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一日(二)

磚牆泥土,簡陋的擺放的家具, 頭頂上一扇風扇正呼呼的吹着。

窗外是豔陽天, 還是上午時分。

蘇洛硯推門而入, 發現自己房門前是一條長河,河水清清, 不時有人撐船而過。遠處有叫賣聲,稀稀拉拉的說話聲不絕于耳。

看起來是個祥和而平靜的城鎮。如果不是蘇洛硯知道,他需要平穩的度過這一日,估計也會忍不住伸個懶腰, 散漫的躺在躺椅上聽人聲風聲, 享受着風和日麗的時光吧。只可惜, 現在這一切不過是表面的平靜,也許下一秒就是波濤洶湧的危機潛伏而來。蘇洛硯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問444號。

“審判者有給你提供什麽線索嗎?畢竟我被坑的這麽慘。”

444號有些心虛的咳嗽了一聲,随後才說道:“那個……他讓我告訴你, 白天沒有危險。”

蘇洛硯呵呵笑了兩聲。

幾乎是很快, 他就意識到444號說的意思來。遠處傳來凄厲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聲又一聲的好似要将她心裏頭的悲痛全都發洩出去。蘇洛硯心領神會, 這是要讓他在白天收集線索啊, 于是他立馬往聲音發生的地方跑過去。還沒到地方就聞到一股惡臭,混雜着濃稠的鮮血味道, 蘇洛硯皺了皺眉頭,透過人群看到一個背對着他的女人。

周圍一堆竊竊私語的。

“好殘忍……”

“這是第幾起了?”

“就、就說了!是惡鬼尋仇啊!!”一個崩潰的男聲響起來,他跌跌撞撞的跑遠了。

蘇洛硯看着那個人的背影, 不知在想什麽。

“啧。又在妖言惑衆。”

“可是……李嬸的兒子好像确實參與了吧。”一個聲音猶猶豫豫的說道。

蘇洛硯看向那個人,對方懦弱的神色裏藏着慌張和恐懼。這個人或許知道什麽……現在看起來,這應該是複仇的故事吧。有沒有惡鬼,他不知道,不過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時間真的已經是極限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蘇洛硯擠進人群,看着那被女人抱在懷裏的,已經算不上完整的人類的屍體。全身腐爛的傷口好像被什麽啃咬一樣,臉上也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444號開口:“……好慘。”

蘇洛硯涼涼道:“如果我們不找到誰是兇手,下一個就會是我了。”

“我幫你看看!”444號連忙查看系統,“唔……BUG了?怎麽什麽都沒顯示。”

蘇洛硯其實也不指望,如果444號能幫忙,想來這個生存世界也就沒什麽好危險的了。他蹲下身體,想要檢查下這些傷口是怎麽造成的,那個本來哭的嘶聲力竭的李嬸突然十分兇悍的将他推了一把。

“你滾!如果不是你,我兒子怎麽會死!!”

“可不是我殺死的他。”

蘇洛硯不理她,從死者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條,上面淩亂的字跡寫着:今晚見,要不然我就将看到的事情抖露出來。

“他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女人也看到了那張紙條,臉上顯露出了一種恐懼的神色,“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這個字跡是誰的?”

“不、不可能!她已經死了,不可能是她!”李嬸抱着頭,喃喃自語。

蘇洛硯追問:“誰?”

這個時候,一個臉白的跟雪一樣的女人譏諷的笑起來,她朗聲道:“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被她害死的兒媳婦嗎。聽說她死的時候可慘了,一直抱着肚子求他們救她,說她不要生孩子呢。可是呢,這女人請了個神婆說會生男嬰,就逼着她生,甚至生不下來就剖開她的肚子,那血把床都染紅了。”

“你閉嘴!你胡說!!那個孩子明明不是我兒子的!她給我兒子帶了綠帽子!”李嬸癫狂的拽住女人的脖子。

蘇洛硯連忙阻止了她的行為。她看向那個皮膚十分白的女人,對方似乎根本不在意剛才就差點被李嬸掐死了,她眼中的嘲諷濃郁的好像變成了實質,透露出來的都是恨意。蘇洛硯還想要再詳問,那個女人卻是從人群中離開了。他又看了眼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心裏已經有了着手的方向。

這個時候,警察接到了報警也過來了。看着前頭的人,蘇洛硯眉眼跳了跳。

444號嘿嘿一笑,“怎麽樣。”

蘇洛硯內心的小人翻了無數個白眼了,“什麽怎麽樣。”

“和你伴侶長得一樣啊!”

“那也不是他。”

蘇洛硯瞧見對方瞥了他一眼,随後目光也落在了那具屍體上。和其他人看到如此惡心的屍體不同,他表現的極為鎮定,甚至是冷漠無情。蘇洛硯啧了一聲,他得趁這個時間将李嬸兒子的事情搞清楚,順便問問他媳婦有沒有什麽親人或者朋友之類。如果還屬于人類犯罪的範疇,那麽應該就是為了複仇而來。不過,如果是靈異事件——

大概只能想着如何逃跑了。

蘇洛硯先問了那個看起來知道點什麽的男人,從他口中得知原來這不是第一起死人事件了。這之前還發生了好幾起,都是和李嬸兒子關系不錯的,聽說他們在鎮子裏辦了一個食品加工廠,專門加工一些高級原材料。生意的很好,如火如荼的,也因為他們,這個城鎮才越來越好,還有不少外省的人特意來旅游什麽的。然而就在一年前,李嬸兒媳婦的忌日的夜晚,她丈夫突然神色慌張的跑了出去。李嬸跟上去,卻反而迷路了,一直到白天發現自己竟然繞着房子一直走。他們都說她是遇到了鬼打牆。李嬸的丈夫則是死在了加工廠門口,跟李嬸兒子現在的死狀一模一樣。

“絕對是,被惡鬼詛咒了!哪有那麽巧的,他媳婦忌日,老丈人就死了的。”

“他媳婦在這個村子裏有親人嗎?還是朋友?”

男人遲疑了下,才悄聲說道:“我聽說啊……他媳婦是被買來的。是別的城市的大學生,在這裏哪有什麽親人。那婆子一家人怕媳婦跑走,平時都是用鏈子鎖着的。”

蘇洛硯眉眼一跳。

那男人繼續說道:“而且啊,李嬸兒子是強迫了他媳婦的。”

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蘇洛硯心裏頭一沉,如果真的是複仇,那他們死的确實不冤。可問題是,死的不單是李嬸這家人,還有李嬸兒子的朋友,全都是在一個加工廠工作的。看起來,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蘇洛硯又問了下關于李嬸兒子的朋友,他們都是一群玩到大的,小時候就很皮,幾年前突然回來說不讀書了,要幫家裏種田。這後面才知道,他們酒駕撞死了一個路人,害怕被抓進牢裏就跑回來了。

蘇洛硯問:“你們就沒想過報警?”

“報什麽警!警察根本就不管。我們這裏的啊——”男人說着就嘆了口氣。

“那你知道那個被撞死的人是誰嗎?”

“誰知道呢。”男人不願意在談這件事,他瞧着蘇洛硯,“年輕人,我看你也別趟這個渾水。我啊,是已經打算搬走了。”

蘇洛硯謝過男人。他也不想啊,可問題是444號跟他說,若是離開了這個城鎮,那麽就相當于逃避任務失敗,直接就是抹殺的命。他也就只能加緊時間找到線索,省的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了。現在有個線索就是那個等于間接被害死的女人,看來那個李嬸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聽說她曾經有過一個女兒,然後被婆婆掐死了扔到了山上,沒想到現在受害者竟然變成了加害者。

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被同化。

蘇洛硯對李嬸的印象降到谷底,或者說對他們那家人除了她無辜的兒媳外,都是保持着一種鄙視的态度。在他看來,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那都是很好的。

444號也是啧啧出奇:“親眼見到了還是無法理解。”

“你個機器腦懂啥。”

“!!洛硯你太過分了!!”

蘇洛硯心情愉快了點,他在想為什麽這裏的人不報警,可很快的就了解了,不止是李嬸而已。這個鎮子已經病态了,極少有家庭生的是女兒,就算有女孩,也是剛出生沒幾天的。一群光棍男,到了十三四歲了,就依靠着人販子從外面買來媳婦,不聽話就打,用強的讓她們生下孩子,大多數的都沒有勇氣反抗,漸漸的就妥協了同化了,然後開始同樣對待自己的兒媳,勸解那些被抓來的外來女子。依靠着這樣扭曲的關系,按她們惡心的說法就是他們傳宗接代沒有斷。

可問題是,以往鎮子沒人來,警察管不了也就罷了。現在都有這麽游客,很多戶的家庭依靠着旅游業富裕了起來,可還是沒有人理會這件事。

蘇洛硯來到一家旅館,燈籠挂在大門兩邊。

444號稀奇起來:“竟然用白色的。”

“白色的怎麽了嗎?”

“古代可是只有有人去世了才會一片白啊。”

蘇洛硯“哦”了一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他走進了大門,一股寒意侵襲而來,就像是穿透全身一樣,刺激的蘇洛硯皮膚都戰栗起來。大門內擺放了幾張桌子,裏面裝飾的古色古香,白色的燈籠裏面燭光幽幽的,猶如鬼火一樣。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搖晃着燭火閃爍,就好像一張張鬼影。蘇洛硯環顧四周,沒有發現有人,這樣的旅館真的會有人住嗎?

就在他打算走進去看看,一個低啞的極其讓人不舒服的聲音響起來,“年輕人,你可是要住店?”

蘇洛硯轉過頭來,一個躲藏在黑暗中的面容顯現出來,年紀挺大,臉上都是褶皺,一笑起來有些陰森的模樣。這要是其他人被這麽突然靠近,指不定得被吓一跳,不過蘇洛硯其實早就察覺到有人在,所以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

“你好,我只是好氣為什麽要挂這麽多白色的燈籠。”

老人家手裏提着的也是一只白燈籠,她慢吞吞的走着,“燈引魂,我在引領她回來。”

“是您的親人嗎?”

“是。”

蘇洛硯眉眼一跳,低沉着嗓音問道:“她是誰呢。”

老人家燈籠上的燭火忽然滅了,旅館內所有的燈籠也一盞一盞的悄無聲息的燃燒殆盡了。蘇洛硯凝眉,冷靜的站在漆黑一片的大廳內。

明明門外是豔陽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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