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算後賬

至于白老爺子,是目前白家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白老爺子一生對權利金錢不為所動,做得只是自己喜歡的事,同溫司令關系不錯,在老一輩的商戶裏也有着鼎好的名聲和信譽,放權給長子不問世事後,白家卻漸漸同其勢力勾連在一起,除了大煙室沒沾染之外,其他烏七八糟的事多有涉及。白老爺子一開始也動過氣,可孩子長大了,他也老了,整個白家除了他這孫兒還尊敬他,其餘人只拿話哄他,騙他,長子也總說:“爹,世道不一樣了。”

是,世道不一樣了。

白老爺子感慨,從來不變的只有人心而已。

從古至今,人心對權利、金錢、名望的貪婪和追求,永遠不變而已。

白煌的爹娘被找借口帶走時,白老爺子便覺得這其中事有不對。

他到底是經歷過事情的人,又是看着溫信陽長大的,溫信陽也信他,便通過他裏應外合,将白煌藏了起來。

“你們年輕人的事吶,我是管不了了。”白老爺子捋着胡子,笑呵呵道,“這世界總歸是你們的,我們這些老家夥也就只能幫點小忙。”

白老爺子聽完了整個事情經過,慢悠悠起身道:“都是好孩子,有主意就去做。代我向司令問好。”

溫信陽站起身,池雲非也趕忙站起身,恭敬道:“您慢走。”

白煌捂着胸口扶着桌案要起來,白老爺子沖他擺擺手:“好好休息,別仗着年輕就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等你老了才知道,比起健康,別的都不值一提。”

白煌點頭:“知道,爺爺。”

待白老爺子走了,溫信陽也起身道:“走吧,回家。”

“回溫府?”池雲非道,“你還去營地嗎?”

“我自己去就行,之後的事你不用管。”

池雲非跟着往外走,又沖好友擺手:“你好好休息,聽老爺子的話,我有空就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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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煌苦笑了一下,瞧着溫信陽伸手去牽池雲非,兩人逆光而走,并肩而行,竟是出乎意料的相配。池雲非仰着一點小臉笑得開心,溫信陽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臉,眼神卻很是柔和。

白煌暗自壓下心頭酸澀,默默地挪回床上休息去了。

出了府,等車開出好遠了,池雲非才一拍腦袋:“哎呀!”

溫信陽抓了他的手腕拉下來,無奈道:“渾身都是傷,還嫌不夠?還要自己來一下?”

池雲非讪讪道:“不是啊,那什麽……簫棠還在後門等我呢。”

溫信陽:“……”

而此時的簫棠,躲在樹根下揣着手一副苦哈哈的模樣,冷風過境,他打了個噴嚏吸了下鼻子,想:說好的很快回來呢?這都一個時辰啦!

溫家的車重又接上簫棠,簫棠面對溫将軍大氣不敢出,只拿眼睛瞄池雲非,示意——這怎麽回事?他怎麽來了?難道是來抓-奸?

簫棠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動。

池雲非沒領會簫棠的小眼神兒,對溫信陽道:“白煌說他想參軍,等他好了,你會答應嗎?”

他現在懂了白煌的意思了,白煌應該是看不下去這些事,同時也是想彌補白家犯下的錯。

池雲非還真有些佩服白煌的骨氣,平常人家的少爺要是經歷了這種事,估計只會有多遠躲多遠,可白煌竟還有面對的勇氣,甚至想做出更多的改變。

不管他是為了白家,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心中正義,都是很難得的事情。

溫信陽沒回答,眉頭微微蹙着,目不斜視地看着窗外,側臉線條顯得很冷硬。

他還握着池雲非的手,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對方手背上摩挲,像是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事。

池雲非不敢打擾他,沖簫棠使了個眼色,簫棠立刻配合轉開話題道:“對了,大頭前些天還在約我們一起出游呢,雲非,你去了軍營這麽些天,可不能把兄弟們給忘了啊。”

“好啊,去哪兒?”池雲非點頭,“大頭不是被勒令閉門思過嗎?能出門了?”

“他姥姥可舍不得。”簫棠想起這事就樂了,“說是閉門思過,關了不到半天就被放出來了,怕把人悶壞了。”

“啧啧。”池雲非轉念一想,他們這幾個兄弟就沒有誰是不受寵的,混賬日子過慣了,再想想軍營裏腐-敗成那樣,哪天北鎮軍打過來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一時心情複雜,笑容也微微收斂。

他讓簫棠之後去查富商,餘家也是其中之一,但餘家算是近幾年的後起之秀,沒什麽背景後臺,用北邊的話來說他們這算“新貴”,很難融入其他家族的交際圈。

若是餘老爺竭力想讨好其他家族,恐怕牽扯進此事的可能性只多不少,若沒能找到門道,那反倒是好事了。

餘大頭是個好兄弟,人有點傻乎乎的,但對自己很好。大概因為餘家是白手起家,餘大頭幼年也吃過苦,所以沒什麽嬌奢的性子,為人大度好交朋友,比起做生意更喜歡吃,一直想自己開家酒樓,親自掌勺。

算是衆多纨绔子弟裏的一道清流了。

他念書不行,鬥蛐蛐兒這事還是不良慣了的池少爺教的,但沒啥天賦,總在買蛐蛐兒上被人騙,為此池少爺教訓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想到此,池雲非心情有些複雜,真心不希望餘家被牽連進來。

餘家有今日的好日子不容易。

他和簫棠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等到了後巷街口,簫棠下車時才被一路沒聲兒的溫将軍給叫住了。

“名冊的事,謝謝。”

簫棠簡直受寵若驚,忙整了整衣領,往後抹了把頭發,挺起了胸脯:“為将軍效勞是我的……”

話沒說完,又聽溫将軍涼涼道:“念在你辛苦調查的份兒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下次再讓我發現你給雲非送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掀了你的賭坊。”

簫棠:“……”

簫棠:“!!!”

簫棠頓時震驚臉去看池雲非,眼裏透出質問——你居然告訴他了?這兄弟沒得做了!

池雲非:“……”我冤枉!

溫信陽卻沒給池雲非解釋的機會,一把關上門,揚了下下颚:“開車。”

司機忙不疊發動了車,将震驚臉久久不能回神的簫棠抛在了原地。

車內一時寂靜無聲,只餘車輪碾壓過石子的咔咔聲。

池雲非渾身繃緊了,腦袋裏快速轉着念頭:“他怎麽知道的?他看到了?完蛋了,我走得太急,忘了把東西藏起來!”

到溫府了溫信陽還是一言不發,池雲非只得硬着頭皮道:“炀……炀炀呢?”

溫信陽道:“我讓人送回府裏了。”

“……”池雲非一臉嚴肅道,“我沒有挑撥的意思啊,我只是正常懷疑,那什麽……林氏來得也太是時候……”

“我親自審過她了,但你确定現在要跟我說這個?”溫信陽側頭看他,無機質的眼眸盯着池雲非,“你沒什麽要跟我解釋的?”

“……”池雲非吞咽了一下,苦哈哈道,“那什麽,你發現了?”

“你走的時候沒拿外套,”溫信陽不辯喜怒地道,“我讓人去給你送外套,結果就發現了那些東西。”

他讓人先把外套送去白家,自己去審林子清,出來的時候派出去的人禀報說池雲非不在白家,同時拿了個小筐裝了一堆東西遞到面前,紅着臉說是池少爺外套裏掉出來的。

他起先沒當回事,以為是池雲非治傷的藥,直到他看到了那本畫冊。

其他人大氣不敢出,溫信陽額角抽-搐,拿着那些藥直接找去了醫務室。

然後被告知,其中只有一瓶是止痛祛瘀的,其他都是……床笫之間使用的藥,男女都可使用。

而唯一的那瓶止痛藥,還不是他給池雲非用的那瓶。

溫信陽只覺眼前一黑,竭力控制面部表情,拿起紅招散問大夫:“這瓶是做什麽用的?”

大夫暧昧一笑,推了推眼鏡,道:“這可是最好的藥,外面賣得貴着呢。那些南風館、窯子裏都用這個,潤滑助興,還能延長……将軍,你是男人,你懂的。”

溫信陽:“……”

溫信陽一想到自己親手給池雲非抹了這玩意兒,然後就扔他一個人在屋內,那之後更是遇上了刺客。

只覺腦子裏嗡地一聲,不知是氣的氣的還是氣的,立刻親自找上了白家,誓要将人逮回來收拾!

池雲非被拎小雞似地拎回了溫家,溫太太想來問個清楚,派來的人卻回禀說君竹院大門緊閉,溫管家正守在門前,據說是誰也不能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溫太太抱着孫兒愁道,“子清去了就沒回來……将軍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回太太,還有池少爺。”

“這倆孩子……”溫太太抱着炀炀哄了哄,“乖孫不怕,等一會兒見了爹,奶奶親自幫你問個明白,啊?”

炀炀眼睛還紅着,看着別提多可憐了,埋在溫太太懷裏不擡頭,手指緊緊揪着奶奶衣領,看樣子是吓壞了。

君竹院。

溫信陽屏退下人,關門看着縮在角落的池雲非,氣笑了:“過來!”

池雲非堅定搖頭:“你就站那兒說……別過來!就站那兒說!我聽得見!”

溫信陽挑起眉,脫了制式外套放在椅子上,又松開襯衣領口,挽起袖子道:“你說你要去取藥,說比醫務室大夫開得好用,我才讓劉哥送你去。結果你拿了一堆什麽回來,嗯?”

池雲非:“……我也是為以後着想。”

溫信陽盯着他:“那我拿錯了藥為什麽不說?”

“……怕你笑話我。”

溫信陽不置可否,目光掃過他受傷的臉和腳,到底是沒舍得真發脾氣,道:“過來,把腳上的傷處理一下。你怎麽總有本事把自己弄傷?”

池雲非打量他的神色,小動物似地從角落慢慢挪出去,道:“小傷,我小時候翻牆摔下來,傷得比這嚴重多了……”

溫信陽見他一臉掩飾不住地嘚瑟,簡直匪夷所思:“你還挺得意?當時傷哪兒了?”

“胳膊。”池雲非舔舔嘴皮,使苦肉計道,“右邊胳膊,當時摔斷啦,現在下雨天還疼呢。”

“真的?”溫信陽皺眉,拉過池雲非的右手卷起袖子看了看,倒是看不出什麽傷痕,“怎不早說?我認識治風濕不錯的老大夫,改天讓他來給你看看。”

池雲非美滋滋地點頭:“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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