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8
葉翎借着修養之由,在隐竹院閉關修煉了整整五日。
噬魂鞭确實讓他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也僅此而已;原身雖患有心疾,但肉身同樣也是異于常人的堅韌;再加上餘憐的藥浴和白軒從整個玄青宗為他搜羅來的靈丹仙藥,第五日他已經能行動自如了。
躺在床上的這幾日,葉翎又将暗室徹底翻了一遍,發現東側的書架中有七成的書都是關于魔:魔的起源、繁育衍生、甚至體質與功法都應有盡有。
其中最多的是關于成魔的兩種途徑:一種是靠正常□□繁衍子嗣,另一種就是通過“堕魔”。
堕魔的方式有很多,但主要是依靠四個字:機緣巧合。
最常見的情況就是修習者為獲得魔族力量,修習魔族功法主動堕魔,小概率便是修習者意外走火入魔。患上心魔,最終抑制不得而堕魔,但書中也記載過因誤食魔族食物等極其奇葩的緣由。
魔族功法強大,修煉速度極快,但正常人類修煉者很少主動堕魔:堕魔者與天生魔族,也就是魔人,并不相同,魔人擁有堕魔者無法獲得的金剛不壞之身,更在血脈上對堕魔者有壓制性的抑制作用。
至于原書中所提景曦僅憑一人之力、殺盡半城魔人的這一壯舉,葉翎只能歸結于四個字:主角光環。
相比之下,更令他愁眉不展的,是暗室裏的那把劍,以及盒子上“贈吾徒”這三個字。
葉翎此時坐在院中小憩,并未束發,一頭青絲黑玉般絲滑柔順,幾縷碎發随意垂落臉旁;長眉若柳,睫羽微垂,視線落在面前的石桌上。
桌上放着一把通體晶瑩的佩劍,劍身纖細輕盈,透着清冷的淡淡寒光。
此劍名為“青竹”,上古佩劍之一,也是原身的佩劍。
微風拂過,竹林傳來沙沙一陣聲海,葉翎持劍來到林中,身如玉樹,素白的衣裳随風輕擺;清瘦的身影如輕燕般輕盈,随着竹葉顫動聲,玉手輕顫青劍出鞘,纖細皓腕旋轉,青劍便如閃電般盤旋着脫手。
只見眼前青光一閃,青竹便牢牢釘在十丈外的一片竹葉上,絲毫不差。
緊蹙的雙眉略有舒展,葉翎揮袖将青竹招回,順手摘下劍尖上的竹葉,眯眼打量着葉片中心被劍刺穿的圓孔,心中飛快盤算着。
原身是如何提前得知景曦日後會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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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這是原身隐退江湖的師尊、玄青宗前任掌門提前料到原身會患上心魔,特意為他準備的?
葉翎搖搖頭,不論哪一種都說不通。
心魔導致的被迫堕魔大多會遭到反噬,常人都會如原身一樣想盡辦法抑制,不說自古無人能預料堕魔時間,就算能預料到,又怎會直接放棄,反而用血咒這樣狠毒的法術封印這個“禮物”?
葉翎腦海中一片亂麻,只恨不得将故去的原身喚醒,好好盤問他究竟是不是精神錯亂,才故意丢下這樣一大攤爛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遠處響起細微的腳步聲,葉翎豎耳傾聽,兩道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多時身後響起一道溫和而陌生的聲音:
“小翎為何不在屋裏休息?”
溫聲而來的男子身形修長,玄色袍服沒有一絲褶皺。他的背脊筆挺,五官深邃卻不刻薄,眸中含笑卻不失威嚴,整個人透露出的是威嚴與沉穩,讓人不自覺想要聽從臣服。
葉翎看了眼他身後提着食盒的白軒,心中了然,收劍來到兩人面前,微微一鞠躬,“宗主。”
語音剛落,只聽白軒爽朗一笑,“看我說什麽,小翎斷不會叫你‘二哥’。”
司堯聞言微微一笑,回身瞥了眼白軒,“你以為誰都如你這般,沒個正形。”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現在心中指不定多羨慕呢,”白軒兩步來到葉翎身邊,将食盒擱在桌上,左右仔細将人瞧了瞧,滿意道,“恢複的不錯,臉上長肉了。”
司堯微微蹙眉,半晌後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葉翎被兩人挑豬肉一般的目光瞧的渾身不自在,無話可說只能請兩人回到屋內小坐,起身為兩人泡茶。
“別忙了,我和白軒本就是來看你恢複的如何,你反過來照顧我們成什麽樣子,”司堯擡手招呼葉翎坐下,打開白軒放在桌上的食盒,将飯菜一個個拿出來,“坐下吃飯吧。”
被人盯着吃飯實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葉翎頭頂兩道慈愛無比的視線,吃什麽都只覺味同嚼蠟,艱難吞咽中,頭也不擡地垂死掙紮道,“......兩位不吃嗎?”
司堯微笑體貼道,“小翎不必擔心,我們看你吃好就飽了。”
白軒立即附和,“對呀對啊,放開吃。”
葉翎:“......”
原來弟控都這麽可怕的嗎?!
頭皮發麻的吃了幾口後,葉翎實在受不住,将碗筷往桌面一放,垂眸輕聲道,“我吃完了。”
見他面露疏離,兩人面面相觑,眼露愧色;白軒撓了撓頭,謹小慎微的問了句,“小翎,是不是二哥三哥惹你煩了?”
葉翎錯愕地擡起頭,立即擺手否認,皺着眉,認真措辭道,“不過是有些反應不及。”
并非他故意不接受兩人好意,只是他一個奪舍之人,搶了別人身子不說,再恬不知恥地坦然受着萬般寵愛,實在心中有愧。
看兩人小心翼翼地讨好原身,若是知道這具身子是個空殼子,裏面芯子早遭人調包,該有多難過。
深吸口氣,葉翎低頭調整了下自己僵硬的表情,努力露出友好的表情,輕聲道,“宗主三哥特意抽時間過來,葉翎心中自然歡喜。”
“如此甚好,”司堯欣慰地微微一笑,從食盒拿出一個碗,親手遞到葉翎面前,“二哥正好帶了藥汁,小翎趁此喝了吧。”
身子一僵,葉翎低頭看了眼面前黑乎乎的粘稠液體,不可思議的地看着一臉笑意的司堯,磕巴一聲,“......這等小事,不必勞煩宗主了,葉翎待會兒便喝。”
“無妨,二哥喂你。”
“......”
司堯再次面露愧色,嘆息一聲,“小翎不喝,是嫌二哥麽?”
“......沒,我自己喝。”葉翎心中冰涼,視死如歸地接過玉碗,手一抖,藥汁盡數進肚,混合着辛辣、苦澀以及焦糊的味道遍布味蕾。
不及他反應,一旁白軒眼疾手快地往他嘴裏塞了粒糖塊,酸中帶甜的話梅清香取代苦澀,迅速在口中散開。
葉翎嘴中含着糖,眨巴兩下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一臉賊笑的師兄。
“聽餘憐說你這兩日乖乖将藥喝了,我和白軒就猜測你定會如小時候一般,将藥汁倒掉;方才一去竹林,果真便聞到一股藥味,”司堯不緊不慢将藥碗放進食盒內,好整以暇地看着葉翎,“以後我每日都過來看着你喝藥。”
什麽愧疚!什麽弟控!統統都是騙人的!
遭人哄騙的感覺并不好,葉翎皺眉轉過身,嘴裏含着話梅含糊不清道,“.......沒有下次了。”
“一碗藥一顆話梅糖。”
“十顆。”
“三顆。”
"......七顆。"
“五顆,話梅吃多了倒牙,”另一位幫兇白軒敲敲葉翎的腦袋,故作兇态,“再讨價還價就一個都沒有,藥也得照樣喝。”
而立之年還處處遭人管制,葉翎心中無奈,不好佛了兩人面子,只能悶悶應了一聲,雙手往袖中一塞,慢吞吞走到躺椅中躺下,轉過身子閉上眼睛。
俨然一副“慢走不送”的态度。
司堯失笑,起身拿起床邊疊好的薄毯,來到葉翎身邊俯身替他蓋好,輕嘆一聲,“此次來還有一事要告知你,景曦的處罰已經下來了。”
葉翎睜眼,“什麽處罰。”
“明日起每日卯時去打掃文溯閣,滿足一月即可。”
葉翎滿不在乎地輕輕“唔”了一聲,阖着眼用毯子蒙住頭,直到兩人離去滿一炷香後才慢慢露出頭來。
空無一人的房中,獨剩葉翎一人在落日餘晖中,睜着眼睛無聲地望着前方。
方才司堯說要罰景曦去文溯閣打掃時,他險些便要出聲阻止。
原書最大的轉折點與懸念之處就在景曦清掃文溯閣一事上,景曦在文溯閣意外翻到一本古老遺跡,上面記載了一種提高功力的神秘法術。
盡管文中并沒描述法術具體內容,但聯系原身最後的凄慘結局,合理猜測這法術上應是詳細記載了原身這三年是如何利用景曦,以此來提高自身修為。
若葉翎猜的不錯,這種法術當是活一死一的結局,不然景曦連三年都咬牙忍了,沒理由在成人禮當晚刺殺原身。
念及此處,葉翎迅速扯開毯子起身,對着鏡子松松挽了頭發,不多時便來到文溯閣不遠處的一處大樹後。
既然他再沒有理由出手阻止景曦受罰,不如先一步下手,去文溯閣将這本密法親自翻出來,或許還能趁機解開一些謎團。
葉翎心中默念隐身訣,這兩日除了悶頭讀書,閑暇時也學了些簡單法術。
深吸口氣,葉翎心中忐忑地從樹後昂首走出來,在門口故作姿态地晃悠了兩圈,見門前看守的弟子毫無反應,索性大搖大擺地從側門進了閣樓。
夕陽餘晖,衆生萬物的影子在金黃的天際中被拉扯的很長;一片安靜祥和中,一道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葉翎待過的位置,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動,直到消瘦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後才緩緩轉過身。
暮風習習,仿佛有人在輕聲低喃,眷戀與溫柔揉雜在風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他仿佛在說:
“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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