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避嫌
用過晚飯,池少爺陪着小家夥又玩了一會兒抓“狐貍”的游戲,池少爺別的也許不擅長,玩卻是很有一手,更知道怎麽逗小家夥開心。他将溫念炀抱在懷裏,盤腿坐在地上,燈光在牆上投影出手的影子,一會兒變成“飛鳥”,一會兒變成“小鹿”,手腕翻轉靈活,還能繪聲繪色胡編亂造地講故事。
溫信陽坐在另一側的,偶爾聽到外間傳來小孩兒咯咯地笑聲,心裏倒是對這嬌氣小少爺有了幾分新的認識。
“鹿……”溫念炀擡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池雲非,好奇道,“鹿!”
“嗯,鹿。”池雲非修長的手指比作鹿,對着牆面動了動,仿佛是小小的鹿頭轉動了一下,道,“狐貍保護了小鹿,狼沒發現鹿躲在林子裏。你看,看上去狡猾的狐貍也未必是壞蛋,對吧?”
溫念炀似懂非懂,坐在池少爺懷裏吃大拇指,唔了一聲。
池雲非拉出他的手,低頭笑道:“好啦,今天先講到這裏,該睡了。”
溫念炀有些舍不得,池雲非抱着他去卧房,輕聲問他:“你在林……你娘那兒平時都怎麽玩?”
溫念炀玩手指,不說話。
池雲非捏了捏小家夥胖乎乎的臉頰,道:“這樣,以後你每天多跟我說一句話,我就帶你玩更好玩的,好不好?”
溫念炀“啊”了一聲。
池雲非看得可愛,湊過去在那軟乎的小臉上啵了一口,道:“真乖。”
哄着溫念炀睡了後,池雲非才松了口氣。他揉了揉脖頸,出門讓人打熱水來洗澡,路過書房時偷偷往裏看了眼,溫信陽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需要了解和熟悉,正在燈下翻看資料。他眉頭微蹙,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麥色肌膚,肌肉輪廓分外好看。
好看得讓人想咬一口。
池雲非舔了舔嘴角,收斂起壞心思輕手輕腳回了卧房洗澡。
還急不得,他想,溫信陽這樣的人,只能循序漸進地接近對方——首先盡量不給對方留下什麽壞印象……呃,好像他一開始就踩雷無數,也沒所謂什麽好印象壞印象了。
池雲非懊惱地洗了把臉,水珠從他臉頰上滾落,熱水熨燙出緋紅的顏色。他趴在桶壁邊緣,手指摸了摸被溫信陽觸碰過的地方,仿佛還留着一絲粗糙又滾燙的觸感,讓人一想起來心尖都跟着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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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溫信陽低垂眼眸看他,他喜歡讓對方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滿眼只有自己的樣子。
他喜歡看對方笑,也喜歡看對方皺眉拿自己沒辦法的模樣。
噫。池雲非想着想着,自個兒都樂了:爹說得沒錯,自己真是個沒事找事,就知道找虐欠揍的家夥。
非要揍的話,若是讓溫将軍将自己壓在膝蓋上打屁股……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池雲非越不想浮想聯翩,越是控制不住地幻想起來:那雙骨節有力的大手因為常年握槍有一些繭子,男人身體溫度偏高,總顯得很暖和,像個小火人,如果打在自己屁股上……
池雲非喉嚨動了動,往水裏滑了幾分,水掩住嘴唇的位置,他咕嚕嚕吐了個泡泡,偷偷地做起了壞事。
溫信陽推開卧房門,還沒進門,就聽到屏風後傳來奇怪的聲音。
是微弱的刻意壓抑地喘息,水波輕晃,屏風後模糊的影子微微顫動,帶着甜膩的鼻音時不時發出悶哼,在寂靜的夜裏撩撥人的心弦。
溫信陽立刻反應過來對方在幹什麽,一時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渾身炸毛似地往後退開,尴尬地愣了一會兒,又擡手将門關上了。
“将軍?”丫鬟從走廊那頭過來,手裏端着夜宵,“将軍為何不進去?”
“……”溫信陽地往門上瞟了一眼,不答反問,“東西是給他送的?”
丫鬟笑眯眯道:“少爺說将軍晚飯沒吃多少,怕夜裏餓了,特地讓我準備了宵夜。”
“……送書房來吧。”溫信陽轉身就走,“我在書房吃。”
丫鬟:“……”可是少爺也要吃啊。
但既然将軍這麽說了,一會兒再單獨備一份給少爺吧。
這一晚溫信陽沒回卧房休息,池雲非也沒找他,翌日一早池雲非洗漱之後拿着包子和溫念炀一起蹲在石階上看溫将軍練拳,溫念炀小口小口吃着包子,吃得滿手是油,池雲非叼着包子摸了手帕給他擦手,又順帶幫他擦嘴,小聲道:“去叫你爹爹吃飯。”
溫念炀哦了一聲,圓滾滾地跑了過去,喊:“爹!”
溫信陽動作一頓,轉頭看來。晨光裏汗水順着他的鬓角滑下,他的襯衫都打濕了,目光落在兒子圓乎乎的臉上點了下頭,又似無意般掃過臺階上的池少爺。
池少爺笑着沖他揮了揮手,仿佛他一夜未回并未給對方照成什麽困擾。池雲非更是打過招呼就徑直回屋了,只給他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溫信陽接過旁人遞來的毛巾擦了臉,蹲下-身看着兒子:“包子好吃嗎?”
“嗯。”
“還喜歡吃什麽?”
溫念炀有些怕他,但或許是血緣關系的緣故,他又有些好奇,有些想親近這個男人,小聲道:“糕。”
“讓廚房給你做。什麽糕都行。”溫信陽拍了拍兒子的肩,發現這動作有點奇怪,又尴尬地改為揉腦袋。
兒子的小腦袋瓜跟個面球似的在他手心裏轉了一圈,有些滑稽。
溫信陽勾了下嘴角,主動伸手給兒子,溫念炀猶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兩人一起朝房裏走去。
溫信陽遲疑片刻,才道:“他……你池哥哥……”
這輩分又錯了,可應該叫什麽?管一個大男人叫娘似乎也不太對?
溫信陽難得為這種瑣事苦惱起來,只好避而不談,道:“早上是他叫你起床的?”
溫念炀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點頭:“嗯。”
溫信陽點點頭,不再說話了,可溫念炀卻主動開了口,興奮道:“哥,有禮物。”
溫信陽沒懂他的意思:“什麽?”
“禮物!”溫念炀激動道,“哥!”
溫信陽揪了他的鼻尖一下:“他不是哥哥,別亂叫。”
溫念炀唔了一聲,進門看見桌邊的池雲非,還是激動道:“哥!”
池雲非幹脆利落“哎”了一聲,彎腰将小孩兒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先吃飯,吃完再玩,嗯?”
溫念炀點頭,伸手去端碗,池雲非幫他把碗拿過來,又塞了小勺子在他手裏,這才不急不慌地看向溫信陽:“将軍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說着一擡眉梢,笑着道:“還是先……”
他噘了個嘴,無聲發出“啵”的一聲。溫信陽見他似乎沒生氣,回過神又覺得自己這般心虛有些滑稽,于是只點了下頭,無視了對方撅起的嘴唇,徑直朝屏風後走去:“先洗澡。”
“嗨呀。”池雲非遺憾地嘆氣,又笑道,“不如我幫将軍擦背吧?”
溫信陽在屏風後脫了衣服,精壯的身軀僵了一下,冷聲道:“不必。”
他看着那木桶,想起了昨晚無意撞見的一幕,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對方帶着甜膩鼻音的喘息,站在桶邊遲疑了一下才下了水。
熱水包裹身體,讓疲憊和混亂都跟着放松下來。
他看了一夜的資料,這會兒倒是有些發困了,于是在桶邊上閉目養神。
耳邊是池雲非小聲和溫念炀說話的聲音,不時夾雜着仆從詢問的聲音,池雲非聲音低低的很好聽,帶着少年的爽朗和精神氣,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天真稚嫩感,兇起來的時候奶兇奶兇的,笑起來的時候又奪目耀人,真是個奇特的家夥。
待到外間漸漸安靜了,溫信陽從模糊的睡意裏清醒過來,伸手抹了把臉,準備起身。
水都快涼了,他剛按住桶壁站起來,屏風後就轉出個人來,手裏拿着幹淨的衣衫和毛巾,笑眯眯地道:“将軍,我幫你呀。”
這聲“呀”帶着點俏皮的感覺,溫信陽眉頭跳了一下,池雲非已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幫他擦背上的水珠。
“我的家訓抄好啦。”池雲非道,“一會兒你看看?”
溫信陽背對他站着,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池雲非拿着毛巾,繞到他身前,離他很近,手拿着帕子從他胸口擦到小腹,語氣不變道:“我可以拿回我的小霸王了吧?”
溫信陽別開視線,搶過毛巾自己擦,臂膀的肌肉和腹肌繃得很緊,冷淡道:“嗯。以後別去那種地方了。”
“哦。”池雲非掃過男人宛如石雕般完美的身材,往旁邊讓了讓,拿着衣服展開要幫他穿,道,“那我可以帶炀炀出去玩嗎?”
溫信陽穿上衣服,伸手理了下衣領。他一心想讓對方趕緊走,對方說什麽都答應道:“可以,注意安全。”
他又突地想起什麽,一邊穿了褲子一邊問:“炀炀說的禮物是什麽意思?”
池雲非見他穿上褲子,眼裏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遺憾,道:“哦,我是覺得他總這麽不願意說話不太好。所以讓他每天跟我多說一句話,我就給他獎勵。”
溫信陽挑了下眉,發現池雲非這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對方總歸是為孩子好,于是他領了這個情,忽視了對方眼裏的遺憾,耐着性子道:“這主意不錯,難為你了。”
他回禮道:“你若有喜歡的東西……蛐蛐兒也行,可以讓管家給你買回來。還有你那些朋友,可以請他們來家裏玩。”
原以為話題結束,池雲非該走了,卻不想對方猛地一下湊近了,溫信陽的手停在衣領上方,下意識要後退,就見池雲非睫毛微顫,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輕聲快速道:“多謝相公!”
說完就跑。
溫信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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