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偷之恩大過天

教室走廊裏,一群發色發型各異的男生排排站。

張岑和霍棋拎着奶茶上樓來,只見一頭黃色卷毛的程飏鶴立其中,教導主任正點着他的肩膀訓斥:“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還有點學生的樣子嗎?染回來!”

程飏對他人的誤解早已習以為常,無奈道:“老師,這是天生的。”

教導主任一愣,表情嚴肅而狐疑。

三班班主任扶了扶眼睛,平靜道:“他的頭發的确沒有動過手腳,這個同學成績不錯,平時還是很遵守紀律的。”

他面容沉着冷靜,氣質出衆,看上去不像是默默無聞的高中老師,倒像是一個浸淫商界多年的社會精英。

教導主任抹了抹頭頂,外強中幹道:“那也不行,你這個形象會給學校的造成不好的影響。你們現在還是學生,應該把重心放在學習上,找時間自己去理一下。”

程飏只得應了。

教導主任滿意了,他抖了抖渾身的威嚴,帶着剩下幾個人正要走,轉身時鷹目一閃,定格在霍棋右耳的銀色耳釘上。他頓時挺起瘦長的麻杆身軀,沖霍棋中氣十足喝道:“你也給我過來!”

夕陽下,霍棋一步一步穿過周圍的喧嚣。春風凜冽,他高大的背影慢慢遠去,顯的有些悲壯。

張岑看電影似的吸了口奶茶,又将另外一杯遞給程飏。

程飏:“……”

張岑對他笑了笑:“聽說頭發細軟的人缺營養,給你補補身體。”

身高一米八的程飏:“……”

他想說這難道不是女生愛吃的東西嗎?還未拒絕,目光卻定在了張岑頰邊的淺淺酒窩上。

張岑的長相并不出衆,嚴格說來只能算五官端正。但他眼神清澈,待人接物溫和又可親,看起來讓人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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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可能是他單眼皮的原因。

程飏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将那杯濕濕涼涼的奶茶握在手心。

張岑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冰水,笑着叮囑道:“別放太久,裏面的冰淇淋要化了。”

張岑吸着奶茶走了。程飏出神地看着他衣服上擦出的水跡,嘗試着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眉間皺起了一座小山。

艹,好甜。

程飏秉着“不能浪費糧食”的原則喝完了這杯齁甜的奶茶。

他把空掉的杯子扔進垃圾桶,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吃這麽甜的東西真的不會得糖尿病嗎?

張岑不知道高冷少年.程飏正在為他的健康擔憂,剛回到教室就被幾個女生拉去辦黑板報了。文藝委員偷懶沒怎麽畫,讓他寫了一黑板的字。

張岑任勞任怨地寫完,手臂都是顫抖的。

孫小培很不好意思,邊道謝邊誇贊:“你的字真好看,是練過的嗎?”

張岑道:“小學時家裏請過書法老師。”

孫小培圓圓的臉上露出憧憬的神色:“真羨慕你們這些字寫的好的。我的字太醜了,上次作文就拿了二十分!”

“多練練就好了。”雖然只拿二十分不會只是字醜的原因,張岑對她笑笑,“我先去洗個手。”

孫小培看到他手上落的粉筆灰,跟着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恰好迎上逃課歸來的施傑一行人。

孫小培像和他們玩得挺熟的,笑着和他們打招呼,張岑頓了頓,因為施傑正用一種調笑的目光打量他們。

他平時看起來高深莫測的,一雙眼睛好像總在算計着什麽。張岑向來憑第六感交朋友,對他一直持着敬而遠之的态度。

施傑上下打量了他們兩眼,調笑道:“怎麽,約會去?”

孫小培臉一紅。

張岑覺得這人還挺無聊的。

無意義無水平的玩笑沒人放在心上,然而,施傑身後的一個男生聞言臉色鐵青。

宿舍裏,木椅子上的髒衣服堆積成山。

錢一諾趴在上鋪探身請教問題,地面上遍布着他的豐功偉績,張岑簡直無處落腳,忍不住提醒道:“你的衣服是不是該洗了?”

錢一諾探下圓腦袋,看着那一堆衣服如臨大敵,他臉皺成了苦瓜,斟酌道:“我覺得我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張岑頓了頓:“那你要不要先把襪子洗掉?味道很濃郁,你在上面聞不到嗎?”

錢一諾放下書本,唉聲嘆氣了半天,終于下了床。

錢一諾洗衣服洗到十一點,又拉着張岑幫他曬曬衣服。張岑看了看他的海拔,決定助人為樂。

兩人一個拿衣架,一個放衣服,分工明确,效率驚人。

錢一諾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頗有種成就感感慨道:“洗衣服洗得我都餓了。”

張岑:“……我那裏有零食”

錢一諾頓時眼睛一亮。

張岑一打開行李箱,就感覺東西似乎比想象中少,他也沒在意,讓錢一諾自己挑。

錢一諾一邊挑選,一邊感嘆道:“這得吃到什麽時候……”

張岑解釋道:“我媽剛寄過來的,還沒怎麽動。”

錢一諾欣羨道:“你媽真好~”

張岑笑了笑。

他想起衣櫃裏還放着一罐奶粉,于是拿出來順便看了看保質期,問道:“奶粉你喝嗎?”

錢一諾毫不客氣道:“進口的嗎?好啊~”

張岑慢吞吞擰開蓋子,不經意垂眼一看,整個人卻愣住了。

“怎麽了?”

張岑看着少了大半的奶粉罐,都要氣笑了。

他調整着呼吸,緩緩道:“你自己挑吧。”

錢一諾茫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這是突然怎麽了。

張岑環視了眼四周,床上躺着的,凳子上坐着的幾個人,玩手機的玩手機,打電話的打電話,看不出絲毫異常。

可是他空掉的奶粉罐顯示,有一個奇葩到偷挖別人奶粉的室友,正與他同處于這個房間。

他努力平複着情緒,緩緩站起身來,滄桑走出了寝室門。

張岑以平靜的語氣緩緩敘述着奶粉被盜事件。

斑駁星空下,他的神情有些悲壯,一群人屏氣凝神地聽着,皆被作案者令人發指的殘忍手段震驚得瞠目結舌。

陳子軒感嘆道:“這什麽人啊,奶粉都偷?心疼你的奶粉罐……”

張岑只覺得心累,苦笑道:“關鍵現在還不知道誰拿的,就怕以後一直丢東西。”

霍棋表情凝重:“你現在有懷疑人選嗎?”

張岑搖搖頭:“除了錢一諾,我和他們都不太熟。”

霍棋分析道:“不是錢一諾。上學期你們宿舍丢東西時就是他報的警。如果是賊喊捉賊,那他的演技可以拿奧斯卡,而且,他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

張岑點點頭道:“他的家境還可以,不像是會偷東西的人。”

霍棋笑了:“那你覺得你們宿舍誰像小偷?”

張岑看向他。

他們宿舍除了錢一諾,還有許亦揚,班長施傑。

雖然他只跟錢一諾熟悉點,但對其他三人也沒什麽惡感。

陳子軒笑着提醒道:“聽說你們班長挪用班費給他女朋友買了一雙鞋子。”

張岑十分震驚。

霍棋深沉道:“這種事不能只看外表,很多人沒有表面上那麽光鮮亮麗,還有些有錢人就喜歡從盜偷盜中獲得刺激。”

陳子軒腦中情景模拟了下:“聽起來是挺刺激的。”

張岑道:“作為受害者我也覺得很刺激,如果能抓到他就更刺激了。”

一旁的程飏默默陷入了沉思,須臾,他壓抑着內心的興致勃勃,出謀劃策道:“你可以在網上買個微型攝像頭,或者手機放宿舍開錄像模式,回去看誰碰過你的東西。”

張岑道:“可能回去手機也被偷了。”

程飏:“……”

他又想了想,再接再厲道:“或者在地上撒點熒光粉,晚上看誰的鞋底有痕跡。”

張岑嘆口氣:“希望沒人來我位子上做客。”

陳子軒哈哈大笑。

推理熱發作的程飏慢慢降下溫來,意識到現實與小說巨大差異的他略顯失望。

張岑忍不住道:“其實這個辦法也不錯,可以塗在那罐奶粉上,回去試試”

陳子軒以奚落的目光掃視了他們兩眼,也跟着發散思維道:“我覺得可以從你室友的日常行為判斷,誰的行蹤詭異,誰的表情有異常,通過不在場證明進行搜查。嗯……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突破口。”

張岑:“……”

他們果然是來湊熱鬧的吧。

陳子軒道:“還是你的室友不幹淨,我們就從來沒遇到過。霍棋□□密碼我都知道,這就叫信任。”

霍棋笑瞥了他一眼:“以後我錢少了,第一個就找你。”

陳子軒嗤笑:“你該感謝我的不偷之恩。”

他們聊得非常開心,張岑甚至不忍心打斷。

他道:“很榮幸能為大家的會談提供話題,不過,當務之急,我還是先買把鎖吧。”

張岑的傷心事成了衆人漫漫長夜的調劑,陳子軒又感慨了幾句,和霍棋翻牆出去上網了,剩張岑和程飏走回宿舍。

春寒料峭,張岑迎着寒風裹緊了外套。

程飏聽見他吸鼻子的聲音,又見他裏三層外三層的穿着,有些詫異:“你很冷嗎?”

張岑又吸了吸鼻子:“有一點,但我的心更冷。”

程飏:……

張岑看了看他單薄的一件衛衣,反問道:“你不冷嗎?”

張岑裹得像一只長腿的粽子,程飏卻只在衛衣外套了件校服外套。

他身高腿長,身姿是少年的纖細挺拔,舉手投足間揮灑着張揚與朝氣,校服的綠色條紋在他身上勾勒出青春的形狀。

程飏矜持道:“不冷。”

張岑羨慕地看了他一眼,感嘆:“年輕真好。”

程飏:“……”

兩人并肩走到宿舍,上樓梯時張岑喘的像剛跑完三千的運動選手,程飏在旁邊等他緩下來,仿佛看到了他年輕皮囊下風燭殘年的靈魂。

程飏忍不住道:“你太缺乏鍛煉了。”

張岑随口敷衍:“沒辦法,天生心髒不好。”

程飏想了想,建議道:“跑步能增強心肺能力,現在天氣也不是很冷,你可以試試。”

張岑一聽見“跑步”兩個字就皺起了眉頭:“跑步就算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跑不動。”

程飏:……

張岑問他:“你之前怎麽摔傷的?聽說滑板摔得很重。”

程飏摸了摸鼻子:“下樓梯的時候忘記帶護具,不小心摔到了。”

張岑想象着從樓梯上摔下的畫面,感覺腳腕在隐隐作痛。

程飏問:“你要學嗎?”

張岑愣了愣,旋即笑道:“你教我嗎?”

他的眼睛又在閃閃發亮了,酒窩淺淺的,程飏勉強維持着高冷的表情:“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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