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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決定守好心意不讓人知道我有點喜歡三少爺，但喜歡不就是身不由己，秋霜一直各種明示暗示我應該喜歡三少爺，我實在是沒自信瞞過朝夕相處的她，何況我也不想瞞她。

從小到大的貧窮苦難，我早就明白和跨度大的階層溝通交流需小心會疲憊，我想秋霜應該能理解我不想僅憑心動就扛起那麽多。

哪怕我是第一次喜歡人，入府以來看到的是三少爺對三少奶奶的好，聽到三少爺對三少奶奶的承諾，和做的更是幫他追到三少奶奶的各種助力，我雖然希望他能對我有情，但我不覺得他會喜歡我，我祝他能得償所願。

我像條鹹魚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數念頭流轉之下，我第一次明晰自己喜歡人的夜晚就失眠了。

在翻了第二百六十一個身後，我都聽到了更夫打五更。

我幹脆起身喝口水，也不知道我怎麽突然鬼迷心竅想去打井水，一出房門就看到在牆頭探頭探腦打算扔字條的三少爺。

“……”

“……”

相顧無言之下，我還是先勸三少爺下來，“三少爺，你趕緊下來吧，有什麽事現在就可以談談。”

三少爺下來後支支吾吾半天，來了句：“柳絮，我可以在你這裏設計珠寶嗎？中秋想送禮物不好讓人瞧見。”

我答到：“可以的。”至于是給誰，我沒問。

中秋将至，我弟鄉試也正好在八月十六，我相信我弟肯定會取得好成績進入會試的，如此一來明年五月我就會離開沈府，不如抓緊時間再看看三少爺，反正以後就見不到了。

這一設計就是十來天，三少爺認真畫圖紙的時候，連西瓜荔枝拱他鬧他，他都沒分神，我自然放心大膽地偷盯着看。

天天來兩個時辰，畫了不少稿紙，三少爺終于在中秋前畫出了滿意的圖樣，說要拿去打首飾。

可是不知怎麽的，沈府中秋當天只傳開了，三少爺要為三少奶奶放焰火，找工匠專門定做了一套可以放半個時辰的煙花。

可能煙花當空，拿出精心準備的首飾，才更好拿下三少奶奶的心也得到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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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不要到外面轉轉？”吃過晚飯後，我對着秋霜江囡說。

我突然特別不想呆在沈府，明明等下還有煙火可以看。

“行啊，煙花哪裏都能看，咱們正好出去玩玩，避開巨響。鳳城的晚上可熱鬧啦，中秋還可以看祭月儀式。”

于是我們三人就出了門，先在鳳城的街上逛了逛，後來江囡就去找江囝了，秋霜排在下個月休息就沒回去。

華燈初上，燈影朦胧。

我和秋霜爬到了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整個鳳城一覽無餘。

我們兩個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

星河璀璨，皓月當空。

“秋霜，算日子我弟弟明天就鄉試了，我覺得沒幾天他就能告訴我消息了。”

“太好了，等你弟弟會試通過，你就可以從沈府出去了。”

“嗯嗯，到時候我也把你和江囡的賣身契要回來，咱們都出去。”

不知不覺我們兩個竟然就這麽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煙花升空的聲音把我們吵醒的。

“柳絮，快看，是沈府放的煙火！”

我看着升起的一發又一發煙火，在夜空裏化成最燦爛的火光，卻不知為什麽臉頰劃過兩道溫熱。

“柳絮，不要哭。”

秋霜抱着我，明明是我掉了眼淚，她卻比我哭得更大聲。

這一夜我們沒有回別院，就在山丘上聊天，還好出門的時候穿的衣服厚，要不然還真遭不住這個夜。

待到差不多中午，我們兩個肚子都開始叫了，才起身準備回去，小馬子應該也該到了。

我們剛回別院，就看到焦急等待的小馬子和江囡，他們旁邊還站了我家隔壁的小王。

我心裏瞬間覺得不妙，就聽小王說：“江囡，你爹娘出事了。”

我追問發生了什麽才知道，最近我爹幫着給鄰裏修田間木屋，今天上午搬運木材的時候，其他人出了岔子，一堆木頭滾落，砸傷了好幾個人，我爹也在受傷的人中，給送飯的我娘看到，當場就暈了過去。我弟下午還要考試就沒通知他，趕來通知我。

我壓下也想暈倒的感覺往家趕，邊出別院邊讓秋霜轉告沈老爺沈夫人，我大概幾個月都要在爹娘身邊了。

看到醫館昏躺着的娘和架着腿在我娘身邊休息的爹，我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昨天哭過的眼睛直接就哭腫了。等到晚上我弟回來的時候，娘已經清醒了。

我們一家人慢慢往家走，期間我弟說他想晚三年再考，被我爹娘和我喝住了，于是作罷。我說我想留下來照顧，我爹本來勸我呆幾天就回去，但看我娘我弟都沒吭聲，我甚至覺得幹脆就此得到休書也挺好的，就還是同意我留下來照顧。

醫生勸我爹休息半年，休養得當還可以治愈舊疾，我當然就一口氣在家呆了半年。期間并沒有誰來催過我回沈府，我也不好意思往沈府派信，半年下來什麽都淡了。

等到三月初，我已沒有借口留在家了，只好回了沈府別院。

秋霜江囡還是按時打掃着我的房間，可是我卻感到陌生又熟悉，就借着一個人熟悉熟悉，開始觸碰曾經呆過大半年的家具。

突然從奁盒和梳妝臺間的夾縫裏發現了一疊破爛的紙。

我拿起來瞅了瞅，是數張珠寶設計圖紙夾了兩張賬簿一樣的東西，上面寫得都是各個商鋪的名字，旁邊還有不小的金額。

不過賬簿這種機密的東西，怎麽會在準備扔掉的櫃子裏呢？

而且這張紙看上去是另外抄寫的，我有些奇怪。

這個櫃子是三少奶奶房裏的，難道這些紙也是三少奶奶的嗎？

我腦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但我覺得應該是我多慮了，我便把那張紙揣進了懷裏。

我弟差不多已經快會試了，我在沈府也待不了多久，就別再節外生枝了。

“你終于回來了。”

身後響起低沉的男聲，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三少爺。我回家半年，沒想聯系過誰，也沒被誰找過，可是我還是一想到三少爺立刻來找我，就忍不住心軟，酸澀地想哭。

“……”我沉默着沒轉過身。

“那晚的煙火是我給你放的。”

“我本來設計了首飾給你、給朱若雨、給我娘。但是朱若雨看到了圖紙，盡說我沒用，我才察覺能觸及我內心的人只有你。”

“而且可笑的是，最近幾個月，我畫過的圖紙出現在了她朱家店鋪裏。”

“現在朱若雨已經回了娘家，我本想直接給她休書，但她放出我不能人道的消息，我娘氣不過就不讓我給。”

“柳絮，你能等我嗎？等我處理好這些。”

“……”一下子接收這麽多信息，我有點難以置信，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三少奶奶居然是這樣的人。

“那你先休息，我走了。”

“等等。”我想起我找到的那些紙，把它塞到三少爺手裏，“我不知道這些有沒有用，但這是我在舊櫃子裏找到的。”

我本以為會輕松解決的事情，沒想到形勢變化地猝不及防。

大少爺來往密切的官家子弟一連串倒臺，二少爺因朱家聯合了其他排的上名號的富貴之家排擠沈家而病倒，三少爺縱容天資不錯可還是無力回天，三月入春，沈府卻彌漫着刺骨涼。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就呆在別院裏賣些家具，被我搬回來的家具本來當初沈家是準備扔掉的，陸陸續續賣了一共五百兩銀子。

“柳絮，你弟弟是狀元啦！”當小馬子傳來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來不及思考，便跌跌撞撞跟着他們去了主院。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主院，和我想的一樣美輪美奂富麗堂皇。

剛到大廳，就看見我弟弟身穿大紅袍，頭頂個狀元帽，身上還挂着朵大紅花。

我一個箭步沖過去抱住他，哭得稀裏嘩啦。

我弟都是狀元了，還跟個小孩似的，抱起我也痛哭了起來。

我爹我娘也來了，抱着我們一起哭，于是沈家的大堂上，我們四個人相擁而泣。

哭了有一會，沈老爺和沈夫人走了出來。

我弟抹了把眼淚，跟我說：“姐，你先別哭了，趕緊收拾收拾，我們今天就是來接你走的。”

我本想拒絕，但三少爺不在，一年不到的情分也不至于就讓我說出想和沈府共進退。

這種情況下還是我爹見過世面，他起身，擦幹眼淚，對着沈老爺就跪了下來。

他讓我們幾個也跟着跪。

我爹謝過沈老爺念及當年一碗粥的情誼給了我弟進京趕考的銀子，還把我接進了沈家照顧，說此大恩大德柳家定會相報。

“沈老爺，沈夫人，今日我們來是想接小女回去。我們一家準備下月就去京城，想跟你們讨一張休書。”

還沒等沈老爺發話，沈夫人先急了，連忙拉着我的手說：“哎呀，什麽休書不休書的，柳絮和我們三少爺關系好着呢。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說是不是啊柳絮？”

沈夫人帶着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弄得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時候我特別想看到三少爺，不知道三少爺會說什麽。

“沈夫人，大家都知道我姐姐和三少爺并無夫妻之實，當初沈府借給我的銀子我也将盡數奉還。還請沈府放我姐姐休書。”

此時沈老爺發話了，“走吧，沈府現在這個情況走了好啊。”接過弟弟帶來的白銀千兩，沈老爺就派人找當初的婚書了，休書只要蓋三少爺的章就行，給三少奶奶準備的空白休書就這樣填上了我的名字。

我想起了我和秋霜江囡的約定，“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将江囡秋霜的賣身契也一并拿回，該是多少銀子我也會按額支付。”

沒想到沈老爺遞來的婚書休書下就壓着兩張賣身契。一生跌宕的沈老爺笑着說“不必了。”

最終我打包東西時還是拜托了打算各自回家的秋霜江囡，讓她們告訴三少爺，我願意等他。

最終的最終。

我等到的是，沈府遷往川渝重新發跡時遭遇山匪，全部死亡的消息。

三少爺成了我《鳳城兇宅錄》裏不會變的天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