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失敗的嘗試

劉慶川走後,帳篷裏安靜了下來。

炀炀折騰累了,打了個哈欠,摟着溫信陽的脖頸眨巴水汪汪的眼睛茫然道:“哥?”

池雲非一改先前在人前沒心沒肺的模樣,眉頭微微蹙起,心不在焉地接過孩子,一邊說着:“咱們洗漱睡覺了好不好?”一邊偷眼觀察溫信陽的神色。

炀炀嗯了一聲,晃着肉乎乎的兩條小腿蹦下地,主動去洗漱,得意道:“我可以!”

池雲非揉了把孩子的頭:“炀炀真厲害。”

溫信陽站在一側定定看着溫念炀自己踮着腳去洗漱,拿了牙粉刷牙,嘴裏呸呸呸地,刷完牙又去擰毛巾,小手沒什麽力氣,毛巾濕噠噠地擰不幹,被池雲非白皙纖細的手包住手背,幫着他擰好了毛巾,又幫他擦臉。

他全程不發一言,只定定地看着二人,眼神幽暗,令人有些惴惴不安。

炀炀年紀雖小,卻也敏感地察覺了不對,擡起被擦紅了的小臉緊張道:“爹?”

溫信陽垂下眼眸,道:“去睡吧。”

炀炀哦了一聲,拉了拉池雲非的手,想讓池哥陪着他一起,溫信陽卻道:“自己睡,我和你池哥還有話要說。”

炀炀抿着小嘴唔了一聲,偷偷擡眼看池雲非,黑白分明的眸子,卷長濃密的睫毛看着要多可愛有多可愛,秀氣的小鼻子緊張地一動一動,像某種嗅到危險不安的小動物。

池雲非看得有趣,蹲下-身摟了摟小孩兒的肩,道:“自己去睡,可以嗎?”

“……可以。”炀炀點頭,努力挺起了小胸脯,“炀炀是男子漢。”

“真棒。”池雲非誇獎道,“今天主動說了這麽多話,明天陪你去騎馬好嗎?”

“好!”

溫念炀立刻被騎馬轉移了注意力,眼睛亮起來,懷着期待的心情爬去裏面的小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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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雲非偷偷看他,見他自己脫了鞋襪,雖然脫小褂子的時候很是費力,但還是氣喘籲籲地脫好了衣服,又将衣服認真疊好放在床尾,拉上被子睡了下去。

小小的身體在小床上鼓起小包,每多看一眼都讓人心裏發軟。

池雲非拉上隔離的簾子,轉身看向溫信陽:“深哥想說什麽?”

溫信陽手指在桌沿邊敲了敲,暖色的燈光在他眼底映出一片橘色:“你跟那姓白的,是什麽關系?”

池雲非就知道他要問這個,聳肩道:“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半個青梅竹馬的關系吧。”

“半個?”

“啊,因為我們關系不好。”池雲非拉過椅子坐了,道,“我倆從小打到大,後來他打不過我了,就總跟我擡杠吵架。有時候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半夜夢游挖了他家祖墳。”

溫信陽敲桌沿的手指一頓,探究地看他一眼:“關系不好?不見得吧。”

他同白煌說話時,池雲非好幾次插話都是為了袒護白煌。真當他看不出來嗎?

尤其池雲非踹白煌那一腳,表面看仿佛是對白煌的不耐煩,實則明明是警告白煌不要再激怒自己。

一想到這裏,溫信陽心裏就五味雜陳,裝滿了說不出的滋味。

池雲非跑來這裏就是為了趕走“情敵”,他當時見池雲非理所當然“吃醋”的模樣還覺得挺有趣的,可結果情勢直轉而下,池雲非的情敵莫名變成了自己的情敵,白煌那些話聾子都能聽出來是什麽意思。

池雲非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心裏暗罵白煌就會惹麻煩,面上無奈道:“我是真以為他很讨厭我……”

溫信陽漫不經心道:“真的讨厭你,只會在你嫁給男人時拍手稱快,哪裏會主動跑來招惹我?”

他也是魔怔了,居然會信了池雲非那些話。按邏輯說,怎麽可能會有人傻到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只為了惡心讨厭的人呢?

這分明就是……

溫信陽腦子裏蹦出“愛得深沉”幾個字,忍不住眯了眯眼,本能地對這幾個字感到了排斥,并不想說出口。

他有些煩躁地端起茶壺想喝茶,卻發現茶壺裏的水已經喝幹了,忍不住重重放回了桌上。

“砰”地悶響,令池雲非喉嚨一緊,面上雖強制鎮定,卻仍掩飾不住緊張心虛的神色。

“你別多想。”他解釋道,“我真以為他是讨厭我,我不知道……他那人想起一出是一出,過幾天可能就會後悔了,不用當一回事。”

溫信陽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語氣焦躁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都做到這份上了,你都不動心嗎?他比我了解你,比我更知道你想要什麽。”

他話音一頓,近乎自言自語地道:“也許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自己。”

“深哥!”池雲非覺得很荒謬,“我爹娘都不敢說了解我,他姓白的憑什麽了解我?深哥你……”

“那賭坊的三哥又是怎麽回事?”

“……”池雲非只想把白煌拉回來鞭打五分鐘,一手扶額道,“我只是覺得他長得很帥……”

“喜歡的男人多了去了,嗯?”溫信陽重複白煌之前的話,近乎咬牙切齒了,“池雲非,你到底喜歡誰?”

溫信陽原本以為成婚只是家裏多添一雙筷子,多添一碗飯,卻哪知多一個人在家朝夕相處,并不是多一只狗、一只貓。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樂,有隐秘的心事,看似無憂無慮卻偷偷藏着一點屬于男子漢自當頂天立地的抱負理想,他并不滿足于活在長輩的庇護裏,甚至有一顆大膽的冒進的野心,有些自負,有些自戀,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闖勁。

而這樣的池雲非顯然比他先前聽過的種種傳聞都更立體,更鮮活,更帶着說不出的吸引力。

他應該慶幸,自己有幸了解到池少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可糟糕的是,有些人——譬如那姓白的,比他更早地了解、懂得這個鮮活的真實的池雲非。

無法言說的情緒從心底深處蔓延而出,讓他舌尖漫上一點酸澀,忍不住語氣就冷厲了起來。

“如果你只是喜歡這身皮囊,喜歡這身軍裝。”溫信陽道,“那就不要成天在我面前擺出你那副非我不嫁的表情。”

他瞪着池雲非,忍着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的焦慮,一字一句道:“不要跟我撒嬌,不要跟我玩那套癡情的把戲!”

“……”

池雲非低聲下氣半天,結果就等來這麽一句話,先是整個人懵了一下,随後就炸了。

“我-操!”他一句粗口爆出,随即起身踹飛了椅子。

巨響驚醒了炀炀,小孩兒發出朦胧的鼻音,池雲非立刻頓住了,胸口劇烈起伏,喘着粗氣靜靜等了片刻,直到小孩兒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才用氣聲一字一句道:“姓溫的,你再給小爺說一遍?!”

溫信陽抿住唇,額角繃得很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可胸口像是被人輪着巨錘一下下重力敲打着,讓他喘不上氣來,非得說點什麽才行。

池雲非道:“小爺!我!喜歡男人!我特麽看上幾個合眼緣的,有好感怎麽了?我一沒跟人上床,二沒勾-搭人家,喜歡就非得跟人做什麽嗎?你……留洋留傻了嗎?!”

池雲非差點髒話三連,好不容易堪堪憋住了,指着溫信陽鼻子道:“誰規定我不能喜歡別人了?我當時又沒見過你,我怎麽知道我還會喜歡你?你拿這話跟我較勁有意思嗎?我喜歡你長得好看怎麽了?我喜歡你穿軍裝怎麽了?我喜歡那身軍裝又怎麽了?誰規定喜歡一個人還得上刀山下火海?不特麽來一出刻骨銘心就不能喜歡一個人了?我特麽喜歡的就是這麽 膚淺!有問題?!”

溫信陽頭一回聽到這種辯白,一時懵逼無法言喻,剛要張口,又被池雲非遙遙一點:“有問題也給我閉嘴!”

溫信陽:“……”

池雲非顯然是被氣急了,覺得自己又委屈又生氣……主要還是委屈!

他揉了揉發疼的心口,眯着眼碎碎念道:“那天晚上我那什麽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計較這個?”

溫信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得什麽:“……”

他簡直猝不及防,整張臉泛起了紅暈,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瞬間緊握,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池雲非一見他這模樣就喜歡得不得了,雙眼在那張泛着紅暈的臉上轉了一圈,心裏的火氣又悄無聲息地偃旗息鼓了。他暗罵自己不争氣,幾步走過去捏住溫信陽下颚,扳着對方臉左右看了看,道:“小爺就喜歡你這樣的,怎麽了?不行嗎?不行你現在就說,給我個不行的理由!我還不信了,怎麽的?你們溫家金貴到這份上了?不寫出一篇能拿狀元的文章沒資格喜歡姓溫的人了?”

池雲非每一句話都很像是歪理,但又似乎很有道理。

溫信陽覺得自己可能最近太累了,腦子不太夠,這一刻他只覺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昏暗的燈下兩人挨得很近,池雲非毫無瑕疵的臉落進他的眼底,卷長的睫毛,貓兒似的大眼,高挺的鼻梁,紅豔的嘴唇——那嘴唇飽滿,看着柔軟帶着淡淡水光,臉側被燈光鍍上一層淡淡的光邊,整個人趾高氣昂的,不知為何竟意外地戳中了溫信陽心底的某個地方。

這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動了。

仿佛身體和大腦分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等他回過神時,他已将池雲非整個人抱了起來抵在後面的茶桌上,低頭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氣勢洶洶的小嘴。

時間似乎靜止了,兩人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詫異。

随後池雲非眼底爆出了驚喜的光,伸手要推開溫信陽說什麽,溫信陽卻突然詭異地想:不行,不能讓他開口,否則又是叽叽呱呱的長篇大論,吵死人了。我說一句他能頂十句。

然後他就一手抓住了池雲非的雙手,将其高舉過頭頂,一手捏着池雲非的下颚強勢地吻了過去。

先是在唇上輾轉反側,撕咬般發洩的吻,有點自暴自棄。

随後就像是嘗到了美好的滋味,舌尖撬開那一點唇縫,沒怎麽花費心思就攻城略地,深吻糾纏,溫信陽無師自通地側頭吮-吻,含住那一點軟嫩舌尖,牙齒輕咬,又将池雲非的下唇叼入口中,碾磨舔-舐,直吻得池雲非渾身發軟,氣喘籲籲,渾身發紅。

一吻結束,兩人額頭抵着額頭,平複喘息。

為什麽吵架?忘了。

剛才争什麽來着?忘了。

自己剛才是不是罵人了?池雲非腦袋昏沉沉地想,随即又飛快抛之腦後——愛咋咋地,他現在只想把自家将軍按在床上這樣那樣,爽過了再說。

他舔了下嘴角,仿佛一只偷到了魚幹的貓兒,摟着男人的脖頸再次貼了上去,不管不顧地索吻磨蹭,在每一次貪婪的啄吻裏撒嬌道:“唔,再來一下,深哥,再來……”

溫信陽渾身發燙,被池雲非雙腿勾在腰上,整個人幾乎壓在了池雲非身上。

“等等。”溫信陽拉開池雲非的腿,喘着氣回頭看了眼,“炀炀還……”

“噓,輕點。”池雲非一手抽了溫信陽皮帶,整個人笑得十分燦爛,“我保證不發出聲音!”

溫信陽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眼裏洶湧着暗浪。

他一手摟了池雲非的腰,一擡腿踹翻了旁邊的矮桌,桌子一晃,燈砸向地面熄滅了,整個帳篷裏瞬間暗了下來。

遠處有狗吠、隐約的人聲傳來,時不時還能聽到更遠的地方有打更人拖長了的尾音。

帳篷裏,衣服摩挲發出悉索輕響,皮帶扣掉在地上彈了一下,親吻的粘膩聲暧昧撩人,片刻後,發誓“不發出聲音”的池雲非發出了一聲慘烈的殺豬般的嚎叫。

“嗷——!痛——!”

“快出去啊啊啊——!”

簾子後的炀炀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哥?”

帳篷外巡邏的小兵湊到門前,急急道:“将軍?怎麽了?”

池雲非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縮在溫信陽懷裏心有餘悸,牙齒都在咯咯打顫。

溫信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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