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罪案片修羅場(10)

林歇不信巧合。

畢竟林逸凡恰好撞上女孩兒殺人, 又恰好被王寧挾持,而這個人還總出現在他的身邊, 與他做鄰居, 對他示好。

一見鐘情?

這可是個BG的世界, 哪裏來的那麽多基佬?

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林逸凡的的确确和主線有關系。

就在林歇打量的時候, 林逸凡也正目光熱切地看着他:“所以,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怕了。”

林歇禮貌性地笑了一聲, 卻沒有對林逸凡的話作出評價。

“你了解王寧嗎?”林歇問。

林逸凡坐直了身體,低低地道:“一些吧。林先生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

“王寧和什麽人來往比較密切?”林歇從顧蓉蓉手中接過水杯:“謝謝。”

“王寧背後有人在撺掇指使。”林歇漫不經心地道。

林逸凡微笑:“自殺也會有人撺掇指使嗎?這好像也不會對別人造成危害啊。”

林歇沒有回答林逸凡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覺得不會有影響嗎?”

林逸凡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捏了捏指尖, 目光不經意地觀察着林歇, 像是想要通過林歇的表情, 來确定最後應該說什麽話。

敏感且脆弱。

林歇往林逸凡的身上又貼了一個标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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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話題回到之前。王寧和什麽人來往比較密切?”

林逸凡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 搖頭道:“他和所有人的關系都不好。”

“是嗎?就算是世界上最壞的壞蛋, 也總該有一個好友吧?”

“那就不太清楚了。”林逸凡說完,不由露出了局促的神色:“我,我好像什麽忙也幫不上。”

林歇看着他的模樣, 腦子裏驟然滑過了一個念頭。

還沒他上個世界演得好。

林歇面上毫無波動,道:“沒關系。你當時上樓,為什麽會被王寧挾持?”

“我在想, 和王寧好歹同桌一場,如果我能勸下他,當然最好了。我當時也沒想太多,就這麽沖動地上去了。”

林歇盯着他,沒有出聲。

“怎麽了?”林逸凡問。

“你和他的關系很好啊。”

“也,沒有多好。”林逸凡竭力控制着自己臉上的表情。

但林歇更是常作僞裝的人,林逸凡在他面前,稍有馬腳就會立刻暴露出來,這點又怎麽會瞞得過林歇呢?

林歇點點頭:“好,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等你。”林逸凡急急地說道。

“我要很晚才會回去。”

“沒關系的。我覺得這裏很好。”林逸凡笑了笑。

這一手裝得,真是頗有他的風采啊。林歇在心底道。

“讓你媽媽來接你?”

“不!不要!”林逸凡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還帶着驚懼之色。

林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好了,那你就在這裏等我。”

“好。”林逸凡靠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很快就站直了身體。

林歇對顧蓉蓉勾了勾手指:“走了。”

顧蓉蓉眼睛撲閃撲閃的,忙跟了上去。

林逸凡看着林歇的背影走遠,然後突然目光一轉,冷冷地看了一眼顧蓉蓉的背影。

·

林歇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袁森也正好結束了對王寧的審訊。

袁森大步走進來,林歇擡頭看他,一眼就瞥見了袁森緊皺的眉頭。

“沒審出結果?”

“沒有,一問,這小子就拿頭去撞桌子,簡直跟個瘋子一樣。他有這豁出去的魄力,幹點啥不好,非得找死!”旁邊一個警員忍不住吐槽。剛才就是他跟着袁森進去審訊的。

“他被催眠了,你們什麽也問不出來的。”

“催眠?就跟電視劇演的一樣?”顧蓉蓉瞪大眼。

“沒有電視劇那麽玄乎,不過現實中的催眠高手,可以在不知不覺間給人以心理暗示。你們說,一問,他就撞桌子。這樣的行為,顯然屬于你們觸及到某個敏感問題後,他的潛意識下達了撞桌子的指令。”

“否則的話,正常人不會這麽幹。”袁森接口道。

其他警員從來沒見過袁森這樣肅穆的時候,不禁怯怯地問:“袁隊,這個案子背後……”

“有組織的行為,對嗎?”袁森轉頭看向林歇,問。

“是的。”

袁森眼底的光芒陡然冷厲了起來:“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林歇淡淡道:“組織一般都有自己的标識,可以對過去幾個案子的屍體重做一次屍檢,或者重新整合一下屍檢報告。并且調查兇手的身上是否存在特殊紋身。”

顧蓉蓉疑惑地道:“真的會有人用标識來他引人注目嗎?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這是組織犯罪嗎?”

“對,就是要引人注目。”林歇淡淡道:“但凡龐大的組織,他們的訴求大都是名利,權勢,造成社會動亂,享受操縱世界的快感。他們又怎麽會允許自己默默無聞呢?”

“古時候的一些部族都會有自己的圖騰,他們會将精神都寄托在其中。擁有共同膜拜的圖騰,就等于擁有了共同的信仰,凝聚力自然得到提升。”

“如果一個組織連自己的标識都沒有,組織中的成員也必然成為一盤散沙。”

顧蓉蓉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林先生太厲害了!”

顧蓉蓉最近常說的一句話,大概就只剩下了“林先生太厲害了”。

袁森發現自己竟然又注意到這微不足道的細節。

魔怔了嗎?

袁森控制不住地冷眼掃了掃顧蓉蓉。偏偏顧蓉蓉迷糊得很,根本就沒有接收到袁森的冷眼。

“我去找韓景。”袁森說完,還補了一句:“你跟我一起。”

将林歇留在這裏,袁森都能腦補出在他離開之後,顧蓉蓉會站在林歇身邊,微微彎着腰,怎麽樣滿面緋紅地和林歇說着話了。

林歇跟上了袁森,但他的步子卻走得很慢。倒是委屈了袁森那雙長腿,也跟着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還覺得累嗎?”袁森掃了一眼林歇的雙腿,纖細修長,又掃了一眼他的臉頰,已經恢複了血色,看上去帶着淺淺的粉。

“好多了,就是不想走太快。”

“嗯。”袁森就又放慢了腳步。

平時短短的只需要一分鐘就可以抵達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三分鐘。

雷厲風行的袁隊長并不覺得拖拉,相反,他還覺得這路太短了些。

“嗯?怎麽過來了?”韓景剛好在法醫室門外撞上了他們。

“重新屍檢……”

“你不相信我?”韓景露出好笑的表情。

“是檢查一下他們身上是否有什麽特殊的标識。”

“沒有,我确定沒有。我負責屍檢,我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日後作為線索的細節。”

“如果是隐藏在皮膚之下呢?會不會有?”林歇問。

韓景頓了一下:“我試試。”

三人一同進了法醫室。

袁森和韓景都是看起來相當銳利的那一類人,很輕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兵器。唯獨林歇看起來和這裏有些格格不入。

而他也的确幫不上什麽忙。

林歇套了件寬大手術服,拽了個椅子在門邊坐下了。

這頭韓景捏着刀子,神色冰冷,一絲不茍地對送來的屍體重新做着二次檢查。

幸好他們抓兇手抓得快,一時間屍體都還沒來得及送去火化,現在也才有了二次解剖的機會。

林歇想了想,提醒道:“着重檢查一下手腕、鎖骨、胸口、腳踝。”

“為什麽是這幾個地方?”韓景突然擡起頭。

韓景的五官冰冷,連帶目光也都是冰冷的。

“因為……這樣才好看。”

韓景:“……”

“我試試。”韓景嘴上是這樣說,但下手卻是利落得很。

“找到了。”也就一分鐘不到的功夫,“在皮下。”韓景用刀尖指了指位置。

林歇起身走過去,慢慢觀摩起了那個圖案。

雖然他早就已經知道那是什麽圖案了,但真正親眼看見的時候,感受還是大不相同的。

那是一個歪斜着的十字架圖案,刺青的顏料已經滲透了血肉。圖案很小,顏色很淺,如果不是切割開一層皮膚,很難發現。

“這是死後弄上去的。”林歇道。

“死後再刺青?一般刺青要花多久的時間?”

“這個圖案,至少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兇手在殺人後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先給這些屍體打上了烙印,然後再離開?”韓景問。

這會兒收起手術刀的他,五官已經恢複了一片平靜的模樣。

“所以林逸凡在撒謊啊。”林歇淡淡道。

“怎麽突然扯到那個受害者身上去了?”韓景都有些驚奇。

“他當時說,自己看見了一個女孩兒在瘋狂地砍殺一個女人,他吓壞了,所以遠遠地躲了起來。等到女孩兒離開之後,他才敢報了警。對嗎?”

“所以,如果當時女人的屍體被刺青了,那麽林逸凡的描述裏就應該有這一段。至少半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林逸凡不至于會忽略掉。”

韓景卻不以為意:“也許女孩兒在刺青的時候,林逸凡還以為她在砍殺,于是躲着不敢再看呢?一直到腳步聲遠去,林逸凡才轉頭去看了呢?”

“刺青是很細致的活兒。那個女孩兒做不了,之前那個男生也做不了。他們都有躁郁傾向,殺人手段血腥暴力,是純粹洩憤式的。他們可不講究審美。又怎麽能拿得了小刀和顏料,一點點刺青上色呢?”

“所以……給屍體做刺青的另有其人?”

林歇點頭:“如果有第二個人出現的話,不管林逸凡是否轉頭去看,那他都會聽見多出的一個人的腳步聲。這也是他不可能會忽略的,現場環境并不嘈雜。”

“撒謊了啊。”韓景低低地道:“還真的撒謊了啊。”雖然他口中說的是林逸凡,但韓景卻忍不住轉頭看了看林歇。

林歇回望了一眼。

韓景卻不自覺地別開了臉,等他意識到自己作了什麽反應以後,韓景都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躲什麽?

“那就扣下他。”袁森冷聲道。

袁森并不覺得一個受害者撒謊是多麽的不可思議,畢竟和許多的案件打交道,什麽樣的罪犯他都見過。

有窮兇極惡,面容猙獰的。但還有更多平凡普通的。當然,最可怕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光看面孔,一絲惡意也看不出來的人。

袁森打開法醫室的門,快步走了出去。

林歇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擡頭問韓景:“法醫室不提供飲用水嗎?”

“當然提供,等着。”韓景轉身去拿杯子,但等他掃了一圈,突然就頓住了。

“怎麽了?”林歇問。

“杯子不夠了。”

“你的也可以。”林歇說完,頓了下:“介意嗎?”

韓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但他卻還是拿起了那個杯子:“不,應該說,你介意嗎?”

“我很渴。”林歇只說了這樣三個字。

韓景仔細清洗了雙手,又換了副手套,然後才拿起了自己平時常用的杯子,清洗,消毒,接上幹淨的飲用水,送到了林歇的面前。

他低頭看了一眼林歇的唇。

是有些渴了,他的唇部明顯有一些幹紋。

林歇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謝謝。”

水漬打濕了他的唇,幹紋很快就消失了,轉而變得瑩潤了起來。

像是被誰親吻滋潤過了一樣。

——韓景被自己腦子裏的聯想驚了一跳。

他轉身走回到解剖臺邊上,用看似漫不經心的口吻道:“林歇,你怎麽會想到回國來做警局顧問?”

“上次袁森也問了我這個問題。”

都是警察,思維模式相同這并不奇怪,但林歇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韓景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快。

“所以是為什麽?”韓景追問。

“因為我覺得會很有趣。”

“有趣?兇案有趣嗎?”

林歇定定地看向了他,“不,我覺得是人有趣。”這句話像是在單純回答他的問題,但又像是別有指向。

韓景突然覺得他竟然有些琢磨不透這個少年。

林歇才是有趣的,他擁有無數個不同的面。當他第一次來到警局的時候,韓景也覺得他不過是個書呆子式的人物。可随着漸漸接觸,所有的固有印象都被層層打破。

最後只留下了薄薄的一層。

那就是林歇打扮真的很刻板,但也很禁欲。

“比如說……”

韓景的心突然跟着提了起來。

比如說誰?

誰是對于林歇來說是有趣的。

“袁隊就是個相當有意思的人。”林歇笑着道。

門外,白色的門板隐隐映出了一道人影。

韓景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他提起來的心突然間又落了回去。

韓景察覺到了自己不平靜的心境。但那是為什麽,僅僅只是因為警局的新人沒有誇他,而是誇了袁森嗎?韓景覺得好笑。他又不需要別人的誇獎。

門開了。

“我讓人将林逸凡帶到審訊室了。”袁森道。

他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對勁,五官依舊英俊且堅毅,他的氣勢微微收斂着,遠沒有在面對命案時的氣勢壓人。

可是啊……

林歇瞥見他收緊的放在腿邊的拳頭。

那姿勢,标準得仿佛還在站軍姿一樣,整個人都繃緊了。

反應這麽大啊。

林歇都覺得驚奇。

BG世界的男主這樣純情嗎?誇上一句,就會緊張無比?

這似乎和他悍氣的外表有些不符。

“那我們過去吧。”

“好。”

很普通的一個字,但林歇硬是從中聽出了點兒尾調上揚的味道。

大概連袁森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兩人并肩離開了法醫室,韓景伫立在那裏看了會兒,等到腿都微微酸麻了,他才換了個姿勢。

他發覺到自己對林歇的好感從何而來了。

林歇和整個警局都格格不入,他循規蹈矩得可愛,他身上的刻板都成了一種純潔。他是一道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光。

·

林逸凡最終還是沒有被審訊,因為當他被轉移到審訊室之後,審訊室內漆黑狹小的環境立刻就讓他驚叫了起來。

在驚叫聲過後,林逸凡暈倒了。

顧蓉蓉傻了眼,只能招呼人先将林逸凡扶出去,熱水拍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将林逸凡成功叫醒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就正好是林歇回到辦公室的時候。

“林顧問去看看他?”顧蓉蓉為難地問。

林歇點了頭,轉頭對袁森道:“他的防備心很強,反應也很快。”

對于一個之前才被挾持過的受害者,他們又怎麽能作出更過分的事情來呢?他們可是警察。

袁森也知道林逸凡對他很是畏懼,于是他沉聲道:“我就在一邊看着。”

兩人前後走到了林逸凡的跟前,林逸凡虛弱地撐開眼皮:“林先生!”他那張原本蒼白黯淡的面孔,在林歇到來之後,驟然變得熠熠生輝了起來。

周圍的人都生生看呆了。

“怎麽回事?”林歇問。

林逸凡虛弱地道:“是我不太中用……我,我害怕黑暗封閉的環境,一旦接觸,我就會暈倒……抱歉。”

“我送你回去。”林歇打斷他。

林逸凡小心地瞥了一眼林歇的神色,見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不由問:“您生氣了嗎?”

林歇搖頭。

林逸凡站起身,垂頭站在了林歇的身旁:“您還有什麽想要問我的。”

“沒有。”

“沒有嗎?”林逸凡竟是有些失落。

“不過我是發現了一些疑點……”林歇看了一眼袁森,又看了看林逸凡,沒說話。

林逸凡低聲道:“那您送我回去吧。”

“嗯,走吧。”

林歇說要送他,還真就帶着林逸凡往外走。

袁森一言不發,但他身上漸漸外放的氣勢,足以說明這一刻他有多麽的不快。

尤其等到了警局外,袁森只能看着林歇和林逸凡上車離開,林逸凡虛弱地跟在林歇的身邊,像是随時一陣風吹來,他就可能倒在林歇身上似的。

矯情。

作做。

身為男性,又怎麽能這麽脆弱?

“袁隊,就這麽放他回去嗎?”旁邊的警員不甘心地問。

“林歇會在路上問他。在審訊室很難問出什麽來。”

那個警員嘆道:“也不知道這個林逸凡究竟是什麽來頭。”

袁森沒接話。

什麽來頭他不清楚,但林逸凡表現得太過依賴林歇了。光是這一點,袁森就覺得這個人非常有問題。他一定是在蓄意接近林歇!

這一頭。

車內,林歇低低地道:“你是和王寧關系不錯的人,是你慫恿了王寧嗎?或者說換個詞,是你催眠了王寧嗎?”

林逸凡渾身一僵,沒有說話。

車廂內一時間靜默極了。

時間流逝,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林逸凡咬了咬牙,轉過頭,對林歇道:“是。”

“但那也是因為他自己堅定地想要去死,我其實什麽也沒做。”林逸凡瞪大眼,眼圈都紅了。

“還有呢,你還對我撒別的謊了嗎?”林歇語氣冷淡。

林逸凡的眼圈更紅了:“我……我不想告訴他們。但如果是您,是可以的。”

“為什麽?”

原劇情裏,可沒有這麽一出啊。

林逸凡滿眼孺慕地盯着他:“因為我愛您勝于一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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