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朱樉張了張嘴正要出聲, 陸長亭就收回目光掉頭走了。

陸長亭此時還記挂着正事呢,自然沒太多閑心仔細去打量誰。畢竟這裏很多人, 自這一次後, 後面都不會再遇見了。就說這太子妃,到朱标洪武二十五年病逝之後,便也會跟着殉葬, 而他等這次事件了結後,便會回到北平,等再到應天府來,便應當是朱棣殺過來的時候了,到那時, 欽天監的這些人怕是也換一波了……

陸長亭将這些瑣碎的思緒抛到腦後去,直接走向了皇太孫朱允炆的屋子。

就在陸長亭走到門口的時候, 有人出聲了。

“陸公子不是慣會觀氣嗎?怎麽就不能一口氣将整座端本宮的異處都瞧出來呢?這般故意藏着掖着, 難道是為了讨更多的好處?”這人雖然已經竭力壓制口吻了,但還是透出了些許針鋒相對的意味。

此話一出,朱樉跟着太子妃都皺了眉。

“是嗎?”不待朱樉和太子妃開口,陡然便有一道低沉的嗓音插.入了進來, 衆人對這道聲音再熟悉不過,聞言之時, 便忍不住渾身一顫, 紛紛轉過身來,跪地呼道:“見過皇上!”

太子妃對此倒是并不驚訝,只微微躬腰口稱兒媳見禮。她在太子身邊久了, 自然知曉洪武帝對太子的看重,洪武帝會親自前來,并不奇怪。

朱元璋此時沉着臉,目光銳利地看着跟前的人。

朱元璋的年紀漸漸大了,連孫輩都有了,尋常時候都是慈眉善目的,但真到了這樣的時刻,他的威勢卻是無人能及的,只消尋常一個眼神,便能将這些人吓得兩腿發軟。

一時間端本宮內竟是變得鴉雀無聲了起來。

“你,起來說說,你憑何指責他藏着掖着?”朱元璋直接點中了那青年。

青年還以為洪武帝根本沒注意到開口的人是誰,哪裏知道一來便點中了他,他不由渾身一僵,他慢騰騰地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道:“是、是他自己昨日說的,自己慣會觀氣的,一眼便瞧出了這屋子的不對,怎麽便瞧不出其它的呢?草民也是疑心他欺瞞皇上,這才有此猜測……”

都到這時候了,青年自然要聰明一些,推說都是為了皇上着想。

陸長亭心下覺得好笑,不由看向了朱元璋。

洪武帝又哪裏是這樣好糊弄的?他當然不會因青年這樣一句話,便喜笑顏開地放過了他。

朱元璋看向了陸長亭,淡淡道:“陸公子可要為自己辯解?”

這時候太子妃也跟着朝他看了過來,目光帶着驚疑不定之色。

陸長亭在心底輕嘆一聲,這太子妃護短固然好,但這疑心病也着實重了些……

不過陸長亭此時心下半點慌亂也無,從洪武帝方才說話的口吻,他就能聽出來洪武帝的态度,并未對他起疑。當然,這也許是因着朱樉的原因,畢竟去懷疑兒子帶回來的人,那和懷疑兒子有什麽差別?

“草民觀氣時,若是身旁有這樣吵嚷的人在,便定然靜不下心來,一口氣觀個到底。”陸長亭淡淡道。

聽他如此說話,朱樉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是長亭的風格,怼誰都不會帶遲疑一下的,但同時朱樉的心也微微懸了起來,他不知道父皇是否容得了長亭這般口吻。

此時陸長亭還在繼續往下道:“觀氣并非是一眼便能瞧出來的,昨日與皇上講述發現過程的時候,草民也并未說自己一眼就發現了,只是聽在旁人耳中,倒是顯得很輕易一般。草民不過是自打走到端本宮外,便開始細細端詳,待走進來以後,也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這才得以窺見幾分。沒成想到,這居然也成為了別人懷疑草民的理由。”

這話說罷,連太子妃都微微赧然了起來。而再看那青年已經低下了頭,雖然辨不清面容,但是陸長亭猜測,他此時心底應當正在痛罵自己。

但是痛罵又有什麽用呢?從他開口那一刻開始,便注定結局了,誰讓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妄自揣測一番,便敢攻擊他人。”朱元璋厭惡地看了一眼青年。

之前青年來的時候,朱元璋待他是溫和的,但自從他們誰都找不出異處來之後,朱元璋待他們便沒了當初的耐心,此時還不自量力地跳出來挑事,那便生生是送了錯處到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朱元璋自然心頭老大一陣不滿。

青年無意中對上朱元璋這一眼,登時渾身發軟,差點就這樣倒下去,口中只能讷讷道:“皇上……”

朱元璋重新看向了陸長亭,問:“他既然冤枉了你,便是他有錯,你欲如何處置他?”言下之意便是,這青年如何處置都聽陸長亭的。

那青年一聽,這還了得?當即便吓得開始告饒了。

“皇上,草民絕無惡意構陷之意啊!皇上……皇上!求皇上饒過草民吧,草民這也是為太子着想啊!”

陸長亭的目光掃向了那青年。這人是典型的不到黃河不死心,方才都還能出言推脫,這會兒卻是吓得面上發青,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地面上,說不好下一刻便要涕泗橫流。着實毫無風骨可言!

這樣瞧來,初時他身上展露出的沉穩,都不過是假象了。

“那草民便鬥膽了。”陸長亭道。

朱元璋等着他往下說,他就等着瞧這陸長亭能如何鬥膽。

“請皇上将此人扔出去吧。”

“扔?”朱元璋注意到了這個特別的字眼。

“令兩名侍衛将他舉起來,扔到殿外,定要高高舉起,重重扔下,那才叫扔。”陸長亭淡淡道。

這青年是為太子之事而被尋來的,陸長亭當然不能開口便是将此人趕走,但就算是不趕走,他自也有法子整治他。被侍衛舉着扔出去,想也知道什麽面子裏子都會被丢盡。而這個要求過分嗎?不過分啊,只是讓人将他趕出端本宮而已,還沒說徹底将他從這次事件中驅逐出去呢。知道的人,只會說他心懷寬廣,被人這般攻讦,眼看着還有洪武帝做主呢,他卻滿不在乎,只選擇了這樣的懲罰。

這難道不是心懷寬廣嗎?

誰會想到,這讓那青年丢了多大的臉呢,誰會想到,要是真按照陸長亭說的這樣扔出去,不說那青年會斷肋骨,至少疼痛上幾天是有的。

朱元璋聞言,這才忍不住又将陸長亭掃了一眼,笑道:“好,那便依照你所言!”“來人!”

“皇上!皇上饒命啊!”青年哪能不知道這會令自己多麽丢臉呢?他頓時便慌亂了起來,甚至還從地上直起腰來,想要去抓朱元璋的衣擺。

朱元璋面色變都不變一下,倒是太監走了上前,一腳正踹在那青年的手上,青年慘叫一聲,倒了回去。而此時侍衛已經上前來了,拎着青年便要往外走。

陸長亭出聲道:“等等……”

侍衛轉過頭來,疑惑地瞧着陸長亭。

“換個姿勢,用擡的。”

侍衛看了看朱元璋,見皇上都默認了,侍衛這才将那青年放下,改拎為擡,這瞧上去就像是什麽一般?竟像是擡屍體一般。

那青年丢臉極了,劇烈掙紮起來,仍舊不斷地口呼“皇上”,侍衛面無表情地往他嘴裏塞了布,并且雙手更有力地鉗住了他的四肢,練武之人力道之大,青年痛得臉色一片青白,五官都随之微微扭曲了,若非口中被堵住了,他必然會發出凄慘的吼聲。

侍衛将他擡着出了端本宮,陸長亭置身端本宮內,過不久,便聽見了一聲悶響,想來是侍衛當真按照他所說,将那青年這麽扔下去了。

陸長亭可不會對此人有半分同情,那青年之前故意攻讦他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後果嗎?青年定然是想過的。若是陸長亭真的被他坐實了欺騙之責,那欺君将會受到怎樣的責罰,想也知道是極為嚴酷的,說不準朱樉也會跟着被懷疑。

這些後果他不可能想不到,而他想到了,卻偏偏還要如此做,那麽他此時遭受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活該了。

陸長亭沒再看那青年被擡出去的方向,他只是不着痕跡地看向了欽天監的那些人,毫不意外的是,陸長亭從這些人身上看出了幾分畏懼。

初時,他們怕是當自己乃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繡花枕頭,但現在自己本事展示了,更在洪武帝跟前挂上了名,來找茬的他也絲毫不手軟……他們自然知道,這哪裏是什麽繡花枕頭?這分明是有本事還聰明、極不好惹的一個人。

陸長亭對于這樣的場面自然喜聞樂見,他們不敢再做那青年第二來招惹他是最好的。

“多謝皇上。”陸長亭躬身道。他是當真多謝洪武帝,畢竟洪武帝給了他這樣的臉面。

朱樉在旁邊也微微松了口氣。他就知道長亭是個聰明的!一時間,朱樉倒還有些失落,長亭的本事這樣大,好不容易沒了老四跟着,卻還是沒他什麽施展的地方……長亭從前需不着他們,如今大了便更需不着了!

“昨日朕未能在場,便不曾瞧見你是如何找到那處,今日朕便也來瞧一瞧,這風水陰陽學何等奇妙。”朱元璋淡淡道。

朱樉乖覺地湊上前扶住朱元璋,給他當了手杖。

哪怕是聽見朱元璋說他要在旁邊瞧,陸長亭也沒有緊張或是惶恐,他微微彎腰道:“不過是些微末本事,能得皇上贊賞,草民喜不自禁。”

朱樉暗道,長亭啊,你這臉上半點也瞧不出喜不自禁來啊。

朱元璋也覺得這少年實在有趣得緊,忍不住多看了陸長亭兩眼,道:“那便開始吧。”若非那人耽擱了一陣,早早便應該開始了。

太子妃也跟着走到了朱元璋的身側,一行人就這樣走在了陸長亭的身後,等着瞧陸長亭又奇跡般地發現什麽異處。

陸長亭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大概也就這麽一次了,連洪武帝都走在他的身後……

這時候陸長亭哪裏知道,以後他還能讓永樂大帝走他身後呢。

……

“還去太子的屋子?”見陸長亭走的方向,朱元璋驚訝地出聲。

“嗯,确認一番是否有疏漏,那日的宮女若是還在,便可将她也叫來。不,若是之前伺候太子的宮人還在,便都叫來。”陸長亭道。

若是別人來說這話,朱元璋定然會認為這人沒什麽本事,偏還喜歡大費周章地折騰,但陸長亭之前便已經令衆人驚豔了,朱元璋對他又有幾分欣賞,此時聽他說出這樣的話裏,便覺得這是負責任的表現。

年紀輕輕,卻還能做事缜密,着實不錯!

“去,去将原來伺候在端本宮的宮人都找來。”朱元璋吩咐了身邊一個太監,那太監也不敢耽擱,連忙就轉身出去了。

這頭陸長亭也走到太子屋中去了,自從昨日他來過之後,今日便沒什麽宮人敢去清掃了,雖然都過去這麽久了,現在才來保護現場實在有些遲了,但是聊勝于無嘛。

陸長亭在屋子裏轉悠了一會兒,可把欽天監的人憋壞了,在他們看來,昨天陸長亭之所以會出風頭,其中投機取巧的成分居多,畢竟還只是個少年人,手中就算有本事,難道還能敵得過他們這些常年與這等事打交道的人嗎?欽天監的心中多有憋屈,偏偏又不敢說,誰讓前頭已經被扔了一個呢?要是這幾個月裏他們能有成效,那自然也好說話,偏偏他們除了推到秦王身上以外,便再無別的成就,眼下自然也就沒了說話的資本。

瞧瞧這姓陸的,說着什麽怕有疏漏,才在屋子裏多加查看,瞧他轉來轉去分明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偏偏皇上還認為他是行事謹慎細心……越想欽天監的人便越覺得怄得難受。

陸長亭哪能注意不到他們的神色,欽天監的人臉色越是不快,陸長亭就越是開心。反正從他被朱樉帶來開始,他就是以外來者的身份插手了這件事,相當于原本跟前擺着好好的一個大餅,突然來一個人要把這個餅給吞了,他們能高興嗎?尤其是這個人還把他們的臉面都踩了下去,所以從這個時候開始,陸長亭就已經等于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了。

所以,陸長亭也不可能和他們握手言歡。從一開始,他們就在對立面上。除非陸長亭真是個平庸的人,可他陸長亭會甘心平庸嗎?他當然不會甘心收斂,掩藏自己,就展示平庸的一面。若是為別人的目光所活,那不知道該有多累。

要嫉恨,就嫉恨去好了。陸長亭臉上閃過了笑容。

就在衆人都緊盯着,瞧他要玩出什麽花樣來的時候,陸長亭卻是睡到了那張美人榻上去。

欽天監的人見狀,氣得鼻子都歪了。其他人也跟着微微擰眉,不知道陸長亭這是做什麽,不過洪武帝這點耐心還是有的,因而他一言未發。

欽天監的人氣壞了,這陸長亭可惡!但更可惡的是,皇上竟然縱容了他的這般行為!

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這一幕是很賞心悅目的。

穿着白披風的少年,仰躺在美人榻上,墨色的發絲從榻上垂落下來,窗外幾點日光漏進來,落在白如瓷的面孔上,襯得容貌熠熠生輝起來,加之對方五官都生得極為精致,尤其躺着時,那雙眼便平白多了幾分慵懶味道。再瞧那披風的羽領拱衛在他雪白的脖頸邊,這會覺得他是個風水師呢?說是哪家的貴公子也不為過。

衆人瞧着這一幕,倒是覺得心底的躁郁漸漸被一雙手撫平了。

而此時陸長亭也根本不是在上面睡覺休息,他又不是瘋了,當然不可能讓洪武帝在一旁瞧着,自己還舒服地睡在榻上了。他放在披風的手,實際上已經繞到美人榻下去了,陸長亭摸索了一番,最後從美人榻底下摸到了一處挖空的地方……

還真有?陸長亭眼底目光一閃。

那日那宮女就說了兩個地方,之前他覺得床底更為隐秘,所以先搜尋了床底,但是想着總不能錯漏,因而他才決定将目标較大的美人榻也搜尋一番,誰知道就這樣湊巧呢?

陸長亭指尖動了動,從裏頭勾出來了些絲線,他擡起手來,借着窗外的日光看清了手上的絲線。

不,那哪裏是絲線?那分明是長長的發絲……

因為反光的緣故,旁邊的人根本看不見什麽發絲,他們就只能看見陸長亭擡起的手,指節修長,手腕白皙纖細,美是美,但是……

欽天監的人實在憋得狠了,這會兒終于憋不住了,出聲道:“他是在玩兒什麽把戲?”

“總不至是在糊弄我們吧?”

欽天監的人一邊說一邊朝着朱元璋看了過來,他們都想從洪武帝的臉上看出不悅的神色,但是他們失望了,他們什麽也沒能瞧出來。朱元璋緊緊盯着陸長亭的那雙手,他知道,這個少年定然是發現了什麽。旁邊的太子妃屏住了呼吸,跟着緊緊盯住。

在場這麽多人,怕也只有朱樉一人最是閑适了,他對陸長亭的信任是日漸加深,幾乎快到了盲目的地步,此時哪怕陸長亭做出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來,朱樉也都會認為那定然是有原因的。

陸長亭躺在那裏看了會兒,發現只是很普通的發絲,但是它卻放置在了一個一點也不普通的地方啊。

陸長亭很納悶,怎麽這些人都沒反應?

他轉頭過去一看,這些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滿眼的求知欲。

陸長亭這才想到,或許是發絲太細了,站在他們那個位置,根本瞧不清楚……于是陸長亭從美人榻上翻坐了起來,而這時候門外也有了腳步聲,想來是那些宮人被叫來了。

屋中沉寂的氣氛頓時被打破了。

陸長亭站起身來,瞥見了欽天監衆人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屑之色,陸長亭心底輕笑一聲,随後大大方方地遞上了手中的東西。

“這、這是什麽?”太子妃微微低頭瞧了一眼,小聲問。

太子妃自然認得這是發絲,但是被陸長亭特意找了出來,太子妃便想着,這應當沒那樣簡單,所以才不敢輕易開口說這是何物。

陸長亭也沒開口嘲笑太子妃竟然不識得此物,他将手中發絲再往前送了送,好叫他們都看個清楚,口中才道:“這是頭發。”

衆人盯着他掌心的發絲,黑黝黝的,和白裏透着粉的掌心映襯在一起,反倒将這家夥的手襯得格外好看。

欽天監的人心下有些不屑,實在不知他故意如此賣弄作什麽?這有什麽好瞧的?難道他從頭發裏又瞧出了什麽乾坤來?

“不知皇上可曾聽過這樣的說法,命中缺什麽,便在屋中擺置什麽,但擺置卻是有講究的。比如添男丁困難的人家,便是缺了東角,于是要在東角種花或擺兔,即可補救東方。而補角乃是真有需要時方才能使用的法子,若無此需要,偏要瞎添上東西,那就不是在補角,而是在引禍了。”

朱元璋面色一冷,威嚴盡顯,他看向了陸長亭的掌心,“那麽依你所言,此物便是畫蛇添足,用于引禍的了?”

陸長亭點頭:“發屬陰,常有人用此物來做鬼祟之事。此處乃是屋子的東角,位于震位之上……”

“這是要使朕的太子絕了子嗣?”朱元璋怒道,他的五官登時變得殺氣騰騰了起來。

欽天監的人瞪大眼,心底暗暗叫苦,他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誰會去注意一張美人榻呢?誰會去探尋美人榻上有什麽呢?甚至可以說,他們完全沒有朝補角上面去想。

“并非如此,東角位于震位,屬木,代表家中大子,此位若遭害,必将落到大子身上。”

陸長亭話才剛說到這裏,朱元璋的身形不由晃了晃,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致,那太子妃也是面色發白,微張着嘴什麽也說不出來。朱樉眼疾手快一把穩穩扶住了朱元璋,口中道:“父皇莫急,先聽他說完……”

“對,說,你接着說!”朱元璋這一句話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陸長亭道:“不必說了,請皇上命人将那美人榻翻過來,瞧一瞧那挖空的裏頭都放了些什麽東西。”

朱元璋立即便按照陸長亭所言,命令太監将那美人榻翻了過來。

而此時那些被叫來的宮人們也進了屋,因着朱元璋沒下命令,宮人們便只得低頭跪在地面上,口中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只聽得“嘭”一聲巨響,那美人榻被翻了過來,因為發出了不小的響動,太監們還跪到了地上,連頭都不敢擡。

這時候,衆人也看清了那美人榻裏掉出來一點的是什麽。

“往外掏。”陸長亭淡淡道。

太監們小心地看向朱元璋。

“掏!”朱元璋面孔已經冷到極致了。

太監們哪裏還敢耽擱,立馬就撸起袖子開始掏裏頭的東西,但誰都沒想到,裏頭掏出來之後,會是散落一地的頭發……

黑黝黝的,糾纏在一起。

膽子小的,喉嚨裏咯了兩聲,便捂着臉癱倒下去了。

頭發當然不吓人,誰頭上沒個頭發?但當這麽多頭發糾纏在一起,又是從美人榻裏頭掏出來的,衆人能不被吓壞嗎?就連欽天監的都憋不住面色發青。

朱元璋的臉色也是發青的,但那是被氣的。

陸長亭蹲下身去仔細瞧了瞧。

朱樉皺眉,忍不住道:“長亭,這些……你不怕嗎?”他堂堂七尺男兒,瞧着都覺得惡心極了。

“不怕,倒是有些惡心。”陸長亭口中雖然如此說着,但他卻是瞧得連頭都不擡一下。陸長亭甚至還伸出手去,将那些發絲緩慢地撥弄開來,随後他方才道:“這些來自不同的女子……”

“這有什麽講究?”朱樉問。

“因我對這等害人之法并不了解,所以也只學得一點皮毛,我曾聽過,說是聚發可聚陰氣,若是聚死去之人的,則陰氣更甚……”陸長亭這會兒也是專注極了,因而一時間都忘記了自稱“草民”。所幸朱元璋也很是專注,因而并未注意到陸長亭的這點兒不守規矩。

“所以這些都來自一些死去的女子?”朱元璋的面色已經沉得可怕了。

“或許,這不好斷定。”不似後世科技發達,他也并非法醫,能瞧出來自不同女子已經屬于不易了。

朱元璋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也不會非要為難陸長亭。

“裏頭還有別的東西嗎?”朱元璋問。

太監搖頭:“回皇上,除了這些便沒別的了。”

陸長亭轉頭看向之前被他詢問過的宮女,那宮女已然是面如土色,抖如篩糠。陸長亭問她:“這些可是次妃做的?”

“是、是……”宮女應答的時候,已經趴伏在地面上,忍不住哭出了聲,顯然是怕極了。

“那時候你都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嗎?”

“是……是次妃說,說她将她同太子的頭發綁在一處,求個天長地久罷了……奴婢、奴婢當時也未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這般争寵的手段,實在太常見不過,就連太子當時也未加阻攔。

陸長亭對這宮女的話倒也不意外。

只是太子妃的臉色難看極了,就連朱元璋也是怒道:“日後宮中必要禁止這等風氣!”

那些拿頭發相纏當閨房樂趣的,日後怕是要碰釘子了,說不好還要遭責罰。陸長亭不由暗暗感嘆,這次妃柳氏也着實算聰明了,從這些地方入手,着實令人防不勝防。單看這麽久都沒人察覺到其中問題,就可見一斑了。

朱元璋冷着臉道:“将她拖下去。”

那宮女當然是吓得立即跪地求軟,哭得臉都花了,但就算她哭得再柔弱,最後也還是會被士兵帶下去。

其他宮人眼看着那宮女被拖了下去,自然吓得魂不附體。

陸長亭瞧着這一幕并未阻攔,有這宮女在先,等會兒從其他人口中問話便要容易多了,所謂殺一儆百正是這個道理。

朱元璋盯着地上那一團團陰森森的黑發,冷聲道:“太子有一長子,名雄英,去歲五月初一而亡,他只活了八歲……”

陸長亭心底微微一驚,這時候才記起,歷史上似乎确實是如此,原本太子朱标的元妃常氏給他生下了嫡長子,只是這個兒子早早便死了,于是繼妃呂氏生下的朱允炆才成了皇太孫。陸長亭是真沒想到,這二者會有關系……

這朱雄英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陸長亭朝着朱元璋看了過去,見他眼眶已然微紅了,臉上帶着掩不住的悲恸之色。洪武帝向來疼愛孫輩,尤其是太子的子嗣,那朱雄英之前身為嫡長子,想也知道洪武帝在他身上傾注了多少的疼愛和心血,誰知道才僅僅活了八歲便去了……原本随着日子過去,那點悲痛也漸漸消散了,但如今卻知曉,孫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死于他人的蓄意謀害,洪武帝自然是更加地悲痛,也更加地憤怒了。

“這毒婦!毒婦!”朱元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被朱樉扶住的一只臂膀也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抖動了起來。

朱樉見狀,忙擡手安撫過朱元璋的背,口中忙不疊地勸道:“父皇,父皇息怒!如今奸人已被抓住,再無作亂的可能,父皇也能為雄英報仇了,父皇萬萬不要氣垮了自己。”

太子妃在一旁眼眶微紅,扶着朱元璋卻是不敢出聲,畢竟她是繼妃,這死的是前頭元妃的兒子,她此時出聲自然尴尬,若是被誰當作她樂于見到朱雄英死去,那就麻煩了!

這會兒太子妃倒是領會到了幾分,之前太子一出事秦王朱樉便被疑心上的滋味兒了。

陸長亭瞥了一眼太子妃,心中似笑非笑。他對這太子妃欣賞歸欣賞,但他卻也是護短的,之前朱樉被那般冤枉,太子妃還對他橫眉冷對,此時太子妃倒也知道這是個什麽滋味兒了,多好!

“她是想要做什麽?她這是要太子一家的性命嗎!是不是時日一久,連朕的性命也想要害了去?!來人,傳朕旨意,讓錦衣衛指揮使毛骧率人親自前往,将柳家抄家下獄!”

這話一出,除卻朱樉和陸長亭二人外,其他人吓得臉色都白了。

錦衣衛有巡查緝捕、掌管刑獄之權,他們可以直接逮捕任何人,進行不公開的審訊,派出錦衣衛去拿人,已然是很了不得了!而現在皇上盛怒之下,竟是直接派出了錦衣衛指揮使毛骧,他們已然可以預見到那柳家将是如何血流成河了……

陸長亭沉默不語,心底暗暗嘆氣。

這次妃一害害的可不止是太子和太子的子嗣,卻還有她一家,甚至是滿族啊!只要出了手,害了人,哪有不被發現的道理?這次妃之前難道沒有這樣的覺悟嗎?此時誰都不敢為那柳家求情,當然也沒誰願意去求情。

柳家女犯下這等大罪,害死了太子的嫡長子,滅了滿族都是活該!

這放在古代,便就是如此。

陸長亭的目光投到了旁邊宮人的身上,他們已經快要昏厥過去了,顯然是被盛怒之下的洪武帝吓得不輕。

這頭,朱樉安撫了朱元璋好一陣,才勉強将他的怒火和悲痛都安撫住了。

朱元璋長嘆了一口氣:“若是太子知道雄英死于他的次妃之手,還不知該如何悲痛。”

畢竟死的是太子的子嗣,并非自己的兄弟,也不是自己的子嗣,朱樉勸慰的話都得小心着說,免得又被有心人扣上大帽子,往日再能說會道,這時候也都變得言辭匮乏了起來,朱樉花了極大的功夫才勸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洪武帝,自然不會過于沉溺悲痛中,他收斂起面上神色,再度看向了陸長亭。

而這一次看向陸長亭,朱元璋眼裏的溫和已然多了不少,這些溫和也沒有半點作假。

“你再瞧瞧,這屋子還有什麽問題?可會妨害到皇太孫?朕必有重賞!重賞!”朱元璋在“重賞”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讀音。

太子妃此時也滿臉焦灼地看向了陸長亭,生怕自己的兒子也步上了朱雄英的後塵。

陸長亭當然不會傻到真一個個地方找過去,他轉頭問那些宮人:“你們在端本宮中伺候了許久,端本宮中一草一木,你們應當都是再清楚不過的,你們仔細瞧一瞧,這屋中,還有什麽地方變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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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