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誰也不想做那宮女第二, 因而哪怕這時候他們吓得都快尿褲子了,卻還硬撐着, 甚至是上趕着想要回陸長亭的話, 這時候搶着說出來的,好歹功能抵過吧……

“陸公子,奴婢、奴婢知道……”

“奴婢想起來了……”

一時間宮人的聲音都擠在了一處, 聽起來着實嘈雜得很,但就算是嘈雜,這時候卻并不會令人不快。不僅如此,相反的,它還令人專注非常, 甚至喜笑顏開。太子之事從這位陸公子打開一個突破口之後,便是一路順風了起來, 他們能不喜笑顏開嗎?就連洪武帝此時都是難得地極為有耐心, 就等着聽這些人招個所以然出來。

之後根據這些宮人所言,陸長亭又命人仔細搜查了幾個地方……倒是再無所獲。

朱元璋和太子妃聽得報上來的話,倒也不知道是該喜好,還是該憂好。

陸長亭倒是神色淡淡, 鎮定得出奇,太子妃不自覺地看向了他, 待見到陸長亭這副姿态後, 太子妃頓時受了影響,一下子也變得沉靜了起來。

這些宮人見沒能立功,面色愈加白了, 只盼着能再有個機會。

這時候陸長亭也慢騰騰地道:“還有皇太孫的屋子。”陸長亭就這麽簡短一句話,便又将朱元璋和太子妃的心說得提了起來。

“去!去瞧瞧!”朱元璋繃着臉道。

陸長亭搖了搖頭:“今日已經是乏了,不能再瞧了……”

欽天監的人倒吸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幸災樂禍,裝什麽裝?不過都是為皇上一句吩咐便跑斷腿的人,這時候倒還拿喬起來了,眼下正是緊要的時刻,皇上能吃你這一套嗎?

朱元璋聽見陸長亭這句話的時候,心底的确閃過了怒火,但随即朱元璋就斂住了情緒。其他人倒是不需要休息的,但卻個個都是沒本事,這麽多人瞎忙活,卻還不抵陸長亭轉悠上一圈,想來個中所費精力也是不一樣的……太子的事都這樣久了,他雖然心下也焦急,但這幾日卻是等得的。

朱元璋并非昏聩之人,自然不會因着這個便立即治了陸長亭的罪。他不僅不會治罪,還反倒和藹地道:“今日也确實讓人操勞夠了,長亭便在宮中好生歇息一番,待休息夠了再來瞧。”竟是連明日再來的話都不說,只說等休息夠了,這是何等寬厚!

直叫旁人難以置信。

這陸長亭的運氣也着實太好了些!秦王待他如何,這宮中上下都知道了,現如今就連皇上對他也是分外的寬和……他們再對比起來,那實在是被襯到地上去了!

朱樉在旁邊微微一笑,這倒是徹底放下了心,他盡酢酩亭本事不淺,果然!就連父皇待他都慈和了起來!

朱樉此時就頗有些自家人,怎麽瞧都怎麽好的意思。

朱元璋臉上的笑容漸漸濃厚了起來,他道:“來人,将給陸公子的賞賜拿上來。”

小太監聞言,忙快步跑了出去,待到回來的時候,身後又跟了幾個太監,他們手中都托着木案,案上自然擺了不少東西。粗略一掃,便能見着绮、帛等物……

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小太監們将木案送到了陸長亭的跟前,陸長亭的目光瞬間便落在了其中一個木案上。那木案之上放着的是什麽?竟然是個風水羅盤!而且還是金子打造的,那一身金燦燦,險些晃花了陸長亭的眼。陸長亭及時收住了情緒,這才沒有顯露出什麽不該顯露的來。

他是着實沒想到,皇家竟然也會如此簡單粗暴,給他送個金子造的風水羅盤,難道世間衆人都以為風水師便該配這樣的風水羅盤嗎?

想着這好歹是洪武帝所賜,別說拿出去用,光是供起來,也都是件可以光宗耀祖的寶物了。

陸長亭跪地叩首,謝過了朱元璋。

朱元璋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幾分,道:“你在北平的時候是做什麽的?你這本事着實令朕都吃驚。”

陸長亭卻覺得朱元璋這只是眼下尊重他,才說了這樣的話來。畢竟誰不知道洪武帝身邊那位大名鼎鼎的劉基!這位才是真本事!算命、相面、風水堪輿、奇門陣法……無一不精,因而也常被人說是在世的諸葛武侯。劉基常伴朱元璋身側,朱元璋自然是見識過他的本事的,那麽自己這點微末本事自然也就不配被洪武帝看進眼中了。

若非洪武八年劉基便已經病逝,這太子之事也拖不到這樣久,自然也就不會有陸長亭展露本事的機會。

種種思緒心下轉念而過,陸長亭面上卻是露出了笑容來,帶上幾分平民對皇帝該有的敬服孺慕之情,道:“在北平時也不過是個給人瞧風水的,沒什麽大本事,能得皇上一聲贊賞,實乃草民之大幸!”

什麽叫“沒什麽大本事”?旁邊的人卻覺得臉皮被這句話給抽得火辣辣的疼,頓時越加在心底認定,這人脾氣嚣張跋扈,不将他們放在眼中……不然故意說這話來諷刺他們做什麽?他們都沒能料理掉的事,在這陸長亭手裏三兩下便解決了,偏他還要說自己沒什麽本事……這如何叫人不咬牙切齒?

“你倒是自謙。”朱元璋只淡淡道了一句,倒也不再多誇,畢竟欽天監的人這次再沒本事,那也終歸是他的臣子,要誇陸長亭這個白身,點到即止便可了。何況……何況他發現這陸長亭,不僅年紀輕,行事謹慎,就連其它方面也是看似張狂,實則卻是個進退有規矩的,不管遇着什麽都是好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這樣的人……在一處小地方給人瞧風水都實在可惜了些……當然這些想法朱元璋都掩了起來,并未外露出來。

“走吧,長亭随老二去休息,太子妃去照顧着些太子,朕也回去瞧奏章了。”朱元璋淡淡道,這句話看似平淡無奇,但是常常在禦前的人都聽出了朱元璋話語間,滿是對陸長亭的看重。不管這份看重能有多長,眼下就足夠令人眼紅的了。

太子妃雖有不舍,但也還是老實地告退了,這陸長亭都說疲累了不瞧了,她自然也沒法子逼着人去瞧。

陸長亭跟在朱樉身側,落在朱元璋後面,一行人就這麽出了端本宮,而那托着賞賜之物的小太監,也就順便給陸長亭送到了住處去。

這麽大的陣仗,不多時便又傳遍了皇宮,他們說那秦王殿下找回來的風水師好本事,只短短兩日,便揪出了太子宮中兩處有異樣的地方,還頗得皇上贊賞,事後還賜了不少的東西呢……那小太監跟着将賞賜之物送過去的……諸如此類的話。

只那次妃在宮中一時間無人敢提起。

不過很快這事前朝應該也會知道了,畢竟錦衣衛都已經出動了,那也就是一轉眼的事了。

陸長亭和朱樉一同回到殿中,朱樉剛命人關上屋門,便激動地轉過身來緊緊地抱了抱陸長亭,口中道:“二哥沒有看錯,長亭果真是個有大本事的!”朱樉是真心為他歡喜,喜形于色的模樣哪裏像是堂堂秦王?

陸長亭眨眨眼,倒是沒說什麽,這時候他總不能自誇,沒錯沒錯,我是很厲害吧?

朱樉根本不在乎陸長亭應沒應他的話,畢竟長亭幼時的時候便常常是這樣,高興了就給你個好臉,說話都是溫柔的,不高興的時候便是面色冷凝,不管誰招惹他都讨不了好,更別指望聽他溫柔地說什麽話了……

朱樉只當是那欽天監的人太不知死活,這才将陸長亭氣着了,朱樉倒了一杯茶給陸長亭,斥道:“欽天監的人今日這般給你沒臉,日後二哥自會為你找回來,總有一日得收拾了他們,旁的本事沒有,往我頭上栽贓倒是快!”那欽天監站在了陸長亭的對立面上,又何嘗不是站在了朱樉的對立面上?若是朱樉真有問題那還好,說不定他們還能得個不畏強權的名頭,但現在朱樉嫌疑已經被消除幹淨,日後有的是他們吃不着兜着走的時候。

陸長亭還是沒說話,欽天監怎麽樣跟他也沒幹系……日後連多的牽扯都不會有,他何必挂心?若是待到朱棣登基的時候,他在朱棣身邊還是那個極為讨得喜歡的義弟,欽天監的人自然連碰都不敢碰他。

“你也累了,可要歇歇?我讓人去做些湯來。”朱樉見陸長亭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的模樣,便當即轉了話茬。

朱樉待陸長亭倒是和多年前沒什麽分別,都是極好的,但陸長亭卻是将那杯茶往朱樉的跟前推了推:“二哥,茶涼了。”陸長亭還記着他從燕王府出來的時候,朱棣難得一反平日寡言少語的姿态,絮絮叨叨地囑咐他莫要喝冷茶的模樣。

畢竟他和朱棣一起生活的時間更長,甚至都快到密不可分的地步了,他雖對朱棣了解不多,但朱棣卻是極為了解他的,連他的穿衣、吃飯、尋常小習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每晚一盅湯是備着的,白日裏也是不許他喝冷茶的,練功夫、寫字都是日日從旁督促着……若是換做別人,定然會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實在太過拘束了,半點自由也沒有。但對于上輩子半點親情也沒品嘗過的陸長亭來說,他甚至是享受的。

看似冷酷實則細心萬分的朱棣,再和許久沒照顧過人,終究差了幾分的朱樉相比起來,自然是高下立判。

陸長亭眨了眨眼,一時間忍不住想起來,此時朱棣在做什麽?那龔佥事死後,事情可還順利?那知縣又如何了?馬上又要入冬了,那些蒙古兵可有趁虛而入?

朱樉這頭還在暗叫自己想得不周到,忙将宮女叫進來換了茶水,又吩咐熬湯、備點心去了,那宮女羞怯地看了一眼陸長亭的方向,知道這位公子雖是布衣,但卻得了皇上的看重,哪裏敢怠慢?忙去傳達朱樉的吩咐去了。待吩咐完,朱樉一回頭來,便見陸長亭陷入沉思的模樣。

朱樉不知道陸長亭在想什麽,便問:“太子宮中的事可是令長亭覺得煩惱棘手?”

陸長亭醒過神來,搖了搖頭:“不棘手,也不煩惱。”他給人瞧風水瞧得多了,也确實有出現疑難的時候,但他若是輕易便煩惱了,那這抗壓能力豈不是太低了些?風水沒看多少,自己倒是先抑郁了。

“那長亭是在想什麽?不如說出來,二哥也好為你分分憂。”朱樉正想着,終于有他派上用場的時候。

哪裏知曉,陸長亭張嘴便是道:“在想四哥!不知道今歲過年的時候,我能趕回去嗎……”

朱樉頓時大為吃醋,不由酸酸地道:“長亭心底就裝了個老四!”

陸長亭也不裝傻,很是認真地點頭道:“這是自然,心就那麽小一處位置,四哥都占好了!”

朱樉輕嘆一口氣,撫了撫陸長亭的腦袋,道:“小孩兒心性!”但朱樉卻是不生氣了。若是陸長亭一味說他和朱棣都重要,那他才不敢信呢,長亭會與老四親近也屬正常,長亭這般大方說出來,倒是更惹人喜歡了。

陸長亭心道,也就你和朱棣還覺着我是小孩兒了,不過陸長亭很清楚這種滋味兒感覺倒是不壞,這至少是一種朱樉和朱棣都想知道護着他的表現,這樣多好。

沒一會兒,熱茶點心都送上來了,陸長亭吃過一些後,熱湯便也送上來了,這會兒陸長亭倒是找到了點在北平王府的滋味兒,陸長亭随意吃了些,便覺得困意上心頭了,轉身脫了外衫,被子一捂便睡着了。

朱樉坐在一旁盯着陸長亭的睡顏瞧了會兒,這才起身出去了。

這事了了,他的事卻還沒了呢,當初那些惡意構陷他的,總得有個下場才能消他心頭不快。

門開了,很快又悄無聲息地合上了。

床上的陸長亭睜眼瞧了瞧,而後又立即閉上了眼。

……四哥此時在做什麽呢?

————

燕王府

朱棣坐在主位上,手邊擺着茶水、點心,茶水還是溫熱的,只是點心都涼了,也不見動了幾塊,只因燕王府上下早已養成這點小習慣,日日都要備着點心,只是這愛吃的人走了,自然就吃起來就慢了。

此時朱棣跟前站着一個人,正是那知縣,那知縣還是身着官服,畢竟他還未被定罪呢,自然該做什麽便依舊做什麽,只是比起往日的道貌岸然,好一副君子守禮的君子模樣,今日卻是面色發黃,眼下青黑,瞧着便是個日日不能安眠的頹喪模樣。再看一旁,還有一個老頭子坐在下側,那老頭子是誰呢?卻是知縣夫人的父親,平燕承宣布政使司的李經歷。之前他雖懷疑知縣,但這個女婿好歹是個知縣呢,若只是起了誤會,他氣勢洶洶地沖上前來,最後又該如何收場?

這李經歷也是個人精,自己不好馬上起了沖突,便先派出了夫人去鬧,等到這頭說知縣的罪證都坐實了,李經歷便立即收拾一番,直接朝着燕王府而來了,進門便是跪求燕王為他做主,莫要饒了知縣這等惡心腸的!那李經歷是真的憤怒悲痛,畢竟就一獨子,誰能想到是被自己的女婿觊觎,随後殺死呢?

李經歷前腳哭訴,後腳那知縣就到了。

自從那日罪證坐實以後,知縣便着實好好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麽叫做一朝失勢衆人厭棄……知縣百口莫辯……幸而此時他的罪狀還未傳入百姓的耳中,不然成為百姓茶餘飯後閑談不說,他這個知縣便也真的是要倒大黴了!一個被百姓笑話,不得民心的知縣,還能做什麽?

如此蹉跎了一個多月,知縣想着那信怕是已經送到了應天府去了,于是咬咬牙,還是求到了燕王府來。

到這時候,知縣才不得不承認,燕王是個有本事的,不是誰人都能輕易招惹的,眼下他招惹了,燕王便終于動手收拾他了……可這些知縣也只能埋在心中,他就算再傾訴自己的冤屈也沒用了,而他背後的人也已然放棄了他,畢竟罪狀是實打實的,當時又那麽不湊巧,秦王、燕王俱在,還有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作證,承宣布政使司的人也都盯着……

這如何救?沒法救!

知縣知道自己已然成為棄子,可只要聖旨沒降下來,沒定他的罪,便一切都還有救……只是、只是服個軟罷了……只是服個軟……

知縣那張短短一月內便盡顯滄桑的臉上,湧現了悲痛和愧疚之意,同時他利落地跪倒在了地上,叩頭道:“王爺,往日是下官行事過于粗直,多有冒犯王爺之處,今日還請王爺勿要與下官計較……”既然他已經和李經歷撞上了,那麽他便更要抛開臉面去讨好燕王,向燕王求饒,讓李經歷親眼瞧着他獲得燕王的原諒,李經歷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為難他了。

知縣打的是好算盤,自以為自己還有最後一根求活的稻草,可實際上,他現在已經被朱棣捏在手中,生死自由全由朱棣決定,他又哪裏來的底氣,朱棣一定會饒了他呢?

知縣一時間忘記了那龔佥事的死,只想着此時求饒為時不晚。

而朱棣這時候卻是想着陸長亭。之前這知縣是如何待長亭的,他若是輕易饒過了這知縣,那成了什麽?朱棣沒看知縣,也沒看那李經歷,這二人誰的面子他都不給,當然,朱棣有這個資本不給他們面子,只要朱棣想,哪怕是知府、知州到了他的跟前,他照樣可以不給面子。

朱棣轉頭問程二:“長亭可有來書信?”

程二搖搖頭。

朱棣的面上閃過了失望之色:“到了西安,倒是樂不思蜀了。”實際朱棣心底也知道,陸長亭跟随着朱樉去的是應天府,畢竟他派了人一路暗中跟随,只是去應天府這話,他自然不必明着說出來。

而此時那知縣臉色發白,已經明白過來,燕王為何不肯瞧一眼自己了。是那個陸長亭!他得罪過燕王,但至少面上都是恭敬的,明着挑不出錯處來,唯那陸長亭,他幾次三番不給面子,在公堂之上便話裏話外地刺他,知縣心頭也知道,那陸長亭對他是厭惡極了……燕王難道真要為這麽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便放棄了拉攏自己的機會?知縣竭力安慰着自己,但心裏卻實在沒底,畢竟那之前在公堂上燕王如何維護那陸長亭,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朱棣方才問程二那話,固然有真心詢問長亭近況的意思,但也有給知縣提個醒,好叫他自己吓個夠嗆的意思。

這做了虧心事的人,自是越想越覺虧心,別人添油加柴都不用,他便能陷入自己的猜測和恐懼之中了。

一時間,知縣和李經歷都被晾了起來,雖說一個跪着,一個坐着,但時間一久,兩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了起來。

這燕王……果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朱棣将手邊茶水推遠,對程二道:“取紙墨筆硯來,我寫封信給長亭寄去。”

程二暗暗咋舌,能得燕王親筆信噓寒問暖,這可真是獨一份兒了!日後怕是連燕王妃都沒這樣的待遇呢!心裏嘀咕着,程二倒是很快帶着小太監去取筆墨紙硯等物了。

這知縣頓時更覺眼前一黑。

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燕王确實待陸長亭不一般!

朱棣掃了一眼手邊的兩碟點心,沉聲道:“也不知曉長亭是否能在過年前趕回來……”若是長亭不回來,少不得便要他跑一趟應天府,親自将人接回來了。

這頭知縣也和朱棣有了一樣的盼望。

那陸長亭若是回來了,好歹他能有個求饒的對象,若能換得陸長亭的原諒,至少燕王能願意放了他一馬了,可若是連個人都見不着,他去求得誰的原諒啊?

知縣埋着頭,那模樣瞧上去頹唐至極。

這廂朱棣寫完了信,交到了程二的手中:“去吧,送到應天府親手交上去。”朱棣交完,便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小沒良心的,連一封信都不來!便也只有他主動寫信去了……想着想着,朱棣因為表情冷酷而顯得堅硬的棱角,頓時變得柔和了許多,眼角的笑意漸漸都帶了出來。

那知縣和李經歷,自是更加被他抛到了腦後。

知縣小心地擡起頭來,無意間瞥見朱棣的面部變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

這已經是陸長亭在皇宮停留的第三日了。

陸長亭一早便醒了過來。因着洪武帝将他看入了眼的緣故,如今就連呈到陸長亭跟前的飯食都不一樣了,陸長亭盯着輕笑了一聲,擡手淡定地用了起來。

朱樉也不知做什麽去了,昨晚竟是不曾見他。

陸長亭正想着呢,朱樉就推門進來了,朱樉微微驚訝:“怎麽這樣早便起了?”

“還要去端本宮。”陸長亭頭也不擡地道。

朱樉忍不住笑了:“今日就別去端本宮了。”

這回倒是輪到陸長亭驚訝了:“二哥?”

朱樉在他身邊坐下,頗為好笑地道:“長亭這倒是笨了一回,你這麽急着去查探皇太孫的屋子做什麽?還嫌他們覺得你這活兒做起來不夠輕省嗎?你不如好生歇息一日,也不去争個急,好叫大家都知道你的辛苦才是。”

陸長亭目光閃了閃,心道朱樉果然心眼兒多。

“二哥說得有理。”陸長亭當然不會拒絕朱樉這樣的好意,何況朱樉說得也不錯,這個急的确沒必要去争。

“快些吃,待到吃完了後,二哥便帶你出去轉一轉。”朱樉道。

要領着他在皇宮裏走動?陸長亭微微挑眉,這也是好事,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殊榮,雖說幾百年後他已經在這樣的地方走了一遭,但見識一下幾百年前的南京故宮,那也是別有滋味。

陸長亭很快就用完了早飯,正待他們要出門的時候,洪武帝遣人來問了問他們,得知陸長亭還要休息一日後,那傳話的小太監都依舊面帶喜色,沒有半分的不快,等那小太監走了之後,陸長亭也未受到什麽斥責,他便知道洪武帝待他是縱容的。陸長亭也不客氣,當即抛開腦子裏的風水,安心和朱樉一起在皇宮裏休息了起來。

朱樉雖然許久未回到皇宮了,但他在皇宮餘威尚在,宮人們見他領着陸長亭在花園中轉了起來,個個都避得老遠,生怕打攪了秦王殿下的雅興。朱樉對他們的識趣也很是滿意,他與陸長亭在一處時,的确不喜歡宮人們往前湊,尤其是還有些宮女,見了長亭的好模樣,便面色俏紅,那便更不能讓她們往上接近了……

正想着呢,朱樉卻是聽見一陣女聲近了。

朱樉微微皺眉,這處往日宮妃是極少往這邊來的,何況皇帝都不在,她們來做什麽?

陸長亭也覺有些尴尬,萬一沖撞了哪個娘娘,那可就不好了。

但此時他們避也避不開,朱樉便叫來了宮女:“去告訴來的人,本王在此處。”

宮女依言去了,但是沒一陣那宮女便又回來了,不僅她回來了,身後還來了三名少女,那三名少女皆是裹着一身绫羅綢緞,身上襖裙的顏色甚是妍麗,裙擺之上像是開出了朵朵花兒一般,只頭上沒什麽累贅的飾品。

瞧她們這般打扮,陸長亭猜測,應當是明朝公主了。

陸長亭眸光微閃,這些明朝公主可少有下場好的呀,就有好幾個公主的夫君牽扯入了胡惟庸案,以及之後幫着建文帝抵禦朱棣,那下場自然都不必說……沒了夫君的明朝公主,卻不似唐朝前期的公主那般大方改嫁,就只能這般守着終老。一時間,陸長亭對這些正值花兒般年紀的女子,還有幾分可惜。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二哥在此。”為首的少女道,這少女生得正是最嬌俏美好的時候,五官長開來,端的明媚妍麗,只是粗粗一觀面相,陸長亭便覺得這位明朝公主的脾性應當不大好。

朱樉與幾個兄弟都談不上什麽兄弟情,更別說是妹妹了,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只是問了一句:“你們三人怎麽還在宮中?我記得你們當出嫁了才是。”

陸長亭無力吐槽,心道朱樉你這當哥哥的,說話未免也太直接了些,就不能給你妹妹留一層薄面嗎?

對面三人果然是面上紅了。

還是那為首的少女道:“去歲五月本該出嫁的,但是侄兒病逝,父皇甚為悲痛,太子哥哥身子也不大好,我們的婚期便也推遲了。”

陸長亭略略驚訝地看了少女一眼,這公主倒是聰明,知道正值那樣的當口,若是那時候成婚,洪武帝定然都沒什麽心思去管女兒的婚禮,若是再等一等,拖上個一年,待到洪武帝心頭悲痛淡了,再看到推遲婚期的女兒,心中愧疚必然更甚,屆時自然會願意給予女兒更多的厚待。

朱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多看了一眼這幾個慣來被忽視的妹妹。

陸長亭這會兒站得有些腿麻了,見朱樉和她們正說着話,便自己轉身尋了個凳子坐下了,等坐下來之後陸長亭才想起來,這似乎不大合規矩,畢竟他還未朝幾個公主見禮呢。

其實此時這三個公主,也都忘記了這一茬,她們也聽聞了這宮中來了個極其厲害的風水師,将端本宮的麻煩解決了一半,連父皇都對此人稱贊有加,她們見過皇宮裏請來的風水師,大都是中年人,留着胡須,一副刻板相,還極為輕視女子,說是女子身上陰氣重,會壞風水……實在氣煞了她們!這回聽說來的風水師,還得了二哥秦王的維護,她們方才好奇了起來,心道也不知又是個什麽鬼樣子……

想着她們出嫁不是今年,便也一定不會出了明年,這便是最後自由的時機了,三個公主閑着無趣,一合計,便出來瞎碰了,誰知道就這樣好,便真碰上了。

更令她們想不到的是,這風水師并非中年人,不是中年人也就罷了,竟然還生得這般年少俊美,眉眼好似那畫兒一般,看着這麽個神仙人物,再聯合起宮中對他的傳言,頓時便為這人身上添了一層神秘色彩。

陸長亭察覺到了這幾個公主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原本礙于禮教,他不好意思轉頭去看,奈何這幾道打量的目光着實太過強烈,陸長亭微微蹙眉,随後轉頭看了過去,陸長亭當先和那為首的少女對上了目光,少女輕哼一聲,別開了臉,另外兩位公主面上也微微泛起了紅。

陸長亭卻覺得這着實不大好。

雖說少女本容易羞澀,但若是都瞧着他臉紅,讓洪武帝誤會自己勾引他女兒怎麽辦?于是陸長亭掃過她們的面孔後,便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朱樉輕咳一聲,道:“汝寧,你可是還有別的事?”

汝寧公主?那麽剩下兩位,應當和汝寧公主同年成婚的,便應當是懷慶、大名兩位公主了。要問為什麽陸長亭會記得這麽詳細,實在這三位同年出嫁的公主,命都着實不大好啊!汝寧公主的驸馬因胡惟庸案牽涉被殺,懷慶公主的驸馬因建文年間與朱棣傳遞消息,被建文帝下了錦衣衛大獄,許久之後放出來卻也不久便去世了,而大慶公主的夫君則是因為抵禦朱棣,最後被擒,在途中就死了……

也就是說,這三位公主的驸馬都死翹翹了……

這運氣……也着實是沒誰了。

“我聽聞二哥帶了風水師回來,和懷慶、大名閑着無趣,便前來瞧一瞧。”汝寧公主的口吻甚為随意,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這時候,這位還未出嫁的公主還能保持住幾分公主的天真高貴,但是一旦出嫁,怕是就全然無存了。

“他叫什麽?”汝寧公主又問。

朱樉微微皺眉,但到底還是答了:“他叫陸長亭。”

汝寧公主眨了眨眼,面容顯得更為嬌俏美麗了,道:“長得倒是個好模樣,我還不曾見過這樣的風水師呢!”這話說得倒是大膽了。

不過朱樉似乎早就知曉這個妹妹的性子,因而也只是皺了皺眉,斥責的話卻是未說。

陸長亭雖然覺得這公主大膽了些,不過倒也不厭惡,只是轉過了頭,不過這一轉頭,他便又對上了另外兩位公主的目光,這兩位公主,懷慶公主淡定得很,大名公主很是害羞,相同的是,她們在對上陸長亭面孔的時候,都悄悄地臉紅了。

身在深宮,哪裏見過陸長亭這般俊美的公子,兼之氣質本事也為人稱道,本是年少慕艾的年紀,自然忍不住地臉紅。

此時,遠在燕王府中的朱棣,突然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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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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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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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