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謝家別院。

阿墨發現自己越來越揣摩不透自家的郎主了。他定定地瞅着謝五郎,仔細地打量着他面上的神色,可惜看了半晌,也不知此刻郎主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只好作罷,垂下頭來,安安靜靜地等着郎主的吩咐。

過了很久很久,一直垂手而坐的謝五郎終于有了動靜。他緩緩地擡手,落在了五弦琴上,可是他僅僅是輕輕地碰觸,不曾發出一絲聲響。

仿佛在回憶些什麽似的。

片刻後,他道:“你再說一遍。”

阿墨微怔,随即回神,利落地将之前所禀報的話語再次重複。

“……崔氏前日在茶肆中受人冷落,還被人恥笑。之前與崔氏所交好的人如今亦對她避之不及。據底下的人回報,崔氏面色不佳,看起來很是憔悴,上馬車時險些踏空摔落。聽聞崔氏夜裏難寐,獨自一人在湖邊呆坐了半宿,被發現時,崔氏鞋襪盡濕。崔氏身邊的侍婢吓得臉色發青,自此半步也不敢離開崔氏。”

頓了下,阿墨又道:“沒了郎主的寵愛,崔氏怕是想尋死了。”

他以前倒是高看了崔氏,到底還是跟尋常女子一樣,沾上情愛兩字,便要尋死尋活的。不過經歷了這樣的變數,被人從雲端重重摔下,從萬千寵愛到受盡冷眼,這樣的落差也委實難以接受。

似是想起什麽,阿墨在心中又重重地哼了聲。

崔氏也是活該的。

敢那般戲弄郎主,活該受這樣的罪!簡直是膽大包天,也不看看他們郎主是何人,豈能胡來?

阿墨望向謝五郎。

郎主神情依舊難測。過了會,他又道:“再說一遍。”

阿墨愣住了,呆了一會。

謝五郎不悅地道:“阿墨,沒聽到我說什麽?”

阿墨連忙回神,又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話音落後,謝五郎的表情有幾分古怪。阿墨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時,謝五郎又道:“再說一遍。”

阿墨從善如流。

這一回他邊說邊仔細打量謝五郎的神色。

郎主神色除了古怪之外,還添了一絲……心疼?阿墨使勁地擦了擦眼,總覺得方才是自己的錯覺!郎主怎麽可能會對崔氏心疼!定是錯覺!錯覺!

在阿墨重複完第六遍的時候,有小童無聲走進,低聲在阿墨耳邊說了幾句。

阿墨在心中松了口氣,禀報道:“郎主,王四郎來了。”

謝五郎的眉頭蹙起。

就在此時,空曠的屋裏響起嗒嗒嗒的聲音。木屐踩着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阿墨扭頭一望,正是穿着寬袍大袖的王四郎。

“數月未見,五郎怎麽一聽我的名字便緊蹙眉頭?我王四郎可對鬼神起誓,絕無順走五郎家中的好茶。”

阿墨默默地退下,順帶關上了屋門。

王四郎見謝五郎依舊眉頭緊鎖,不由大笑。

“五郎呀五郎,你眉頭皺成這般,莫非是與情之一字有關?且讓我掐指一算,”王四郎當真伸出手指,似模似樣地動了動,而後一本正經地道:“果真與情之一字有關,是那一位崔氏女吧。五郎好生無情,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你糟蹋如此,以後怕是沒有好人家願意娶她了。”

似是想起什麽,他又道:“倘若被燕陽城的崔氏本家曉得這事,那一位善妒的怕是也饒不過她。”

謝五郎淡淡地道:“師弟怎麽來洛豐了?”

王四郎一聽謝五郎以同門相稱,便知他心中不悅,索性也不提了。

“師兄出來已久,大師父不放心,遂讓我出來師兄可有不務正業……”頓了下,王四郎的表情變得嚴肅,他認真地看着謝五郎,問道:“師兄出來已有數月,可曾尋回來了?”

“不曾,許是機緣未到。”

王四郎頓覺可惜,不由輕嘆。

他雖稱謝五郎一聲師兄,也為巫族之人,但是也僅僅是因為有天賦而已,加上他是王氏之子,才勉強入了巫族的門。

而師兄為巫子,乃名副其實。

師兄自小便目不能視物,實際上卻是開了天眼,自小便能窺測天意。只是不知為何随着年紀的增長,天眼漸合,在一年前,天眼全合,師兄徹底喪失了上天賜予他的神技。

而知曉此事之人,只有三人,一是巫族族長,二是他,三是五郎本人。

所幸師兄聰慧,至今還不曾有人發現此事,連皇室中人也不曉得。倘若此事一旦揭露,定會在燕陽城掀起軒然大波。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随機應變了。

興許機緣一到,天眼又會再次睜開。

王四郎安慰道:“師兄也莫急,此事不能急于一時。再不濟,天大地大定能尋一高人。”

是夜。

今夜無月,只得點點星光。崔府裏的巡夜人提着燈籠走過崔府的每一個角落,經過秋光湖時,巡夜的侍衛冷不丁地瞥到一抹素白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但是他很快又反應過來,搓了搓胸口,低聲道:“九爺家的姑娘每天半夜都待在湖邊,每次都要被她吓一跳。”

另一侍衛說道:“老爺吩咐了,九爺家的事情不必多理,當沒看到便是。”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很快便離開了秋光湖。

而此時的崔錦并不知兩個巡夜人的對話,她正坐在湖邊,眼睛半眯,似是在沉思,又是似是在打瞌睡。反倒是她身後的阿欣不停地點着頭,眼皮子都快要撐不住了。

一陣夜風吹來,阿欣打了個寒顫,睡意也消失了。

她搓了搓雙臂,再瞅瞅周遭漆黑的夜色,以及婆娑的樹影,心中不由一陣害怕,挪動了下臀部,稍微靠近了崔錦,小聲地說道:“大姑娘,已經兩更了,要不要回去了?”

這段時日以來,大姑娘天天夜裏都在湖邊坐着。

起初她沒跟着,發現的時候險些吓了一大跳。她還以為大姑娘想不開呢,吓得她都不敢離開大姑娘了。可是接連數日下來,她發現大姑娘壓根兒就不是想不開。

她知道大姑娘肯定是別有用意的,只好繼續寸步不離地跟着。

崔錦睜開了眼。

她的聲音裏毫無睡意,“再坐一會。”

阿欣問:“大姑娘明天還要繼續麽?”再過一段時日,都要入秋了。夜裏在湖邊這麽坐着,遲早都要得病的。

崔錦說:“再坐幾天便好了。”

算起來,阿宇也差不多該從明州回來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崔錦終于從湖邊站了起來。她松動了下筋骨,方與阿欣緩緩地踱步回梧桐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巡夜的人,崔錦幽幽地看了他們一眼,重重地嘆息。

何為幽怨,演繹得淋漓盡致,讓巡夜人都不禁打了好幾個寒顫。

進了梧桐苑後,崔錦讓阿欣回房歇息了,也無需她守夜。阿欣乏得不行,應聲後便回了房裏。崔錦獨自一人穿過寂靜的游廊。

驀然間,有一黑影閃現。

崔錦大驚失色,正想大喊出聲時,一只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別喊,是我。”

認出了聲音,崔錦迅速冷靜下來。

是闵恭。

她擺手示意。

闵恭問:“當真不會喊出聲?”

崔錦點頭。

闵恭這才松開了崔錦的嘴巴。崔錦當即後退了數步,她蹙起眉頭,冷冷地看着他:“闵家郎君夜闖崔府不知所為何事?”

闵恭道:“謝家五郎棄了你。”

“那又如何?”

闵恭說:“你當真傾心于他?”

“是又如何?”

“你傾心于他什麽?”

崔錦蹙眉道:“與君無關。”闵恭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我以前便知你無情無義,如今方知你豈止是無情無義,你還沒心沒肺。你身邊有個喚作阿宇的随從對吧。我在明州見到了他。”

崔錦心下一驚。

闵恭又笑道:“你且放心,我們目的一樣。不過你并非真的傾心于他,我很高興。”所以才會忍不住半夜當了一回偷雞摸狗之輩。

他又道:“謝恒很快便會回燕陽城。”

崔錦抿緊唇瓣。

闵恭說道:“此事一過,你莫要再與謝恒有任何牽扯。以前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我之前所說的話也依舊作數。”

說罷,他冷不丁地探前脖子,在崔錦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随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崔錦捂住臉頰,一雙眼睛瞪得宛若銅鈴。

這……這個無賴子!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