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一日(四)
這不是第一個外國旅游被挖了心髒的。
上層領導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壓了下來, 關于這件連環殺人案,一直都沒有大張旗鼓。何況, 這個鎮子, 其實有點邪門。
從來都是唯物主義的法醫被調來這裏工作了幾年, 這種想法就越來越清晰。他們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女嬰死亡, 屍首都是不見的,也從不報警。如果不是有的産婦是上醫院生的孩子登記的, 他們現在可能都被蒙在鼓裏,那些女嬰并不是正常死亡, 尤其是在現在他們生活條件越來越好的情況,何況生的男嬰就平安活下來。要知道, 在惡劣的情況下, 女嬰的存活是比男嬰容易的。
起初局裏有心要糾正他們的想法, 卻發現他們冥頑不靈,即使是犯法, 也依舊這麽做。不過,大概唯一欣慰的是, 女嬰不再是大量死亡。
這還是因為幾年前的一件詭異的事情。
鎮子裏基本上幾歲的男娃全都往同一個地方走去,叫也叫不停,力氣還大的驚人。
他們全都停在了河邊, 一動不動,任由親人呼喚,都沒有反應。
那個時候,警局的人都被調過去, 梁警官和法醫也都在其中。半夜兩三點,大概二三十個男孩排列整齊的站在河邊,目光死死的盯着暗湧的河水。這種狀況,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在後面風裹着呼嘯聲傳來,凄凄蕩蕩的好像百鬼哀鳴,久久沒有停歇。這種超自然的現象,那時經歷過的很多人都不願意回想。
這之後,他們詢問那些孩子,全都是相似的回答,說是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拉着他的手要跟他玩。
警局了解到,這些孩子上面都有一個死去的姐姐。
更甚是,那些孩子說,他們姐姐很孤單的樣子,說以後想讓他們陪着她玩。估計是因為這些話,那些鎮子的人膽戰心驚,她們這是尋仇來了。
也是因為這,鎮子裏殺死女嬰的事情才慢慢變少。雖然他們重男輕女的現象依舊沒有改變。
蘇洛硯看着警察将受害者的屍體搬下來,法醫在粗略的檢查,詳細的還要回去做各種檢查。梁警官問話,最後問到了他這邊。
他們根據屍僵,粗步估計是淩晨一點多死亡。也就是說,受害者跑出旅館沒多久,就遇害了。
這段時間,蘇洛硯也不知道原主在做什麽。
梁警官銳利的雙眼緊盯着他,頗有一種将他當成嫌疑人的态度,“你出現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蘇洛硯覺得他話裏有話。
“戴維的朋友不見了,我陪他上山找。”
梁警官顯然不滿意,挑起濃眉,似笑非笑,“你跟他非親非故,這麽熱心?”
“我本來就很熱心。”
呸。頂着伴侶的臉懷疑他,蘇洛硯又想到了他們還沒搞在一起的事。
梁警官扯了扯嘴角,顯然是覺得可笑。
蘇洛硯試探的詢問:“梁警官似乎很敵視我?為什麽呢?我們沒有冤仇吧?”
他的假伴侶冷着一張臉,皮笑肉不笑,“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所以說他最讨厭打啞謎了。
如果他是原主,他還需要問這種問題嗎?
蘇洛硯煩躁,尤其是用着這張臉對他說如此冷淡的話,總會讓他想到他們其實并沒有那麽親昵,即使已經标記結合了,他們之間總是還有隔閡的樣子。在他穿越這幾個世界攻略的時候,過往種種更讓他心生打擊,蘇洛硯知道這不應該,可卻直覺梁許有什麽隐瞞着他。就算後面444號給出了解釋,他還是沒有安全感。
“我做了什麽事?我是搶了警官的女朋友還是上了你?”蘇洛硯置氣,說完了就往山下走。
他才走兩步,梁警官又叫上了他。
“你為什麽來這裏?”
蘇洛硯轉頭盯着他,試圖從梁警官臉上查出什麽,只可惜一無所獲,對方始終冰冷着一張臉。蘇洛硯聳了聳肩,覺得喉嚨有些幹,這種情況讓他喪氣。
“來散心。”
梁警官扯扯嘴角,“散心散了一個月?”
看來還挺關注他。蘇洛硯眉眼不動,同樣也冷冰冰的回道:“你管我。”
蘇洛硯說完下山,往工廠的方向走去。
444號問他:“有沒有覺得這個鎮子很奇怪?”
“三天兩頭死人,哪裏奇怪了。”蘇洛硯心情不好,回答的也是亂七八糟。
444號“唔”了一聲,“這個鎮子重男輕女嚴重,女嬰死了很多,但是她們的屍體呢,為什麽都不見了。而且山上沒有墳墓,那死去的人埋葬在哪裏?”
蘇洛硯剛才被梁警官氣到,腦子都混亂了,根本沒認真想事情。法醫跟他說的事情也很有趣,一群重男輕女産生的後代,在他們父母嚴重的溺愛下,竟然沒有長歪,這後面都是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這座城鎮,當真是他們的姐姐們出現了嗎。特意提到這件事情,是也跟他有關嗎?
屍體……
屍體不見了,莫非是扔到了河裏?所以才找不到嗎?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被引着走向河的方向吧。蘇洛硯心神一動,轉了方向往河邊走去。鎮子的河很長,法醫說是在林子那邊的,他沿着河道走,終于看到了一處廣闊的樹林。茂密叢林有微風拂過,綠意蔥蔥,是能讓人放松的環境,只不過蘇洛硯心裏頭就不那麽輕松了,他在河邊打轉,終于深吸了口氣,脫掉了衣服,潛入了河底。
表面看起來如此淺的河,實際上也游了幾分鐘。蘇洛硯越往下游,就越發感覺到一股寒意。不同于水的冰冷,像是滲透骨子裏,能夠刺破皮膚那種。他在水底适應了許久,忽的瞪大了瞳孔。
即使心裏頭有這樣的猜測,在看到河底那些被繩子綁住腳的小孩屍骨時,還是忍不住寒顫起來。為了防止他們漂浮上來,繩子另一端是石頭或者重物,這樣堆積起來的,數也數不清。那些屍骨甚至還有完好的,臉上茫然,才剛出生多久,又怎麽會知道那些人的狠心和可怖。蘇洛硯再也忍不住,想要離開河底。
就在他往上游時,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纏住了蘇洛硯的腳,他往下看時,一張被水泡的發白的臉就擡了起來,是她的頭發。
444號在尖叫,水淋淋的河底,那個女人木着一張臉,看的他膽戰心驚。
蘇洛硯也吓了一跳,這平白無故的剛才明明沒有人,他想要扯開那些頭發,卻被女人沖上來掐住了脖子。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氣的手力氣大的吓人,蘇洛硯覺得他大概跟水犯沖,兩次生死邊緣都是在水裏。實在是太過突然,他扯着女人的手,結果扯下來一塊肉來,沒有血,露出骨頭來。這下,蘇洛硯可以肯定自己被什麽東西招惹上了。
他能碰觸,能反抗,大概是唯一慶幸的事。
可這裏不是他的主場,而且蘇洛硯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個小蘿蔔頭,她們全都紅着眼,将他圍攏在一起。
蘇洛硯覺得他不應該認為白天沒危險。
這些鬼,才不怕呢。
他又扯下了女人一塊肉,緊接着而來的是枉死的靈魂将他圍堵在一起。蘇洛硯懷疑,她們也想要溺死他,只可惜他惜命,手一用力就扯到女鬼的脖子。手感滑膩冰冷,脖子細,蘇洛硯一用力,咔擦一聲就斷了。然而并沒有用,女鬼手上力氣更大,掐的蘇洛硯懷疑自己的脖頸要碎了。他神志不清晰起來,很有可能就這麽停止呼吸。
444號在他耳邊叫,長振特意威脅他一番,不能變成人形。要不然,蘇洛硯直接就跪了。
蘇洛硯雙腿無力的蹬着,下一秒那女鬼突然尖叫起來,而那些女嬰也驚慌的消失不見了。蘇洛硯不清楚怎麽回事,人已經往水底墜下去。又想到自己還沒查完,愣是清醒了過來,張開眼就看到梁警官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你來這裏做什麽?打算畏罪自殺嗎?”
“你……”蘇洛硯摸着自己的脖子,他之前被女鬼掐住就好像一場幻覺,“我來查真相。”
梁警官冷笑,他站起來,身上濕漉漉的,将他飽滿健壯的身材給襯托出來。
是他救了蘇洛硯。
“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梁警官古怪的盯着他,半晌才冷笑,“我懷疑你。”
蘇洛硯問444號:“他救得我?”
“嗯,那些鬼好像很怕他。”444號也是心有餘悸,這真的是差一秒,蘇洛硯就真的要被厲鬼殺死了。
蘇洛硯雙眼一亮,随後站起來,他身上濕漉漉的黏着難受,就想着洗個澡。想到了河裏那些屍骨,又什麽感覺都沒了。
“你知道,那些女嬰的屍體都在哪嗎。”
梁警官盯着他,不說話。
“都在河裏,被石頭給鎮壓着,無論有多大的冤情,都無法纾解。”
梁警官表情變了變,啞着嗓子說話:“然後呢。”
蘇洛硯明眸清亮,不帶眨的看着他,“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可是卻無動于衷。”
“這個鎮都是罪。”
“所以你就妥協了?”
蘇洛硯不信,他的伴侶不會這樣做,梁警官也不會這樣做。
梁警官聞言一笑,“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蘇洛硯讪讪,他很有可能是個大BOSS,還真沒資格說梁警官。再者,這個鎮子想法都病态了,根本是不可能靠梁警官一個人可以改變的。他們做了這麽多惡,卻完全沒有悔過的想法。蘇洛硯不由得感覺到惡寒,只覺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來。
人命對于他們而言,遠沒有一個傳宗接代來的重要。
簡直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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