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那丫鬟被帶上來的時候, 畏畏縮縮、戰戰兢兢,連多看一眼旁人都不敢, 她身上倒是傷痕不顯, 瞧上去不像是被嚴刑逼供的模樣。
陸長亭看了看朱棣。
他不知道朱棣收買過這個丫鬟了嗎,但既然丫鬟要來招,那麽結果便是十拿九穩了。
“當着這麽多人, 說吧。”
知縣夫人在一旁皺眉道:“慢着,這不是我身邊的那個丫鬟嗎?”
劉佥事面露驚異之色:“夫人的丫鬟?”
李家人也跟着驚疑地看向了知縣夫人。
知縣夫人臉色微變,厲聲問那丫鬟:“那日你不是告假了嗎?怎會跟着公子去碼頭?”
“夫人莫急,還請夫人等在一旁,由我等來問話。”劉佥事不悅地道。
這可真是不管原告被告到了他這裏, 都有可能被噴一頓。
知縣夫人只能憋着氣站回去了。
“說吧,為何去碼頭, 誰讓你去的, 都去做了什麽,為何如此做?都仔細說一遍。”劉佥事可算是從這小丫鬟身上找回威風了,于是拉長了臉,怒喝一聲便将那小丫鬟吓得渾身哆嗦。
“賤婢……賤婢是……”丫鬟閉了閉眼, 道:“是受老爺之命,送李公子前往碼頭。李公子掉下去時, 我……我抓不住他……”
“是抓不住, 還是不想抓?還是你親手推的?”劉佥事步步逼問。
“不,不是,賤婢沒有此意!是老爺……”
知縣頓時面如土色, 心底大聲咒罵,果真賤婢也!果真賤婢也!
Advertisement
知縣比誰都清楚公堂上的規矩,他很清楚在這裏大聲為自己辯解,又或是大聲斥罵這丫鬟,都是無用之功!越是如此,知縣便越覺憋得厲害,一時間腦子裏更是亂如麻,瞪着那丫鬟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就算……就算此事一過,他活了下來……
知縣也知道自己的下場絕不會好!
只是這燕王哪來那樣大的本事,連他府裏的丫鬟也能收買!
正想着呢,知縣便又聽那丫鬟道:“賤婢萬沒有要殺李公子的意思,只是老爺确實數次與李公子發生口角……老爺确實曾與賤婢提過,說恨不能殺了李公子……”
知縣一聽,頓時心跳如擂鼓,實在忍不住出聲道:“賤婢莫要胡說!”
知縣夫人也是雙眼通紅,朝着知縣橫了一眼:“夫君可是心虛了?”
“你!”
“肅靜!”劉佥事氣得一拍桌案。
“你,繼續說!”朱樉指了指丫鬟,冷聲道。
秦王一說話,其他人哪裏還敢胡亂說話,全都緊緊閉上了嘴。
那丫鬟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王,伏倒在地上哭道:“賤婢便只知曉這些了……”
“不,你沒說完。你不過是夫人身邊一個小丫鬟,知縣怎麽會說這些話與你聽?”
知縣聽見劉佥事如此問話,心頓時往下一沉,下一刻,他便聽那丫鬟道:“賤婢……賤婢與老爺,有、有些首尾。”
知縣聽了這話險些暈厥過去,而那知縣夫人此時已然變了臉色,忍不住破口大罵:“不知廉恥的狗東西!原來還有這麽一出!說,是不是因為我那弟弟發現你們之間的龌蹉事,他才想要對我那弟弟動手的!”知縣夫人氣得破口大罵,臉上妝容也都花了,因而顯得面目都猙獰了許多。
“不、不……”丫鬟被她的氣勢吓得跪伏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口中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是,是老爺,他,他……”丫鬟吓得哭出聲來,嗚咽道:“因為老爺對夫人的弟弟有、有非分之想……”
衆人一懵,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整個大堂之上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知縣最先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怒吼:“我要撕爛你的嘴!你這賤婢,胡說什麽?”
陸長亭不自覺地一把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低聲道:“他說什麽?”
朱棣抿緊了唇,眼眉低垂并不說話。
倒是朱樉滿面怒容,啐道:“這等東西,着實污了長亭的耳朵。”
陸長亭:……
他也并非不通曉這等事的人,朱樉也着實太過憂心了。
陸長亭挪開目光看向那知縣夫人,她擡手指着知縣的方向,目眦盡裂,已經是快要欲厥過去的模樣了:“我……我殺了你!”
“肅靜!肅靜……”劉佥事這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被這混亂的場面氣得連連拍桌。
若非有衙役攔着,李家人此時怕是已經撲将上來了,恨不得将知縣撕了,但盡管如此,他們口中也忍不住口罵畜生,若是目光能化作利箭,那麽此刻知縣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既然如此,那麽事情經過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了。”朱樉冷聲道:“剩下的便交于按察使司吧。老四?”說着他看向了朱棣。
“按二哥說的做吧,只要本王的封地上不再出這樣的岔子,本王便能放下心了。”
既然戲已落幕,自然也就沒什麽往下看的價值了。雖說朱棣嘴上沒有言語,但是心底和朱樉想得差不多,同樣不願意這些污糟事污了陸長亭的眼。
按察使司彎腰應聲,立即恭送他們離去。
朱樉跟着他們一同走到門口,突然又轉頭道:“正巧了本王也在此處,便正好修書一封,送回應天府去。”
那知縣打了個哆嗦,實在是雙腿一軟,當即跌坐了下來。
他知道……完了!
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他定然不會選擇和燕王作對!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
縣衙的聲音漸漸離陸長亭遠去了。
陸長亭忍不住問道:“四哥,這出是四哥派人設計的?”陸長亭問這話的時候,自然是壓低了聲音,只和朱棣湊在一處,方才敢問的。
朱樉就只能不快地跟在他們後頭,瞧着陸長亭與朱棣說悄悄話。
朱棣回頭看了一眼朱樉,方才回過頭來與陸長亭道:“并非出自我手。”
陸長亭微微皺眉:“瞧那知縣的模樣,平日裏可着實瞧不出來啊……”
“面相上也不能瞧出來嗎?”
“倒也不是,他算何人,怎麽值得我去瞧面相?”
“那長亭應當是聽過人面獸心一詞的吧?”
陸長亭點點頭:“四哥說的是。”他腦子裏回想了一下那李公子的模樣,再想了想那知縣,這知縣的心思确實有些惡心啊……原來他屢屢和李公子起争執,皆是因為他瞧上了人家,而人家卻硬是不從啊,難怪兩人之間的龃龉那般深重。
“可說完了?”朱樉這時候才慢吞吞地趕了上來。雖說他心有不滿,但他卻識趣得很,知道什麽時候能插上前去,什麽時候不能插上前去胡攪。
“完了。”陸長亭點頭道。
朱棣眉頭皺了皺,不過很快便舒展開了。陸長亭是将話說完了,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朱樉便上前來了,逼得他只能将話全部咽回去了。
朱樉在陸長亭耳邊嗤道:“那知縣也着實太可笑了些!好好的,怎麽行些不端之事?”
陸長亭皺眉道:“的确行為不端,他不忠妻子,與丫鬟茍且,又觊觎妻弟,豈止是行為不端……”
朱樉道:“不錯,最可惡的便是他竟然觊觎一個男子!”
陸長亭再度皺眉:“就算是觊觎女子那也不對。”
“觊觎男子更嚴重些吧……”朱樉遲疑着道,本來他是想用更為嚴厲的口吻,借此例來訓誡陸長亭的,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朱樉又不自覺地将口吻放軟了。話出口之後,他自己都頗覺得懊惱。
“這等惡事,怎麽還分男女呢?”陸長亭反問。
“可這喜好男子……”
陸長亭恍然大悟:“哦,二哥是對喜好男子一事分外抵觸吧。”
朱樉僵着臉點點頭,表示了自己的不喜。
朱棣在一旁一言不發,像是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似的。朱樉掃了一眼他,心道,比起兄長之風,老四還是不及我啊。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陸長亭點頭。
朱樉盯着陸長亭的面容,心道你明白什麽了呀你就明白了!你難道就沒有點兒心虛,或者悔悟的表情?是長亭對老四根本沒有此意呢?還是長亭根本不知道他對老四的喜歡便是斷袖癖了呢?
朱樉在心底輕嘆一聲,這兄長果然不好做啊!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朱樉“慈愛”地笑着摸了摸陸長亭的頭。看在陸長亭的眼中,只覺得朱樉的笑容着實怪異了些,還平白多了幾分肉麻。
“行了。”朱棣伸手一把将陸長亭拉了過去,順手就塞進了馬車,“旁人之事,何必多議論。那知縣品行不端又不止在這一處。”
朱樉睨了他一眼,這才跟着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之後,朱樉惦記着這樣的事,點到即止便可,待日後再與陸長亭說也是一樣的,便安安靜靜待在一旁了。而朱棣礙着朱樉在側,倒也不好多說什麽,一時間兩人都閉口不言,弄得陸長亭頗為不自在,轉頭掃了他們好幾眼。
這兩人湊在一處突然安靜下來,着實反常!
難道他們是被那知縣斷袖的癖好給吓住了?
陸長亭好笑地看了看他們。
這可真是直男的标準反應啊!
一路上無話,不知不覺間馬車回到了燕王府外,而不待他們下馬車,外面的程二就已經驚叫了起來:“主子!”
“怎麽?”朱棣掀起車簾往外一看。
陸長亭好奇不已,也跟着伸頭去看,那外面跪着一個人,仔細一瞧,那可不是龔佥事嗎?
陸長亭以為自己眼花了,還特意盯着瞧了好一會兒,最後陸長亭确定,沒錯,那就是龔佥事!他的的确确是跪在了那裏!
這麽快就服軟了?陸長亭勾了勾嘴角,但是細細想一想,這也在他預計的範圍內。
“原來是龔佥事。”陸長亭跟着朱棣走下去,當先走到了龔佥事的跟前,論起拉仇恨,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就他這口吻,分分鐘就能撩起敵方的火氣啊。
龔佥事臉上的表情也的确差點繃不住,但最終他還是謙卑一笑,道:“是,是,下臣特地前來求見燕王殿下。”這般姿态和之前相比起來,那可就全然不一樣了。
陸長亭心中猜測,他多半是聽說了那知縣的消息,害怕自己也落得一樣的下場,着實等不下去了,這才忙不疊地來告罪了。
“長亭。”朱棣看都沒看龔佥事一眼,直接出聲叫道。
陸長亭應了一聲,于是馬上跟上了朱棣。
朱樉在後頭從馬車上下來,掃了一眼那龔佥事,鼻間輕嗤一聲,顯然沒有将這龔佥事放在心上。
龔佥事雖然沒認出朱樉是誰,但卻認得他身上的衣袍,頓時渾身發軟,差點倒下去。原本不可一世,以為自己還能和朱棣抗争到底的龔佥事,這會兒卻是什麽得意都煙消雲散了,仿佛陰雲罩頂一般,龔佥事隐隐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未來。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下這些。
龔佥事看了看他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沖了上去。
“殿下!燕王殿下!臣、臣願意用東西來換!”龔佥事徹底抛開了面子,直接在朱棣的腳邊便跪下來叩頭不已,“求殿下原諒臣曾經的無禮和魯莽。”
陸長亭特別煩這幾個人,哪怕此時龔佥事已經放低姿态了,陸長亭也毫不客氣地道:“你現在還有什麽值得來換的?還請龔佥事莫要高看了自己。龔佥事也莫要在此處跪地叩頭了,不知道還以為我們燕王府欺負了你呢。”
之前他們不就是在散播燕王欺壓他們的消息嗎?現在再被陸長亭拎出來說,那可就着實不是一般的打臉了。
陸長亭看了看龔佥事尴尬得說不出話的模樣,心裏舒服極了。
朱樉走過來,一把攬過了陸長亭:“走了。”他和朱棣不同,他便不願意陸長亭摻合到這些事裏去,老四有什麽就不能自己做嗎?何苦支使小長亭呢?
當然,朱樉也不會說自己就是吃醋于陸長亭這般維護朱棣。
待朱樉帶着陸長亭進去了以後,朱棣這才施舍給了那龔佥事一個眼神,“帶他進來。”
程二點頭,直接伸手将龔佥事拎了起來。
可以說龔佥事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了,他壓下了心底的憤怒和屈辱,低着頭,老老實實地被程二拎了進去。
陸長亭和朱樉都坐在廳堂裏喝茶了,程二才拎着龔佥事扔在了地面上。
程二道:“還挺沉。”
陸長亭忍不住笑了:“辛苦了辛苦了。”說着遞了杯茶出去,不等程二擡手呢,朱棣便已經當先伸手将茶杯接了過去,接到手以後,他還對着陸長亭微微一笑:“多謝長亭,正好四哥渴了。”
程二呆了呆,只能收回了手,心裏忍不住暗自嘀咕,主子不厚道!
別說程二了,陸長亭和朱樉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朱樉一度懷疑,這還是老四嗎?怎麽變得這般無恥了?
朱棣渾然未覺他們的目光一般,端着茶杯坐了下來。
朱樉見狀,再度識趣地退場:“長亭不如随我過來,二哥與你講一講西安的風土人情,如何?”
陸長亭有些疑惑,朱樉怎麽偏挑在這個時候找他去?是不願意他在這裏旁聽?想了想,也的确沒什麽好聽,陸長亭便點點頭,站起身跟着朱樉走了。
朱樉走了兩步,還笑着回轉身将茶杯抓了起來,道:“小長亭方才倒給我的,怎能落下?”
陸長亭嘴角抽了抽,這一定在計較朱棣剛才的話吧?
朱樉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攬着陸長亭大步出去了。
而趴伏在地上的龔佥事已經呆住了。
難怪……難怪上次他們為難了這姓陸的,最後惹怒燕王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原來這姓陸的,與燕王、秦王都關系匪淺……
龔佥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更覺得自己身上的罪過,怕是難以得到饒恕……
他哪裏知道,陸長亭就只是個便宜弟弟而已。
“龔佥事。”朱棣開口了,嗓音低沉。
龔佥事不自覺地渾身一顫,擡起頭來,小心地對上朱棣的雙眼,只覺得裏面盛滿了冷酷的情緒。
“說吧,把你該說的都說出來與本王聽一聽,千萬不要有遺漏。”
雖然朱棣的口吻聽上去很和緩,但龔佥事卻忍不住渾身一顫,結結巴巴地開始道來……
龔佥事是當日那四人之中官兒最大的,比起旁人,他也的确擁有更多的花花腸子,也正因為這一點,他才得以接觸到比旁人更多的東西。又因為龔佥事的聰明狠辣,他們才敢讓龔佥事接觸到更多的東西。
能從他口中道出來的東西,自然也不是如劉山知道的那樣單薄。
龔佥事在廳堂裏待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待到下人将他扶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揮汗如雨,目光微微渙散了。
陸長亭和朱樉在另一邊聊了許久,最終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往着廳堂過來了,朱樉更是放心不下,便也緊跟在了他的後面,等他們走過來的時候,便正好見到龔佥事被扶着出來了。
陸長亭挑了挑眉,走上前去:“問完了?”
“完了。”答話的是程二,程二沖陸長亭笑了笑,那個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陸長亭頓時會意,也回了程二一個笑容。
不得不說龔佥事也着實太天真了,他真以為什麽都供出來,便能被放過嗎?既然現在他已經處在弱勢了,那他有什麽樣的底氣,以為他的敵人不會趁機殺死他呢?
“還請龔佥事莫要這般姿态,不然……正如陸公子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燕王府欺負了龔佥事呢。”程二冷聲道。
龔佥事面上發紅,趕緊推開一旁的下人,自己出去了。
朱樉瞧了一眼龔佥事的背影,問道:“這人可是招惹了長亭?”
“此人不是什麽好東西。”陸長亭搖搖頭,并無多少想要說起他的欲.望。
不多時朱棣也出來了,見到陸長亭便道:“他問我要了牌位和文昌塔。”
“那四哥給了嗎?”
“沒有。”朱棣的聲音沉了沉,“進了燕王府的東西,哪裏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陸長亭笑了:“四哥說的是!”
“你們倆在打什麽啞謎呢?”朱樉眯起眼問道。
陸長亭搖頭,問道:“一個殺害妻子,不尊老母,迫害小妾,坑害上司,膽敢藐視皇威的人,二哥以為該如何處置?”
待陸長亭說完,朱樉便已然皺起了眉,冷聲道:“自然該殺了!”
陸長亭點頭:“我正在和四哥說的,就是如何殺了這人。”
“呵,小東西糊我呢!老四想要殺人還不容易?”朱樉并不放在欣賞,他能說這話,自然也是有資本的。
這便是特權階級手中所握有的資本!
只是朱棣哪能真這樣随心所欲呢?若是想砍誰就砍誰,那日後洪武帝不還得懷疑這個兒子野性太過,日後怕是說篡位也就篡位了!那大手一揮,把朱棣給剁了可怎麽好?
朱樉素來驕傲慣了,當然不會想到這些。
說到這裏,陸長亭便不得不想起了一段趣聞,說是歷史上,朱樉在前往西安就藩的路上,因為一點不如意,便鞭打了一個廚子,之後朱棡也曾有過如此行為,之後,還遭到了洪武帝的斥責,當然,洪武帝可不是認為人命貴重,縱然是王爺也不能随意鞭笞,他只是告訴這兩個兒子,廚子雖是小人物,但若是得罪到底了,說不定便往你的碗裏下毒了。
當然,洪武帝說了什麽且不論,但朱樉、朱棡性情驕傲,受不得委屈是真。
“想什麽呢?”朱棣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不由出聲問道。
“我只道這龔佥事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了,怎的還這般天真?真以為什麽都說了,便能重新擁有他從前的權勢地位了?想得着實美好。”
“最聰明是這類人,最蠢也是這類人。”朱棣淡淡道。
“原來長亭要殺的是方才那人啊……”朱樉摸了摸下巴。
陸長亭“嗯”了一聲,随後又補充道:“其實倒也不消我動手,天道自在,他會遭報應的。”
朱樉忍不住笑了:“小長亭,你還信報應二字啊?”
“我不信報應,但我信循環二字,他從風水局中得到了什麽,自然便會失去什麽。”陸長亭笑了笑,“如此瞧來我們便也不必花耗力氣了……唔,四哥?”陸長亭話才剛說到一半,便被朱棣硬生生地将腦袋掰過去了。
朱棣還特別順手地改掰為摟,摟着陸長亭的脖子便往一個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道:“該練功夫了。”
徒留下朱樉還在那裏滿面疑惑,這兩人之間說親密又過于親密,但偏偏行事坦蕩,對那知縣之事,也半點反應都沒有。
朱樉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如明日便劫了長亭走來得好!
當然,朱樉也就只能在心底過過瘾,第二日朱樉趁着朱棣不在的時候,他便問起了陸長亭,何時能啓程随他離開。
陸長亭掰着手指數了數……
“待我解決完幾件事,自然可成。”
朱樉不好催促他,便縱容地道:“那我繼續等你。”
朱樉是何等驕傲的人啊,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陸長亭自己反倒聽得不大好意思了,陸長亭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來安撫朱樉:“二哥放心,我會盡快做完,便和二哥一同啓程離開的。”
都到這時候了,陸長亭也就不糾結他的真實目的了,能讓朱樉這般執着,應當不是什麽小事,但也定然是和風水相關之事。
朱樉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你了。”
陸長亭這才将記憶角落裏的史嘉賜提了出來。
朱棣知道此事後,便道:“你可以讓人去給他發個帖子。”
“發帖?”
“長亭如今在北平聲名之盛,難道還不值得他親自來接嗎?”
陸長亭挑眉,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此事交給你身邊那個小太監便是。”
這說的正是馬三保,馬三保的出身并不差,他可是馬哈只的兒子!他書是讀過的,字是會寫的,要寫個帖子,對于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陸長亭本也不擅長這等事,有人解憂自然好,他将此事交給馬三保之後,便得到了馬三保拍着胸脯的保證。
若是換做別人,或許會覺得支使三保太監來做這事,着實不大好。但對于陸長亭來說,可沒這回事,你能指望一個連永樂大帝都使喚過了的人,還去小心翼翼對待鄭和嗎?
“陸公子,陸公子。”有下人小跑着跨過了門檻,道:“陸公子,有人來送東西給您。”
“誰?”來北平的時間不算長,但陸長亭在北平結下的善緣,卻也不算少了,因而他也不知曉可能會有誰來送東西。
那下人想了半天,道:“是個男的。”
在一旁寫帖子的馬三保都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那下人,倒不是別的,只是這下人的眼力見着實不太好。
陸長亭無奈,只得道:“将人帶進來吧。”
下人點了點頭,忙退下去了。
過了會兒功夫,就見下人領着個男人進來了,陸長亭定睛一看,這個男子可不是之前那大鬧慶壽寺的香客嗎?
這段時日忙起來,陸長亭便将他抛到腦後去了。
香客一進門,便朝着陸長亭拜了拜,随後遞上了一個精巧的盒子,陸長亭漫不經心地接過來,随手打開一瞧,裏頭是什麽呢?
陸長亭微微驚訝。
如意鎖!
他還真舍得給了?
香客尴尬地笑了笑:“這個鎖早早便取下了,只是一直不舍得送來,小的和家裏人也盯着孩子瞧了些時日,發現這還真是奇了!如意鎖取下來之後,反倒身子漸漸好了……所以這才……這才敢送來……”
對于香客的這種心理,陸長亭并不覺得奇怪,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世間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有腦子,知道先觀察一番,那也是好事。
陸長亭點點頭,将如意鎖握在掌心:“盒子拿回去吧。”
“這……”
“有盒子對于我來說反而過于累贅了。”
香客點點頭,這才收起了盒子。
“送他出去吧。”畢竟是在燕王府待客,既然這香客沒別的事,便該讓他離開了。
香客松了一口氣,這才轉身由下人領着出去了。
陸長亭将那如意鎖放在掌心把玩了一陣,便放在随身的香囊中了。
之後帖子寫好送到了史嘉賜的家中去,史嘉賜自然不敢當這是拜帖,第二日便驅動車馬親自前來迎接陸長亭了。
陸長亭跟着他一同前往了史家,随行的有馬三保和之前那名會功夫的小厮潇潇。
三子反倒是不知道跟着程二學什麽去了。
不過對于三子的現狀,陸長亭是很滿意的,學了東西以後不還是為他服務嗎?現在連個學員費都不用交,多麽劃算啊。而帶上馬三保也不錯,他不愧是日後的鄭和,如今陸長亭便已經能從他身上瞧出幾分機敏了。
等到了史嘉賜的府上一瞧,陸長亭就不由得暗暗驚嘆。
這才是真正的商人,之前碼頭上那個為了財源廣進,便自己學了點兒不知所雲的東西企圖妄動風水的,實在無法與史嘉賜相比。
陸長亭能看出史嘉賜宅子裏的風水是精心布置過的,他甚至還可以猜出史嘉賜應當花了大價錢,不然不會做到如此盡善盡美。這舍得花錢的人,自然也就極為能賺錢。
陸長亭笑道:“史掌櫃的宅子裏,哪裏還需要我來指點什麽呢?如今已然極好了!換我來做,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史嘉賜眼底掠過了一絲異彩,大約是沒想到陸長亭會如此謙虛,畢竟有本事還有地位的少年人,哪個能做到陸長亭這般?其他人若是瞧見這風水,為了彰顯自己的本事,怕是早就将其斥責一通,說這風水極其的爛了,偏偏陸長亭卻不……
“怎麽?史掌櫃對我這番話很驚奇嗎?”陸長亭反問他。
“不,不是驚奇,是驚嘆。”史嘉賜臉上湧現了極為濃厚的笑容,看着陸長亭的時候,目光尤為灼灼。
陸長亭只是笑了笑,卻并未接史嘉賜這話,倒不是他腼腆,而是史嘉賜的話着實太過直白了,再配上那麽灼熱的目光,這幾天腦子裏萦繞着斷袖癖的陸長亭,都快以為這史嘉賜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史嘉賜不知道陸長亭心中所想,他帶着陸長亭在宅子裏轉了一圈兒之後,便留陸長亭在宅子裏用了飯。
史嘉賜也是個風趣人物,因着做生意四處奔走的緣故,那是搜集了不少各地的奇聞異事,都拿出來與陸長亭說了,若說初時陸長亭還能繃得住面孔,到後面那便真有些繃不住了。
史嘉賜說的實在有趣極了,若非場合不合适,對象也不合适,陸長亭覺得自己能聽這些故事聽上一天一夜。
“也不知我的這些長亭是否愛聽,是我孟浪了。”
“怎會?都很有意思。”陸長亭淡淡道。
飯桌永遠都是拉近人關系的存在,一頓飯結束,史嘉賜也就自然而然地改了對陸長亭的稱呼。
史嘉賜知道,他們也到了該散場的時候了,史嘉賜拍了拍手掌,下人便立即走上了前,史嘉賜笑着道:“将我為陸公子準備的東西送上來。”
陸長亭有些驚異,淡淡道:“我什麽也沒做,到頭來卻還能得東西……”
“結個善緣,日後才好再請陸公子。”史嘉賜笑得無比自然。
陸長亭接過來一瞧:“這是什麽?”那是個木牌,上面有個史字,像是身份令牌一般。
“史某不才,在其它各地也都有些鋪子分號,若是陸公子在外時有需要,出示木牌他們便能為陸公子跑腿做事了。有這木牌标志的,都是史家的鋪子。”
又來一個大手筆的!
跟之前林老爺送來的聯名書分量差不多,但作用又各自不一樣。
不過這史嘉賜送來得确實恰到好處,他正要和朱樉一塊兒離開北平呢!雖說有朱樉護佑着他,但有什麽比自己手中握着籌碼來得更好呢?
陸長亭也就不矯情推拒了,他淡淡一笑收下了,道:“希望史掌櫃背後的那位風水師莫要怪我搶了他的生意。”
“怎會呢?那位風水師與我都不過萍水相逢才指點了我。”言下之意便是請陸長亭不要擔憂這等糾紛。
瞧瞧,這就是聰明人,将事事都辦得極為妥帖,擺宴、送禮都挑不出錯處,甚至可以說是出彩的。
陸長亭點點頭:“既然史掌櫃家中風水皆好,我今日便也不多留了。”
“是,我送你出去。”史嘉賜走到他的身邊,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親自将他送了出去。
待陸長亭出去後,跟在史嘉賜身邊的小厮才忍不住問道:“這人這樣年輕,能行嗎?老爺何必辭了那位本事大的風水師,來請這位呢?”
“你懂什麽?”史嘉賜淡淡道:“好的風水師雖然不多,但恰恰我都能請得起,唯這位……那是旁人花重金也不一定能請得起的。現在,一張木牌能籠絡了他,待日後……你當一個人的身價永遠都不會變嗎?”
陸長亭不僅是個風水師,他還是燕王的義弟啊。
怎麽明白這一點的人,就那麽少呢?不過少也好,正是少才留給了他抓住的機會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