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便宜兒子
兩人起得太早,溫家長輩都還在睡,窗外天色帶着灰蒙蒙的淺藍,池少爺捧着一碗粥站在院前看溫将軍練拳。這是溫信陽多年來的習慣,早起跑圈、練拳,一頭大汗回屋洗個澡再出發去軍營,良好的自律讓他整個人都帶着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體魄健壯,走路都帶風。
清晨帶着水霧的淺光下,溫信陽只穿了單薄的一件短衫,額前短發被汗水打濕,濃眉微微蹙着,嘴角下抿,是個看起來有些嚴肅過頭的神色,旁人都不敢輕易接近。
但池雲非不怕他,見到男人第一面的時候他就不怕,反而很是喜歡這樣的溫将軍。
池雲非自己也說不好,到底是喜歡溫将軍的人,還是喜歡他這一身英姿飒爽的氣質,又或許是因為自己總被說像個姑娘家,個頭也不高,所以才仰慕自小起就暗暗希望能成為,卻始終成為不了的人。
溫信陽就是他理想中的“自己”,個頭高大,英挺威武,氣宇軒昂。
池雲非捧着粥看了一會兒,神情帶着不加掩飾的崇拜,貼身丫鬟小聲道:“少爺,您回屋吃飯吧,外頭冷。”
清晨的冷風裹着濕意直鑽進人的骨縫裏,哪怕穿了再多的衣服,調皮的風依然會從袖口、褲管、脖頸裏鑽進去,将人身上的熱氣一點點帶走。
手裏的粥不知不覺就涼透了,池雲非将碗遞給丫鬟,囑咐道:“把桌上的飯撤了端熱的來,再給将軍打一桶熱水。”
小丫鬟第一次見自家少爺學着照顧人,嘴角一彎,嘻嘻笑道:“是。”
那頭溫将軍練完拳,随手扯起脖頸上的汗巾抹了把臉,再擡頭時,鬓角一滴汗順着耳邊滑下,滾過線條犀利的下颚線,看起來分外性感。
他微微喘氣,喉結滑動,看着站在石階上的新婚妻子淡聲道:“你不用陪我。”
池雲非笑了起來,眼底帶着亮晶晶的光,對人的喜愛和憎惡都能一眼望到底:“我喜歡陪你。”
溫信陽別開視線,将汗巾扔給旁邊伺候的仆人,一邊大步進屋一邊脫了被汗水濕透的短衫,道:“那要跟我一起練嗎?”
“嗯?”
“多鍛煉,長得高。”大概是剛鍛煉完神清氣爽,溫将軍的心情不錯,一手按了下池雲非的小腦袋,“還能再長點兒。”
這無疑是逆了你池少爺的鱗,他立刻拍掉溫将軍的手,這一刻溫将軍一點都不讨人喜歡了,他要讨厭溫将軍一盞茶的時間!
Advertisement
小少爺奶兇奶兇地瞪眼,将丫鬟準備好的幹淨新衣劈頭蓋臉砸到将軍臉上,頭也不回地進了卧房。
溫将軍納罕地抱着衣服,想:這小少爺,嘴裏說喜歡一套一套的,翻臉卻比翻書還快。
由此可證,池少爺的喜歡到底值多少斤兩,還得打個問號。
溫将軍洗了澡換了衣服,頭頂着毛巾,渾身散發着濕潤熱氣,長腿一跨在桌前坐下吃了點清粥小菜。窗外天光大亮了,四下院子裏都熱鬧了起來,仆人從月門穿過,站在石階下恭敬道:“将軍,将軍夫人……”
池雲非一聽這稱呼就雞皮疙瘩直冒,搓了搓手道:“我又不是女子,叫什麽夫人?”
仆人看了溫将軍一眼,溫将軍端着茶盞漱了漱口,吐在一旁的小盆裏,丫鬟立刻送上柔軟的絲帕,他接過來按了下嘴角,眼也不擡道:“就叫池少爺。”
“是。”仆人立刻換了稱呼,“将軍,池少爺,司令和太太已經起了。”
新婚第一天,自然是要去請安的。
溫家很大,幾家人都住在一起,溫司令及夫人住在最好的“靜岚院”裏,溫信陽住在旁邊的“君竹院”,其他院子裏還有溫家的堂兄弟們。
大家族的封建毛病多,溫司令自然也有姨太太,但因為專寵夫人一人,其他兩位姨太太均無所出,溫家獨子的待遇自然同旁人不能相提并論。
溫太太在溫家地位超然,又深得司令疼愛,兩位姨太太有自知之明平日也不會出門惹麻煩,因而溫家後院還算和睦消停。
相比而言,池家就要簡單許多。
池老爺只有正妻一個,膝下有二子,其餘親戚住得很遠,在岳城的只有池太太娘家人,親戚關系單一,不容易招惹麻煩。這也是溫家會願意同池家交往的原因之一。
穿過大片竹林,行過繪有各種山海圖的游廊,池雲非這才第一次好好認識了一下溫家。
從外面看不過普通的白牆青瓦,同池家似乎也沒什麽區別,內裏卻是別有洞天: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游廊穿過花園和偏院,有小丫鬟聲如黃莺一邊做活一邊唱曲,曲調婉轉悠揚,越過挂着銅鈴的屋檐,似長了翅膀的青鳥鑽出重重雲層;青石板的小路邊郁郁蔥蔥栽種着溫太太喜歡的繡球花,初冬的繡球幾乎都凋零了,只剩光禿禿的枝丫,綠葉掩藏在雜草之中,看不分明,但來年春天一定會抽出新芽,開出顏色鮮豔的簇簇花朵。
靜岚院外,小小的池塘裏放了“驚鹿”,池雲非跟着溫将軍經過時,竹筒一側恰好接滿了水,于是輕輕一歪,在石壁上敲出清脆的“當”聲,在幽靜的晨光中帶來如詩一般的禪意。
靜岚院裏鋪着“枯山水”,穿着雅致的丫鬟們步履匆匆又姿态萬千地将早餐端如房中,池雲非是個不喜歡讀書的,對“枯山水”知之甚少,只知道這玩意看起來就和普通富家子弟裏俗氣的擺設不同,是要花心思的。
不愧是歷史傳承悠久的大家族,池雲非暗暗佩服,面上卻并不顯詫異,端得是一派“小爺什麽世面沒見過”的坦然自若。
待得通報後,兩人齊齊進了屋,溫司令年紀大了,對家族禮儀更是嚴苛,仿佛生怕走錯一步會丢了溫家祖祖輩輩的臉面,穿着正式的袍褂,端正坐在上位,前頭擺了蒲團,是讓小輩請安用的。
“爹,娘。”溫信陽早不習慣穿袍褂了,穿了襯衫和軍褲,襯衫外套了件淺灰色的V領毛衣,顯得整個人都很和煦,皮帶将腰身勒出勁瘦的線條,領着新婚妻子給兩人跪拜請安。
“爹,娘。”池雲非乖乖叫人,雙手奉茶,唇邊笑出小小酒窩,可甜可招人喜歡。
哪怕是溫司令,對着池雲非的笑容也嚴厲不起來,嘴角勾了勾,和顏悅色道:“起來吧,用過飯了?”
“用過了。”池雲非乖巧地先扶了一把身旁的溫将軍,這細心的舉動令溫司令和溫太太都非常滿意。
溫太太拉過池雲非坐在一旁,小聲道:“飯菜可還合胃口?昨晚……信陽沒傷着你吧?”
這私房話女人之間說說也就罷了,雖說池雲非是兒媳婦兒,但也是個大男人,溫太太話音沒落自己倒是紅了臉,不尴不尬的,很是不好意思。
池雲非也有些不好意思,為了不讓女人繼續尴尬,他立刻轉了話題道:“飯菜合口,都是我喜歡的,謝謝娘。”
“都是一家人,不說謝。”溫太太笑呵呵地拍拍他的手,“有什麽住不慣的,就跟娘說,跟信陽說也行。他平日忙得很,要是顧不上你,你別生氣,來跟娘說,啊?”
池雲非點頭,耳垂紅紅的:“将軍是好人,對我很好。”
這話一語雙關,将先前女人提的房中事也一并帶過了,顯得十分貼心乖順。溫太太立刻就喜歡起這個傳聞裏“混世魔王”的男媳婦兒來——這麽看來,傳言也不能盡信啊,這麽乖巧的孩子,外頭人怎麽能把話說那麽難聽?
溫太太因着孫子炀炀的事本有些舉棋不定,如今見兒媳婦兒這麽乖順,立刻下了決心,道:“你既已嫁過來了,早晚也得幫信陽照看家中諸事,不如現在就學着做吧。他們營裏的老許同他一般大,孩子都有倆了,那王氏将家中諸事料理得幹脆妥當,老許才能安心在外頭忙,咱們信陽情況特殊一些,這麽晚了才有正房,他那院裏的事一直是我幫忙照看的,現在總算有人做主了。”
池雲非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來之前還跟親娘學了如何記賬——雖然記得是稀裏糊塗,多了這筆少了那筆,拉算下來無論如何也平不了賬,但沒關系,池少爺學過了,心裏就有底。
你池少爺無論做什麽都勝券在握,就算把事情做砸了也依然抱有謎之自信,從來沒在怕的。
池雲非點頭:“好的娘。”
“還有……”溫太太看了眼旁邊說話的兩父子,溫信陽預感到什麽,轉過頭來和親娘對視一眼。
溫太太清了清喉嚨,道:“你先認識認識炀炀和子清吧?”
池雲非一愣,随即意識到這就是溫信陽的姨太太和……兒子了。他心裏一突,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臨到頭了難免有些難以接受,手指在膝蓋上輕輕蜷縮起來,笑容不變道:“聽娘的。”
溫信陽看了眼池雲非,池雲非亮晶晶的眼底帶了點為難,他坐在逐漸亮起來的日光裏,看上去像只剛出爐的軟乎乎大團子,紅潤的嘴唇仿佛點上去的帶着晶亮露水的莓果,看起來甜膩可人。
這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小家夥,偏偏又想裝得自己十分大度,善解人意,反倒顯出幾分帶着檸檬酸意的稚嫩青澀來,看着有趣得很。
被帶來的林氏和溫念炀很快進了門,女人只比溫信陽小一歲,如今正是貌美的年華,夾在少女的青澀和女人的熟意之間,哪怕生了孩子也一樣嬌俏秀麗,身材勻稱,面容姣好。她穿着琵琶對襟的褂子,上頭繡有綠意盎然的錦團花簇,長裙下點着花開富貴,披了條毛皮披風,烏黑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用了白玉的如意簪子,整個人落落大方,令人眼前一亮。
“司令,太太,将軍。”林氏恭敬行禮,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座上的溫信陽,臉蛋羞紅一片,愛慕的心思一眼便能被旁人看透。
池雲非抿了下唇,對方轉過視線來,對他道:“……池爺。”
池雲非比她還小兩歲,被叫做“池爺”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點了下頭,視線落在那抱着娘親小腿的奶娃娃身上,那鼻子眼睛,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溫将軍。
池雲非覺得自己很難愛屋及烏,但見那小孩兒戴着個虎頭帽子,渾身裹得厚厚的,走路像只彈跳的小球,正好奇地打量自己,倒是挺喜慶可愛的。
“炀炀,叫人。”林氏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輕聲道,“你有多久沒見爹爹了?”
這話一出,果然上座的溫司令就不開心了,他放下茶盞,淡淡道:“深兒。”
溫信陽低頭:“爹。”
“你工作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你小時候我是如何教導你的?”
溫信陽看了眼林氏,道:“爹總帶我出去狩獵,去軍營裏學習,還親自教我練字。”
“你再看看你。”溫司令道,“炀炀都快認不得你了,你是怎麽做人父親的?”
林氏立刻道:“爹,将軍常年在國外,如今回來不久還有許多工作要處理,還要履行同池家的婚約,子清和炀炀都能理解。”
池雲非眼皮子一跳:這話怎麽聽怎麽不中聽呢?
他看向林子清,林氏淺笑着道:“将軍最近怕是累壞了,子清只希望将軍保重身體,好好休息,炀炀和我都能等,咱們是一家人,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池雲非扯了扯嘴角,低下頭頗有些意興闌珊——怪不得之前聽說溫太太不喜這二房,果然是個喜歡顯擺小聰明的人,不過他一個男人能跟對方計較什麽?
總不能拍桌子跳起來挑明了說: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溫家是為了履行婚約才娶了我,将軍不喜歡我?還是說,你有了兒子就能同将軍來日方長,日久生情,反正兒子是板上釘釘了,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哦,要說起生孩子這事,他還真贏不了林氏。
可他為何要跟人比這個?真是滑稽。
對手挑釁得太過明目張膽,習慣了能動手就不逼逼的池少爺反倒沒了興趣,只覺得自己之前心裏膈應得有些不值得。
別人有底氣覺得“她和将軍才是一家人”也很正常,畢竟都有兒子了還娶一個男媳婦,怎麽看自己都是守活寡的命,況且這還是早早定好的婚約,這裏頭能有多少真情,大家心知肚明。
連池雲非自己都還不确定将軍能不能彎,這時候急着“争寵”顯然就很沒必要了。
再說“愛”也不該是争來的,顯得他池爺也忒沒格調。
于是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孩兒身上,站起身彎腰招手,笑得像個暖融融的小太陽:“炀炀來,哥哥帶你玩去!”
溫司令:“……”
溫太太:“……”
林氏:“……”
不是,你這輩分好像不大對。
只溫将軍低頭喝茶,茶杯擋住了他勾起的嘴角,笑容轉瞬即逝。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