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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議論紛紛,崔錦又豈會沒聽到?她一出家門口,便已經看到了馬車外看熱鬧的人群了!若非謝五郎允許的,他們又豈敢看謝家馬車的熱鬧!

她惱得臉色都發白了。

謝五郎這般大張旗鼓地來接她,豈不是在宣告世人,她崔錦是他們謝家的人了?如此一來,她這輩子只能嫁給謝家了。又有誰敢在老虎面前拔須?

崔錦勸慰自己。

不要緊的。

嫁不出去也不礙事,她有手有腳,還有上天所賜的神技,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憑一己之力,只要謝五郎不幹擾,她能過得很好。大不了招婿上門,她崔錦有養家的能力,夫婿也不需要多能幹,長得白白淨淨的,好看一些的,可以給她一個孩子便成了。

若是崔湛此時知曉崔錦的想法,定會氣得臉色發青。

都這種時候了,還惦記着好相貌的!

這麽一想,崔錦倒也安心了。

然而,就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馭夫對跟着馬車走的阿欣說道:“郎主有令,只召見崔氏一人,還請姑娘先回。”

阿欣輕呼了一聲。

馬車裏響起了崔錦的聲音。

“阿欣,你先回去。我回去時,貴人自會派人送我,你不必憂心。”

阿欣只好應聲。

待阿欣離去後,馭夫又繼續馭車。崔錦是早晨一過便上了謝家的馬車,然而直到夜幕降臨,馬車還未曾停下來。

馭夫也一聲不吭地馭車,像是在馭一輛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馬車。

他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馬車裏的動靜,讓他失望的是,馬車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他足足馭車有五個時辰,其間不曾言語,而車裏的崔氏竟是不曾出聲,甚至連問一句都沒有。

若非重量尚在,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載的只是一輛空車。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馭夫開口了:“崔姑娘,別院已到,還請姑娘下車。”

車門緩緩打開。

崔錦踩上蹋階,下了馬車。夜色沉沉,她的模樣極為精神抖擻,水眸亮得像是有璀璨星芒,且她的模樣看起來似乎還對馬車有幾分不舍。

“到了呀。”

馭夫懵了下,點了點頭。

此時有小童走來,“崔姑娘,這邊請。”

謝五郎悠哉游哉地彈着五弦琴,雖是不成調,但是能看得出來此刻的他很是愉悅。阿墨進來的時候微微有些忐忑,他刻意放重了腳步。

“郎……郎主。”

謝五郎說:“崔氏下馬車了?她看起來如何?”

阿墨咽咽唾沫說道:“崔氏看起來精神抖擻,沒有任何不适。小童仔細檢查了馬車,在軟墊上發現了糕點的碎渣,從墊子的褶皺看來,崔氏今日應該是在馬車裏睡了吃,吃了睡。馭夫說,今晨接崔氏的時候,崔氏穿着寬袍大袖,并沒察覺出她在袖裏藏了吃食,所以……”郎主想讓崔氏在馬車裏陷入恐慌,怕是不太容易。此女今日過得比郎主還要悠哉游哉,且聽馭夫說,崔氏下馬車的時候精神比上馬車前要好多了。

謝五郎冷道:“她倒是随遇而安。”

阿墨說道:“郎主,崔氏已經在別院裏了。”

謝五郎說:“帶她過來。”

“是。”

此時的崔錦正在打量周遭的景致,歇了一整日的她現在精神奕奕的,興許還能圍着洛豐城跑上一圈。不得不說的是,謝五郎果真是個多金的。

馬車裏舒服極了,那軟墊軟得像是天邊的雲端。

她出門前,又吩咐了阿欣備了一小袋吃食,就藏在大袖裏。她坐馬車的時候,有帶零嘴的習慣,沒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場了。

之前連着勞累了數日,每天都在見不同的人,幾乎沒有一天是好好休息的。每日都是日出前便精心裝扮,日落後才回到家中,她怕爹娘擔心,更怕大兄憂心,不敢将疲憊表露于面,只好強撐着。

今天多虧了謝五郎的馬車,她足足睡了四個時辰,比往日裏的夜晚睡得還要沉。

崔錦睡了美美的一個覺,此時只覺夜色好,月色佳,看什麽都是極妙的。以至于阿墨過來的時候便見到了一個笑容可掬的崔錦。

對比起郎主青黑的臉色,阿墨微微有些頭疼。

“郎主要見你。”

崔錦應聲。

阿墨帶着走在長廊上。謝府別院不小,構造上頗有江南的雅致,亭臺樓閣在夜色中若隐若現。崔錦分了心神欣賞着夜色朦胧中的謝府別院。

即将拐彎時,阿墨不動聲色地瞅了崔錦一眼。

他忽然出聲道:“你若不想受到郎主的青睐,便順着郎主的意思,太過聰穎的姑娘,郎主不會放手的。”

崔錦沒想到阿墨會提點自己。

之前她可以明顯得感受到阿墨對自己的不喜,如今驀然間提點她……

她低聲一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謝郎君。”

阿墨又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說,崔氏女能得郎主的特別對待,能讓郎主念念不忘,實在是有她的出彩之處。阿墨在一道門前停下,他側身道:“郎主就在裏面。”

崔錦颔首致謝,提起裙裾,進入屋內。

她很快便見到了謝五郎。

屋裏只有謝五郎一人,興許是為了方便謝五郎,屋裏頗是空曠,而謝五郎負手站在雕花樓空的窗前,微微仰着頭,似是在眺望夜空中的明月。

崔錦施禮。

“阿錦拜見郎主。”

謝五郎沒有轉身,他緩緩地道:“你過來,站在我身邊。”

“是。”崔錦從善如流。她踩着小步子走到了謝五郎身側,并沒有完全與他并肩,而是微微空了半步的距離。

“今夜月色可好?”

崔錦說道:“今天是圓月,跟人臉一般大的月光挂在夜空中,銀輝遍地,月色極佳。”

謝五郎說:“我從未見過月亮,也不知何為銀輝。”

崔錦微怔,不曾料到謝五郎驀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謝五郎淡淡地道:“我只知此刻眼前是黑色的,我唯一見過的顏色。”

他說此話時,眼睛微微垂下。

從崔錦的方向看去時,外頭的銀輝恰好籠罩着他細長的眼睫。這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竟然會有這般落寞孤寂的一面。

“你在可憐我?”

崔錦否認,她認真地道:“郎主,阿錦只知有失必有得。上天奪走郎主的雙目,必定會還給郎主更重要的東西。”

而就在此時,她只覺腰肢一暖,她的鼻尖撞到了謝五郎的胸膛。他垂着頭,鼻息噴灑在她的頭頂,好聽而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間響起。

“比如你?”

崔錦的臉蛋一下子紅透了,胸腔裏心如鹿撞。

那樣一個尊貴無雙的天之驕子,在對她說,比他雙目還要重要的是她。無論真假,她只覺自己此刻的臉燙得火紅火紅的。

他的手指撫上她燙熱的臉頰,輕輕地摩挲着。

“阿錦,你的臉很燙……”

“阿錦,你的心跳得很快……”

“阿錦,你心悅于我是麽?”

他第一次喚她“阿錦”,用這般溫柔醉人的聲音,仿佛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她說:“郎……郎主……你莫要戲弄阿錦。”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不知所措。

她想要躲避他手指的摩挲,可剛微微撇頭,腰肢上的手臂便像是烙鐵一般炙熱地箍緊她,使得她更為貼近他的身子,仿佛兩人的身子快能融為一體。

“哦?阿錦覺得我在戲弄你?”

她說:“尊貴如郎主……”

他打斷了她的話,“在此之前,我只是個男人。阿錦,你心悅于我麽?”他的鼻息離她越來越近,他的唇幾乎能貼上她的臉頰。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此刻的他們是有多麽的親密。

崔錦張開唇,正想說話時,謝五郎又道:“阿錦,我要聽真話。倘若你再用以前的話來糊弄我,今夜你就只能宿在我的榻上。”

崔錦說:“阿錦敬重郎主,不敢心悅于郎主。”

“有何不敢?”

“阿錦尚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配不上郎主,亦不配在郎主身邊侍候。”

謝五郎皺眉。

“是不配?還是不願?”此話已隐隐有不悅的氣息。

崔錦深吸一口氣,說道:“不配。”

謝五郎面上的不悅驟然消散,他摟緊她的腰肢,親密地與她耳鬓厮磨,只聽他說道:“阿錦,今夜我便給你一個配得上我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遠在海南的作者菌帶給了謝五郎一句話,不!要!作!死!

謝五郎:→_→→_→→_→→_→

闵恭:→_→→_→→_→→_→→_→【幸災樂禍

崔錦:→_→五郎,你要對我做什麽,快想想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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