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2

“師尊?”餘憐見葉翎神情閃爍不定,立即放下梳子退到他身後,謹慎地小聲問,“是弟子說錯什麽了嗎?”

沒,不過是感嘆下自己“穿”不逢時的多舛命運罷了。

“沒有,”葉翎無聲嘆了口氣,心道原身徒弟得多怕他,自己只是神色不對就躲得遠遠的,于是揮手喊人過來,把梳子放進他手心,放緩聲音安撫,“為師就是感嘆景曦已經這麽大了。”

“是啊,師尊當年帶景曦來玄清宗時他才不過十歲,還成天央求要師尊陪着睡,”餘憐替他束完發後,起身替葉翎取了件款式顏色與昨日相仿的玄色外衣,想為他更衣,“如今轉眼都快十年了。”

青年手裏的玄色衣裳怎麽看怎麽悶,葉翎搖頭表示拒絕,自顧自挑了件素白的紗衣披上,腦海裏回憶着原身和男主景曦的初次見面。

約十年前,原身下山降魔除妖時,恰巧借宿在一處落魄村莊的農家裏,當晚用過飯後,農戶主人好心告訴他,村裏近來常常鬧鬼,奉勸他夜間不要随便活動。

葉翎雖不信奉鬼神,但也聽從大姐建議夜不離宿,直到某日傍晚他除妖歸來時,發現向來寂靜的村莊哄鬧不止,村長家門口堆起一個巨大的草垛,上面捆綁着一名瘦小單薄的男孩——也就是原書的男主景曦。

還沒患上心魔的原身也曾是剛正不阿之人,聽見村民們欺負男孩無父無母便要用他祭天驅鬼,當場大怒,揮劍把男孩救下帶回玄青宗,甚至還收他做關門弟子。

如此想來,原身其實對景曦有救命之恩,怎麽到後來就落了個一j穿心的下場呢?

葉翎想的入神,眼眸微垂長睫彎彎,無意識地對着鏡子整理儀容,不時擡起纖細手指抹去紗衣上細小的折痕,綢緞般的烏發盤起用白玉的簪子固定,一身素白如雪的紗衣将整個人襯的清冷出塵。

自葉翎換上白衣後,餘憐就站在他身後偷偷打量,手中甚至還舉着那件被嫌棄的黑衣。

葉翎理好衣領轉身問餘憐,“景曦人呢?”

“師弟此刻......在桑峰山,”餘憐迅速垂下頭,将衣服疊好放歸原處,面露不忍之色,“估計再過兩盞茶的時間便要受罰了。”

葉翎皺眉,“受罰?”

“是,有數名弟子稱親眼在文溯閣撞見景曦盜取功法,寧棱長老前幾日還在景曦房中搜到了這卷功法......”餘憐邊說邊觀察着葉翎的神色,聲音越來越小。

葉翎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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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溯閣一事是原書情節中極為重要的轉折點,景曦偷取功法是假,但盜取寶物是真,雖然遭人構陷但也并不清白,或是怕真正盜取之物被發現惹來更大的禍端,被人算計也沒多辯駁,一聲不吭地受了一百下噬魂鞭。

而專心于修煉的原身正忙着閉關,根本不知道剛被自己利用完的徒弟挨罰一事。

“立即帶我去桑峰山。”

“師尊要去桑峰山?”餘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驚訝地問道,“您不閉關了嗎?”

你師尊就只剩一個月性命了,再不抓緊洗白、還一心搞事業連命都要沒了。

“是,”葉翎站起身來,大步離開房間,頭也不回地催促道,“現在出發。”

桑峰山。

高臺上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襲黑袍,不茍言笑地負手立于中央處,手持軟鐵鞭,冷冷俯視着數十節圓形臺階下,中心處雙膝跪地的青年,高聲質問道,

“景曦,你私自盜取閣內功法,可否知錯?”

烈陽當空毒辣似火,青年蒼白如紙的面容上有冷汗劃過,跪的時間太久,此刻他已有些神智不清,突出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片刻後才嗓音沙啞地回複道,“弟子......認罪。”

附近看臺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聲。

“執法長老沒搞錯吧,閉關弟子還要去偷中階功法?”

“說是關門弟子,我看霜月仙尊根本就懶得管他,別說教授功法了,你看他整日背的那把破鐵劍就知道,霜月仙尊根本不認他這個徒弟。”

“可我聽說他是霜月仙尊親自救回來的啊?怎麽會真的不管呢?”

“那誰知道了,或許就是一時興起呗,你見過哪個徒弟受罰,師尊連看都懶得來看一眼的?”

景曦臉色更白一分,不自覺地攥緊拳頭,手腕立即傳來撕裂般的扯痛,但他毫不在意地死揪着衣角,渾身肌肉緊繃,眼睛通紅地幾乎要滴出血來。

“既然你供認不諱,那本長老便要依律令罰你,好讓你長長記性,”高臺上的執法長老一甩黑袖,示意身旁弟子,命令道,“鄧言,去捆上!”

“是,師尊!”

上一秒低眉順眼的青年手握麻繩來到景曦身旁,下一秒便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話,“什麽天賦異禀天之驕子,不一樣得給我跪下。”

“滾。”

景曦不屑于看他一眼,利落冷淡地扔下一字後移開雙眼,只是視線落在那捆麻繩上時不知想起什麽,瞳孔略微縮了縮。

“你個沒爹沒娘的雜種還敢罵我?!”鄧言登時氣的滿臉通紅,二話不說甩開繩子就要去捆景曦的雙手,見他腕間露出一截白色紗布,幸災樂禍地笑了,“喲,帶傷來的啊,不會是你師尊也嫌你這雙手惡心,随手用劍劃的吧。”

雙眸一寒,景曦骨節分明的手指眨眼間便扣在鄧言右手尺脈命門處,嗓音低涼如水,“要捆就快點,再廢話這只手便廢了。”

“戳到痛處惱羞成怒了?”腕間劇烈的餓疼痛讓鄧言的聲音都變了調,不怒反笑道,“看來‘玄青宗第一棄徒’所言非虛啊。”

景曦略微眯着眼,眸中浮現殺意,正欲發力,突然只覺一股渾厚強大的靈力從面前倏地卷席而過,方才還在面前張牙舞爪的鄧言整個人如線般飛出數十米外,“咚”的一聲巨響撞在看臺圓石柱上,嘔出一口血時眼中還有反應不及的迷茫。

一襲白衣翩翩從天而降,清瘦身影擋在景曦身前,輕甩衣袖,清冷聲線徐徐響徹整座桑峰山,“我便要看看,沒有本尊的同意,誰敢擅自動他。”

景曦不可思議地看着身前的白衣男人,平靜無波的黑眸裏卷起驚濤駭浪。

“霜月仙尊怎麽來了?!”

“他不會是來為景曦打抱不平的吧?”

“葉翎!你竟敢肆意出手傷人!”看着自己狼狽不堪的徒弟,高臺上的執法長老氣的面色發青,狠狠一甩鐵鞭,隔空指着葉翎怒吼道,“你眼裏還有沒有宗門律令了!”

随意瞥了眼倒地不起的青年,葉翎內心默默說了聲抱歉,他并非有意傷人,實在是看景曦被捆情況緊急,一時沒控制好力道。

下次打人一定多注意。

毫不走心地愧疚半秒後,葉翎擡眸望向遠處怒不可遏的男人,立即辨認出他就是原書中“怒發沖冠”的執法長老寧棱;兩人與如今掌門司堯、傳功長老白軒同拜師于玄青宗前任掌門,只不過心高氣傲的原身向來不将寧棱放進眼裏,對其餘兩位都以“師兄”相稱,偏偏對寧棱這個大師兄直呼其名。

而寧棱更是嫉妒原身的天資過人,自小也是橫眉冷對。

“宗門律令也規定當衆刑法須得衆長老同意,你又可曾得過本尊首肯?”葉翎哪裏曉得什麽律令,只得硬着頭皮面不改色地胡亂瞎編,見周圍衆弟子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更有底氣地揚聲道,“你傷我弟子,本尊自當原數返還。”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宗門律令豈能任你當兒戲!”寧棱怒火中燒,直指葉翎毫不客氣道,“你不要以為宗主念舊情便能無法無天!”

“我若偏要無法無天,你能奈我如何?”葉翎嘲諷一笑,不緊不慢地回答着,視線掠過寧棱,落在他身後座于高位、嘴角噙笑的男人身上。

果不其然,男人立即捕捉到他的視線,笑意更深,起身幾步慢悠悠晃到寧棱身邊,樂呵呵地拍着男人肩膀,“寧棱長老怎麽氣成這樣。”

話音一落,人群立即開始交頭接耳。

“我沒眼花吧,白軒長老居然插手了?”

“他不是從不管事的嗎?”

“啧啧,今日真真沒白來。”

“小翎啊,今日舍得出來了?”白軒眨眼間瞬移到葉翎幾步外,氣定神閑的“啪”一聲展開墨畫扇面,語氣笑吟吟地看着椰葉翎,“身子好些沒?”

葉翎心道自己果然沒記錯,原身的三位師兄中,除了寧棱看他不慣,其餘兩位都是典型的“無腦護犢”,對原主有求必應,于是乖巧點頭道,“好多了,謝師兄關心。”

寧棱急的跳腳,一時顧不上儀态儀表,“白軒,你也由着他胡來!”

白軒不耐放地一揮手讓寧棱別吵,慈祥愛憐地看着自己年輕的小師弟,指着景曦問道,“小翎是想帶他走嗎?”

葉翎點頭,再次乖順補上一句,“......謝過三哥。”

“好,好,好,多少年沒聽你喚我聲‘三哥’了,”白軒滿意的連連點頭,甚至有些激動道,“想帶走便帶走吧。”

觀衆席的衆弟子被白軒長老哄孩子一樣的輕聲細語驚的說不出話。

這還是他們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笑面虎槲羅仙尊嗎!怎麽還是個弟控呢!

葉翎見此事已成,心中大喜,轉身面向景曦時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意,眼尾上揚薄唇輕勾,一雙動人心魄的鳳眸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景曦,眼裏滿是關切。

他略微彎些腰,伸出一截白皙如瓷的手,手腕纖細指尖修長,溫聲道,“景曦,為師接你回去。”

景曦呼吸一滞,一時竟忘了開口。

幾時這人也曾這樣喚過他......

見自己遲遲不伸手,面前的人似乎有些急了,蹙眉想了片刻後,再次開口道,

“景曦還不起來,是要為師抱你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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