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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打上來了。

我往木桶內瞅了瞅，一片漆黑，是紅的黑的綠的藍的根本看不清楚。估計那乞丐也是一樣，這黑不溜秋的一片，看錯再正常不過了

三少爺朝我喊道：“怎麽樣，柳絮，是什麽顏色的？”

我打水的時候，繩子每往上提一段，三少爺就往後退一步，步伐的咚咚響都快蓋過辘轳木桶的吱呀聲了。

不出所料，三少爺到現在已經退到幾丈開外的地方去了。我只能從荔枝眼中發出的綠光來判斷他們的位置。

“不知道，太黑了，看不清楚是什麽顏色。”

“那你聞聞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

我湊近聞了聞，并沒有什麽血腥味，便跟三少爺說：“三少爺，沒問題，就是普通的井水，清澈得很。”

三少爺這才放心，朝我走來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想想也是，我要是鬼，大費周章在這井水裏下功夫又撈不到任何好處，還不如開門見山直接讓來人給燒點紙錢實在。不過有墳的好說，在誰墳前燒，錢就是誰的，沒墳的孤魂野鬼就難辦了，就地燒了指不定會被什麽人截胡。這麽一說還是金元寶實在。

這說來也都發展了幾千年了，閻王老爺也總該設了個現世貨幣兌換的機構了，不至于讓鬼揣着金子沒地方花。

“我也來瞅瞅。”三少爺蹲下，拿起木勺，從桶內取了一些，胡亂把荔枝的爪子放進去攪了攪。

忽然三少爺臉色一變，聲音也有些抖動，回過頭對我說：“柳絮，不太對勁，荔枝的爪子好像染了什麽顏色。”

“诶？”

我不是很相信，抓起荔枝的爪子仔細端詳了一番。很明顯浸了水的部分和沒浸水的部分深淺不一樣，白色顯眼，不用燭火都能看到還真是血紅色。

“啊！……啊！……”三少爺驚叫了一聲，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準确說是兩聲，第一聲是因為是水變了色，第二聲是石子磕到了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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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摸着生疼的屁股，臉已經因為害怕和疼痛變得扭曲，嘴裏不疼嘟囔道：“南無阿彌陀佛，急急如律令，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我看着魂都被吓到分離的三少爺，非常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意識到不對的我趕緊捂住了嘴巴。我從前吓我弟弟，他也是這個表情。

我湊近聞了聞，那木勺裏的水确實有一股不太一樣的味道，但沒有腥味，肯定不是血，血也不可能這麽稀，這甚至比我家從前吃的稀粥都還要稀。

前幾年有一次鬧饑荒，本來就拮據的我家是雪上加霜。我尋思反正喝粥，少一勺米，多一勺米也沒人察覺，便多加了一勺水，少放了一勺米。我自以為高明，沒想到給我弟盛了一碗，他用常年鍛煉出的敏銳洞察力很快就察覺到了，看我的眼神盡是哀怨，悲哀還有一丢丢憤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搶了他一根雞腿。

“三少爺，這可能就是紅色的染料，血都是粘稠的。”

三少爺驚魂未定，連連搖頭擺手道：“不可能，剛才你看桶裏的時候不是說就是普通的井水嗎？”

“那可能我有點瞎吧……”

“……”

我重新點起了燭火，把木勺裏的水倒掉，又從桶裏取了一勺，聞了聞，味道比剛才淡了不少。

抓起荔枝的第二只爪子在裏面攪了攪，跟之前那只一對比，顏色居然淡了不少。

這就奇了怪了，同一個桶裏取出的染料，還能越取越稀？

我伸出一根手指，準備親自感受一下，三少爺瞬間抓住了我的手腕，沉聲道：“別碰，有毒。”

“有什麽毒？”

“劇毒。”

“……”

常常噎三少，總會被三少噎。

要真有劇毒，荔枝兩只爪子早該冒青煙了，現在它正用無比困惑的表情望着自己兩只染了色的爪子，想去舔半路又把舌頭伸了回來。

“三少爺，就是普通染料，沒毒，這味道我記得，我小時候跌進去過一次染缸，幾天身上都是這個味道。”

三少爺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慢慢松開了手。

我用手指摸了一下勺壁，有沒有完全溶在水裏的粉末粘了上去，大概是有人把紅色的染料粉塗在勺底。這些粉末遇水就溶，所以桶裏的水是幹淨的，用勺子取就變成紅色了，而且顏色也越來越淡。

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無聊，反正鬼應該沒這麽閑。

“那就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

“估計是的。“

三少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屑地說道：“吓死我了，哪個混蛋竟然敢吓本少爺，看我不把他揪出來好好教訓教訓。”

“那三少爺您屋裏請？前去捉拿混蛋？”

三少爺臉色一變，慌了神，連連搖頭：“不了不了，還是您先請。”

看着三少爺戰戰兢兢的樣子，我不覺得好笑，我甚至想利用這極度激烈的情緒讓三少爺記住幾個成語。

戰戰兢兢感覺兢字太難了。戰戰栗栗呢，板栗糕挺好吃的。驚弓之鳥、汗不敢出、膽小如豆（膽小如鼠）幾個字也簡單。

可惜，三少爺估計分不了神，回去後再說好了，現在還是看我把故弄玄虛的人揪出來先。

“三少爺跟緊我。屋子裏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好吧。藏人的地方挺多。屋子裏意外地到處可以藏身。紙人、泥像、石雕擺得滿滿當當，不知道哪裏漏風，吹着屋梁垂下破爛的白绫幽幽擺動，讓一張張臉一雙雙眼睛好像盯着來人，牆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更顯癫狂陰森。

我試着往裏走了幾步。太難走了。端着燭火還怕燎到布料紙人。這樣的環境人也沒辦法居住吧。

打算白天再探的我撤回到門口。三少爺還呆在門口。

“回神了，三少爺。裏面太亂，不太可能有人，我們回去吧。”

“不太可能有人嗎……？”

“那……你身後是什麽……？”

可以可以，三少爺這次鬼故事講的不錯。我能做的還是配合啊。

一回頭，看到一個不知道兩米幾的身形飛速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