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求死
溫信陽終于知道了鄭羅的真實身份,回憶起此前種種,垂下眸子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鄭羅好奇看他:“怪不得什麽?”
溫信陽如今成了階下囚,愛人孩子也在對方手裏為質,他只想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于是并不隐瞞,實話實說道:“跟你的替身見面時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哪怕他已代替你多年,卻依然沒有身為鄭家後人該有的脾氣,反而善于察言觀色,小心翼翼。想來你雖然讓他做你的替身,但你也怕久而久之,他真的成了‘你’而‘你’成了別人,所以始終對他有所脅迫,讓對方不敢脫離你的掌控,對嗎?”
鄭羅無所謂地聳肩:“是又如何?反正你還是掉進陷阱了。”
溫信陽點頭:“是我思慮不周,你要如何對我都可以,放了他們。”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鄭羅攬着池雲非,笑吟吟看着溫信陽,“死得難看些,讓我多享受一會兒。”
池雲非眼瞳巨震,倏地轉頭看他。
鄭羅拍了拍池雲非的臉,道:“有什麽可驚訝的?難不成我是費盡心力讓你們團聚,說些體己話,然後就放你們走不成?我看起來像個好人嗎?”
池雲非早知這人不會留活口,可想法被證實,他依然無法接受。
“我們談談。”他顫着聲音,竭力讓自己冷靜,絞盡腦汁想着主意,可他實在沒有主意可想了,此情此景,天王老子也逃不出去。
鄭羅卻大方道:“好,談談,你要談什麽?”
他笑眯眯地:“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能說動我,也許我真會放了你們?”
他像垂釣者拿着餌在池雲非眼前晃來晃去,明明知道那是假的,是陷阱,一口咬上去非得腸穿肚爛不可,但池雲非沒別的選擇。
他得勇敢起來,他得保護他的将軍和兒子。
他不能再寄希望于溫信陽還有什麽後手了。實在不行,就是死也要死個幹脆利落,絕不讓鄭羅折辱了他們。
“你也說了鄭其鴻沉迷溫柔鄉,沒什麽大用,我們保你繼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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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羅看着他,仿佛看一個三歲幼兒同自己講童話故事:“我是個私生子,鄭家除了老鄭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上頭還有哥哥和姐姐,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鄭家後人。旁的不說,老鄭那潑辣的正房便不是個好招惹的,我若是暴露了身份,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你依舊可以用你的替身,總歸鄭其鴻如今也認不得你了,對不對?”池雲非道,“你可以在暗中監視他們,算計他們,同樣能得樂趣,有什麽關系?等拉鄭其鴻下馬,搞翻你那幾個兄弟,等你上位,那正房又能拿你如何?”
“啧啧。”鄭羅嘆道,“我娘是個俄國人,可我長相随父,只一雙眼睛顏色有異,只要說是自小得了眼疾,也還算好遮掩。若我娘真心想讓我認了老鄭,我也不至于在這裏卧底。誰會放着好日子不過呢?”
“這批軍火生意裏,有一部分就是我娘的生意。她不把老鄭當回事,反而賺了南北兩邊的錢,也沒打算讓我認祖歸宗。懂我意思嗎?我也沒把老鄭的家底當回事,只是有他在,我大樹底下好乘涼,省了一些麻煩罷了。那總統位置坐着燙人,遠不如我卧底逍遙自在,實話說……小時候我也羨慕過旁人有父親,不必跟着我娘接二連三換了無數個繼父,但既然我小時候沒有,長大也就不必有了。我娘換男人如同換衣服,生意也是這樣積累下來的,如今我過得好好的,何必去認下那位?你要我繼承什麽?繼承政府赤-字?國庫空虛?邊關苦戰?時時刻刻被人惦記項上人頭?我瘋了麽?”
鄭羅說得開懷,一樁樁一件件細數給池雲非聽,半點不耐煩都沒有。
可能因為沒多少人能聽到他這番肺腑之言,因此有機會說出來時便十分惬意輕松,仿佛他不是在發黴冷寂的地下室,而是在假山涼亭裏斟着酒同老友唠嗑。
池雲非慣會投其所好,引誘蠱惑,但倘若敵人目标明确,壓根不為所動,他那些對付酒鬼、賭鬼的伎倆便不頂用了。
他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又随着希望破滅被一點點磨幹,反而從骨子裏生出了不懼的勇氣來,情緒在一整夜的驚吓、震驚之後逐漸冷卻,穩定下來,他看着鄭羅道:“所以不管我說什麽都沒用了,對嗎?”
“是。”鄭羅大笑,“我調查過你,從小錦衣玉食,被全家寵着,在岳城無人敢招惹,說要拿下溫信陽,便用盡手段纏着人家。仿佛你要做什麽都理所應當,沒人能難倒你。怎麽樣,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如何?叫天天不應的感覺如何?”
“還行。”池雲非垂下眼眸,“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就把自己逼瘋吧?那我這池家少爺算是白做了。欺負別人慣了,被人欺負一下就當自己活該報應,這麽一想也挺好。”
鄭羅收斂了笑容,打量池雲非神情,心情不快:“嚯,跟傳聞裏一樣,能屈能伸,臉比城牆厚。”
他眼珠子轉了一下,道:“你沒話勸我了?”
池雲非心說:還有什麽可勸的?左右不過是取悅了這人變-态的心理,那幹脆擺出視死如歸的架勢,小爺今日就是在這兒被五馬分屍,也斷不吭一聲,不賞給這渣滓半分樂趣。
見池雲非不吭聲,鄭羅便從櫃子裏翻出一把鐵鉗,那鐵鉗上還有未洗刷幹淨的陳年血漬,鐵鉗尖端被磨得十分鋒利,他便那拿鐵鉗走到溫信陽身邊,遙遙看着池雲非。
“不勸我就幹正事了,別浪費咱們的時間。”鄭羅話音未落,就直接将那鐵鉗捅進了溫信陽的小腿,那一下近乎斷筋爛肉,饒是溫信陽這般鐵漢,都猝不及防地低吼出聲。
池雲非渾身一抖,那一下仿佛是紮他的心口上,痛得他一手捂了心口,微微躬身,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卻是撐着不落下來。
他嘶啞聲音道:“炀炀,把眼睛閉上,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睜開。”
溫念炀眼睛早已哭腫,聲音也啞了,說不出話來,他竭力将自己縮進椅子裏,仿佛這樣就能遠離傷害般,聽話的緊緊閉上了眼睛。
溫信陽只短暫吼了一聲,便死死咬住了牙關。
他用力之大幾乎磨碎了牙齒,鮮血從嘴唇邊流下,額頭上的汗如大雨滂沱,一雙眼睛卻絲毫不躲不避,眼底亮着灼人的金光,半點不見畏懼和驚恐,只挺拔地瞪着鄭羅。
鄭羅開心極了:“我就知道,這世上人的骨頭都軟,卻沒人能比得上溫家。你們是真正的鐵骨硬漢,絕不會向人低頭認輸。折磨起來才愈發有趣。”
他又是一頓,意味深長道:“只是你能忍,池爺能忍嗎?”
他剪開溫信陽小腿上的褲子,露出血流如注的傷口,将鐵鉗拔出,又換了個地方輕柔地插-了進去,誓要讓池雲非看得清清楚楚。
“池爺。”鄭羅道,“你看看呀,這皮膚劃開之後,就能瞧見白色的一層,這不是骨頭,你看……”
池雲非頭暈目眩,幾乎要吐了,擡頭時卻同溫信陽對上視線。
那雙他熟悉的眼睛裏,沒有半點恐懼,只有無限地溫柔和憐惜。他輕微地搖頭,嘴唇動了動,臉色慘白,渾身因疼痛微微發顫,卻又像是根本不将鄭羅放在眼裏,只看着池雲非,眼裏寫滿了愛意。
池雲非怔怔地和他對視,那些鮮血、傷口,鼻端充斥的黴味、酸味、腥臭都不見了般,天地間只有他們二人,幹幹淨淨。
鄭羅?鄭羅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讓溫家人低頭?配讓他池雲非哭?配讓他害怕?配讓他哀求嗎?
他無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鄭羅臉色黑沉,将那鐵鉗直接捅穿了溫信陽小腿下方的肉,貫穿得幹脆利落,尖頭從另一端出來,滴着血,溫信陽閉了下眼,雙腿不受控制地抽搐,卻是沒吭一聲。
池雲非被徹底地震撼了,這就是他崇拜、仰慕、愛慕的男人。
就算今日這條命非得撂這兒不可,有生之年他能和這樣的人相識相愛過,值了。
“深哥。”池雲非扯開嘴角,笑了,“老天待我不薄。這輩子生在池家,有家人寵愛,後來又遇見你,能同你兩情相悅,已足夠了。”
溫信陽張開嘴,聲音嘶啞低沉,卻也帶着一點笑意:“能遇見你,我溫信陽知足了。”
池雲非想通了,道:“今日我們一家三口能死在一起,也算緣分。沒什麽可害怕的。”
溫信陽點頭:“是。”
“就是炀炀年紀太小,可惜了。”池雲非道,“下輩子我會找到他,也會找到你。我們還會在一起的。”
溫信陽眼眶微微發漲,聲音是極致的溫柔:“好。”
鄭羅一把拔出鐵鉗,扔在地上:“誰他媽讓你們在這兒互訴衷腸?!閉嘴!”
“不是你帶我們來團聚的嗎?”池雲非道,“還得謝謝你。”
“我這就挖了你的眼睛!拔了你的舌頭!”鄭羅摸出匕首來,上前幾步就要擒住池雲非。
池雲非絲毫不退:“沒舌頭我就喊不出來了,沒眼睛我也看不見了,更不必害怕!甚好!你來!”
他狠狠道:“小爺傷過你,還讓你伺候老子尿尿!不虧!早知道就他媽尿你一手!”
鄭羅一下頓住,心說不能便宜了這小子。
于是眼珠子一轉,卻不拿刀傷了池雲非,反而是劃開了他的衣衫,露出下頭如雪的肌膚。刀尖從胸前劃過,慢慢刺上凸起的一點,還特地側過身讓溫信陽看個清楚:“池爺豪橫,不心疼你男人,那就讓你男人心疼心疼你。割掉你這一點,讓他吃了可好?”
他說着,覺得這主意不錯:“平日你們搞那事,他含你這裏嗎?你能出奶嗎?”
冰冷刀尖抵在胸口脆弱一點,慢慢紮進去,鮮血浸出,疼得池雲非差點暈過去。
他不似溫信陽那般不怕疼,本就是金枝玉葉,平日磕着摔着都要嚷嚷——雖然同人打架時受傷也是家常便飯,在人前他池爺牛逼轟轟,人後撒嬌耍賴,讓溫将軍給他上藥,憐惜他,給他吹吹,還頗為得趣。但那和被刀緩慢紮入皮膚完全是兩碼事。
活像是被淩遲。
他渾身發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眼前發黑,仿佛那一刀沒有終點。
溫信陽鐵骨铮铮,能忍受自己被折磨,卻無法忍受池雲非受一點傷害。他終是忍不住地怒吼:“鄭羅!你別碰他——!”
池雲非咬着牙不吭聲,只渾身抖如篩糠,那頭溫信陽撕心裂肺:“你來弄我!随便你怎麽弄!”
“弄你又沒意思。”鄭羅終于得了趣,興奮不已,從身後環抱住池雲非,一點點劃開胸前白皙肌膚,仿佛在白雪之上種下一株豔紅的玫瑰。
溫信陽目眦欲裂,掙動鎖鏈嘩啦啦作響,池雲非瞪着一雙眼睛喊:“你不怕!我也不怕!不就是挨一刀嗎?!”
池雲非這一刻竟是迸出無窮力量,像是開天辟地破開混沌揮下的第一斧,整個人突然往前一送,那刀尖堪堪劃過心髒位置,偏下方插進了肋骨。
那一下刀尖竟是被肋骨卡住了。
“啊——!”池雲非疼得慘叫出聲,鄭羅擔心一下把人弄死了,下意識往後撤了手。
溫信陽眼睛血紅:“不——!”
池雲非咬破了嘴唇,一把握住刀柄拔出,疼得眼前一黑,感覺把這輩子的疼一次性受了個幹淨。但他沒有片刻猶豫,一手牢牢掐住鄭羅環抱自己的手,一手利落往後一送,直接紮進了鄭羅腰腹。
鄭羅猝不及防,怒吼一聲,想要将人推開,池雲非卻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緊緊拽着人就是不松,胸口的血不斷流出,染紅了衣褲;他渾身浴血,面若索命羅剎,一雙又大又黑的貓兒眼怒瞪,嘴裏喊着:“這一下是你傷深哥的!”
他猛地拔出,又一下利落紮回去:“這一下是你傷炀炀的!”
他再次拔出,還要再紮,被鄭羅一腳踹開跌倒在地,手裏的刀卻握得很緊,回頭瞬間被鄭羅撲來一手揪住頭發提起來,狠狠撞在地上。
“砰——”地一聲悶響,溫信陽渾身發抖,眼看池雲非額前瞬間血流如注。
“跟我算賬?那就算算你拿槍口砸我腦袋的賬!”鄭羅捂着傷,按着池雲非腦袋狠狠往地上砸了三下,池雲非手終于松開,被鄭羅搶走了匕首,從背後就要紮池雲非一刀。
“住手!”溫信陽怒吼,“我來!我替他!他會被你弄死!你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鄭羅又怒又笑:“好啊!你替他!”
他扯下衣服,胡亂紮在傷口處,然後踉跄起身,拿匕首狠狠紮進溫信陽腰腹:“還給你!”
溫信陽腰身一挺,脖頸繃緊似要斷的線,那匕首就這麽紮着,鄭羅也不拔出來,又踹了溫信陽一腳。
“操,賤骨頭。”他罵着,回身去将半暈過去的池雲非拖起來,然後綁到另一把椅子上。
待池雲非昏昏沉沉睜開眼,鄭羅居然不知何時燒了一盆熱碳,裏頭丢着一把方頭鐵鉗,正燒得通紅。
見他醒了,鄭羅拿起那鐵鉗,先撕開自己的衣服,露出兩道刀傷,他往上淋了一蓋子白酒,疼得隐隐抽氣,臉上卻又露出快活的神情,随即反手一下,竟将那鐵鉗燙壓在傷口上,粗暴地讓傷口黏合在一起,發出了陣陣焦肉的味道。
他痛喊出聲,随即又将鐵鉗扔回炭盆裏繼續烤着,随手将傷口包紮了道:“你沒讓我失望,甚至大大超出了我的期望。不過你這性子太烈了,我還是速戰速決吧。”
溫信陽瞳孔驟縮,拉動鐵鏈,腰腹的刀口令他痛不欲生,稍一動,便有血線不斷落下來。
“別急。”鄭羅頭也不回,“等解決了他,我再解決你。”
鄭羅道:“我說過,咱們該談正事。這就是正事,你們讓我快活,我折磨夠了,給你們一個痛快,很公平。但你們倆太無趣了,古板執拗一根筋!老子不快活!”
他慢條斯理道:“所以你們也別想得個痛快。”
池雲非虛弱地掙了一下,動不了。那繩子綁得很緊。
他暈頭轉向,想吐,估計是腦震蕩,耳朵裏嗡嗡的,也聽不真切,含糊不清道:“趕緊的,廢話那麽多。”
鄭羅面無表情:“看你能硬氣多久。”
他拿起那燒得通紅的鐵鉗,将它靠近池雲非的眼睛,滾燙的氣息撲面而來,池雲非睫毛顫動,閉上了眼。
“讓我來!”溫信陽瘋狂喊道,從未如此無力過,“你讓我來!讓我先來!”
“你心疼他。”鄭羅道,“所以我得讓你心疼個夠。能讓你覺出疼可不容易。”
池雲非深吸口氣,鄭羅卻遲遲沒将鐵鉗壓在他眼睛上,好半晌後,鄭羅突然道:“這樣吧。”
池雲非擡眼看他。
鄭羅道:“十下。只要你能忍過十下,不哭不叫,我就放了你兒子。”
池雲非猛一哆嗦:“當真?”
鄭羅道:“說話算話。”
一個求死的人有什麽好折磨的?得先讓他有希望,再粉碎他的希望,那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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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