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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何在?這又有什麽預示?難不成她老人家想要提攜大房,打壓二房?

王夫人預感不妙,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仔細想想大伯子去法華寺也有些時日了,竟然至今未歸。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在廟裏禮佛比在家中乏味辛苦百倍。大伯子素日愛喝酒好色,兩樣同時戒掉,這怎麽可能?難不成大伯子也轉性了?

府裏頭有個不慈的老太太已經夠受了,大伯子要是也變了,二房哪還有活頭。

王夫人速速招來馬道婆尋求辦法。馬道婆一聽,就要去瞧賈母。王夫人忙拉住她,小聲道:“可不能去,你一去,保不準她多想什麽,怪罪到我頭上。”

馬道婆瞧見王夫人白皙手腕上挂着一翠綠镯子,稀罕的扶住王夫人,誇了那镯子真好。王夫人笑了,把镯子脫給馬道婆,轉即又嘆氣。

馬道婆知道她和賈母必然是婆媳不和,笑着提醒:“婆媳天生相克,我勸太太一句,趁早想個法子為好。”

王夫人見有門道,忙讓馬道婆出主意。馬道婆笑意不明,王夫人趕忙奉上幾百銀孝敬她。馬道婆從腰際裏掏出青面獠牙的鬼和一張紙人來,遞給王夫人,交代她寫下賈母的生辰八字,塞進床上便完了。

☆、第 10 章

幾百兩銀子換了幾張紙片子,王夫人半信半疑。馬道婆笑道:“只管照我說的去做,待我做法之後,一切自有結果。”

錢總不能白花。

王夫人打發走人,就要想法子把東西塞進賈母的床上。她人都到半路了,腦子機靈起來,轉一圈回來了。

當初她和鳳丫頭放印子錢,行事十分謹慎,尚且被死老太婆抓個正着。如今她草率的去行巫蠱,一旦有什麽意外,豈非太不劃算了。她好容易躲過那遭劫難,再陷入另一遭劫裏,豈不虧?哪還能和往常一樣硬氣的站在人前?府中的幾個主子們已經接連吃了老太太的癟,前車之鑒,必要引以為鑒的。

王夫人眼珠子一轉,主意來了。她回去招來周瑞家的,交代她把這幾個紙片子拿去裱了。一下午的功夫,一張用朱砂畫着福壽祿的黃符紙就做好了。

王夫人拿着‘符’前後翻弄翻弄,除了比平常的符紙厚重些,倒沒什麽不同。

“恒遠道士的符紙如今在街面上很流行,偏他每日只寫三張,價格炒得厲害。像這種福壽祿大符,百兩銀子未必能買得到。”

王夫人驚訝,她只給周瑞家的二十兩銀子。“哦?那你這個怎麽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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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賊兮兮的笑道:“我托人把拿東西裱成符紙樣,再借樣照貓畫虎,成了這福壽祿的大符。奴婢尋思像些就行,誰曉得咱這張不是那三張之一?二十兩銀子就妥帖了,劃算還安全。”

周瑞家的谄媚的笑着,微微抖着眉尾,仔仔細細觀察王夫人的神态。其實不過是做假畫個符罷了,她五兩銀子就搞定了。餘下的那些錢,她當然不會老實退回去。只要她事兒辦的漂亮,太太不會追究。

王夫人自覺省了八十兩銀子,挺開心。王夫人大誇周瑞家的會辦事兒,另賞了她三兩銀子作為跑腿吃茶的錢。

周瑞家的高興地應承,心裏卻腹诽這賞錢都沒她貪得多,她不貪才怪!

……

晚風冷冽如刀,吹得人臉蛋子生疼。

銀钏打了個哆嗦,立起衣領子。她快步過了東角門,去找赦老爺身邊的大丫鬟秋桐。

秋桐仗着老爺去禮佛,整日無事可做,便每日好吃懶做,早睡晚起。銀钏敲門,秋桐才脫了衣裳,故有些不耐煩地來開門。秋桐見是銀钏,态度稍好些,迎她進來。

銀钏讪笑兩聲,進了門。府裏人都道她和秋桐好,實則她最看不上的人就是秋桐。仗着有幾分姿色又是大老爺房裏的,從不把二三等瞧着眼裏,為人斤斤計較,又尖酸刻薄。銀钏不過是膽小,怕她才順着她的,沒想到後來秋桐卻黏上了她。

“這麽晚,你來看我?”秋桐奇怪的問。

銀钏定神,笑着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包點心來,遞給秋桐。“太太今兒個要的,卻一口沒動。”

秋桐打開一瞧,是她最愛吃的馬蹄糕。她二話不說,就伸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銀钏也沒管她,歡喜的笑了笑,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符紙來,摸了摸。秋桐果然好奇相詢,銀钏得意的和她講了符紙的出處。

恒遠道士的?那可是好東西!

秋桐眼睛亮了,笑拉銀钏就在她這住下,明日再走。銀钏正有此意,歡喜地點頭。次日天未亮,起遲了的銀钏急匆匆的趕去伺候王夫人。秋桐還賴在榻上,笑得得意。等太陽照屁股了,秋桐才起,四周瞧了瞧,從她枕頭底下翻出符紙來,湊到嘴邊親了一口。

照理說偷東西這種事,秋桐應該藏着掖着。但她不懼于銀钏,早想好了借口死不認賬。對外就說這東西是自己求的。秋桐拿着符紙,在大房衆下人跟前招搖過市,惹來好一頓羨慕。秋桐虛榮心得到意足,說話态度愈加飛揚跋扈。

王善保家早看不慣她,将此事告知邢夫人。邢夫人罵了秋桐一頓,順便把‘罪魁禍首’福壽祿符紙收了。

邢夫人拿着符紙參詳半天,納悶的問王善保家的:“真有那麽貴,一百兩?”

“可不,得這東西要看機緣。”王善保家的笑道。

邢夫人得了便宜挺高興,只不過這符紙到底不如錢來得實在。不如趁機賣個好,送給老太太讨歡心?邢夫人樂呵的坐定主意,這就把符紙供奉給賈母,送之前她還特意查了用法,符紙要貼在床底的。

賈母捏着符紙摩挲了一通,笑道:“難為你有心,是不是從恒遠道士那裏求來的符紙,都這樣厚硬?”

“不全是,這是大符,功效翻倍,才會如此。”邢夫人不懂裝懂,表現的很自然。

賈母點點頭,再次稀奇地瞅了瞅,誇贊邢夫人有心。邢夫人一年多來沒被賈母贊美了,忽聽此話,心裏美滋滋的。

“去吧。”賈母打發了邢氏,只留下鴛鴦近身伺候。至于那符紙,她随意丢在了桌上沒管。小憩之後,黛玉和三春姊妹下學,嘻嘻笑笑地進屋見過賈母。

黛玉看見那符紙,好奇的問了問。黛玉忙誇贊大舅母孝順用心,乃是她們姊妹學習的表率,三春姊妹也附和。

賈母訝異的打量黛玉,點點頭,覺得孩子們的學沒白上。真不錯,每個孩子都在成神的道路上奔騰着。她的大神培養計劃成功,指日可待。

“這符不是要貼在床下才靈驗麽,我們幫祖母貼如何,先生近日剛跟我們講授何為‘孝’呢。”探春笑着讨好賈母道。

賈母眯起眼,從探春手裏接過符紙,輕笑了一聲。打發走三春姊妹,賈母則将符紙撕成兩半扔在地上。

鴛鴦訝異萬分,錯愕半晌之後,她才膽大問賈母:“老祖宗,您這是?”

“大媳婦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玩意兒,我不信!”她又不是人,只是個文學網站而已,什麽符紙生辰八字十二星座的,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鴛鴦知道老太太最近愛好有轉變,不多言了。老太太為了護住她,甚至眼裏責罰了大老爺。鴛鴦心自然十分感恩老太太,說實話,她更喜歡老太太現今明辨是非、雷厲風行的樣子。以前的老太太慈祥至極,好雖好,但太糊塗。

鴛鴦彎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紙,突然發現不對。鴛鴦看清是什麽,手抖了一下,她的臉先氣紅了……

秋桐見了地上擺放的五鬼和紙人兒,吓得魂飛魄散,趕緊磕頭,戰戰兢兢交代事實。銀钏被叫過來問話,卻是拒不承認秋桐所言。王善保家的也帶人出來作證。大家一致指認秋桐,秋桐曾親口承認那符紙是她想自己求的。

秋桐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哭哭啼啼的在賈母跟前解釋,認下自己偷符和貪心虛榮的罪狀。銀钏見狀也哭,求老太太做主,她冤枉!

“你真冤枉?”老太太揚眉,笑眯眯的附身,湊近了銀钏那張臉。

銀钏吓得沒了會兒,傻愣着,連她眼角的淚水也一遭兒停住了。

老太太繼續笑,找了個舒坦的姿勢坐着,順道用手理了理自己的綠衣裳。王熙鳳送她的這套綠衣真不錯,穿上瘾了!老太太突然轉頭,跟鴛鴦囑咐道:“以後就照這種樣式的來,多做幾套,春夏秋冬的都要。”

鴛鴦怔住,沒想到老太太下話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愣了半晌,她才急忙反應過來點頭。

銀钏卻一刻都沒放松,內心的恐懼更多了,越來越害怕,整個人就像繃緊了的弓弦。

銀钏也怕,不過她會遵照王夫人的囑咐。俯首低頭,謙恭,不亂言。

老太太笑得更開心了,驚得秋桐和銀钏倆人冷汗津津。“老二家的哪兒去了?”

邢夫人自知自己惹上了巫蠱,正全身發抖的叫嚣倒黴,忽聽此話,心下一喜,趕忙叫人去叫王夫人。

老太太突然拍桌,吓得一屋子人全被真的身子哆嗦。“亂棍打出去吧。”

秋桐吓得倆腿直抖。憎恨的瞪向銀钏,欲喊冤枉饒命。奈何她一張口,兩個訓練有素的嬷嬷就架住了她,用臭鞋底子堵了她的嘴。下一刻,她就被丢院裏挨打了。

王夫人再來的路上,突然心慌胸口發悶。她望天感慨,這難道有什麽預兆?王夫人剛穩住心神進院,就看見屁股被打開花的秋桐被架走。

“這是?”王夫人見鴛鴦出來迎她,順嘴問了問。

“她自有老子娘領回去,太太不必擔心。”鴛鴦淡淡的笑道。

王夫人沒吱聲。秋桐才不過是被打了一頓扔出去罷了。她才不擔心,她擔心的是秋桐罰的輕!老太太是不是察覺出來不對,才找她?

“嗯,你來了。”賈母見了王夫人,笑讓王夫人坐。王夫人見賈母态度不錯,剛松口氣,忽聽一聲震響,吓的起身,方知是老太太拍桌。

“她不是好貨,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裏這點貓膩?”賈母指着銀钏暗罵道。

老太太這是罵誰?

王夫人聽得心虛,倆腿順勢一軟,站都站不住了了。身上冷汗出了幾茬,心裏不停地用‘無證據’強撐,來安慰自己。

銀钏見王夫人來給自己壯膽,連忙哭着喊冤枉。

“啧啧,這丫鬟真是光身子上吊,死不要臉了!”賈母眯起眼,似笑非笑的望向王夫人,“老二家的,你身邊的丫鬟都能賤出花來了,你素日怎麽管教的?”

王夫人沒想到自己會被羞辱,瞪眼錯愕。她隐忍咬住下唇,動了動鏽住的脖子,無辜地擡起眉眼看賈母。

☆、第 11 章

“母親,媳婦不明白您的意思。”

賈母冷笑,目光掃過王夫人,看向銀钏,沒想到這丫鬟嘴巴挺嚴。

銀钏惶恐,下意識的看眼王夫人,顫顫巍巍的挪動着膝蓋,跪爬到賈母跟前,狠狠地磕頭跟賈母喊冤枉。

賈母當沒聽見,打了個哈欠。

王夫人了解情況後,穩住心神。原來老太太沒證據,那她憑什麽跟自己無端發火?就算是長輩婆婆又如何,母不慈,休怪子不孝。

賈母又打了個哈欠,她歪在貴妃榻上,手托着臉,眯着眼。王夫人靜靜等了一會子,發現賈母始終沒動靜,擡頭瞧賈母似乎是睡着了。王夫人心中更加不爽,也不愛在這多等。

以為她做媳婦的不敢吵,她不敢退下?王夫人瞟一眼賈母,心中冷笑,招呼鴛鴦過來小聲道:“一會子老太太醒了,幫我說一聲,此刻我還有事,先走了。”

鴛鴦愣了下,回頭看眼眯着的賈母,只好點頭應付王夫人。

王夫人心裏松口氣,轉身就去。可巧了,她剛踱步到門口,就聽外頭有人邊笑邊喊着:“老祖宗,我來遲了。”

是她的內侄女王熙鳳!

才剛她還小心翼翼,斂氣屏聲,跟個受驚的兔子似得。這鳳丫頭可厲害,竟敢在老太太屋外此般大聲喧嘩。

王熙鳳笑着進門,差點撞上王夫人,她忙退了一步,驚吓的捂着胸口道,“阿彌陀佛,可吓人了,幸好沒撞到太太。太太您這是要出去?”

王夫人冷眼瞪王熙鳳,低聲罵道:“沒規矩的混賬,老祖宗歇着呢,你混叫什麽。”

王熙鳳一愣,就見鴛鴦出來,代賈母請二人進屋。

王夫人聽說自己又被叫去,不情願的蹙眉。

賈母早睜開眼坐直了身子,跟王夫人道:“無礙的,我本就在等她的。”

王夫人微愣,這才明白賈母聽見才剛她說的話了。賈母不說還好,說了王夫人心裏更吃味。王熙鳳算個什麽,不過是她從娘家親戚裏淘出來的窮丫頭。她才是王家正經的金枝玉葉!

“人呢?”賈母精神了,瞧王熙鳳的倆眼都在冒光。

王夫人聞言錯愕,料知其中有事,忙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笑道:“抓來了,帶進來!”

王夫人順勢抄門口望去,就見倆婆子押着一婆子進門。被押的婆子身穿栗色偏襟棉襖,低着頭,頭戴着同色綴翡翠的抹額,發髻在頭頂攏起,簪了一根道骨仙風的木簪子。

王夫人瞪眼細瞧,大驚,這是馬道婆!

倆婆子踹了馬道婆的小腿,令其給賈母下跪。馬道婆方擡首,滿臉淚痕驚恐萬分的給賈母磕頭求饒。

王熙鳳順勢叫人把搜來的東西晾給賈母,內有紙人、悶香等物,還有一些做邪法的道具。王熙鳳還交代,她拿人時馬道婆正在作法;手拿着泥塑的草人,往上頭各種穿釘子,栓鎖子。

賈母輕笑,輕聲問馬道婆:“寶玉他幹娘,你這是給誰做法,保一方平安呢?”

馬道婆看着完好無損的賈母,直勁兒哆嗦,跪地磕頭。這一磕頭,才發現身邊跪着的丫鬟跟前,擺着的五鬼和紙人就是她的。

真是因為這件事!馬道婆下意識的看向王夫人,難道是她說的?

王夫人驚得額頭冷汗直冒,她連忙給馬道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

馬道婆心裏有底,不那麽慌了,讪笑着跟賈母解釋,她是給別人做法,地上的東西跟她沒關系。

“眼睛長着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說瞎話的。敢說着地上的玩意兒跟你沒關系?那好歹你也做的像點,別留這麽大破綻。”賈母随手從她的包裹裏抓出一把一模一樣的紙人,輕飄飄的撒在馬道婆跟前。

馬道婆全身戰栗,吓得牙齒打顫,伏地不敢看賈母。

“送你去錦衣府什麽下場?必死!”

馬道婆身心一震,吓得求饒,磕破頭。

賈母見情況差不多了,打發走無關人等,只留王夫人和幾個親信在屋內。

“說吧。”

馬道婆為求活命,認罪的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快,底兒都不留的把王夫人供了出來。

王夫人早吓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地,吓得直翻白眼。王夫人連面對賈母的勇氣都沒有,直接暈死過去。

賈母早有準備,招大夫進來,施針弄醒她。

王夫人睜眼醒了,見此狀還要翻白眼暈。

賈母輕笑:“大夫,哪個穴位最疼,全紮!又或者,”賈母拿起被馬道婆紮得不成樣子的草人,丢到大夫跟前,“你照着這上頭紮!”

“這都是致命的死穴。”大夫拿起草人觀察一通,正經的總結道。

王夫人哎呦幾聲,睜眼醒了。她麻利的翻身下地,鞋也顧不得穿,給賈母跪下了。

賈母眯起眼看她。

王夫人大哭,磕頭跟賈母大聲道:“媳婦冤枉!”

賈母輕笑,對王夫人有了新認識。

王夫人自願表示與馬道婆對峙。王夫人不僅全盤否定馬道婆的話,更指着馬道婆手上的镯子道,“這婆子用邪魔歪道唬我,逼我給她供奉東西,媳婦兒不願,她便威逼利誘搶了我的镯子。那镯子可是母親留我的,我就是把自己送出去,也舍不得把那镯子給人。”

馬道婆炸毛,破口大罵王夫人栽贓。

王夫人痛哭:“她拿寶玉的安康威脅我,做母親的疼孩子,最忌諱這些,我會不應?不僅如此,她還威逼利誘我給寶玉捐個三千兩。我覺得奇怪,斷然是不肯了,她因此記恨我,這才有她今日冤枉我。”

賈母決定給王夫人的臉皮扔一個深水魚雷,厚度太贊了。

那邊王熙鳳拷打了銀钏,到底是王夫人的死士,任憑王熙鳳怎麽唬吓,銀钏咬死口拒不認。

賈母倒是有時間磨這件事,好生把王夫人挂一挂牆頭。豈料關鍵時刻,賈政回來了。

賈政因這些日跪祠堂磕響頭,對賈母頗有怨念。賈政聽說沒證據,幹脆地站在王夫人這邊,“母親,這件事沒有切實證據,不好冤枉人。馬道婆是個不恥之徒,她的話怎好相信?”

馬道婆氣得咬牙,直罵王夫人。

王夫人忙躲進賈政懷裏哭,顯足了她的弱勢。賈政二話不說,伸腳踹倒了馬道婆。

“再敢亂言,弄死你!”

馬道婆一聽“死”,吓得不敢言。

賈母打個哈欠,笑道:“也好啊,就把她送去錦衣府。”

馬道婆驚詫的看賈母:“老太太,小的已經坦白了,您怎麽能出爾反爾?”

“我答應你什麽了?我說你送去錦衣府必死,從沒說會饒你一命!”賈母輕笑,馬道婆自知被耍,絕望的抓狂往老太太身上撲。粗使早架住她,塞了嘴,擡去錦衣府,任憑官府處置這禍害。

屋子裏只剩下賈母、賈政和王夫人。

一陣沉默之後,賈政堅持說王夫人被冤枉。“那個賤婢秋桐,不是有王善保家的等許多人證實了,符紙就是秋桐弄來的。這跟銀钏和二房根本就沒關系。母親且別管秋桐怎麽說,她不過是和馬道婆一樣,臨死想拉個墊背的。”

王夫人附和,連忙給賈母下跪道自己願望。她更加不惜代價的贊美自己,叫人擡來她這些年為賈母抄寫的經書,以證明她的孝順。

“母親,媳婦兒孝敬您還來不及,怎敢害您。您就是媳婦的天,媳婦兒願意一輩子侍候的祖宗,媳婦兒怎能反天?老祖宗,您真誤會媳婦兒了。”王夫人嘤嘤哭泣,淚眼婆娑。

“是啊,母親,王氏十分孝順,這些年您該看在眼裏。”賈政嘆道。

賈母嗤笑,此事王氏有周密安排,她料到會如此。不過,雖沒有鐵打的證據,但王夫人的嫌疑可是赤裸裸的顯露了。牆頭一挂,前後因果明了,王夫人的嫌疑無從狡辯。王夫人自此有了黑歷史,将來再犯錯,拿她不難!

當然,賈母這回也沒打算這麽輕易地放過王夫人。“你不是孝順麽?證明給我看。”

王夫人驚訝,“母親,您信我了?”

“有沒有鬼,您心裏清楚。狡辯改變不了事實。王氏,你今後若還想踏進我這裏,就得好生‘孝敬’我。”賈母挑眉看王夫人。

王夫人錯愕,會意老太太的話外音,老實的點頭。

“那塊玉,我這老婆子忽然覺得不錯了,正好你也舍不得,”賈母笑了笑,故意叫來寶玉問他要不要玉。寶玉早後悔了,以為賈母要幫他找玉,忙點頭。賈母打發了寶玉,揚眉看王夫人:“我還能再見到玉麽?”

王夫人驚詫的看着賈母,雖不解她話裏的意思,但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時候表現你的孝道、你的母愛了。”賈母悠悠的嘆一口氣,眯眼躺下了……

王夫人跌跌撞撞從屋裏出來,臉色早已變得煞白。

周瑞家的在外等得急,就怕出什麽事,她早派人去知會太太的大哥王子騰,王家人一會子就能來給王夫人做主。周瑞家的忽見王夫人安全出來了,忙去叫人知會王家不必來了。

“太太,這事兒過了?”周瑞家的心裏松口氣。

王夫人狠狠抓住周瑞家的胳膊,弄得周瑞家的整條胳膊痛得麻了。

“太……太,您到底怎麽了?”

王夫人仰頭閉眼半晌,突然睜開眼語氣陰沉道:“去池塘。”

“太太,這才入冬,園子裏蕭條,沒什麽可看。”

王夫人沒說話,踱步到池塘邊。王熙鳳早帶着幾個嬷嬷在北邊的岸邊等着。

王熙鳳朝北大概指了方位,“玉就扔在那附近。”王熙鳳頓了頓,又補充道,“太太放心,這幾人都是親信,跟啞巴一樣,不會亂說。塘子裏的水深不過膝,但污泥多,太太小心着些。”

王夫人緩緩地動了下眼珠子,沒吭聲。

周瑞家的至此才恍然大悟:二太太要下塘子找通靈寶玉!

如今已入冬了,池塘水剛結一層薄冰。這種冰水混合,冷得最徹骨。別說二太太身嬌肉貴,便是壯漢進塘子裏走上兩步,兩腿都會冰得沒知覺。

☆、第 12 章

荷花塘子是一潭死水,拋個東西進去,沉哪裏也就在哪裏。

王夫人在塘子裏才堪堪翻找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抓到了污泥中的通靈寶玉。她擡手示意王熙鳳時,嘴唇已然凍得青紫,倆腿早沒了知覺。王夫人往回走,剛挪動一步,身子動了腿卻沒動。她毫無意外的頭朝下,栽進了塘子裏。

周瑞家的吓得在岸上蹦高,扯嗓子對王熙鳳身後的幾個嬷嬷喊:“太太暈倒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麽,快去把太太扶出來。”

嬷嬷們看向王熙鳳。王熙鳳憂心的看向周瑞家的,為難道:“老太太特意吩咐過她們不許幫忙。周姐姐您愣在這裏幹嘛,早前你還不抱怨過,想給太太表忠心,時候到了。”

“我?”周瑞家的表情慌亂,看着滿池子的冰水,不敢下腳。王熙鳳呵斥一聲銀钏,先踢她下了水。她不是效忠她主子不肯交代麽,多好的效忠機會!

周瑞家的見狀,也跌跌撞撞下水,寒冷的水化成冰錐狠勁兒的往他兩腿裏面紮。周瑞家的一邊吸冷氣,一邊跌跌撞撞的往王夫人那裏撲去。

周瑞家的和銀钏終艱難地攙扶着王夫人上岸。

王夫人還有意識,吐了口水,咳嗽了兩聲。王熙鳳驚呼的脫下自己身上的狐皮大氅,緊緊地裹住了王夫人,命婆子背她回去。她則拿着玉,去回禀賈母。

賈母瞥一眼粘着污泥的玉,笑着招來寶玉給他。寶玉錯愕的捧着玉,嫌棄的丢給身邊的襲人,叫人快拿水來給他洗手。

“怎麽嫌髒?”賈母諷刺的問一句,恍然大悟,“難不得你嫌棄,我倒忘了,早前你就說過這樣的混話。什麽女兒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見了女兒清爽,見了男子覺得濁臭逼人。所以,你肯定是嫌棄這泥巴髒了。”

寶玉點頭,十分贊同就的話。

賈母嗤笑。寶玉可真厲害,能把她的‘壞話’當成‘好話’聽。

王熙鳳連忙解說了經過。寶玉聽說母親為了給他尋玉,不惜在寒冬下水,感動得大哭。他也顧不得和賈母告別,便抹着淚,捧着玉,匆匆忙忙去找王夫人。

王熙鳳拍拍胸口松口氣,心裏同時又緊張的不行。姑母尚且是王家正經的嫡出千金,娘家強勢着呢,老太太一句話,她還不是老老實實地受罰?一把年紀了,大冬天的,要在下人跟前下塘子。王家的金枝玉葉尚且如此,她還有什麽資格耍聰明?看來以後老太太這裏必要一心一意的孝敬,耍手段之類的暫且免了。至少老太太活着的時候,她得忍住了。

王熙鳳偷偷擡眼,見賈母想什麽,心中一緊,低頭老實地待命。

……

眼看就要到年關了,賈母覺得不能放任賈赦一直呆在廟裏。是時候把賈赦從小黑屋裏放出來,好生調教一下了。賈母招來賈琏,吩咐其道:“去廟裏請你老子回來。”

“是!”賈琏應聲退下,心中有幾分不情願。他那混賬老父永遠不會來才好。

晚飯前,賈赦方回來,一臉不爽的進門給賈母請安。賈琏不管父親如何,先擺脫自己遲到的責任。他委婉的跟賈母表示:他們會遲到,皆因賈赦賴在廟裏不想走。

“哦?老大,原來你還沒呆夠啊。”賈母悠悠嘆了一句,打量賈赦如今被‘嚴打’後的光景。他臉頰清瘦,卻有些血色了,一身樸實的素衣,倒看着精神不少。

賈赦很不滿當初母親的作為,早積攢了一頓子怨氣。他偏過頭去,梗着脖子,不理她。

賈母笑了兩聲,又問賈赦有什麽覺悟沒有。

賈赦不爽的打量母親,随口敷衍道:“飯菜真難吃!”

“嗯,覺悟低了點,好歹有。”

賈赦心中納罕,顧不得與賈母板臉,問她此話何意。

“往日你仗着自己是榮府的大老爺,內外混賬,稱王稱霸,何曾知道苦日子的過法?寺廟裏給你特意供奉的飯菜,你都覺得苦,若是平常百姓家,你或許早餓死了。”

賈赦抖了抖眉,不爽的梗着脖子跟賈母道:“那與我何幹?我又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兒子,我是國公府正經嫡派子孫!”

“是麽,呵呵……”賈母換了個坐姿,樂呵呵的笑起來,笑得賈赦頭皮直發麻。

老太太一準又在肚子裏憋壞水!這是賈赦挨罰挨出來的經驗。上次她老人家擅自把自己迷暈,圈禁的事情他還沒有清算。老太太是嫡母又如何,就算她在榮府頂天的大,她老人家也不能對嫡子這樣。自古女子就該遵從三從四德,老太太早該“從子”了,可她老人家如今直門跟自己叫板,不能忍!

賈赦感受到母親笑容裏帶着的滿滿惡意,臉變成了豬肝色。實在忍不住了!賈赦拍案而起,當着賈母的面兒數落她的不是,嚴肅而認真地表達了賈母所犯下的過錯。

“……您怎麽能未經我同意,擅自叫人迷暈我,把我圈禁到滿世界都是禿驢的地方!”賈赦想想自己這幾月憋屈的辛苦,惱羞成怒。

“怎麽,我兒想拿此威脅我,把我告到官府去?說我不慈?為老不尊?不守三從四德?”賈母眼睛發亮的盯着賈赦。

賈赦被接連的責問噎住,他其實在心裏是沒這個意思。他再混賬好色,老母親卻只有一個,養育之恩豈能辜負。偏老太太這會子态度太猖狂,賈赦還自覺地占理,嘴一抽便頂撞了老太太。

“對!”

賈赦氣呼呼的喊了話,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他幹咂嘴,有點後悔了,剛要去給母親賠錯,卻見母親滿臉笑顏的看着他。

賈赦覺得不對,驚悚的打量賈母。莫不是老太太被他氣瘋了?

賈母眯眼笑得開懷,“老大啊,既然你無情,便休怪我無義。”

“母親,您此話怎講?”賈赦蹙眉。

賈母沖鴛鴦勾了勾手指,鴛鴦給賈赦遞上一張紙。

賈赦接了,紙上頭是一份名單:張力、宋書山、鄭遠……賈赦起初沒看出什麽意思,等他把名單瞄到最後一個,賈赦才恍然大悟。他曾從這些人手裏頭買過古扇子。

賈赦十分驚訝,賈母怎麽會有這個,一準是他身邊的人出賣了自己。賈赦恨得咬牙,看他回頭不扒了他們的皮!

賈赦不解的舉着手裏的名單,問賈母什麽意思。

“嫡長子作奸犯科,受罪徒刑,剝奪財産爵位的承襲資格。”

賈赦瞪圓眼,張大嘴詫異的看着賈母。老家夥什麽意思?要告他?

“我派人挨個問過了,老大你果然不負我的期望,強取豪奪的厲害。罪名坐實,妥妥的了。這個叫張力的因不賣你祖傳的古扇,還被你打斷了腿。啧啧,我的大兒子可真混賬喲!”賈母眼珠子動了動,笑眯眯道,“相比之下,為母教訓你去法華寺思過,豈非合情合理了?”

“母親,您怎麽能這樣對我?”賈赦臉色蒼白,吓得滿頭冷汗,倆腿虛軟的差點當場癱了。賈赦抖了抖手,扶着紫檀木椅子的扶手,抖着腿坐下來。

“老大啊,是你不孝在先,”賈母嘆了口氣,揚眉道,“便休怪母親無情了。”

“母親!”賈赦冤屈的喊了一聲,想要辯解。可回頭想想,确實是他問責在先。“罷了,以前的事休提。一切都是兒子的不是,母親教訓有方,兒子活該去法華寺思過!”

賈母微微一笑,點點頭。

賈赦噎得一肚子的火,愣是在賈母跟前沒脾氣了。

“既然回來了,好生記住先前的教訓,別叫我失望。不然,法華寺的主持又該高興了。你一去,我就得捐銀子給他。”賈母輕笑道。

賈赦乖順的聽着,不語。

賈母揮手示意他走,還特意讓鴛鴦送他。賈赦瞧眼鴛鴦,想起自己先前因她的遭罪,整顆心簌簌發抖起來。他背着手低頭往外走,再不願多看鴛鴦一眼。

賈赦一路上火氣越來越大,回去就沖邢夫人發火。邢夫人不敢造次,悶聲聽着。賈赦更不爽了,擡腳就要踹四腳高凳上的青瓷花瓶。

邢夫人連忙大呼:“老爺,您忘了?這東西碎了,可不補回來。咱們大房本就寒酸,若是再沒了這些物件撐臉面,老爺以後如何領朋友回家?家徒四壁了,叫人瞧着豈不是個笑話?”

賈赦氣得險些咬破了唇,腳停在半空中,隐忍地收了回去。他不能把大房的正堂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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