頭,支支吾吾地道:“自己……自己琢磨的。”
“就你這琢磨出來的水平,還敢用!連個正經風水師都請不起,難怪你一直沒什麽財運!你就這麽窮死吧!”說完,陸長亭又馬上更正道:“哦不對,你等不到窮死了,你害死了李家公子,你現在就能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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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劇烈地發着抖,甚至不敢對上陸長亭的雙眼:“……不,我不想死!不……我什麽也沒做啊,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饒了我吧,不,饒了小人吧!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陸長亭實在有些瞧不上他這般模樣,這男子低着頭不敢擡,是因為他害怕洩露自己眼底的憎恨吧?
“你是怎麽做到的?”程二一腳踹在了他的腰上,力道之大,讓那男子痛得慘叫了一聲,仿佛殺豬一般。
男子疼得滿頭大汗,最後哆哆嗦嗦地道了出來。
要動地基,要挖開土石,那當然就得動工,動工就得要工人,不說十來個工人,但幾個工人總是需要的,幾個工人一下水,在水裏搗鼓鑿洞,常年待在碼頭的人能不注意到嗎?所以能不動聲色地将地基挖成這個樣子,這男子必然是有特殊的手段方可達成。
男子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怕死的心占了上風,他沉聲道:“是……是知縣……”
知縣?
陸長亭有些驚訝,怎麽正好和他扯上關系了?
道衍點頭,道了一聲:“有意思。”
男子詳細地将過程道了出來。
原來是他在城中四處散播消息,說碼頭年代久了,應該修一修碼頭了,知縣收了他的錢,自然也就欣然應允,随後便将碼頭的工程承包給了他,男子從外地找來工匠,并且混入自己家中的仆人,一起開始了挖地基的過程。
知縣都不知道男子要做什麽,他只知道男子執意要修碼頭,左右花錢的也不是他,知縣便放手讓男子去了。
城中百姓和知縣,都不知道那原本好好的碼頭,卻是被男子變得比年久失修還要不如。
正是因為打着縣衙的官方名頭,這男子才能如此順利地達到自己的目标,而百姓們也從未對他有所懷疑,到現在,碼頭上的百姓們都只當是水鬼,根本沒想到這是人在背後作亂。
陸長亭着實忍不住了,口吻冷厲地罵道:“舍得花錢去賄賂知縣,卻舍不得花錢請個正經的風水師!腦子蠢成這樣,難怪生意做不好!”
這些話可謂是句句都往男子的痛腳上踩,他氣得瑟瑟發抖,但是卻不敢擡頭來看陸長亭,實在慫包到了極點。
“你确定是知縣點的頭?”道衍問。
“是、是知縣身邊的師爺收的錢,後頭縣衙裏就來傳話說,此事交給小人了,當時不少百姓也都知道!”
這時候師爺還未官方化,也就是說衙門裏是沒有師爺這個職位的,他只是被知縣私人聘請的。
陸長亭不由淡淡一挑眉,那不就是說,這師爺行事便可以全權代表知縣的臉面了?畢竟這可是知縣私人聘請的啊!
陸長亭想到這裏,便不由轉頭看了一眼道衍,這時候道衍的眼底已經暈開點點笑意了。
陸長亭知道,道衍是準備給知縣将這個套下得深一點了。
如果說一個丫鬟證實不了什麽,那麽這個男子卻可以證實,從一開始挖地基就是在針對李公子,為了讓那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李公子的葬身地……
這知縣的運氣,着實不大好啊!
這樣都正巧被他們碰上了!
道衍和朱棣對視了一眼,随後出聲問男子:“現在你的面前還擺有一條路,你可以不擔罪名……”道衍口吻平靜寡淡,但卻對于陷入絕境的人來說充滿了誘.惑。
“什、什麽?”男子顫抖着道。其實他也知道,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一般掉下來的,那都是帶毒的。
“指證知縣與你完成了交易,是讓令你去挖空地基的。”
男子顫抖得更厲害了,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了,自己掉進人家大魚之間的鬥争了。
可是為了保命啊……
男子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面的血是那樣的刺眼驚心。
他不想死!
男子咬咬牙,道:“要怎麽做?”說罷他猛地擡起了頭,充滿期待地看了過來,只是等看見道衍的面孔之後,男子不自覺地畏縮了起來。
太可怕了!
這個人的五官,竟是讓他第一眼就想到了邪惡和可怕!
道衍仿佛沒有察覺到男子的目光一般,不緊不慢地和那男子說起了屆時應對的方法。
倒是一邊的陸長亭有點不大高興。
雖說從前他也是這麽看待道衍的面相的,但是如今他和道衍之間關系不同以往,自然心底也就有了一定的偏向性。男子那樣的目光,就是令陸長亭感覺到不舒服,讓他覺得這是對道衍的冒犯。
道衍似有所覺,在和那男子說話的時候,都轉過頭來看了陸長亭一眼。
陸長亭看了回去。
道衍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一邊的朱棣很是不滿這兩人這般“眉來眼去”,于是暗地裏伸手掐在了陸長亭的腰上,陸長亭腰上一癢,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回頭瞪了一眼朱棣。
朱棣卻是被這一眼瞪得渾身舒爽。
單純的程二更是對這空氣中的氣氛毫無所覺。
“……明白了嗎?”道衍總算是說了結語。
男子小心地點着頭:“明、明白了。”但實際上這會兒男子心底已經完全沒底了。
知縣是什麽身份啊?一方父母官啊!他是什麽身份?一個不入流的小商人啊!沒權勢沒地位!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他!可是現在他能怎麽辦?他身前站着的是燕王,這位更加的位高權重,要他死,連手指都不用動,人家一個眼神,便自有會意的手下來出手了。
男子腦子裏閃過了種種思緒,最後堅定了心底的信念。
為了活下來……
知縣又如何?這次知縣若是真的被扳倒了,那麽日後燕王在北平的威信會越來越高,而他好歹為燕王出過手,到時候也總能沾沾光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在眼前了!
男子向着朱棣發了誓,定會按照吩咐的去做雲雲……
他們對男子的嘴臉都着實有些嫌棄,如今問清楚了,也交代清楚了,自然就是直接将人驅趕出去了。
陸長亭有些好奇:“不用派人跟着他嗎?”
朱棣淡淡笑道:“何必浪費人力?”說着,朱棣的手就仿佛漫不經心一般地撫過了陸長亭的頭發。
道衍的餘光注意到了朱棣的手上動作,不由眼皮一跳,解釋道:“若他不去與知縣告密,自然是好的,若他去了,那也無妨,也只是會增添知縣的恐懼而已,而說出去就更沒有人信了,堂堂燕王,犯得着故意陷害一個知縣嗎?”
道衍能說出這番話,那都是極為有底氣的。
陸長亭不得不說,他正是喜歡這樣的行事風格!畏畏縮縮躊躇不前沒什麽意思,胸有成竹大大方方,那才叫真氣魄!
朱棣瞥見了陸長亭眼底的欣賞之色,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道衍師父今日便宿在王府了嗎?”陸長亭毫無所覺地出聲問道。
不等道衍開口,朱棣便已經當先道:“天色晚了,是宿在王府。”說罷,朱棣朝着程二道:“帶道衍去休息,我便與長亭先行離開了。”
因着道衍來王府的時候不少,有時候是丫鬟帶着他去屋子裏,有時候甚至是不需要人領着他前往……但今日朱棣卻是将人扔給了程二。
那程二也是實誠,帶着道衍便往外院的倒座房走,這和內院可還隔着一道二門呢,而離陸長亭居住的院子,那隔的可就不止一扇門了。
道衍也發覺到了朱棣的用意,等踏進倒座房後,程二便聽見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程二疑惑地看了看道衍:“道衍先生,可是何處不妥?”
道衍搖頭,且擺了擺手。
屋門在程二的視線中被合上了。
程二搖了搖頭。這道衍和尚的心思,還着實令人難以捉摸!
————
李公子的家人很快趕到了北平,而知縣夫人也與知縣再度扯破了臉皮,知縣的面子那就是被人扯下來往地上踩一般,或許正是太鬧心的緣故,縣衙裏的公務幾乎不能正常運轉,這知縣沒好心情,其他人能讨得了好嗎?誰都讨不了好!
李公子的家人來到之後,自然也聽說了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因着知縣和李公子确實有不和的前科,那李老夫人也不管那麽多了,直接就認定了乃是知縣的錯,當即就将知縣狀告了。
這知縣犯罪該誰管呢?
提刑按察使司。
按察使司主管徒刑以下的刑名、訴訟事務,屬于省一級的司法部門,當然徒刑以上的就得交給刑部了。
按照當時的明律,知縣就算是殺人也不大可能判死罪。
明朝官員犯罪有着兩個減免罪責的途徑,一是在審訊階段,凡官員犯罪都由皇帝決定審訊和處罰,使得六品以下在外的犯罪官員有一次免罪機會,而在外六品以上以及京官有兩次免罪機會;而另一次則是在執行階段,大明律雖然規定犯公罪,應笞者贖罪,徒流以上記過考核,犯私罪至杖一百則罷職不敘。但明初還有個規定,叫“三犯如律”,意思就是說要犯三四次罪才會依律處置。
可見官員是有着極大的特權的。
唯有那些着實不走運的,直接得罪了洪武帝,那可就是定罪很快,弄死你也很快。
直接從朝堂上拖出去打屁股行杖刑的,那可真是比比皆是。
……
總之這知縣不大可能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李家老爺雖是布政司經歷,的确不是好招惹的,但他畢竟位置不算高,要将知縣弄死那還是有難度的。
因而知縣之事上不到刑部,卻可以上到按察使司。
待查實以後,方才是上到皇帝那裏去。
然北平地偏,不過一小小知縣,皇帝哪會在意你?雖說六品官以下都可有一次免責的機會,可這個機會是皇帝給的,皇帝不在意你,不願意給你,自然也就沒有了。
基本上,只要按察使司定下了,那麽就不會再更改了。那皇帝不也得聽下面人的意見嗎?他對這知縣又無好惡,長什麽樣兒都不記得,自然會聽取按察使司的意見。
陸長亭想清楚個中關節以後,便有些好奇朱棣和道衍的主意了。
“若他不能死,那又該給以何等處罰?”若是輕了,沒用處不說,還反倒是将敵人激怒,促進人家變得更為強大。
朱棣一副大局盡在掌握中的姿态,不急不緩地道:“長亭可曾聽說過戴罪辦事的條律?”
陸長亭頓時恍然大悟。
這在洪武年間十分常見。
因為早期的胡藍案死了太多人,而後為了清除貪污的官員,也死了不少的人,明朝甚至出現了無官可用的情況,于是後頭再有官員犯罪,便有了戴罪辦事的條律,你犯了罪,我給你定罪,但你不會馬上受罰,而是要先戴罪辦事,你繼續累死累活,我還不給你發錢。
這對于官員來說,莫過于比死還難受。
而且戴了罪的官員,哪怕一時官職沒有被罷黜,但依舊坐在那個位置上,卻也無法和過去一樣了。
這可就是典型的倒黴出了力,卻還不能得個好的下場。
“四哥是打算如此定那知縣的罪?”陸長亭問。
朱棣點頭:“死都是便宜了他。”
敢觸犯燕王,的确是死都便宜了他。
“過兩日按察使司的人便要到北平來了。”朱棣淡淡道。
那到時候就熱鬧了。
陸長亭覺得自己已經能預見到,那知縣到時候該是如何的面色難看,又或是驚慌失措,憤怒至極的了。
朱棣擡手輕拍了一下陸長亭的頭頂:“且等着吧。”
他的口吻裏是難得的輕快。
這份雲淡風輕的表現,讓陸長亭覺得迷人極了。
其實從一開始,朱棣就沒将這些小喽啰放在心上吧,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有一日他會不花多少力氣,便将這些人都解決了。
陸長亭倒也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大的貢獻,畢竟朱棣身邊還有個道衍,就算沒有自己,朱棣也依舊能将這些人拿下。陸長亭倒是很慶幸,幸而自己現在還能有幫上忙,為朱棣省些力氣的時候。
陸長亭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向朱棣的時候,眼底也漸漸湧現了幾分敬佩欣賞之意,這樣的目光對于朱棣來說,那可是極為受用的,這麽一比,那日陸長亭對道衍的欣賞也都不算什麽了,朱棣甚至覺得,很明顯,長亭在看向他的時候,目光更為柔和,更為欣賞。
朱棣頓時就滿意了。
“今日可覺得累了?要去休息嗎?”朱棣出聲問。
陸長亭點了點頭,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棣。
他覺得朱棣最近變得很不對勁,這下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不是錯覺,而是的确如此了。
“四哥……今日還是與我一起嗎?”陸長亭遲疑地問出了聲。
“嗯。”朱棣答得極為自然,甚至可以說是理所應當的口吻,陸長亭仔細打量了一番他的面部表情,最後自然是什麽也沒發現,
陸長亭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最後還是和朱棣一同去洗漱、休息。
這秋日是越發地冷了,陸長亭口中都能呼出白氣來,他緊了緊被子,想要塞住他和朱棣肩膀之間的縫隙,就在他拉拽被子的時候,朱棣突然覆身上來,将他整個人都裹在了懷中,雖然不得不說,這樣還是挺暖和的。
“睡吧。”朱棣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仿佛帶着魔力一般,陸長亭還真就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快要睡過去之前,陸長亭迷迷糊糊地想……朱棣是不是變得越發有魅力了?放在後世,那就是會撩妹啊……
————
三日後,按察使司的人果真抵達了北平。
而這一段時間裏,陸長亭也未再見那龔老夫人,顯然龔老夫人又被他一席話說得動搖了,龔家這內部矛盾一出,自然也就沒法子來找陸長亭和朱棣,不過陸長亭很清楚,那龔佥事也忍不了多久了。
之前他靠着不正當手段奪來的東西,當然還會帶來糟糕的連鎖效應。
得到了多少,他如今就得吐出多少……
天道是很公平的。
暫且将龔佥事放到一邊,陸長亭要跟随朱棣一塊兒出門了。
朱棣身為北平領地的藩王,自然也該露個臉。
只是他親王之尊,那按察使司的人自然輪不到由親王接待,只有這些人迎接朱棣的道理。因為他們的馬車便是直接朝着縣衙而去,公堂上自然可見。那頭按察使司的人一聽,燕王從王府中出來了,那必然是要往縣衙去的,他們哪裏還敢拿喬耽擱?個個都恨不得撒開蹄子,飛奔向縣衙,務必趕在燕王之前到達。
朱棣帶着陸長亭在馬車上倒是慢悠悠的。
哪怕沒見到按察使司的人,朱棣也都能猜到此時他們是何等模樣,應當是火急火燎的,誰也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笑道:“若是換做從前,這些人定然不會如此待我。皇子、王爺可着實不少,誰又比誰值價錢呢?”
值價錢的話都說出來了,可見朱棣對此是何等的嫌惡了。
“也不過是成了年,封了地,領了親兵,這才使人高看一眼。”朱棣淡淡道,語氣裏聽不出絲毫負面的情緒,他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在陳述事實一般。
陸長亭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蜷。
其實他覺得此刻朱棣對他說的話,有些過于親近了,簡直就是完全敞開自己了。
陸長亭一時間沒有說話。
朱棣也根本不在乎他說不說話,反正自己說出來,陸長亭聽見了就行了。
都過了好一會兒了,陸長亭才突然間伸出手來,學着朱棣喜歡的動作,安撫性地拍了拍朱棣的手背。
朱棣也伸出手來,長臂一攬,便輕松地将陸長亭攬到了懷中,口中道:“馬車颠簸,靠着歇息一會兒吧。”說着,他手中一帶,陸長亭便自然而然地倒在了他的懷中,陸長亭自然也就矮了一頭,自然的,陸長亭也就看不見朱棣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了,是那樣的濃厚。
另一頭,按察使司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縣衙。
縣衙裏那叫一個兵荒馬亂……小吏們走路都忍不住哆嗦,生怕何處做得不夠好,出了毛病,引起上頭不快。
沒多久,燕王府的馬車停在了縣衙外,縣衙門外的皂隸一眼就見着了,當即便轉身一路跑着去叫知縣了。
“燕王到了!燕王到了!”
這聲音引起的是截然不同的反應。
知縣看似神色平和,甚至面帶笑容,但實際上有多麽的惱怒和憎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按察使司的人,倒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總歸這位是個親王呢!
正巧趕在這時候來了,也不枉費他們一路緊趕慢趕了。
這時候知縣淡淡道:“燕王殿下身旁,可有個極為難纏的人。”
按察使司恍若未聞一般。
都這個關頭了,你還想着說別人壞話呢!
按察使司回頭看了一眼知縣,眼底帶上了幾分輕蔑不屑。若是以往,知縣也不會如此,正是因為這幾日的事情實在将他鬧得煩了,知縣才會如此沉不住氣。
他可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撂倒的那一日,因而當這一日到來的時候,他是這樣的無措。
因為燕王要進來,他們連坐也不敢坐,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裏等待。
少頃,他們聽見了腳步聲,衆人齊齊擡頭朝外望去。
為首的人身穿赤色常服,頭戴翼善冠,端的俊美無比!而跟在他身後的,有一五官生得極為精致的少年,那少年眉眼好看是好看,卻透着股極為冷傲的氣息,再看後面跟着的青年,太監,以及王府親兵們……頓覺再沒有人能勝過前面兩人風采的了。
“見過燕王殿下!”衆人收回目光,齊齊拜道。
陸長亭偏過頭小心地睨了一眼朱棣,這時候的朱棣身上氣勢自然有所不同,在這些官員的跟前,朱棣身上的皇家氣息頗為濃厚,端的貴氣逼人。
無論在什麽地方,都向來是這樣的道理。你強他弱,你弱他便強。
若是堂堂王爺,非要擺出平易近人的臉來面對他們,只會讓他們心底輕視而已。
此刻,眼前的官員們對上朱棣面色淡淡的臉龐時,便不自覺地心中一顫,低下頭去不敢再打量。
“開始吧。”朱棣出聲道。
“開始什麽?”按察使司一個愣頭青出聲問。
旁邊的人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當然是開始調查!”
那愣頭青暗自嘀咕了一聲,這麽快……
有朱棣在旁邊盯着,當然快!
朱棣很清楚,這些人不得不快。
那知縣的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們并無審訊之權。”
按察使司的人搖了搖頭:“我們自然不敢審訊,但此事卻要由我們來查實,知縣不必憂心,若與知縣無關,我們便只是單純調查審訊此次案件。”言下之意便是他們對準的是案件,而非人。
可是知縣哪裏真能不憂心,他看着朱棣的時候,眼底帶着揮之不去的陰霾,他的确是生出了害怕,他不知道燕王會做出什麽來,但他知道,這樣的機會,燕王一定不會放過!
自然的,這次就輪不到知縣坐于公堂之上了,他只能坐在一側,他的對面便是朱棣和陸長亭。
而坐在公堂上的,便換成了按察使司佥事。
這位佥事姓劉,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滿面老相。
陸長亭只打量了他一眼,便知道那知縣怕是讨不了好。
為什麽呢?
官場裏靠什麽?靠人情練達,方可步步高升。這般年紀,又是一臉操勞之象,然而他卻只是五品佥事,可見其升遷速度着實應對不上他這張臉,因而也說明,他在官場之中不是太會變通,就是這樣的人,才不管你是誰,有罪那便定你有罪,沒有半分可以講情面的地方!
多好啊!
這樣的多好啊!
正想着的時候,陸長亭便聽程二附耳道:“這個劉佥事,刺人得很,這知縣想要逃脫出來,怕是不容易了……”程二的聲音裏明顯帶着幸災樂禍的味道。
陸長亭嘴角微微一勾,看來被他說中了。
正笑着呢,陸長亭突然被朱棣拉了一把,然後朱棣的大手按在了陸長亭的肩膀上,将他按着坐了下來。
陸長亭轉頭看了看朱棣:“這樣會不會不合規矩?”
朱棣搖頭。
而其他人也的确對此沒有意見,當然其中并不包括知縣。
知縣掃了一眼陸長亭,輕哼了一聲,顯然對陸長亭那是極為的瞧不上眼。
陸長亭才不管他瞧不瞧得上眼呢,眼下倒黴的人又不是他。
很快,李家人也被請到了縣衙中。
因着今日的案子與知縣有關,自然是禁止百姓圍觀的,而朱棣倒也沒有動動手指,再坑知縣一把。
等李家人進入到大堂之上,知縣都仍舊放不下心,頻頻朝着外面掃去,因為他實在害怕再出現上次那樣,百姓擠在公堂之外。
上次他雖丢臉,但無論如何也都比不上這次丢臉丢得可怕了。
陸長亭也注意到了那知縣的動作,見他頻頻往外看去,陸長亭便忍不住想笑,這是有了心理陰影了嗎?
而李家人進來後,發現知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那更是怒火中燒,知縣夫人更是忍不住在公堂上罵道:“沒良心的東西!”
知縣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礙于這麽多人在場,何況出聲罵自己的還是他的夫人,他若是接了口,下面豈不是還會吵起來?到那時候,他可真是面子裏子都沒了!
知縣好險死死憋住了沒有為自己開口。
李家人掃了一眼公堂上坐着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燕王,這才收斂了些,且連忙朝朱棣見了禮。
朱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甚至連應答也無,李家人也并不在意,畢竟這位是親王啊!看不上他們是極為正常的。
很快,那劉佥事開始對他們進行了詢問。
先是詢問李公子和知縣之間的關系,而後再是詢問李公子為何會去碼頭,再請仵作說明那是如何死的……
這麽一串問下來,要麽李公子就是死于意外,要麽就是死于知縣之手。
知縣想将結果敲定在意外上,但李家人卻覺得自己兒子沒那麽蠢,好好的會落水身亡,那一定與知縣有關。
李家人帶着情緒說話,自然越到後面越遏制不住,知縣面上無光,也終于忍不住開始反擊,誰也不輸誰,一時間公堂之上吵鬧得可就極為熱鬧了。
而這時候,陸長亭也才慢吞吞地插了嘴:“有一事,不知是否該向大人禀明?”
那劉佥事張口便想斥責陸長亭有話快說,但是目光觸及到一旁的朱棣,那劉佥事便生生忍住了,只得竭力地放緩語氣,問道:“何事?禀來便是。”
“我日前曾與王爺在碼頭游玩……”說到這裏的時候,陸長亭敏銳地發覺到他們的面色都變得怪異了幾分。
也是,去碼頭游玩,這個愛好着實迥異了些。
“我無意中發現那碼頭的風水有異,有人動了土石,使得桅杆動搖,船搬上後依舊搖晃不已,而事後我詢問過那裏的船工,他們證實,這段時日,确實也有船工跌落下去,險些就丢了性命……”
“以你之見,這是風水所致?”劉佥事皺眉看了過來。
其餘人也都跟着看向了陸長亭。
那知縣在一旁已然心驚肉跳了。
陸長亭這是何意?若說是風水之故,那豈不是就在為他脫罪了?難道說這是燕王打算拉攏他的手段?又或者是這陸長亭還憋了別的心思?
知縣一時間拿捏不準,心頭那叫一個難受。
而這頭劉佥事已經忍不住道:“荒唐!哪有靠風水來定的!”
陸長亭淡淡道:“劉佥事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将縣衙陰陽學的人叫來,讓他前去一觀,他的話自然比我可信得多。”
劉佥事說了方才那句話之後,又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的語氣确實是太重了些。他小心地看了看燕王,口中軟道:“那便讓陰陽學的人去瞧瞧吧。”
說罷,劉佥事便讓人去找了陰陽學的人。
那陰陽學的中年男子走上前領了命,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知縣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人身上似乎有了些變化,但仔細想一想,能有什麽變化?應當只是瞧着幹淨了些,沒以前那樣邋遢了。
待他走了之後,李家人卻是不幹了。
“死于風水……的确是荒唐了……”知縣夫人撇了撇嘴,道:“這不是放過了兇手,故意往這有的沒的上面推嗎?”
陸長亭看也不看她,只口吻冷淡地道:“我只是通過風水手段來觀異處,那風水是為何形成?一乃天然,二乃人為,眼下便是人為,自然那擺弄出這般風水,就是兇手。我又哪裏是故意往風水上推?”
那知縣夫人微微臉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知縣在旁邊暗道,這陸長亭的嘴還是那般利害!但暗道之後,知縣自己又忍不住背心發汗。
這陸長亭……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
程二知道陸長亭上次教訓了那陰陽學的男子,之後這人便分外地配合她們,程二原本還想和陸長亭調侃一下男子,但是他轉頭看了看,陸長亭和朱棣坐在一處,他要說話,那得彎下腰來才行……
程二只得放棄。
他放棄了和陸長亭交談,朱棣可沒放棄,朱棣也是記得這人的,畢竟這人還坐過王府的馬車,被陸長亭逼得瑟瑟發抖,最後幡然醒悟。
“那人叫什麽?”朱棣問。
陸長亭一怔:“我也不知道啊。”之前雖然和那男子打了交道,陸長亭還給人棍棒甜棗一起上了,但他确實沒問那男子的姓名,恰好此時被朱棣問起,陸長亭便想着,之後再問好了。
陰陽學的男子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知縣的心往下沉了沉。
上次他去伏志的鋪子,看一眼便回來了,說是沒什麽風水陣,可見他的本事确實不高,這次回來,若是他也說沒什麽風水異處,那又該怎麽辦?風水成了無稽之談,那麽他身上的嫌疑也就擴大了。
知縣心底隐隐有些焦灼。
他終于嘗到了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兒。
早知道有今日,他便讓這陰陽學的人好生學着風水,日後莫要胡亂開口了!
劉佥事将男子喚上前,問道:“你去碼頭看了,可真如他所說,風水有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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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