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操作

元宵節家宴,姜域未來,邱蟬未至,麗妃将自己關在宮裏不出來,大家因着王妃誕子和衛府劇變的事情心緒複雜,不約而同地緘默不語,是以整個宴席上,只有結束禁足的雲妃難掩歡愉,淺笑顧盼。

姜初照見我不夠歡快,于是良心大發,當場宣布把筆墨紙張送回瀾芝宮,我這廂才精神了一些,欣喜地看向雲妃,卻發現她一改方才的歡顏,低着頭小聲罵人。

元宵節過後,大祁公務員們開始上班,衛将軍謀逆大案被提上日程,刑部加班加點地核查清/算,最後給衛将軍判的是淩遲。衛家其他男丁但凡參與過的,大多被定了斬首,剩餘的男人、女眷和幼兒按照大祁的律法,該發配的就發配,該入奴籍的入奴籍,該送養的就送養。

盡管衛家的女兒還在皇宮裏做妃子,但刑部在姜初照的指示之下,做起事來一點都沒有手軟。

二月初十,衛将軍和其他謀逆之人在午門問刑。圍觀的人裏竟出現了請假許久未上朝的姜域,正疑惑着,姜初照就告訴我他已把林替的事講給他皇叔聽了。

我始知道姜域也是在意結果的。

那時說的“不交代幕後指使就算了,本王也不太想聽”的話是騙人的,他其實也想知道的,且這麽多年過去,他從未忘卻過。

但我最終沒有看到行刑的場面,姜初照說太血腥,強行帶着我走了。盡管他自己也很想看,因為他也曾因為衛将軍而遭遇京城的亂箭、經歷北疆的狼群,差點死掉。

大年初一去看望她時還冷靜堅強、未曾流一滴眼淚的麗妃,到午時突然崩潰,在丹栖宮嚎啕大哭,哭聲竟能傳到鳳頤宮,直至暮色時分,她那邊傳出的哀恸之聲才漸漸息止,可不曉得為什麽,她不再哭泣,卻惹我心頭陡添寂寥。

但我終究也不是心善到傻的人,雖然也有點心疼兒媳,但更多的竟還是暢快,甚至裹緊了小被子,揚眉吐氣地罵衛将軍:“讓這王八蛋派人害哀家,哀家落下寒症,難受了這麽多年,他太活該了。”

還有一些無法講出來,比如前世禦園的暗箭和血光,比如因此引發的逃離與追捕。

上一世,我與衛将軍并不熟,但他害得我,有些苦呢。

果兒往我嘴裏塞了一片阿膠糕,輕快笑道:“方才還怕太後悲天憫人,現下覺得太後能這樣想就挺好的。”

二月十九,姜初照下朝後,來鳳頤宮同我商量小如公子和餘知樂的事。

他沒讓蘇得意通報就邁入書房。事發突然,我懵了三秒,趕緊合上高婕妤撰寫的她同她修允哥哥相識相知相愛又相離的愛情悲劇,藏在後背和椅背的縫隙裏,換上和藹可親的笑容,關切道:“陛下晌午好哇!”

“太後在看什麽?”他約莫看到了一個影兒,眯眼審視,“看封皮不像是墨書巷,拿出來給朕瞧瞧?”

這可是萃取他頭頂草原之綠色精華而寫就的故事,哀家自然不敢把這個交出去,于是正襟危坐,端方笑問:“蘇得意昨兒告訴哀家了,你想同哀家聊聊容妃。”

他捏起花幾上的阿膠糕嘗了嘗,一邊滿意地點頭,一邊不解地說:“轉眼都到二月底了,譚雪如都來了半年了。”

我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索性沒往腦子裏去,手指伸入後背,把其後的故事冊子認真調整了角度,使它不至于掉下去,又低頭觑了一眼抽屜裏另外五本,捏住拉手推磨一樣,一點一點地把它推進去,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姜初照愁苦感嘆:“你說,餘知樂怎麽還沒跟譚雪如搞到一處去?”

這下我可聽明白了。

懵了幾秒後,就想到雲妃複工複産後寫的第一個故事,思索着裏面男主人公的怪異屬性,面頰的肉都皺到了眉毛底,心緒愁成一團亂麻:“不知陛下有沒有聽聞過一種癖/好,該癖/好多産生于男性身上。”

他好奇地擡眸,眼睛亮亮的,唇角還帶着天真純良的笑意:“什麽癖/好?”

“綠帽癖,”也知道他不懂,于是就順勢給他普及了一下,“就是十分喜歡看到自己的妻子給自己戴綠帽子,發作起來更是了不得,會哭着喊着,甚至求着自己的妻子跟別人在一起。”

說到此處,颔首從眼底悄悄瞅他的表情,小聲補了一句,“并且很期待他們當着自己的面,搞那種事,有時候會給妻子和她情郎提供便利讓他們搞,甚至沒有條件也硬要創造條件,使他們不得不搞。”

日光路過哀家在窗格上挂着的去年補了綠色油彩的烏龜風筝,落在姜初照那張絕美的臉上,顯出五彩斑斓的綠來。

姜初照整個人像是鏽住了,手中沒嚼完的阿膠糕亦像是長在了他手上。

怕他沒聽懂,我便伸出手指頭往琉采宮方向指了指:“就像是陛下為小如公子和容妃創造條件這般,創造完了,還時常憂慮,他們為何還沒開始搞。”

姜初照終于重新動起來。

先是費力地扯了扯唇角,又僵硬地轉了轉脖頸,最後伸出舌尖重重地掃過下排白牙,開口時說出的話都是一字一頓的:“太後消停了這麽久,朕還以為是徹底放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看來,朕還是太年輕了,知道的東西比起太後來,還是太少了。”

我低下頭小聲嘟囔:“是你自己放棄看墨書巷的,哀家可從來沒放棄過。”

他深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心情。開始說正事時還替自己解釋了一句:“朕從來沒把餘知樂當做自己的妻子,朕甚至非常不喜歡她,所以才寧願她跟喜歡她的人在一塊,讓她放過朕,也放過自己。”

“那其他妃子呢,”我想起當初在禦花園,他發了小馬紮讓嫔妃們排排坐,興高采烈地問誰願意出宮另謀良婿的時候,不由愁上心頭,“哀家為何覺得你對哪一位都不上心?所以陛下到底是拿誰當妻子了呢?”

他別過臉去看書房門,還沒開口呢,娴妃就從外面款款走進,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陛下大概是拿太後當妻子了吧!”

果兒小可愛拎着裙子追上來,皺着小眉頭擡手攔她:“娴妃不經允許就闖進太後的書房,怕是不合适吧?”可最終還是沒有攔住,手臂被娴妃甩開來。

我擡眸去看面前錦衣華服盛裝打扮,卻一臉冷相滿目譏諷的姑娘,摸過姜茶抿了一口,緩緩地勾起唇角:“皇後變成麗妃後把自己關在丹栖宮,娴妃這是沒了對手所以太閑了,就來找哀家的茬了?”

她亦不慌不忙,看着我身上的白狐毛氅,拿腔捏調盛氣淩人:“太後真是好定力,竟然到今日還在裝。”

話及此,她就擡頭去看姜初照,還圍着他踱步轉圈,“年前去北疆那幾日,臣妾就覺得不對勁,陛下從未進我們姐妹四人任何一個人的帳篷,獵來的皮毛除非我四人開口說要,陛下才想到要給,卻不經提醒就想到太後慣常使用的手爐會燙手,把好得不得了的花貂皮毛都做成不起眼的爐套。最大的一件白狐皮毛,臣妾跟陛下開了好幾次口,陛下卻從不給,轉眼就縫成毛氅穿在了太後身上。且自去年,陛下下朝後來鳳頤宮的次數,就遠遠多于其他宮室,不知道的,還以為鳳頤宮裏住着的人,才是陛下的皇後呢!”

我正想再開口同她講一講道理,姜初照卻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必說話。既然他都這樣主動了,那哀家自然就聽他的,好整以暇地看他如何解釋。

哀家曾給餘知樂解釋過一次,該說的話都說過了,便不想再重複第二次。

果兒已站在了我身側,許是以為我在生氣,便輕輕地撫着我的後背,以輕微的哭音安慰我:“太後別難過。”

果兒錯了,我好像不太難過哎。因為,我并不覺得娴妃這樣來質問有什麽不好的,尤其是逮住姜初照在的時候質問,甚至暗戳戳地期望,她能在姜初照面前,把這件事搞大一點,這樣一來,姜初照就能因此重視一些。

就能離我,遠一些。

皇位得來不易,守着更不易。他經歷過衛将軍謀逆一事,受了太多苦了,離我遠點兒,受到的指摘就少一點兒,他就能好過一些,皇位就能更穩一些。

“不知娴妃哪裏來的底氣質問朕和太後?”姜初照的眼睛彎成月牙狀,唇上卻挂着狠厲的冷笑,“楊丞相昨日送到羅绮宮的那封信,朕拜讀過了,不得不說,真是妙。”

這話大概戳中了娴妃命門,她突然呆住,羽翼息阖,爪牙收縮,再不是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樣了。

姜初照卻學上了她方才的樣子,還開始圍着她邊唠叨便打轉:“其實多虧了楊丞相暗中幫襯,提供了不少證據,不然年前皇叔去衛府抄家不可能這般順利。但是丞相大人的野心也不小,他提出讓你做皇後,朕在朝堂上明确拒絕了,他就替你想出來這種下三濫的招數,讓你誣陷太後和朕,讓我二人焦頭爛額,最後你提出立你為皇後,換取你對此事的守口如瓶。楊丞相這花花心思,可真是夠繞的。當真是想皇後一位想瘋了,朕看他想得都快要自己上了。”

雖然靜默了許久,但娴妃并未過分慌亂:“陛下說得是這個理兒,臣妾父親想上,并不代表臣妾自己想上,”她果然是聰明的,還知道大難臨頭各自逃散,以保存一半的勢力,于是也不管她老父親了,只把自己摘出來,“麗妃家裏人都謀逆了,陛下卻未搞連坐那一套,仍讓她位列四妃,臣妾的父親只是來了一封信,陛下就要治臣妾的罪嗎?”

姜初照笑:“你錯了,朕才不治你的罪,”他眸中精光乍現,似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于是趕緊停下腳步,把它宣布了出來,“楊丞相不是想讓你當皇後嗎?那真是巧了,朕其實覺得——”

娴妃豎起耳朵,哀家亦洗耳恭聽,姜初照卻故意拖了長腔,湊到娴妃面前:“朕其實覺得,雲妃家世學問無一不好,可堪皇後大任。朕打算現在就把趙太傅叫進宮裏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老人家最近天天罵人,大抵是生活不順,是時候讓他高興高興了。”

這操作實在是太/騷了。

等到趙太傅再搞事的話,這龜兒子是不是就把皇後一位搞成流動崗,讓各位妃子輪流當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

太後小課堂終于又開課了。

恭喜姜初照又Get新知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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