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罪案片修羅場(24) (1)
林歇成功一點點抹去了邵章身上經營多年的光環, 當這層光環卸下好,邵章身上的嫌疑就再無遮擋地暴露在了人前。
邵章也沒想到, 自己到老竟然差點玩出個引火燒身。他不再遲疑, 使出了百般手段, 為白啓的報複做起了準備。邵章這時候還全然不知道,另一頭的法醫室裏——
韓景取下口罩:“根本就不是萬艾可, 這是強心苷類藥物,裏面含有□□, 劑量達到10mg,就能導致成年人中毒死亡。”
“我知道了。”
韓景心底也隐約有了數,但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韓景沉默地走到解剖臺旁邊,抽取了男人的血液。
十來分鐘後。
“血藥濃度達到了血藥38nmol/L。這是鐵了心的, 一定要他死。”韓景道。
“你繼續, 如果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你随時告訴我。”袁森沉聲道。
韓景點點頭:“好, 你去忙, 如果有別的發現, 我再聯系你。”
袁森走出了法醫室,其他警員擡頭看了一眼,莫名覺得袁隊身上的氣勢似乎更吓人了。
·
林歇窩在家裏休息了半天, 餓得不行,最後選擇了使用人類高科技——叫外賣。
等他接到外賣員電話,林歇一推開門, 先見到的并不是外賣員,而是在門外不知道蹲了有多久的林逸凡。
林逸凡站了起來。
這個年紀還并不大的少年,此刻臉上已經全然不見青澀之氣了。不再刻意僞裝柔弱的林逸凡,眉目間的陰沉氣完整地暴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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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艱澀地動了動唇,最後卻只擠出來一句:“你還好嗎?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林逸凡對他原來還這樣執着啊?
林歇搖搖頭:“你應該在醫院,你怎麽來了?”
“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林逸凡激動地問,神色還略有些狂躁。
這和當初X組織裏犯下案子的那些兇手的狀态,非常相近了。
林歇并沒有直接回答林逸凡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我去警局問了。”林逸凡的喉頭動了動,眼底帶出了危險之色:“是不是邵章……是不是那個副局長他要害你……”
正好這時候,隔壁的門打開了,林太太從裏頭走了出來,她似乎從沒去醫院探望過林逸凡,所以林逸凡會出現在這裏,她也毫無準備,竟然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而當林逸凡轉頭去看她的時候,林太太被林逸凡如惡魔般的神色吓住了。她捂着胸口,臉色發白地連連後退,然後匆忙進了電梯,至始至終都沒再詢問過一句林逸凡這幾天去哪兒了,為什麽身上穿着病號服的事。
林逸凡也壓根不在乎。
他漠然地将頭轉了回去,大約是因為面前站着林歇的緣故,他還難得向林歇解釋了一下:“上次她想打我,我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所以她現在看見我,應該是很怕我的。大概是覺得,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生下我比較好。”
林逸凡的口吻相當平靜,他絲毫沒有因父母的冷待而難過悲傷。
但也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林逸凡才絲毫不覺得人命可貴。他已經可以漠視別人的生命了。
林歇擡手拍了拍他的頭。
林逸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林歇有些摸不清他究竟想做什麽,正準備關上門的時候,林逸凡突然低聲又問了一遍:“是邵章嗎?”
“……是他。”
“果然是他,果然是……”林逸凡的臉色沉下來:“那個老頭看着就心術不正。”
林歇:……
這個世界裏,貌似沒幾個心術正的人吧。
“你好好休息。”林逸凡粲然一笑:“我很快就能出院了,我會守着你,沒有人能傷害你。”
林歇當然是不信這話的,但他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林逸凡便立刻如同吃了蜜糖似的,歡歡喜喜地走進了電梯。
林歇覺得他有些奇怪。
特地來一趟,就為了問出幕後主使是不是邵章嗎?
不過轉念一想,林逸凡好歹也屬于X的成員,邵章想要殺他滅口的時候,順便還想殺死林逸凡,林逸凡自然被這樣的行徑惹怒了,執着于想要知道背後動手的人是誰。
林歇關上門,走回到了房間中。
過不久,林歇的手機響動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
“冒頭了。”
再簡短不過的三個字。林歇卻清楚地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
那是代表着邵章背後的組織,終于在邵章身陷囹吾的時候,伸出了手。
X毫不客氣地挑釁着警方,它将所有的犯罪都曝在白日之下,不以惡為惡。
而這個組織不像X,它們行事以低調為準則,平常都龜縮着,只肯低頭做自己的實驗和買賣,半點也不敢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中。
邵章是組織的重要成員,但凡換一個人被警方盯上,這個組織都會立即選擇抛棄這個人。
這個時機多好,可不能錯過。
作為一個反派,深深隐藏起來,做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然後再動手扳倒其他的boss,于是又一躍成為衆人眼中的大功臣,一個正直無比的警局顧問。
多有意思啊。
林歇删掉短信,清理掉手機裏的所有痕跡,然後給袁森打了過去。
“喂。”袁森很快就接通了。
疲憊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袁森疲憊的聲音裏也透出了幾分歡欣的味道。
“吃飯了嗎?”袁森問。
林歇看了一眼門的方向:“還沒有,送飯的好像在路上耽擱了。”
“……你點的外賣?”那頭的袁森立刻坐直了身子,從微沉的語氣中可以充分聽出他的不贊同。
“嗯。”
就在這時候,林歇的門鈴響了。
林歇起身走了過去,還一邊對這頭的袁森道:“到了。”
袁森想勸阻,但想想,林歇餓了,又不适宜在這時候出門,不吃外賣的話,還能吃什麽呢,也就只能先憋着心底的不贊同了。
這頭林歇伸手拉開了門。
外賣員戴着頭盔,低低地埋着頭。
林歇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林歇在上個世界也點過外賣,那些外賣員無一不是熱情微笑,請求林歇幫忙打個五星好評。
這個人相比之下,就顯得太不專業了。
但林歇心念一轉,裝作很是平常地接過了他手裏的外賣盒。
也就是在這瞬間,男人伸手箍住了林歇的手腕,然後将林歇反手一擰,勒住了他的脖子:“別動。”
林歇的手機也飛了出去。
“林歇!”那頭的袁森在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
“嘟嘟嘟……”手機已經莫名被挂斷了。
袁森完全無法感知這一頭發生了什麽,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在那瞬間,他的心髒就立刻被緊緊挾住了。
“馬上通知其他人,跟我去林歇那裏!”袁森放下手機,厲聲道。
其他警員都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地問我了起來:“林顧問怎麽了?”
“突然聯系不上了。”袁森沉聲道。他的神色看上去還尚且平靜,但只有袁森自己知道,他的手指都已經緊握成拳,怒火壓抑不住地快要噴薄而出了。
其他人其實并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只是本能地順着袁森的思路往下想,沒錯,一定是出事了。根本沒有一個人考慮,會不會是手機沒電了。
他們飛快地收拾起了東西,戴上帽子,配好槍。
警車很快就從停車場駛了出去。
而在他們剛走以後,接警的警員也高聲在警局裏喊了起來:“市醫院!邵局被襲擊了!快出警!”
警局裏剩下的人手,這才組織起來匆忙趕了過去。
·
這個組織的人雖然善于綁架,但大概并不善于殺人。
林歇被男人拖進門以後,男人勒着他脖子的手很穩,但捏着刀子的手卻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的呼吸也很粗重,他對自己下手一擊斃命并沒有信心。
男人的刀子貼緊在了林歇的脖頸前。
就在他顫抖着要用力的時候,一道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男人吓得手一抖,鋒利的刀刃将林歇的脖頸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即就滲了出來。
“你的手機響了啊。”林歇淡淡道,“不用接嗎?也許那是你的上級在向你傳達新的命令呢。”
男人忿忿地再度用刀頂住了他的脖頸:“現在,你不害怕嗎?”
林歇嘴角勾了勾,神色多有不屑:“讓你來的人,難道沒有告訴你,你要殺的對象是一個心理學專家嗎?也許……我就能催眠得你自己擡起手,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脖頸呢。”
林歇的聲音輕柔,但卻令男人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別說了,別說了!”男人額頭上滲出了汗,他的手将林歇勒得更緊了,刀口流出來的血也就在蹭刮下沾染到了脖子的其它部分肌膚,看上去更要可怖了。
“真的不接電話嗎?”林歇問。
男人煩躁地掏出手機:“喂。”
電話一接,男人的臉色就立刻變了。
男人很快收起手機,勒着林歇往前一推:“你勉強還能多活一個小時。”男人獰笑,總算從剛才的焦躁中脫離了出來。畢竟這種能掌握對方性命的感覺,終于令他獲得了自信。
男人快速地帶着林歇進了電梯。
而電梯的監控錄像卻很快傳入了白啓的電腦。
白啓原本正漫不經心地講着電話,但卻在目光觸及到屏幕上錄像的時候,神色一變,站了起來。
“讓你們盯的人呢!人往哪兒去了?”
手下戰戰兢兢,也很委屈:“不,不知道,但我們跟上去了。”他們本來就是些變态啊。殺人會,但這保護人,壓根不會啊!
“定位接給我!”
白啓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另一只備用手機。
手機屏幕上很快接入了他們走過的路線,白啓掃了一眼,毫不猶豫地下了樓。
白啓冷笑。
那個組織為了救邵章,殺林歇,還真是膽子夠大啊!
這頭袁森上樓,正好就撞上了白啓。
“袁隊不用往上走了,人已經被帶走了。”
“白先生既然看見了,就沒有出手阻攔嗎?”袁森冷聲問。平日裏沒事的時候,白啓往林歇的門外跑得勤,現在正出事的時候,白啓卻又慢了一拍。袁森看着白啓的目光都不由懷疑了起來。
白啓心頭的惱怒被袁森勾了起來,他也沉了臉:“袁隊怎麽不見得守在林歇的門外?”
見兩人都憤怒上頭,仿佛下一刻就要鬥在一起。
顧蓉蓉弱弱地出聲道:“該快些追上去。”
袁森按下了電梯。
一行人又坐着電梯下去了。
白啓正欲往自己的車上走,袁森卻一把拽住了他,不等白啓反應過來,袁森手勁兒極大,已經将他塞進了他的車裏。
袁森:“現在,你來開車。”
白啓冷笑:“袁隊就不怕我撞電線杆去?”
一旁的人早就呆了。
他們往日見到白啓的時候,只覺得這人雖然難接觸了一些,但看起來是溫和有禮的,和林顧問頗有些相像。現在乍然見到白啓這副面孔,不由都是一愣。
“有本事你就撞。”袁森鎖上了車門。
袁森知道,白啓很聰明,他既然準備下樓,必然就是清楚林歇被帶上了哪條路,現在讓白啓開車,是最快的。
白啓鐵青着臉,也只能踩下了油門。
他是想給袁森狠狠一個教訓,但卻不應該是現在。
他們的目标都只有一個——保護林歇。
車如離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身後的其餘警車也立即跟了上去。
而白啓的手下則是猶豫再三,也開着車偷偷摸摸跟在了後頭。
·
男人并沒有接應的人,畢竟他最初接到的命令,就是直接殺死林歇,一旦得手他就要立即騎着送外賣的摩托逃走。如果準備了接應的人,那就必須得換成小轎車,而外賣員乘轎車送餐,反倒會引人注意。
但現在他臨時接到通知,任務有所改變。男人騎着摩托車,還要一手将林歇緊緊扣在懷中,用力鉗制住他。速度自然就快不起來。
而且男人的手都因為過分緊張而顫抖起來了。
就這麽一顫抖的功夫,後面的車就追上來了。
警車……
男人更緊張了,他拼命地加快了速度,很快也引起了交警的注意。
男人滿頭大汗,呼吸更喘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林歇,林歇還依舊神色鎮定,男人就更覺得胸中怒火騰騰了。
“攔下他!攔下他!”尖銳的警笛聲接連響起,沿路的交警聞風而動,立刻組成了包圍圈,打算将男人攔下來。
男人紅了眼睛,開着摩托就這麽撞了上去。
“你有沒有命活,就看這些人還敢不敢攔了。”男人陰沉沉地道。
林歇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男人的聲音被狂風吹散了。
“我笑……”
後面林歇說的是什麽,男人半句話也沒有聽見,因為林歇只是輕而易舉地攀上了他的手腕,捏緊,按住,略一用力,男人感覺到一陣劇烈酸麻疼痛,他幾乎是出于本能地松開了手。
失去了操控的摩托車發生了偏轉,然後直接歪倒了下去。
林歇身形纖瘦,他從男人的雙手轄制間飛出了一米遠。而男人則是被那輛摩托車死死地壓在了下面,腿不廢也得骨折。
男人慘叫一聲,顯然痛極了。
警笛聲越來越近。
警察們陸續上前,将男人身上的摩托車移開,随後将他死死扣在了地面。
“停車!”這邊袁森一聲怒喝,還不等白啓将車停穩,他就已經搶先沖了下去,随即大步走到了林歇的身邊。
袁森将林歇半抱了起來,林歇靠在他的懷裏臉色煞白,而脖頸間的血色也就被襯得更刺眼了。
袁森的心猛地一揪:“林歇?”
“救護車!”袁森大吼。
林歇按住了他的手背:“不用,皮外傷,現在,馬上去市醫院。”林歇拉了拉袁森的領口,将袁森拉得離他更近了一些,他微弱的氣息就這麽直接噴灑在了袁森的下巴上。
“他們要動手救邵章了,今天一定會派人到醫院和邵章接洽。”
袁森眉間冰冷,口吻嚴厲:“你真的沒事?”
在袁森看來,抓住邵章的狐貍尾巴固然重要,但這時候什麽都比不上林歇了。
林歇扶着袁森的手,站了起來,還緩慢地走了兩步:“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袁森抿了抿唇,這才軟化了态度。
他扶着林歇往車的方向走去,一邊還沒忘記向其他警員下命令:“現在都趕去市醫院。立刻!”說完,袁森就将白啓毫不留情地趕了下去:“白先生就自己坐車前往吧。”
明明後排還有空位,但袁森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虧心。
反正現在目的地是市醫院,也用不上白啓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立刻紛紛上了警車呼嘯前行,留下交警處理了現場。
等他們趕到市醫院的時候,醫院裏的氣氛已經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候,袁森也接到了電話。
“袁隊,市醫院出事了,有人想要殺死邵局……”
袁森疑惑地皺了皺眉。不應該是接洽嗎?怎麽會是殺死他?袁森現在可半點不認為邵章還是清白的。自從對邵章的懷疑加深之後,他就立刻去調查邵章。而私底下的調查,也的确證明邵章和當初林歇給的心理畫像是一致的。
邵章又怎麽會幹淨呢?
只可能是出了什麽變故。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在醫院。”
那頭的人立刻驚呼道:“那您直接上來吧!”
“嗯。”袁森挂斷了電話,一手握着林歇的手腕,帶着他上了樓。
電梯上升的空隙,袁森還有空暇問林歇:“傷口疼嗎?”
“還好。”
袁森又想起了他過去強裝沒事的時候,心底頓時又蔓延開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
實際上只有林歇自己知道,他已經将傷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內了,只是脖頸上的傷口看着格外吓人,當然也格外的招人疼惜。而剛才摔下去的時候,他就更取巧了。男人根本不知道會摔,但他卻清楚,所以早早做好了防護措施,除了臉色白了點兒,手上擦傷多了點兒,別的都沒了。
袁森此時握了握林歇的手:“下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落入險境了。”
林歇點頭。
袁森是可以保護他,但攔不住他自己往坑裏跳啊。
林歇跳得還挺愉悅的,他都想告訴邵章,這才是标準苦肉計了。
說話間,電梯門打開了。
整個樓層都被清空了。
樓道裏只能見到警察的身影。而随着林歇走近,他聽見了一道尖銳的聲音,那是換聲期少年,聲嘶力竭時發出來的喊叫。——“殺了他!”
是林逸凡。
他打算殺了邵章。
林逸凡突然的舉動,破壞了邵章的計劃,也打破了林歇的計劃。
“那個挾持我的男人呢?”林歇轉頭問。
“在這裏。”其他警員将那個男人推了上來,男人額頭有出血,走路一瘸一拐,但還沒嚴重到需要立刻進醫院的地步。
林歇問他:“你背後的人,突然改變主意讓你不要殺了我,是因為打算讓你挾持着我,去交換邵章嗎?”
周圍的警員一臉困惑,還沒能從這個邏輯中理順。
為什麽拿林顧問去交換邵局呢?
而那個男人卻已經變了臉色。
經歷過重重挫敗之後,男人已經完全不記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了。
其他人也隐隐看出了點兒不對勁。這件事到底為什麽會扯上邵局呢?那個叫林逸凡的少年,為什麽會突然對邵局下手?
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林歇突然笑了笑:“你現在也可以繼續拿我去交換啊。”
“林歇!”袁森看出了他的打算,想也不想就抓住了林歇的手腕,以阻止他繼續下去。
那一頭,林逸凡已經氣瘋了。
邵章竟然還有臉報警!
他還有臉在這麽多人跟前僞裝成一副無辜的模樣!
“邵章!你意圖害死林歇,你不認罪嗎?前面幾次,車禍,歹徒潛入醫院,全都是你的手筆,就為了殺死林歇。為了殺死發現你秘密的林歇……你現在還裝成受害者,你有臉嗎?你的警局同事,你的屬下,死在了你精心策劃的車禍裏。你不覺得虧心嗎?”
邵章張嘴的那一刻,竟然差點應下來,但等他對上少年那雙憎惡的眼時,邵章打了個激靈,一下子醒悟過來了。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竟然也會催眠!
邵章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剛才是從哪個細節開始,自己被催眠了的。
而且這個少年叫嚣着要殺他,就更莫名其妙了。為了什麽?為了林歇嗎?林歇還能有這樣的擁戴嗎?邵章輕蔑地想。畢竟從前林歇一直都是被他牢牢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你污蔑我。”邵章道:“你不僅襲擊國家公務員,還企圖往我的身上潑髒水!你到底什麽目的?牽出林顧問又是什麽用意?”
外頭的袁森将這段對話聽進了耳中,他沉聲道:“林逸凡怎麽會發覺?他太沉不住氣了。現在還沒有确鑿萬分的證據,提前說出來,只是讓對方早有準備……”
林歇也有些驚訝。
林逸凡竟然真的為了他,來找邵章報仇了。林歇都不由得有些懷疑,難道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也給林逸凡下了個催眠,才讓林逸凡這麽一心一意地甘願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
不過……
林逸凡并不是莽夫蠢人,他就算再沖動,也不會真的毫無準備。
林歇搖搖頭,示意身後的警員帶着男人和自己一同上前。
“林逸凡未必沒有把柄在手。”
“他能有什麽把柄?他和邵章之前根本就沒有接觸過,林逸凡手中有的,也只是X的信息吧?”
“我剛才不是說,會有人來接洽邵章嗎?可偏偏現在林逸凡拿住了邵章。那麽早來一步的林逸凡,是不是恰好撞上了前來接洽的人呢?”林歇的話音落下。
那頭林逸凡正好冷笑道:“污蔑嗎?邵局。我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有個人來找你。他在提起你的時候,口吻不屑。我很輕松就從他口中獲得了一些信息。原來他是來向你傳達情報的,他并不想來,因為最近你被盯上了,所以他不希望自己暴露在警察的視線中。可他還是來了,因為他不能違抗組織的命令。”
“那麽邵局,你說說。這是一個什麽組織?他們打算向你傳達什麽情報?”
邵章冷下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小年紀就會随意編造不存在的人了……”
“誰說他不存在了?站在你面前這個,拿着刀打算殺死你這個男人,就是原本打算向你傳達情報的那個人啊。他被我催眠了。心底對你的不屑和厭惡達到了極點,現在正打算殺了你,來發洩心頭的不快呢。”
林逸凡還是一貫的行事方式,他不會親自動手,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去動手。
林逸凡說完,看向了外面的警察:“你們可以帶這個人回去審查啊,看看你們的副局長究竟幹了什麽好事啊!”林逸凡滿面輕視,顯然也瞧不上這些警察。
不止是這些警察。
在林逸凡心中,他們都是沒用至極的,包括了瘋狂追求林歇的白啓和那個對林歇有好感的袁森,哦還有那個自己認了罪的邵明。
他們都沒用!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為林歇報仇!
他會殺死邵章,為林歇徹底消滅掉這個威脅。
只是可惜了邵章的反應太快,竟然第一反應就是報警。
等警察趕到,林逸凡也不願意就這樣放手。
他本就該是生長在黑暗裏的絕望陰暗的植物,他的世界裏感受不到半點的溫暖,只有無休止的打罵,以及和世間蠢貨打交道的厭煩。只有林歇是不一樣的。
所以付出再多又有什麽關系呢?
“殺了他。”林逸凡的語調突然一變,厲聲對那個已被催眠的男人道。
被催眠的男人握緊了匕首,抵上了邵章的脖頸。
邵章從來沒有和死亡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他終于感覺到了可怕,他這才知道,自己并不能什麽事都萬無一失。那個少年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認罪,少年只想要他死,更不會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而獲刑。
“殺了他!”林逸凡又一次加重了語氣。
被催眠的男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之下,已經漸漸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了,邵章被他的手掐住了肩頸,那一塊皮膚很快就青紫了起來。
“現在不想拿我去作交換嗎?如果邵章死了的話,你的任務就失敗了,回去之後你會遭遇什麽對待?邵章對組織來說,應該很重要吧。”林歇淡淡道:“他畢竟經營了這麽多年,他手裏掌握的東西,組織舍得放棄嗎?”
男人越聽越激動,猛地掙開了警員的轄制,一只手勒住了林歇:“滾開!都滾開!”
男人終于挾持着林歇出現在了邵章的面前。
邵章在看見男人的那一剎是欣喜的。
他知道,這是來協助他的!
他早就知道組織會派人來接洽他的同時,也會殺死林歇。但現在把林歇帶過來,說為了和這個瘋子小鬼交換他。
但邵章突然間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林歇真的這麽容易就聽話了,就這麽乖乖被劫持住嗎?
那個少年都知道用催眠去蠱惑別人來殺他,林歇更是這方面的專家,他難道不知道用這樣的方法嗎?
邵章覺得哪裏不對,但偏偏在劇痛之下,又什麽都想不出來。現在,他只想要活着!
“林歇!”林逸凡激動地站了起來,他本能地想要上前解救,但在注意到林歇脖頸上的血痕時,林逸凡生生止住了步子。
警察們都懵住了,全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個變化。
而被林逸凡催眠的那個男人,在看見挾持林歇的人之後,渾身一顫,似乎隐隐恢複了神志。
“你來了,你沒有殺林歇嗎?快殺了他。”男人茫然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都是警察,他第一反應并沒有想起自己剛才打算殺死邵章的舉動,而是先開口道:“他……帶他走!于先生已經在等了……”
邵章傻眼了。
這裏還有這麽多警察,他們瘋了嗎,就這麽暴露他的身份?
不,是哪裏不對。
催眠!
邵章看向了林歇。
而林歇還被劫持他的人勒在懷中,看上去嬌弱極了。
再看原本劫持他的人,似乎已經反應過來自己不該持刀殺他。所以這個人忙将邵章推了出去:“快走!”
邵章原本很想要逃脫,因為他真的很惜命,他害怕男人真的失去理智殺了他。
但這一刻,邵章卻什麽反應都做不出來了。他根本一步也不敢動。
誰都會覺得男人是被解除了催眠。
但邵章卻覺得根本沒有!是林歇!林歇解除了林逸凡對男人的催眠後,又對男人施行了二次催眠,所以男人竟然像是沒看見四周的警察一樣,直白地說出了讓他快跑的事。這也就算了,男人口中提到了于先生……
一旦涉及人名,那麽男人口中的話就顯得極為可信了。
半點也不像是在污蔑他了……
這時候袁森也反應過來了。
接洽的人就在這裏!
還有那個于先生在!
而林逸凡也已經将邵章的事抖落得差不多了,這時候既然已經不适合再低調掩藏下去,那就幹脆大方地放出來吧!
“邵局,哦不,犯罪嫌疑人邵章。”袁森冷下臉:“經查證,你和曾經的三院院長陳宇,連通起來偷盜志願者捐獻的器官和遺體,進行非法實驗的同時,還倒賣器官!你們不滿足于此,更動手綁架活人,進行活體實驗!林顧問意外發現此事,顧念與你的情分,只是私底下告知了我。但沒想到你卻急于殺死他!”
如果說警局上下将邵章視為支柱的話,那他們更将袁森視為他們的領頭人。
這話換別人來說,他們心底或許還會存疑,但當袁森說出口以後,頓時引起嘩然一片。
再結合面前的這場鬧劇,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為什麽最近幾次出事,都恰好林顧問在場。因為對方本來就是沖着林顧問來的!
還有那次……那個姓谷的男人妄圖坑害林顧問,結果卻被邵明撞上,邵明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打算,所以才出手了。誰知道邵局還不肯停手,今天又派出了人……
警察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如果邵局真的是犯罪分子,那他在警局中潛伏了這麽久的時間,那不是很可怕嗎?
邵章察覺到了這些人目光的變化,他的心也冰涼了起來。
林歇有本事!
太有本事!
袁森這樣的男人,竟然都被林歇迷得七葷八素,林歇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快跑啊!”邵章身後的男人又推了他一把,還示意挾持林歇的人,道:“帶着林歇走!讓他多活兩個小時!”
這句話激怒了警察們。
當着他們的面,這些歹徒就敢如此狂妄!
實在挑釁他們警局的威嚴!
“你走不了。”林逸凡眼珠子都紅了,他個頭矮,但卻極為兇狠。一直躲藏在人後的林逸凡,這次終于走到了跟前,他猛地沖上去,“噗嗤”一聲,邵章的肚子被紮了個窟窿,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
趁着邵章身體一軟的時候,林逸凡将邵章推倒了在了地上,然後一腳踩在了刀口上。
“啊啊啊!”邵章哪裏受過這種痛苦?他立刻慘叫了起來,身體幾乎蜷成了一只蝦米。
欣賞完了整出鬧劇,雖然有林逸凡這個意外,不過最後結果差不離。林歇這時候才滿意地出了聲:“邵局,疼嗎?你們綁架大活人去做實驗,不施以麻藥,就下刀的時候,他們的慘叫聲你聽見了嗎?現在你有多疼,當時他們就比你疼百倍千倍。”
邵章這時候痛得都快失去神志了,但他還是本能地道:“不,我不是,我沒有……”
“跑啊,你還能跑到哪裏去?”林逸凡低笑一聲,看上去像是陷入了癔症中,整個人都漸漸顯露出了瘋狂的一面。
這是每個X的成員必然會經歷的過程。
林逸凡微微蹲下身,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在了邵章的手掌上。
“啊,啊啊啊!”邵章叫得更凄慘了。
身後的男人動了動。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立刻把邵章切了。”林逸凡道。
那個男人果然不敢動了。
這還不能說明邵局和男人關系匪淺嗎?一幹警察握緊了拳頭。
“林逸凡,別再動了,現在,放下邵局……邵章。我們自然會将人帶回警局審問。”談判專家出聲道。
“你讓他們先放了林歇!他們要殺林歇,你們知道嗎!你們這群廢物,警局的廢物!根本護不住你們的林顧問……”林逸凡憤怒地喊道。
一幹警察雖然有些怒氣,但臉上同時也覺得火辣辣的,還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我放,我放……”林歇背後的男人粗喘着氣,松開了手。
他其實已經體力不支了,之前經歷了撞擊,受了傷,剛才不覺得什麽,這會兒卻覺得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而越是看着林歇的樣子,男人還越是覺得可怖。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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